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快穿之将腹黑进行到底 作者:二百五十一 文案 偏执帝、鬼才帝、脑抽帝、颜控帝、忠犬帝……不管什么品种,本座坚持一个方针一个政策——腹黑。 将腹黑进行到底! 我虐!我虐!我虐虐虐! 内容标签:快穿 宫斗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洪绛洪岩 ┃ 配角:宙穅 ┃ 其它:快穿   ☆、1.0尴尬妃PK偏执帝之“不作死就不会死”   人死后,不是该轮回转世或入地狱吗?何以她飘荡在人世间,整整三千年。   马上又要亥时了,过了亥时,她就死了整三千年。   三千年,是怎么样的一个时间概念——   足以看遍世间万物沧海桑田,足以堪破红尘俗世心无波澜。   正当她想要叹一声“又一天过去了”的时候,灵魂忽然一沉……   再次睁眼,她看到的是一群奇怪的……鬼吧?   “您要吃点什么?”富丽堂皇的大殿却压抑着浓烈的怨气,殿内环绕着凄厉的鬼哭声。说话的这个,算得上一表人才,如果他不是这么表情狗腿的话。   秦广王内心咆哮:狗腿?!要不是一帮猪一样的队友,他堂堂十殿阎罗之首,用得着点头哈腰无下限地献殷勤吗?   “您要喝点什么?”白无常收回自己长到腰间的舌头,跟着上司的步伐,一起献殷勤!   不是他们没有节操,实在是眼前这个女……鬼,非同凡响。   九转凤命,富贵无极。   她的元神乃是九华山老祖的爱徒——十二丹比青凰,洪绛。   当今天界众神之首的天帝宙劼。   宇宙洪荒,乃是上古神的排名。可见,她的地位……   因为他们地府和天界最近迷上了一款新的游戏,十殿阎罗带着黑白无常上三十重天和二十四星宿法部正神血拼。   实在是玩得太嗨,天届的星宿忘记了保护下凡渡劫的洪绛,地府的忘记了及时调转洪绛的轮回。   导致了,洪绛的元神以及三魂七魄滞留于一个时空,整三千年。   要不是井木轩休息的时候查看,说不定洪绛大神现在还飘着呢。   洪绛三千年没有牵动的嘴角,微挑。露出一个冷凝肃杀的笑,“……所以,你们是不想活了?嗯?”   三千年!   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喝喝茶聊聊天的功夫。可是,对于她却是天荒地老。   三千年!   她早就可以完成渡劫,成为三界最高的上古神邸!   “有话好好商量,真的,大神。”秦广王比较懂得见机行事,他一把扑到在地,抱紧洪绛的大腿。“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况且上头也没规定您渡劫一定要转世轮回九次,才是九转凤命啊。”   “……”这话听着好像有猫腻啊!洪绛一只手抓着秦广王的肩膀把他拉起来,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让人看不清喜怒。“具体说说。”   唉!不愧是三界最冷的神,让他想看脸色行事都不能。秦广王一边腹诽一边滔滔不绝,“咱地府怨气冲天,上头看不过去,这不,开展了一个活动。只要通过这个活动,您穿越到八个不同的王朝,行使凤命,就能渡劫回来。”   听着挺好的……洪绛动了动嘴唇,“要多久?”不会又是几千年穿一个王朝吧?她会忍不住毁灭三界的!   “很快很快。”秦广王像是知道洪绛的顾虑,忙狗腿地举双手保证。“小神会安排个下属给您,任您差遣。一定保证您自由控制存在时间,自由选择时代。”   白无常忙献上一本册子,封面上大喇喇地写着“正房代言人”。   “大神,这都是那些被皇帝废掉或者打入冷宫或者害死的皇后们一起上书的。她们只有共同的一个要求,让她们的皇帝丈夫尝到痛彻心扉被爱的人抛弃的滋味。”秦广王看到洪绛在皱眉,连忙解释。   果然……又是宫斗!   看了近两千年的宫斗戏码,这对她来说绝对没有难度吧。   “啪”,洪绛把册子一合,扔到白无常怀里。声音冷冷的,没有一点起伏。“大秦,让小黑跟着本座走。”   装作背景板尚未开口说过话的黑无常愣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洪绛。内心悲喜交加:为毛选我?为毛?秋后算账?可是人间好好玩……   “大神!”白无常抱着洪绛的大腿,使劲卖萌。“人家也要去……”去看那些性格迥异的紫微星君被虐,感觉不要太爽!   洪绛直接无视黑白无常的上司秦广王,立刻点头答应。谁让她现在渡劫,没有法力,多个人跑腿总是好的。“一起。”   被上司和下属抛弃的秦广王看着空荡荡大殿,一咬牙一跺脚。“算了!本王去找小七斗牛去!”   洪绛打算从王朝的年代开始选择,首选的就是大齐王朝。   她现在是大齐王朝齐世宗昭烈帝项寰的庄贵妃,可是这与有凤命之气运的皇后有什么联系?   “大神,庄贵妃可以升职成皇后的……”这是躲在洪绛手镯上的白无常。   “正房翻身战……”这是躲在洪绛发簪里的黑无常。   洪绛开始回忆这个庄贵妃。   庄贵妃,历史上有这么一句话,概括了这个女人的一生。   ——世宗庄贵妃郭氏,镇国将军郭通嫡孙女。昭烈十三年,卒。   短短的二十二个字,其中她爷爷就占了六个字、丈夫占了五个字。没有名字,就连死亡时间也非常模糊,只有年份,没有精确到哪一个月哪一天。   办事认真性格沉稳的黑无常适时地奉上一段庄贵妃的记忆,给洪绛作为参考——庄贵妃,姓郭名朦,今年二十八岁。进宫十年,仅在初入宫廷时承宠一次。在娘家,是个透明人,纯粹的棋子,用来稳定帝王。在宫里,是个无比尴尬的存在。皇帝为了表示对她爷爷郭通的重视,虽然不宠她,但是一直给她升级。十年来,从刚开始的从六品贵人一直到如今正二品贵妃。   洪绛,从现在开始就是尴尬的庄贵妃郭朦。   现在是昭烈十二年四月十三,正是项寰统治的盛世时期。项寰功勋卓著,却极其自负。在王朝统一万国来贺后,领着后宫妃嫔和皇子下江南了。   洪绛,就是现在的郭朦,也在下江南名单里头。她一个不尴不尬的人为什么会被带出来玩,纯粹是现在她爷爷守着边关,手握重兵。   项寰拿她来稳定郭家军。   项寰主要是为了带最宠爱的妃子静贵妃杜婉和杜婉生的四皇子项稷出去玩。   看着前面一家三口玩得开心,坐在垂柳旁的青石凳上的郭朦就像一个旁观者。有旁观三千年的经验和沉淀,郭朦可以做到毫无存在感。   无他,避免尴尬而已。   不过,她坐着都不可以吗?这位,你这么随便真的可以吗?郭朦冷淡地看着自发地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却得到他洒脱的一笑。   郭朦慢慢地动着眼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的人。   五官虽然平凡,组合在一起却有种脱俗的俊美,加上那个洒脱的笑容,更是飘逸了起来。   身上是最普通不过的淡青色衣袍,宽袖窄腰,用一根玄色腰带系着,衬得他身材欣长。   这个男人,还可以。   白无常:大神,请注意。您的攻克目标,项寰,在您的背后一百步。现在,八十步、七十步……他越来越靠近了。   郭朦不理会,还能分神回答眼前男人的问题。“样样都会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你要是看了三千年你也会的。   “郭姑娘真是博学,小生佩服。”古清摇着折扇,笑得风流不羁。   突然,一个黑影落在青石圆桌上。古清一抬头,发现对面站着的男人脸色比影子还要黑。   古清再看郭朦,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郭姑娘,你可认识这位兄台?”   郭朦没有回头的意思,她习惯性地摩挲着腕上的白玉手镯。其实,也是在安抚喋喋不休的白无常。   只是她这幅浑不在意的模样,落在一前一后两个男人眼里,又是一番光景。   好你个庄贵妃!朕才走开一会儿,你就开始勾搭野男人!寂寞空虚,也不用这么饥不择食吧!等着,朕要你好看……这是怒火冲天的项寰。   这么无所谓,看来这个所谓的丈夫在她心里还不如个路人。黑脸的那位,在下祝福你哦……这是打算看好戏的古清。   黑无常非常敬业非常严肃地捍卫上司的尊严,“大神,项寰骂你。巴拉巴拉……”把某皇帝的心里话一直不错地还原给郭朦。   郭朦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眼睛里满是鄙夷。暗道:看来,得加快速度了。   项寰,你是作死啊!   “就等你一个,还不走!”项寰对于郭朦就一个态度——呵斥,从来不会有好脸色给她看。并且,已经习惯了。   郭朦等项寰扭身离开,才不急不慢地站起来,拍拍衣裙上微不可见的灰尘。“古公子,后会有期。”   白无常:大神,您的手帕。   黑无常:唉……真的好吗?大神……   古清拿过桌上的手帕,一股清香弥漫在他周身。他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下,挣扎再三还是把手帕塞在了衣袖里。   望着那个身影渐渐消失,古清眼中有点不舍——庄贵妃,后会有期。   白无常以为郭朦留下手帕是勾引某人,实则不然。   从古清出现在郭朦眼前,郭朦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秦王大将顾青。   郭朦记得,就是在半个月后,项寰回京的路上,顾青会带着□□侍卫刺杀项寰。导致项寰昏迷三个月,朝政尽入丞相杜裕手中。   后来,大齐就从这场刺杀开始走了下坡路。   齐世宗项寰三个月后醒来,武功尽失,甚至握笔都费力。从此高傲的帝王心绪低迷,开始声色犬马,把朝政交给了他最信任的弟弟晋王项崇。   项崇与杜仲狼狈为奸,架空项寰。   直到项寰因使用五石散过量而亡,项崇开始了长达五十年、历经两朝、辅佐三帝的摄政生涯。   郭朦很期待,项寰被刺杀。   至于顾青……她只是觉得,这是个人才,因为这次行刺丧命实在可惜。所以,给他留个手帕提个醒。   项寰一回到行宫,就把郭朦叫到了跟前。他稳稳地坐在龙椅上,手把手教项稷写字。让郭朦先罚站……   项稷属于胆小的类型,偶尔胆怯地偷偷抬眼去看郭朦。他的眼睛里有着好奇,偶尔闪过一丝狠毒。   小小年纪,也不知是谁教的。作孽啊!郭朦安静地站在那里,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沉默,是她最拿手的功课。   她可以三千年不说话,也可以一直站着,直到死亡。   其实,她打量过项寰。   皇帝,是一代又一代优秀者的结合体,长得都不会差。项寰尤其如此,他拥有一双非常能够摄人心魂的桃花眼。   尤其从他的侧脸看,那双眼睛似乎会说话。   你很难想象,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皇帝,也曾浴血疆场。   项寰的脸部轮廓很刚毅,像刀刻斧凿般精准,不多一点,不少一分。   三十岁的帝王,没有蓄须。下巴光洁,看不到胡渣。   郭朦作为鬼魂,游荡了三千年。好像没有看到多少皇帝是喜欢皇后的,有那么一两个,也是奇葩中的奇葩。   宠妾灭妻,几乎是所有皇帝的通病。   同理,项寰对自己的皇后也只是做做样子,一味偏袒静贵妃。否则皇后的冤魂也不会在地府里不得安宁,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报复。   让项寰失去心爱的人而且痛彻心扉,这事情其实不难办。杀了杜婉和项稷,再当着他的面夺了他的皇位就好。   关键是,她怎么让项寰封她做皇后,完成一次渡劫?   黑无常:大神,请注意。谢绝简单粗暴。   额……难道要腹黑么?算了,为了能够早日笑傲三界,拼了!   “皇上,妾有事回禀。”郭朦突然出声,打断了项寰父子二人温馨的画面。无视项寰满脸的怒气和项稷眼里隐藏的厌恶,郭朦冷淡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妾离宫时,皇后正在病中。数月以来,妾忧心皇后身体。请皇上允许妾先行回宫,为皇后侍疾。”   白无常:大神,您不来个美女救英雄,提升好感度?   郭朦:好感度?那是个什么东西?   项寰有点回不过神,他不知道还有人上赶着回去的。不过,算这个女人识时务。他头也不抬,挥挥手。“去吧,朕准了。”   郭朦出了门,让婢女简单地收拾了行李,连夜出了行宫。   美其名曰:奉旨回宫侍疾,不可耽搁。   项寰的暗卫项禾非常敬业,在自家皇帝主子和静贵妃滚完床单后,趁着贵妃已经熟睡,特来禀报。   “她连夜走了?!”项寰震惊了。心道:这女人又是哪根筋不对?虽然他对她冷落了点,也不至于走得这么快!   项禾忍不住吐槽:那是叫冷落了点么……“要不要派人跟着?”   “跟着做什么!她死在半路才好,一个不尴不尬的东西。”项寰骂了句,头也不回地上床,搂着爱妃进入梦乡。   项禾是帝王暗卫,心肠硬得很。听到这么一句,还是觉得“君王无情”。好歹、好歹……庄贵妃十年来,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是个好人啊!   被诅咒的郭朦知道暗中没人监视,走得更是安心。这不,走到半道上,马车车帘一动,车里多了个人……   淡青色衣衫打扮的书生顾青将军是也。   顾青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太对他胃口了!他以为那块手帕是纯勾搭的意思,回家一打开。嚯,上头还有字。   事必躬亲不可取,将军珍重。   其实,郭朦按照个人审美喜好剧透了。顾青因为行刺,是被项寰的暗卫项禾打伤,医治无效死亡的。   她留下一句话提醒一下,这也是为什么黑无常会跟着白无常发表感叹的原因。因为,他们以为大神的性格是不会因为一个人快要死了而出声提醒的。   “什么意思?”顾青怕外面的人听见,只得低声问郭朦。   郭朦微微抬眸,冷冷淡淡地解释,“舍不得你英年早逝。”   顾青心脏不规律地跳动了下,身子一动就贴近了郭朦,将她半抱在怀里。见郭朦不挣扎,他更为放肆地把唇贴到她耳朵上,“谢娘娘垂爱。”   呼出的热气,钻入耳洞。郭朦被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弄得愣住,她的身体僵硬了下。伸手拍掉搂上自己腰的手,“还有事?”   顾青本就胆大风流,自小接触的女人数不胜数。不过,还是第一次与皇帝的女人这么近。近到,能看到她有几根眼睫毛。   长又密的睫毛像羽扇,一扇一扇,像根羽毛在撩拨他的心尖。   不施脂粉的脸,肤如凝脂,白如冰雪。   精致的五官,没有半点瑕疵,美得惊心动魄。   然后……顾青僵住了,他居然有了反应!   郭朦也不是不懂人事,男欢女爱她见得多。她有段时间,飘到最大的妓院里面,天天看得就是闺房之事。   要是现在有人当着她的面行闺房之乐,她都会脸不红心不跳。   顾青的气息有些浑浊,呼吸炙热,喷在她颈边,烫得她想要退缩。   郭朦不习惯和人靠的太近……   “不要动。”顾青哪里受得了怀里的人再有任何动作,她轻微的呼吸都能轻易打破他引以为豪的意志力。他的声音因为隐忍已经很沙哑,“让我缓缓……”   太要命了!对有夫之妇动情……   身为大将军,顾青的忍耐力不是假的。半响后,他就神色如常地松开郭朦,不再自作自受。   郭朦倒了杯凉茶,放在方桌上,推到他面前。   顾青喉咙眼本就冒着火,干得说不出半个字。端起来就喝,连灌了四五杯才停下。他看着神色如常的郭朦,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心跟着沉了下来。   皇帝的妃子,再不受宠,也不会在受到如此……咳咳……调戏后,神色这般淡然。还给他端茶倒水?而且通风报信?   “娘娘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他故作书生打扮,应该没有破绽才是。   郭朦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手。“书生的手哪里会是这样的,这分明是一双用刀的手。持刀的时间,不下于十五年。”   顾青看自己虎口的老茧,接受这个解释。   郭朦伸手,一把把顾青手里的折扇拿了过去。她唰地打开折扇,扇面上龙飞凤舞一篇《弟子规》。“当朝第一书法家闫博闻真迹,三年前闫博闻赠予一位将军而立之年的贺礼。”   郭朦把扇子还给顾青,“本朝这个年岁使刀的将军只有两位,一个姓蔡,一个姓顾。闫博闻又是秦王西席,那么必然是秦王大将顾青。”   郭朦又为他添了杯茶,声音清冷如旧。“是你太招摇,将军。”   顾青尴尬地摸摸鼻子,有些手足无措。他担心,行动会泄密……   “都说刀剑无眼,我当然要避一避。”郭朦哪里不知顾青的心事。   所以连夜就走?顾青错愕地看她,“你……”为什么不去告密?救驾可是大功一件啊!至少可以受宠……   顾青想到眼前的女人会受宠,心里酸胀得厉害。   “我从不多管闲事。”巴不得那王八蛋死呢。郭朦忍不住爆粗口,要不是他弄这么多事,她早就完成一个任务了。   额……好吧,看来不需要我提醒,那个将被我刺杀的,是你的丈夫。顾青将折扇收好,却并未收回。“送你,当做回礼。”   郭朦盯着折扇看了好一会儿,再抬眼看满眼流光溢彩的某人。“你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大齐王朝的风俗,郭朦是知道的。   男女相悦可定情,男赠女折扇,女赠男木梳。   折扇,一收一合,是男子表达——从此收心,此心为你一人开合。   木梳,万千相思,是女子表达——万种情爱,皆化相思随君永远。   “你若当我知,我便不知。你若当我不知,我便知。”顾青轻轻地眨眸,风趣且幽默,却没有半点轻浮。   怎么办?郭朦求助黑白无常两位助理。   ……   ……   (助理不在,有事烧纸)   顾青见郭朦愣在那里,一副不知道该如何的模样。他摸摸鼻子,“那个,我先回去了。”   来无影去无踪,马车里只留下郭朦一个人,和一把折扇……   要说顾青对她有什么想法,郭朦不信。她虽然觉得自己长得是不差,却没有到让人一见钟情的地步,不然项寰也不会冷落她这么长时间。   可是……郭朦拿着折扇漫不经心地敲打在身前的方桌上:顾青,意欲何为?郭朦本身有什么价值呢?   郭朦听到马车外疾驰的马蹄声,突然豁然开朗:郭家军!   秦王既然想要谋反,那么手里一定要有足够的军队。而大齐掌握军权最多的,就是郭通。郭通的郭家军偏向谁,谁就可能成为九五之尊。   所以,项寰愿意用一个贵妃之位来稳住郭通。   而顾青,他借着她的示好,趁机以她为跳板,想要为秦王得到郭通以及郭家军的支持……   郭朦眼里流过一抹算计,快得连隐身的黑白无常都没有发现——郭家军,是她手里最大的一张王牌。   这牌怎么打,决定权在她。   “小黑,查一查郭家暗中的势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们的统领弄来。”郭朦说完,就感觉到头上的墨玉簪子轻了许多,黑无常已经离开。   白无常非常雀跃,“大神,我呢我呢?”   郭朦拿起手边的折扇,“把这个送到晋王府上,告诉晋王一句话。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了的男人,很没用。”   大神,你玩得太大了!白无常感觉再待下去会被殃及,唰地一下远遁了。   郭朦还是比较看好晋王项崇的。虽然项崇把大齐弄得走了下坡路,但是那不是项崇的错,而是项寰的子孙过于懦弱平庸。   项崇,可以算得上是个英雄。   俗话说的好,英雄难过美人关。   每个人都有弱点,项崇的弱点就是项寰的静贵妃杜婉。他一辈子都以守护者的姿态,给杜婉一个女人所有的荣耀。   因为,杜婉曾是他的未婚妻。   是项寰在杜府看到待嫁的杜婉,一见倾心,横刀夺爱。   项崇为了不被扣上“与丞相结党营私”的罪名,只好忍痛割爱,另娶他人。美其名曰:口头婚约,算不得数。   历史上,项崇为了让杜婉做太后,不得不扶持杜婉的儿子项稷继位。   这样为爱隐忍的项崇不是郭朦想见到的,郭朦要的是一个为爱疯狂、又追求权力的野心家。   她明确地告知项崇:我郭朦和身后的郭家军已经与秦王联盟,你项崇要是识时务,就该和我们站在一边,抢回属于你的女人。   她相信,项崇一定会心动。   她太懂得皇家的男人——没有一个是不想飞得更高,享受他人臣服、统治他人的快感的。   钩子已经下了,她现在只要稳坐钓鱼台,坐等鱼儿上钩了。   闭上眼睛,好好回忆黑无常告诉她的宫里面的人员情况,回去以后才不会露出马脚来。   皇宫里,三年一度的选秀才落下帷幕。   皇后和四妃共同商议,为项寰选了九位出色的御妻。按照她们的家世样貌,给了不同的品级。   其中,有一个正是郭朦庶出的妹妹,郭府的四小姐郭霭。   皇后考虑到郭朦和郭通两个人,给了郭霭一个正七品才人。她一直以来的对手都很明确——静贵妃杜婉,所以郭家用得好是助力。   可惜,十年来,庄贵妃郭朦一直保持中立,坚决在皇宫里一直尴尬下去。   “娘娘保重,有些事情要慢慢来。”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绿浓忍不住劝道,“皇上快要回来了,其实皇上还是在乎您的。”   “妻不如妾,皇上心里早没了本宫。”皇后看着镜中自己逐渐老去的红颜,不免悲从中来。“何况,本宫早已人老珠黄,又不能再生育皇子。哪里比得上杜婉那个贱人,比得上那群娇俏可人的御妻。”   绿浓见主子如此悲痛,眉宇间极尽担忧。“夜深了,娘娘莫要多想。说句不好听的,将来不管哪位皇子继位,您贵为一国之母,都是尊荣至极的母后皇太后。”   皇后忍不住叹惋,“就怕本宫等不到那天啊。”话音一转,已是满眼狐疑,“本宫听外头传来消息,说是庄贵妃提早回宫为本宫侍疾,出发有好多天了。”   “是的。”绿浓扶着皇后坐在床上,伺候她睡觉。   皇后拉住了绿浓的手,让她坐在床头陪自己说话。她斟酌再三,还是问她。“绿浓,你说郭朦会站在本宫这边吗?”   绿浓虽然想劝慰主子,却不忍心骗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如一开始就不抱希望。“娘娘,庄贵妃不会参与的。”   要想蹚浑水,不会十年了都没有丝毫动作。   可是,此郭朦非彼郭朦。   郭朦风尘仆仆地回到自己的寝宫,已经是七天后了。她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奶娘周嬷嬷,一个看着严肃实则是唯一对自己掏心掏肺的老人。   “娘娘,您怎么先回来了?”周嬷嬷怕自己主子出了什么事,提着一颗心一直担心着。边为郭朦梳头边问,满眼的不放心。   “有点事。”郭朦挥手,让其余人都出去。她才接着道,“在江南的时候,听说祖父派人打点到皇后那里,让四妹进宫了,并且封了才人。”   “是啊!”说到这个周嬷嬷气不打一处来,“老奴还去看了,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主子您为郭府牺牲了一切,关在这冰冷的皇宫里。他们居然又送来您的妹妹来,和您争宠。”   郭朦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没事的,嬷嬷。祖父有祖父的打算,本宫自然有本宫的打算。”   不就是过河拆桥么,谁不会?郭通啊郭通,虽说姜还是老的辣,不过你绝对没有我这个老鬼老吧?   白无常突然回归,“大神,您腹黑了……”心计什么的,真心给跪啊!   郭朦卧在榻上假寐,实则在问白无常,“项崇那边如何?”   “他什么都没说,就送了个回礼。”白无常心有惴惴,“大神,他送的是一只鹦鹉,而且是稀有品种。”   鹦鹉……郭朦觉得脑仁涨得厉害,她最讨厌的种类啊。   白无常当然知道这位大神,传说十二丹比青凰修炼之时,被一只七彩鹦鹉啄下一根羽毛。从此,她所在之地,方圆千里无鹦鹉出现。   那只七彩鹦鹉,死得那叫怎一个惨字了得!   “那个……不知者不怪哈。”白无常见她有生气的前兆,忙着宽慰。不是给项崇说好话,实在是怕被迁怒!   黑无常:大神,郭遣已经完成任务。   郭朦心情这才好一点:襄王项懋与晋王项崇向来不和,是压制项崇的一颗好棋。值得培养的潜力……   项崇是在给皇后探病的时候,与郭朦偶遇的。   周嬷嬷表示非常不解:晋王怎么和主子搭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娘娘,请本王喝杯茶,如何?”项崇和项寰性格是天差地别,温润如玉,举止端方优雅。连声音,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郭朦平淡颌首,两人并肩走在御花园的青石小径上,目标御花园的望香亭。   周嬷嬷被郭朦打发去备茶点,项崇打发了自己的跟班。   青石小径两旁,盛开着各色牡丹。项崇分神看了眼神色平淡的郭朦,实在想象不出这样一个女人,会把他拉进战局。   是的,战局。   抢夺天下的战局,非死即贵。   郭朦不理会项崇,一心一意走路。她把路都安排好了,说什么只要看对方问什么。多余的话,不要指望她会说了。   抬脚踏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眼前多了条横起的小臂……   郭朦这才给了项崇一个正眼,身边的男人不卑不亢,极有风度地递上自己的胳膊让她扶着……   这是扶杜婉扶习惯了?好男人啊!   项崇下意识地做出这个动作,是因为某一次,杜婉也是和他一起上望香亭。杜婉撒娇不走,让他扶。以后,他也习惯了每到此处就扶……   他想到了郭朦会拒绝,那样他最大尴尬一些。   可是……扶上手臂的手,让项崇错愕惊愣。   金丝套甲上镶嵌的七彩宝石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手,美若白玉,皓腕凝霜。   这是一只多美的手,任何华美藻丽的词都形容不出她的动人心魂。项崇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落到地上……   郭朦见他不动,轻飘飘地开口,“现在知道扶错了人,晚了。”   额……项崇难得,俊朗的脸涨得通红。脚下倒是非常沉稳,扶着身边好似根本不存在的女人拾级而上。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明明就站在那里却好像根本就不存在的。却知道,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害怕一扭头身边的她早没了身影。   面对面坐着,项崇才正视这个女人。不同于杜婉张扬妩媚的容颜,她美得很淡泊,漂亮得很平静。   如果说,杜婉是首百听不厌的歌。   这个女人,就是一幅让人爱不释手百看不厌的瑰丽画卷。   越看,越想把她藏起来,一藏就一辈子。   “王爷,请用茶。”周嬷嬷见项崇看自己主子看呆了,更加防备。甚至,不管尊卑地站在郭朦面前,挡住郭朦半个脸。   项崇自是不会为了一点心情起伏而忘记正事的。他只是把玩着茶盏的盖子,声音透着些许漫不经心。“不管娘娘要做什么,本王只有一个条件。不能伤到静贵妃娘娘分毫,如何?”   世间最难痴心人。郭朦感慨不已:怎么我遇到的就都是一群渣呢!还是杜婉运气好啊!“可以。”不过,她自己撞上来的就怪不得我了。   项崇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快,好像看到这个女人,给自己的都是出乎意料。“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意识到把自己想的问出了口,项崇有点局促。   郭朦看到,他的跟班正往望香亭上走。她平淡地反问,“不是说不管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出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1.1尴尬妃PK偏执帝之“挑一下拨”   项崇噤声,非常识趣地不追问下去。却看到身边最得力的跟班朱峰一脸惊慌未定,欲言又止。   项崇看着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表情的郭朦,半是试探半是合作的诚意。“庄贵妃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情就说。”   朱峰诧异地看了眼郭朦,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王爷,江南送来的消息,皇上遇刺昏迷不醒。”   “什么!”项崇猛地起身,连忙追问,“静贵妃呢?”   孰轻孰重,显而易见。蓦地,郭朦觉得有些失望。   她想,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   项崇……很是儿女情长啊!   “娘娘和殿下只是受了惊吓,不碍事。”朱峰从小跟着项崇,自然知道项崇喜欢杜婉,所以也不是特别惊讶项崇会这么问。   项崇放下心,才意识到身边还有郭朦。   他讶异地看着她,“娘娘不担心皇上的安危?”还是那个表情,似乎天塌了也不过如此。   “王爷这个亲弟弟都不担心,何况本宫这个不尴不尬的妃子?”郭朦扶着周嬷嬷的手,优雅地站了起来。   不待项崇再次开口,郭朦微微侧头。眉眼间露出几分轻嘲,声音更是冷淡得很,“如果爱上一个对的人,就会看到整个世界。如果爱上一个错的人,整个世界里只会看到她。”   她似乎已经可以看到,将来某一天。眼前这个男人,为了杜婉会牺牲所有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如此,他实在不适合成为她计划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你……”对我失望?项崇没有来得及问,却也能猜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觉得胸口闷闷的,有点痛,但是不知道原因。   “王爷……”朱峰很震惊,他没想到名不见经传的庄贵妃是这样的。那么一句话,见解独到,无可辩驳。“庄贵妃,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这还是那个传说中不受宠的妃子吗?是那个传说中“七不如”的女人?是那个不尴不尬的皇妃?   项崇有点落寞地收回自己目送她远去的眼,似乎是喃喃自语,“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她不是……”   而此时此刻,专门负责驯养宠物的小太监小元子正手提着一个掐金丝的墨玉鸟笼往庄贵妃的衍庆宫去,鸟笼上遮着块宝蓝色天鹅绒帕子,看不见里面的鸟儿。   小元子是衍庆宫的常客,他来一次就能得到庄贵妃很多赏赐。他不仅会养鸟训鸟,还会侍弄花草,手很巧。   这不,他来送个鹦鹉又得了很多赏赐。乐颠颠地离开衍庆宫,根本没看到郭朦看到鸟笼子时眼睛里一瞬间的嗜血。   黑无常严肃认真地劝:大神,您在凡间。   周嬷嬷掀开鸟笼上的帕子,看到笼子里站着一只精气神十足的鹦鹉。   雪白的羽毛,头上一顶鹅黄色羽冠,非常漂亮。   “娘娘您瞧,这鹦鹉好漂亮,头上好像戴了顶皇冠呢。这雪白的羽毛,就像棉花糖一样。”周嬷嬷对着一只葵花凤头鹦鹉评头品足,还不住赞叹。   你道这只鹦鹉是哪个?   贵为九五之尊,统御天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大齐昭烈帝项寰表示,他受了个天大的委屈!   他不就是趁着天下大定春暖花开景色宜人,带着爱妃爱子游江南么。   这帮反贼至于么!至于么!   行刺!偷袭!   英明神武的昭烈帝被刺中胸膛的时候,内心在咆哮!   或许,昭烈帝诽谤上天被天上的神仙记住了。   于是,画了个小圈圈,诅咒了昭烈帝一把……   言而总之,英明神武的昭烈帝真的“英武”了。正是这只葵花凤头鹦鹉!   听到周嬷嬷的话,项寰使劲地瞪眼,打量着这并不太熟悉的地方。   好像是个宫殿……咦?娘娘?是他的某位爱妃吗?爱妃救命……   项寰正要看看,是到了哪位爱妃身边。   “啪”,一块素色的手帕遮挡了项寰这只新晋高贵鹦鹉的视线。项寰那叫一个恨,居然敢打他?!“反了!朕要……”   奈何,项寰的话都变成了鸟叫。   周嬷嬷看这么好看的鹦鹉脾气这么坏,马上改观,讨厌起鹦鹉来。“好个扁毛畜牲!娘娘难得发回脾气你还敢顶嘴!”   老刁奴,等朕回去,一定诛你九族。   项寰昂着头,居高临下地鄙视周嬷嬷。   视线却落在窗前的女子身上,项寰这才看清楚,这好像是他的庄贵妃郭朦。居然到了衍庆宫了么……   不过,庄贵妃你这鄙视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项寰不爽!   “行了。”郭朦肚量也没小到和一个凡间的俗物计较,不过看着也觉得碍眼。随手指了指寝殿门外的挂钩,“挂外面去,看了闹心。”   项崇个怂包养的什么鸟!鄙视我?一个畜生竟也敢!   哈秋!   被无辜波及的晋王殿下打了响亮的喷嚏:这是谁在骂本王呢?   “娘娘,这畜生是谁送的?”无缘无故的,小元子怎么弄这个来?   周嬷嬷表示非常好奇……而且打量了鹦鹉好几眼。   郭朦悠闲地喝着茶,给出两个字。“晋王。”   “他?”周嬷嬷一拍大腿,“哎哟我的娘娘,您怎么能收他的东西。他这是不安好心啊!”   “有什么好怕的。”郭朦毫不在意,“晋王惦记的是杜婉,和我没关系。”她对周嬷嬷防晋王像防狼的态度表示不屑,她还没自恋到以为自己是红颜祸水的地步。杜婉么,很有可能哟……   项寰鹦鹉急了,要不是有笼子关着,就要扑上来咬郭朦似的。“贱人!你敢诋毁婉儿!朕要杀了你!杀了你!”不过,说出来的都是聒噪的鸟叫声。   殊不知,他这种姿态,瞬间勾起郭朦的记忆。   那个时候,她修炼的时候,七彩鹦鹉也是这样穷凶极恶地扑上来。她躲闪不及,头顶上少了根羽毛!   “嘭”地一声,郭朦放下手里的茶盏。   寝殿里瞬间气氛低沉,杀气弥漫。   ……   ……   黑白无常龟缩了:好可怕!大神……   项寰不扑腾了,郭朦的眼神空寂却嗜血,好像一瞬间遏制住他的喉咙。下一刻,就能让他永世不能超生。   而周嬷嬷也觉得主子生气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郭朦已经不是三千多年前尚在九华山修炼的洪绛了,经过三千年时光的沉淀,她有足够的自制力。   眼中的嗜血颜色逐渐化为平淡,她看着鹦鹉,声音轻柔。“怕?放心,我不杀你。不过,你再乱叫,我就拔光你的毛。”   项寰抖了抖身体,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呼来喝去的帝王。而是变成了一只供人赏玩的鹦鹉,随时可能被咔嚓。   高高在上的帝王,瞬间沉默了。   他,该何去何从?   “娘娘为何不处置了那只扁毛畜牲?”周嬷嬷很好奇,主子明明很讨厌这鸟的。“娘娘如果不好下手,老奴来。”   郭朦摇头,她不能无缘无故造下杀孽,会有报应。自然,她也不希望一心为自己好的周嬷嬷手上染血。“不过一只畜生,脏了手划不来。”   项寰怒了,他瞪着郭朦,眼神似刀。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恶毒了。他就知道,郭家没有一个好人!幸好,他没有看上这个女人!   庄贵妃,你给朕等着!   周嬷嬷怕郭朦看到鹦鹉再生气,把鸟笼挂在了殿外的角落里。   项寰见里面没动静,开始安安静静地梳理事情。   也不知道现在他的本尊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   他该怎么样才能让灵魂给重新回到自己身体里呢?   还有婉儿和孩子……他们肯定受惊了吧!希望项禾能尽快找到反贼,查出刺杀的真相,保护他的身体和婉儿他们安全回宫。   唉,现在想再多都没有用。   而且,他觉得庄贵妃有嫌疑,不然为什么她刚回到宫里就有刺客。正好趁着没有人防备,他听听衍庆宫有什么秘密。   项寰在鸟笼中小心翼翼地踱步,好容易才看到了衍庆宫的匾额。   那气势磅礴的“衍庆宫”三个字,是他当年的御笔。   不是他特别喜欢庄贵妃才如此,而是庄贵妃的爷爷郭通手握重兵驻守边关,让他不得不用恩宠拴住这位权臣。   至于庄贵妃,项寰其实根本记不得她的样子。   在他面前,这个女人不像其他妃子一样,愿意展现自己。她总是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低头不语。   就和刚才一样,毫无存在感。除了她发脾气……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发脾气,她的眼神让他这个久经沙场的人都觉得压抑。   依稀只记得,庄贵妃进宫时,只封了庄贵人。   第一次侍寝,项寰记忆犹新。因为他就没遇到比庄贵妃还要僵硬木讷的女人。   这十来年,他再也没有碰过庄贵妃。   想来,里头的女人他还只碰过一次呢。   而且,听静贵妃偶然说起,说是宫里的妃嫔们私下给庄贵妃起了个“七不如”的外号。有一次碰巧被庄贵妃听见,她并没有反对反而默认了。   他当初还问起过,什么叫“七不如”。   端庄大气不如皇后。   美艳动人不如静贵妃。   诗书才情不如贤妃。   英姿煞爽不如惠妃。   曲艺舞姿不如淑妃。   温婉可人不如德妃。   活泼伶俐不如郑昭仪。   而她以往唯一的优点“心好”,在刚刚听到她那般说辞后,项寰更觉得,这个女人一无是处!   白无常试探性地开口:大神,您心情不好?   郭朦没有否认,反倒是问黑无常:小黑,你知道本座的师兄吧?   黑无常沉默了一下:守天九部厄龙,宙穅大神。大神怎么想到他?   郭朦的眼眸里蕴藏着千万年积攒的沧桑,偶尔露出些许叹惋:今天看到项崇,就想到了。其实,我一直很看不起宙穅。他,毁灭得不冤。   很多很多年前,宙穅渡劫成功,出九华山赴天界守天。后来,却为了天界一个仙子盗取天之神柱。   一时间,三界哀鸿遍野,亿兆生灵皆落入黑暗之渊。   可是,宙穅只顾着与那仙子私奔,躲入神柱支撑的神殿中逍遥快活。   天帝别无他法,找到九华山请老祖前往拯救三界。   而她,奉师命提前出关,捉拿宙穅。   她虽然尚未渡劫,然而因为一心修炼的缘故,修为早在六根不净的宙穅之上。她与宙穅一战,三界尽知。   宙穅输了,接受了天帝的处罚。   元神被驱散,彻底毁灭……   所以,今天她才会对项崇说那样一句话。   她不否认爱情的美好和每个人对追求幸福的执着,她不是没有看见过什么是至死不渝的爱情。   只是,她觉得,两个人的爱情如果伤害到太多无辜的人,那就失去了爱情的本真。是,爱错了人。   黑无常明白了:大神是担心,晋王会影响您的计划。   郭朦点头:当年我明明可以放过宙穅,我却没有给他改过的机会。那是因为,他犯的错实在太大,已然无法挽回。现在,我想看看项崇会不会迷途知返。   如果真的还是和原来的历史一样,那么她也没有办法。   毕竟,她尽力了。   郭朦睡了个午觉,起来的时候换了一件石青色的蜀锦长裙,裙摆上绣着墨兰。周嬷嬷亲自为她梳了个坠马髻,挑了八支墨玉竹雕簪子插上。   郭朦对着镜子打量了下自己的装扮,心下非常满意——不能抢了每个人的风头,只能走简单沉稳的风格。可惜了,她的花衣裳……   只是郭朦心里这后半句,谁都不知道。   出寝殿的时候,金笼子上眯着眼睛打盹的鹦鹉受了惊似的,狠狠地扑腾了一下,差点掉在郭朦身上。   项寰这下想,惨了。人在屋檐下,他这小命还在这庄贵妃手里捏着呢。   周嬷嬷撸起袖子就要打,项寰忙躲。周嬷嬷再要出手,就听得郭朦淡然如水的声音,“时辰不早了,走吧。”   嗯……这么看,这个女人是真的挺好说话的。项寰对郭朦改观了一点点:这要换做是哪个畜生冲撞了他,他一定扒皮抽筋!   项寰感觉到有视线停在他身上,忙抬头寻找。正好迎上郭朦的双眼——眼若剪水,宁静祥和,却透着几许思量。   周嬷嬷见状,关心地问,“娘娘可是改了主意?老奴这就处置了它去!”   郭朦摆了摆手,金丝套甲上镶嵌的七彩宝石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衬得她的一双手,美若白玉,皓腕凝霜。   项寰看花了眼,愣在了那里。他居然不知道,他的庄贵妃有这样一双让他看着就心跳加速的手……   等他回过神,只看到郭朦远去的背影一点点地消失在视野里……   项崇约了郭朦在望香亭见面,他来得很早,只因不知何故,那天在此处相见之后,他一直心神不宁。   尤其,郭朦对他说的那句话。仿佛,别有深意……   看着数十层台阶下,缓缓拾级而上的女人。项崇的记忆有一瞬间的混乱,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是如此等待着眼前这个女人,一步步朝他走来……   她风轻云淡,他却像是等了几万年……   恍然间,这个女人已经越过他的身边,从容地坐了下来,没有半点客套和寒暄。“王爷有事但说无妨。”   简单、明了、直接、爽快。   项崇不得不在她对面坐下,准备的一些话却因为郭朦的这八个字都咽了下去。“派去楚州江宁行宫的太医传来了皇兄的脉案,一剑穿胸失血过多,好在未伤及脏腑。只是一直昏迷着,不知何时醒来。现在,暗卫正在稽查凶手。娘娘,这和你没关系吧?”   不怪项崇怀疑,从那把折扇开始,郭朦身上就有洗不清的嫌疑。   “有。”至少,她属于知情不报。   惜字如金的郭朦让项崇更加头疼,他看着稳如泰山的女人,递上今天带进宫的那把折扇。“秦王的人?”   郭朦看也不看,远视着御花园的缤纷牡丹。“是。”   顺着她的目光,项崇看到了开得如火如荼的牡丹花。   她……喜欢牡丹?   “本王想不通,娘娘为何要……”与人勾结,谋逆犯上?   “本宫的日子,不多了。”郭朦打断了项崇的话,再一次把他所有的话语堵在了喉咙口。“做了一辈子的棋子,本宫临终前想体验一把身为棋手的快感。”   临终……   为什么?   项崇的心,感觉被人狠狠地抡了一拳,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说白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只是想要证明自己,有绝对的能力站在高处,登高一呼,掌控全局。   “和皇兄有关么?”如果她的死亡不是涉及皇上,她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项崇从未想过,这个几乎是透明存在的女人,已经这般隐忍退让,最后连命都保不住。“中毒?还是……”   “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宫姓郭。”项寰不会让郭氏在后宫过得一帆风顺,郭朦就是插在项寰心头的一根刺,时时刻刻提醒他曾经因为郭家而妥协过。   项崇沉默了很久,才问。“接下来,娘娘打算怎么做?本王听说,娘娘的妹妹也进宫了。郭家,也放弃了娘娘吗?”   意外地,郭朦摇头了。“只要本宫想做的,没有人能阻止。现在皇上昏迷,王爷要怎么做才是关键。本宫等王爷的选择,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做。”   “娘娘是为难本王。”只要选择不当,他觉得,可能眼前的女人再也不会看他一眼。他,会是她第一颗放弃的棋子。   虽然,把自己比作棋子,也很丢脸……   何况,事已成定局。他若是想保住自己的地位、保护好心爱的女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她结盟。   郭朦淡淡地看着项崇,她没想到这个男人连基本的决断都没有!儿女情长的缺点之外,又多了一点优柔寡断。   也许,确实是她看错了人。   她想起身就走,和这样的男人多说无用。   黑无常突然出声制止:您认为他爱的人错了,您可以让他移情别恋。小神以为,只要您愿意,没有谁会不为您所动。   这话若是白无常说出来,郭朦会当作耳旁风。偏偏,是素来以严肃认真负责著称的黑无常。   郭朦不解:小黑很看好晋王啊。   黑无常:您不得不承认,眼下除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项崇看着郭朦的眼神从自己身上飘过,重新落在那牡丹丛中。耳边是她风轻云淡的声音,“王爷给本宫摘朵花吧。”   “嗯?”项崇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无惊愕地凝视着她,寻求肯定。   郭朦微微偏头,鬓边的翠羽步摇打在腮边,衬得她颜色更为倾城。朱唇略略弯起个清浅的弧度,露出一抹优雅的笑,“要最美的那朵。”   项崇看过很多比郭朦更美的女人的笑容,却没有一个比得上方才那抹惊艳。或许,因为她从未露出过笑容;或许,因为她笑得太过突然,让人毫无准备。   却,掩盖不了,这笑,已然温柔了岁月。   项崇忙垂眸,掩盖住自己的心绪,置于膝上的双手不知何时早已紧握成拳。他,竟然觉得心脏就要跳出了喉咙,跳到她的眼前……   百花争妍,各色牡丹争相绽放。   身处牡丹丛中,项崇眼花缭乱,他不知道那朵是最美的。他不敢轻易随便摘取,害怕她会再次失望。   这只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何时起,他竟如此担心她低看了他?   一朵大红色牡丹妍丽盛放,鹅黄色的花蕊,在群花中高贵优雅异常,却因为颜色常见而毫无存在感。   与她,何其相似?   项崇摘下这朵红色牡丹,大步流星地登上望香亭……   黑无常:这,是您最喜欢的颜色吧。   的确。   郭朦最喜欢的,就是大红。张扬奔放、高贵典雅、魅惑深情。   她接过这朵自己看了无数次的牡丹花,心里不是不触动的。罢了,项崇能摘到她喜欢的花,也算是缘分。   项崇的手心沁出了汗,他记得当年去杜府提亲的时候,都不曾如现在这般紧张。他有点慌,“娘娘可喜欢?”   “其实……”郭朦停顿了下,轻柔地抚着大红色的花瓣。   项崇迎上她看过来的眼神,她的眼里有着些许感怀,让他看不懂,琢磨不透。   “我很喜欢红色的牡丹花。”那时候,她尚未修成人形。整日里,翱翔在大片的牡丹花丛中。其他的颜色的花,其实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项崇屏住的那口气突然就松了,满心弥漫着喜悦。他的笑容愈发温润,“喜欢就好。你若簪上此花,定然……”   项崇尴尬地自动消音,他越矩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摄政之权古来有之。王爷深得皇上信任,若与暗卫商议,定能瞒天过海稳定朝局。至于皇上……”郭朦放下了手里的那朵花,不再去看。她悠然起身,缓步走下台阶。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传入项崇耳中。   “他总会醒的。”   “谢谢你的花,合作愉快。”   是啊!皇上总会醒的,可是醒过来的时候,朝局早已变化,非皇上一人能掌控。那个时候,皇上不过是个傀儡。   只是……项崇眼里满是失落,凝视着石桌上鲜艳欲滴的红色牡丹。他温润的声音,有些苦楚。“既喜欢,为何不要?”   合作愉快吗?郭朦,你很会伤人心呢……   郭朦还不知道,衍庆宫里有一个人等了她很久了……   皇后救朕!皇后救朕!   项寰见到皇后来衍庆宫,一直不停地叫唤,企图自己的枕边人能够认出自己,帮助他尽快摆脱这个鹦鹉的身体。   听到动静,皇后停了下来。看到角落里挂着只鹦鹉,觉得它被扔在角落挺可怜的。就让周嬷嬷把笼子拎到了正殿,一边逗着鹦鹉一边等郭朦。   项寰见到皇后的喜悦心情一点点消失,他明白了皇后是不知道他在这里受苦的。味同嚼蜡地咀嚼着皇后喂过来的玉米……   郭朦一脚踏进正殿,就看到了桌上的鹦鹉,眼神里的厌恶一闪而逝。   作为鹦鹉的项寰视力非常敏锐,他捕捉到了这抹厌恶。心里狠狠地一抽:庄贵妃这个女人这么讨厌朕?   “本宫不请自来,打扰妹妹了。”皇后有求于人,自然不好摆高姿态。她言笑晏晏,举止言行无不端庄得体。   郭朦平平淡淡地回礼,从容地坐在她对面。“娘娘言重,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们都下去候着,本宫与贵妃说说体己话。”皇后打发了正殿里所有的人,空荡荡的宫殿里,只有她和郭朦两人,还有一只鹦鹉。皇后这才收了笑容,脸上说不尽的疲惫。“妹妹想必听说了,皇上在江宁遇刺,如今昏迷不醒。本宫在宫里,忧心忡忡,也不知静贵妃能否照顾好皇上。”   “娘娘放心,静贵妃向来体贴,一定会照顾好的。”郭朦不为所动,一句话噎得皇后脸色更加难看了。   项寰其实也很生气,因为郭朦的平静和皇后不分场合的争宠。   皇后见四下无人,也就开门见山。“本宫膝下无子,皇上万一有个闪失,皇嗣何以为继?本朝向来子凭母贵,三位皇子中只四皇子出身最好。可是杜婉生性狠辣,若她的儿子登上皇位,你我绝无生存的可能。妹妹,这些你不是不知道。”   “所以呢?”郭朦轻飘飘地反问。   皇后猛地起身,看郭朦十足十的恨铁不成钢。“本宫身后有平南王府支持,你身后有郭家军。只要你我联手,扶持六皇子登基,才有活下去的可能。六皇子生母早亡,况且年岁又小,一定会孝顺你我。”   好你个皇后!朕还没死,你就想着谋逆!还想伤害婉儿?你个毒妇!项寰内心狂躁不已,真恨不得扑上去咬死皇后。   郭朦悠闲地给皇后倒了杯茶,她问了皇后一句项寰也非常想知道的话。“娘娘这么早未雨绸缪,而不是担忧皇上。难道不爱皇上了?”   皇后一个踉跄,坐了下来,脸色惨白。   爱。怎么不爱?   她从嫁给他,就只爱他。为了得到他多一点的目光,她什么都愿意牺牲。   皇后抬眼,看神情一直非常平静的郭朦。她忽然很好奇,同样是皇上的女人,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这么淡然如水的。   皇后没有回答,反而是问了一个萦绕在心底很多年的问题,也是项寰更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你呢?不争不抢,不闻不问,是不爱吗?”   只有不爱,才能解释,她为何如此冷淡。   郭朦轻轻抿了口茶,“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夫妻结发,情深意重。我么,不过是他牵制郭家军的一枚棋子。我进入宫廷的那刻起,就有做为棋子的自觉。棋子,是没有感情的。”   棋子,是没有感情的。   所以,任何事情都波及不到她。   所以,她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   所以,她可以连夜离开他的身边,不多留一个瞬间。   “夫妻结发?情深意重?”皇后冷笑,“你是在嘲讽我么?”   郭朦摇了摇头,“说到底,其实我们还是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皇后咬紧后槽牙,愤怒地反驳。“我那么爱他,为了爱他,我牺牲了一切!你怎么会和我一样?”   “有的时候,太深情,也是无情。”郭朦看鹦鹉歪着脑袋看她,抓起一个桃子放到鹦鹉嘴边。   项寰被桃子的香味诱惑得不行,边吃边听着郭朦的话。   “你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他一个人身上,可曾想过你身边的其他人。别的不说,你想过你的两个儿子吗?”   皇后浑身战栗,她夭折的两个儿子是她毕生的痛。   “是,他们是杜婉杀的,你最多是没有照顾好他们。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是你想要加害杜婉在先,她会对你的儿子下手吗?”   杜婉杀了皇后和他的两个儿子……项寰麻木地啃着桃子,听着被蒙蔽了多年的真相,他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包括对杜婉的盲目宠爱……   “可是杜婉那个贱人夺了皇上太多的宠爱,让皇上彻底忽视了我的存在。我怎么能够容忍她继续张狂?”皇后有点疯狂地抓着郭朦的肩膀摇晃,“你不知道我有多爱皇上,他怎么可以那么宠爱别的女人?我不允许!不允许!”   “你爱他就可以用自己儿子的命去争宠吗?”郭朦甩开皇后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推到在地上哭泣的皇后。“我不否认你很可怜,可是古往今来可怜的人多了。被冷落被废黜的皇后,更是不止你一个!现在你知道要权力来保命了,早干嘛去了!杜婉有儿子依靠,你有什么!杜婉有晋王帮衬,你有么!杜婉有杜仲撑腰,你呢!平南王府空有官职,毫无用处。你来找我,你觉得我能救得了你吗?”   皇后怔怔地抬头,泪水满腮。“……你救不了?”   郭朦扶她起来,让她坐在凳子上。而且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皇后,你做了十几年的皇后想到的只是争宠。你有没有想过,郭家有我在宫中,而且身处贵妃位,为何又要送一个进来。”   项寰是皇帝,自小学习帝王心术。他同情地看着郭朦:这个女人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她是郭家的弃子。   “郭家已经不需要我,甚至随时随地会派人要我的命。”郭朦据实以告,要的就是皇后认清形势。“我已自身难保,皇后要真有想法,可以去找郭才人。她是郭老爷子眼下的红人,应该会帮到你。”   皇后恍然大悟,擦干眼泪打算离开。走了几步路,她突然回头问郭朦。“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大可以不说的,不是吗?   郭朦没有抬头看她,专心地看着鹦鹉吃桃子。听到这一问,她还是回答了。“算是相处十年的一份情谊吧。”   ——你这么聪明,没想过反抗吗?项寰如果可以说话,他真的想问一问郭朦。   他一直以为的心地善良的杜婉,居然连他的儿子都没有放过。他一直以为端庄大方的皇后,居然暗地里歇斯底里到戕害妃嫔。   反倒是这个他一直以为木讷无趣且带给他无尽屈辱的女人,让他看到了女人身上少有的智慧与仁慈。   他想,若非他变成鹦鹉,可能永远无法知道他的庄贵妃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人。他也看不到身边女人的真实面目……   “娘娘,老奴听说皇上不好了,咱们怎么办?”周嬷嬷是个听风就是雨的,生怕自己主子会受伤害。   项寰鄙夷地看着周嬷嬷:老刁奴,你才不好了,你全家不好了!   郭朦有点无奈,这个奶娘对她实在是好得让她不知该怎么办。“皇上洪福齐天,一定不会有事。外头的人最喜欢造谣,嬷嬷又不是不知道。”   她能说什么,只能安慰周嬷嬷,让她稍安勿躁。   可这话听着项寰耳朵里就舒服多了:还是你好,朕以前是有眼无珠啊。庄贵妃,朕一定借你吉言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pk"打算写5到6章,这样的话,大概有五六万字一个小故事。会不会太啰嗦?   ☆、1.2尴尬妃PK偏执帝之“就等你上钩”   自从项寰从角落里被拎到衍庆宫正殿,他就在正殿的方桌上扎下了根。而且,每一天郭朦都会非常好心地给他一个桃子。   水灵灵的粉红色水蜜桃,非常诱人,散发着浓烈的果香。   项寰鼓着腮帮子边啃边看郭朦,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这八天以来,项寰很长时间都在看郭朦。   郭朦一天十二个时辰有足足八个时辰在看着窗外的那丛大红色牡丹花,其余四个时辰里,只有两个时辰用来睡觉。   她睡觉很稳,每天夜半三更时分,她会摸着黑,默默地走到正殿的这一扇窗户前面站着,盯着那丛大红色牡丹花出神。   就像现在一样……   不就是一丛花么,有什么好看的。项寰非常不能理解,就算她没有事情可做,也没必要一直看着花。看看书写写字也挺好……   显然,周嬷嬷也好奇,“娘娘,您为什么一直看着这些花?”   空荡清冷的正殿里半响没有声音,就在他们以为郭朦不会回答的时候,空气里传来一声轻叹。   接踵而至的,是郭朦那独有的冷淡平静的声音。   “花开过了,我就该走了。”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可以感受到这具身体逐渐地虚弱下去了。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灵魂过于强大,恐怕早就是一具尸骨。   唔……项寰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痛得他连呼吸都在颤抖。有什么,是被他遗忘的呢?   这个女人说——花开过了,我就该走了。   她想要走到哪里去?她是他的女人,这辈子就休想离他而去!他不允许自己好不容易放在心上的女人,离开他。   “娘娘说什么呢,您要走到哪里去?”周嬷嬷感觉到不安,有一种浓浓的不祥感让她心慌不已。好像,眼前的人就要消失一般……   郭朦只是摇头,不再说话了。   小太监微不可闻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声音恭敬无比,跪在郭朦脚边。“娘娘,郭才人宫外求见。”   郭朦还没说话,周嬷嬷就怒了。“她敢到这里来,不要脸的东西,谁给她的胆子!”有她在,没人能在她主子跟前耀武扬威!   “本宫有些饿了,嬷嬷去做碗甜汤可好?”郭朦仍然背对着他们,却能让人听到她言语中的温柔和从容。“传她进来。”   虽然这条鱼有点小,但是还是值得花些心思的。   郭霭是一个人进来的,她非常大胆地屏退了左右,宣兵夺主得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她见郭朦的时候也没有行礼,而是妖娆地扶了扶发髻上的金钗,笑容有些张扬的瑰美。“长姐近来可好?”   项寰瞥了眼这所谓的郭才人,怒了。你个贱人什么身份,谁给你的狗胆敢对朕的庄贵妃这种态度!   项寰这人是个偏执狂,对于郭朦,他的偏执在于——全天下只有我能欺负你!   郭朦也奇怪,这丫头脑子没病吧?谁给她的胆子?   白无常:大神,她是重生的,知道您活不久,所以……   所以就能放开胆子欺负?   郭朦优雅地坐着,眼睛瞥了眼一边的太师椅。“坐下说话。”   “长姐,你可别怪爷爷,是我自己要来的。”郭霭有着女儿家的羞涩,手指绕着手帕,一副娇滴滴的模样。“我仰慕皇上,非要进宫的。”   项寰吐了:贱人,太不要脸了!   “郭才人,麻烦你称本宫,贵妃娘娘。”郭朦把玩着手指上的金丝套甲,声音平淡毫无起伏。   “娘娘?”郭霭嚣张地一笑,满脸讽刺。“你?你不过是郭家不要的东西,叫你一声长姐是我善良。还贵妃娘娘?哼……你以为你还能做多长时间的娘娘?实话告诉你,就算爷爷不出手,你也活不久了?”   郭朦怪异地看着她:这是有多蠢啊!   活不久?   项寰注视着平静如初的郭朦,猛然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一件事情……   当年修衍庆宫给郭朦住,他吩咐暗卫配了一种毒,藏在正殿正座上。这种毒潜伏期很长,而且是配合另一种药引使用。   潜伏期,正是十年。   十年……不知不觉,这个女人已经进宫十年了。   “你说的,是这个?”郭朦的手指滑过正座扶手,雀首金座扶手镶着一圈宝蓝色宝石。那一颗颗宝石,就是剧毒。   项寰看着郭朦一颗一颗把宝石抠下来,每当她抠下来一颗宝石,项寰的心就痛一分。她抠着宝石却像隔空在抠他的心脏……   住手!你不要在接触了!你住手……   项寰想阻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这东西本身没毒,可是你自小肺就不好,每日都要用药膳滋补。”郭霭笑得更加妖娆嚣张,仿佛郭朦在她眼里已经是砧板上的一块肉。“你的药膳里,用的最多的一味药引玄参就是引发毒发的重要之物。”   项寰眼也不眨地看着在把玩着宝石的女人,有太多的愧疚和心疼。   对不起……   “你知道得挺多的啊。”郭朦平静的声音瞬间让宫殿里的另外两个人冷静下来,“郭通没有告诉你,就算知道所有事情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就算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   所以……她一直知道!知道他下了毒,知道十年后会毒发,知道命不久矣。   花开过了,我就该走了。   她不是要离开皇宫,她说得是——死。   项寰如至冰窖,冷得他浑身打颤,冷得他连看一眼她都不敢。   “你……你……”郭霭也没有想过,她前世包括重生以来,一直没有把这个姐姐看在眼里。她觉得她懦弱无知,所以她来欺负她。   她从没想过,她什么都知道。并且,在知道有毒的情况下,还一如既往地喝着引发剧毒的药……   那么,这个女人对自己有多狠?   郭霭畏缩了,她不禁倒退了几步,她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女人……   可是,郭朦的速度比她快,几乎是一瞬间就站在了她的面前,拦住她的去路。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她会武功!   项寰惊愕不已,他从不知郭朦的功夫好到如此地步,怕是项禾也比不过。   郭霭惶恐万分,她从不知郭朦有武功!   郭朦单手遏制住郭霭的喉咙,让她只能无力地挣扎。她的声音纵使在这个时候,都那么得冷淡。不像个人,像鬼魅。“来了还想走,太天真了。”   “你想怎么样?”郭霭因为呼吸不畅,几度窒息。每当她要昏过去的时候,郭朦就会微微松开一些,让她喘会儿气。   郭朦松开手,看着郭霭因为脱力狼狈地匍匐在地上。她优雅地蹲下身子,告诉她自己的目的。“我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毁灭别人最在乎的东西。你说,郭通……他最在乎的是什么?”   “郭朦!你疯了!”郭霭奋力挣扎,试了好几次都没有能够站起来。她大吼大叫,“你姓郭!给你下毒要你死的是皇帝,不是爷爷!”   项寰沉默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郭朦,他好像看到的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郭朦,这个女人从未笑过……   项寰承认,郭霭这次说对了。是他下的毒,是他要她死……   就算他现在后悔,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心痛,却无力挽回。   “晚了。”郭朦优雅地缓缓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郭霭。“我一生的悲剧皆因郭家军,我有权利要求郭家军为我陪葬。奈何,天下安宁还需郭家军、需要皇上。所以,我只能从郭通身上收点利息。”   她转身缓步走到窗前,凝视着那丛大红色牡丹花。   大殿,寂静无声。   项寰看着郭霭被突然出现的蒙面人带走,消失。他看着她一如往常地看花出神,他看着看着,就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   “这,过分吗?”   眼前朦胧一片,有什么东西从眼里滑过。项寰嗤笑:原来,鹦鹉也是会哭的。一只畜生也有眼泪……   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真的,郭朦……   是郭通欠你的,是郭家军欠你的。   欠的最多的是朕,可怜你连在报复的时候,还想着朕的天下,朕的百姓。   我项寰不配,真的。   皇宫里少了个郭才人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在镇国将军郭通看来,就是大问题。他请求入宫探望孙女庄贵妃!   郭通站在衍庆宫正殿,虽年过花甲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并且丝毫没有给郭朦行礼的意思。反而,他似乎在等着郭朦给他磕头。   项寰的目光从那一天开始就一直追随着郭朦,他舍不得这个女人离开他眼前片刻。就算是看着她的背影,只要感觉她还在,还……活着。   然而,郭朦被轻视这个问题,一直是项寰困扰的。   他不懂,为什么谁都想欺负一下她?   “你来,是亲手解决我,还是有别的事情?”郭朦很坦然,她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郭通双眸里迸射出一道精光,“郭霭不如你,爷爷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帮助爷爷在皇上昏迷期间,获得辅政大权。”   呵……果然,郭通不是个没有野心的。项寰心里冷笑,他非常相信,郭朦不会答应郭通这个要求。   “不。”郭朦的拒绝很直接,没有丝毫犹豫。   “不?”郭通咬了咬牙,表情有些愤怒。“你敢说不!郭朦!你敢这么对我说话!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郭通不缺你这一个孙女。”   郭朦安静地抬头,斩钉截铁地吐出三个字,“我说不。”这个时候来请求合作,早干嘛去了!   老狐狸,死到临头还耍威风。   “你!”郭通怒指着郭朦,嘴里喊着他带进来藏在暗处的贴身护卫。“郭遣!把她给我拿下!”   项寰紧张得浑身的羽毛竖在身上,他恨自己此刻,没有任何能力保护眼前这个女人。他担心,她会受到伤害……   郭遣很年轻,大抵只是弱冠之年。   他一袭黑色劲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算郭通下了抓郭朦的命令,他还是站着。   “郭遣!”郭通见他不动,怒喝一声催促他动手。   “别费力气了,他不会听你的。”郭朦慢慢地站起身,看着郭遣一步步走到她身后站着。   她才看郭通,看到他一张铁青的老脸。   她没有报复的喜悦,依旧平淡如水的表情。好像,这一切本就当该这样。“郭家军是时候换个主子了,你说是不是?将军。”   “你敢!你这是忤逆不孝!”郭通被逼急了,居然用道德礼仪约束郭朦。“我是你祖父!你亲祖父!”   郭朦眼底一闪而逝的悲戚,“是你先不要我的,祖父。”   郭朦,你……少时进宫,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如一只被抛弃的幼兽,周围遍布着死亡的陷阱,却连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你是不是想哭都不敢哭?更别提笑……   你这辈子,笑过么?   项寰心痛如刀绞,他只恨为何在她曾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他却选择了把她扔在这偌大的冰冷宫殿里,饱受□□的荼毒。   看着郭通抖动着苍白的脸,雪白的胡须因为气极而起伏摆动。   她愿意替早已死去的郭朦尽最后一点孝道,“我答应你,可以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安度余生。”   郭通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良久良久,才抖动着双唇,颤颤巍巍地问道。“为什么?”他今天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追究。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何况,他的对手,是他从未把她当人看的孙女……   可是,她却说让他安度余生。   项寰也错愕地看着她,想了会儿他就明白了。那一天她自己问自己,过分吗?或许,那个时候她就决定了,给郭通一个好的结局。   “你就当作,我是用这一世的善因换来世的善果。”郭朦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有点俏皮却让人不禁潸然泪下。“只求来世,有个善终。”   郭通靠近了她几步,企图记住这个孙女的模样。   他好像一直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嫡出的孙女,也从来不知道这个孩子长得这么好看。   他停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将随身的郭家军虎符放在她手上。他的声音说不出的慈爱。“丫头,爷爷就要走了。能再喊爷爷一声么?”   郭朦垂眸,看着手上冰冷的虎符。   就是为了这个东西,郭朦的一生才会如此悲剧。   可惜,郭朦本身是看不到了。   她缓缓抬头,平静的眼神里一片空寂满是沧桑。   “郭朦已经死了。”   她可以放过郭通,却不会再承认他。她相信,郭朦活着也会这样。   她说的是事实,如果不是她的到来,郭朦早死了。   郭通蹒跚着远去,脊背不再挺拔,反而瞬间老了十几岁。他不知道郭朦说的是事实,他以为她不认他,她已经死心了。   项寰只知道一个事实——郭朦,快要死了。每当想到这个的时候,他都祈祷时间过得慢点,再慢点……   郭朦把虎符抛给郭遣,“把周嬷嬷带走,派个人服侍她,给她好好养老。如果她问起我,就说……我要做一件大事,她会碍事。等事情完成了,我会亲自去接她的。”周嬷嬷,是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虽然她只是托了郭朦的福……   项寰明白,对于郭朦来说,周嬷嬷是唯一的亲人。   她,当然要安排好周嬷嬷的一切,让老人家可以安枕无忧。   “那……这个呢?”郭遣为难地看着手里的虎符。   郭朦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你先拿着。等将来有一天,皇上醒了的话……你亲手交给他。”   项寰浑身僵硬了,一股酸胀感涌上心房。   郭朦,你这么相信,我能醒过来吗?   “可是,皇上会醒吗?”郭遣很怀疑,而且他有他的顾虑。“就算皇上醒了,把郭家军交给皇上,他会放过郭家,放过您吗?”   “他一定会醒的。”郭朦又站在了窗边,一如既往地看着牡丹花。后面的话,轻微得他人根本听不见。“那个时候,我就不在了吧。”   而且,晋王、秦王都会制衡项寰。她何必担心呢?   项寰的听觉变得非常敏锐,他多么希望自己没有听见。   他难过地把脑袋埋进翅膀里,偷偷地咽下所有的眼泪。   郭朦,对不起……我想要补偿你,你可以等等我吗?   老天爷,求求你,让我回去。   回去,至少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给她一个肩膀,可以依靠。   可惜,老天爷听不到项寰的乞求……   郭朦自周嬷嬷离开后,提拔了个不起眼的宫女作为衍庆宫大宫女。   这个不起眼的宫女名叫朵儿,最拿手的就是梳头。是静贵妃杜婉安插在衍庆宫的暗棋,专门负责传递消息。   黑白无常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郭朦知道他们是躲了起来,怕被她迁怒。   其实,她只是一个人待着惯了,才把他们吓走的。   她,喜欢安静。   郭朦看着梳妆镜里,动作迟缓而且目光里有着算计的朵儿,头皮突然就被猛地扯了一下。   朵儿装作木头似的站在那里,不请罪也不说话。   项寰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一幕,更加知道朵儿是故意的。他呱呱地叫了几声,“狗奴才!”   “你是不是瞧着本宫不发脾气,就以为本宫没脾气。”平淡的语气如轻风拂面,没有任何杀伤力。   朵儿偷偷抬头,对上了一双沉寂的眸子。一阵杀意扑面袭来,连远在五步之遥的项寰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这已经是项寰看到郭朦第二次发脾气了,这一次比第一次还要可怕。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嘭嘭嘭的磕头声和项寰剧烈的心脏跳动声此起彼伏,朵儿的额头早已磕破,黏糊糊的血沿着鼻梁而下,只怕自己磕头轻了一点就被拉出去斩了。   她观察了庄贵妃整整三年多,以为轻视这位主子也没什么。   甚至在庄贵妃说了这一句话的时候,她也觉得无关痛痒。   可是,那个眼神……   太可怕了!   她以为,那双眼睛里住着一名死神,会在下一个瞬间扑出来将她的喉咙咬断。   项寰也看到了,而且更能感知到周围方寸之内突然迸发出来浓浓的杀意。让他这个曾经久经沙场的铁血帝王都觉得心脏颤抖。   这个女人,仅仅用一个眼神,就让他明白——   她的安静平淡、波澜不惊,只是因为不屑。   不屑把任何一个人装进她那双清澈又空明的眼里。   蓦地,周遭的空气神奇地恢复平静。   项寰愣愣地看去,看到郭朦的眼睛重回平静,静得就像一面镜子。丝毫没有方才释放出强大杀气的痕迹……   “起来,继续。”郭朦动作都未曾改变,目光依旧落在梳妆镜中。   直到朵儿颤颤巍巍、战战兢兢地走到她身后,她才说了个梳头要求。“皇上夸你给静贵妃梳得凤尾髻甚好,给本宫梳个看看。”   你也不是不在乎朕的看法嘛。   项寰心里美滋滋的,看郭朦的眼神更加柔和了。他不知道因为整日地看着她,他早已放不下她了……   朵儿又一抖,她不敢看郭朦的眼睛。   这个女人居然知道她是静贵妃的人,而且是专门伺候静贵妃梳头的宫女。   朵儿的手很巧,郭朦一头的长发在她的指间一点点变成凤尾的形状……   郭朦看着看着,思绪渐远。   曾经的曾经……已经记不得有多久了,那天依稀是个雨天……   外面雷声阵阵,宫殿里那个最尊贵的女人蜷缩在床的角落,惊恐无比。   当时只是一缕魂魄的她,就坐在床头,默默地看着……   她一直在想,会不会有个人来给床上的这个女人一个温暖的拥抱,把她从黑暗里带出来……   宫殿的门被一双手推开,进来的人身上只是披着单薄的外衣,半个身体已经淋湿了。他匆忙地换了件干净的衣服,甚至没有来得及擦拭自己脸上的雨水。   他一把把女人揽入怀中……   夫妻相拥在雷雨交加之中,在她的面前……   那一瞬间的画面,就算经历千万年,她都会记得。   后凛王朝的帝王都非常深情,包括这个中兴之主凛高宗。他和他的皇后,恩爱整二十年。给了一个皇后要的一切……   凤尾髻,就是那一晚风雨夜。   凛高宗为了安抚皇后的恐惧,在一抹烛光摇曳中,亲手梳起……   她永远忘不了高宗皇后眼里的幸福……   郭朦看着镜中,自己的眼神——空寂、荒芜,什么都没有。   没有七情六欲,没有悲欢喜怒。   一名出色的上古大神,却那么地不正常。   即使,她也曾动过心、伤过情……   “奴才参见娘娘。”一个小太监跪在脚边,言语里有着喜悦。“娘娘,皇上回宫了。皇后娘娘喻示,请娘娘前往太平宫前接驾。”   回宫……是了,自皇帝遭遇行刺好像有有段时间了。   郭朦挥手让小太监下去领赏,瞧了瞧镜中高贵华美的凤尾髻……   距离上次渡劫转世,成为一国之母,多久了?   她脱去高贵的外衣,洗尽红尘,染遍沧桑。   “换个本宫平日里的发髻,这个太刺眼了。”刺得她坚实的心都有点疼了,郭朦不想再想、不想再看。   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放不下飘荡的三千年时光。   项寰先是满腹疑惑,他的身体是被别的妖魔侵占了?还是依旧昏迷?那是谁冒充他回宫?暗卫呢?   听到郭朦让换发髻,他的心脏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眼前蓦然黑了黑,一个画面撞进了脑海……   镜中的女人穿着华美精致的凤袍,站得如翠竹般傲然挺直……   她拔下头上高贵华美的凤钗……   美丽的朝凤髻一点点散开,发尾打着转,好似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   他努力地去看她的脸,却只看到她腮边的泪……   一行一行,流到他心里,疼到他的骨髓里。   项寰呆滞地回神,为这段莫名其妙的画面,心里涨得厉害。就好像有人在击打、揉搓着他的心脏。   然后,他又看到了那个放在人堆里都找不出一丝丝特点的庄贵妃。   从一品贵妃长袍,幽蓝色,八雀凌云图纹,幽蓝色卷云锦鞋。   一套点翠头面,精致有余华美不足。   他看着她,有点失落。   若能开口,他只想问一句,“为什么不梳着凤尾髻呢?”   朵儿梳头的速度很快,郭朦不得不承认静贵妃□□人的过人之处。只是……   “以后,不要冲动了。”郭朦带着一点点叹息,一点点安慰。安慰这个被她吓坏的丫头,她毕竟还小。“命,只有一条。没了,就找不回了。”   “……”朵儿几度哽咽,眼泪夺眶而出。她发自内心恭敬感恩地磕头,却激动得说不出一个谢恩的词来。   郭朦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皇帝,心里面异常欣慰。甚至,她有点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轻易否认一个人的一切。   项崇假扮皇帝,肯定是暗卫认可的。   能够得到帝王暗卫认可的人,本身的能力就无可厚非。   项崇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尤其是从郭朦平静的眼神里看到了一抹赞赏后,他觉得这几天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为了说服暗卫,让他假扮皇帝,他押上了自己的性命。   原因,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他只是不想看到她眼里的失望……   “皇上……”杜婉敏锐地察觉到项崇在走神,而且他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从郭朦身上飘过,她轻轻地扯着项崇的袖子撒娇。   然而,她看郭朦的眼神,异常狠辣。   庄贵妃这个不尴不尬的女人,什么时候勾搭上了王爷?敢抢我杜婉的男人,我让你生不如死!   杜婉半倚着项崇,温柔巧笑,“皇上,妾的腿都酸了。咱们回怡乐宫休息休息可好?”   “……”项崇到了嘴边的那个好字在看到郭朦时忙吞了下去,柔声对杜婉道。“朕尚有要事,你若累了,就先回吧。”   杜婉笑着答应,眼角眉梢却横扫六宫诸妃,尤其是郭朦……   她的眼里,流动着浓浓的狠戾和阴森,像一条随时攻击人的毒蛇。   唉!真该让项寰项崇兄弟两看看他们真爱的这个眼神,真心是太传神了!郭朦安静地站着,心底却忍不住吐槽。   真爱什么的,果然是用来毁灭的。   “庄贵妃……”项崇见众妃一一离去,郭朦也已转身。他忍不住开口唤她,连皇后投来了怀疑的目光,他都没有看见。   郭朦却感觉到,此刻皇后已如惊弓之鸟。   她缓缓抬眸,给了皇后一个十分安静的眼神。皇后不是笨人,自然知道这眼神里七分安慰三分是警告……   皇后别无他法,皇上如今生死不明。她想活着,就只能装傻,明知道这个皇帝是假的,她也不能宣而告知。   项崇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郭朦面前。   因为离得近,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略略泛青的脸色。他心中一痛,“你究竟中了什么毒?我认识一位名医,他可以……”   “太晚了。”郭朦打断了项崇的话,给出的三个字杜绝了一切希望。   项崇喉头哽咽了一下,咬紧牙关才不至于情绪失控。   沉默了片刻,郭朦才听到他低声地问,“还有多久?”   这四个字的声音虽轻,却包含着浓浓的担心和隐痛。听得郭朦有着恍惚,好像从未有人如此关心过她。   只是单纯地关心她……   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是第一个。   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郭朦随意地坐在金砖铺就的御阶上,头靠着一边的黄金雕龙扶手。动作从容,随性潇洒,毫不拘束。“应该看不到来年的花开。”   “是这样啊……”项崇的声音异常飘忽,他低头认真地看着她。仿佛,如此就能将她挽留。“我帮你再摘一朵花,你帮我再指一条路,可好?”   你不是看不到来年的花开吗?那我就尽量将今年最美的花送到你面前,让你永远记得最美的牡丹花,记得送花的我……   一低眸,一抬眼。   映入郭朦眼底的,是项崇毫不掩饰的默默温情以及刻骨执念。   这样的眼神,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数到一百,就会离开这里。”郭朦不忍心拒绝,就只能刁难。让他知难而退,“一、二……”   他的身影在她数到二的时候,已经彻底消失在这威严的太平宫中。   太平宫是前朝,离御花园的牡丹丛,足足十里路。   她数到一百,项崇轻功再好,跑一个来回都很狼狈。现在她已经数到九十九,可是依旧不见人影。   恍然间,郭朦觉得自己有些傻气。是她太无聊了,拿一个老实人开玩笑,明明知道他死心眼,会拼尽全力的。   “一、二、三……”郭朦重新开始数,眼睛却看着宫殿中央的藻井。“……八十九、九十……”   “送给你。”项崇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身上的龙袍有些凌乱。可是,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得耀眼……   郭朦能够感受到他此时此刻的雀跃欣喜,她轻轻地勾起唇角,眼睛里不自觉地染上了些许温度。   手捧着盛放的大红色牡丹花,她的笑愈发真实,“很漂亮。”   项崇注视着她,努力地将她此刻的笑容刻在记忆里。他第一次,看她笑得如此真实,不同于上一次笑容的平静。   他,希望能看到她一直笑着……   “你喜欢,就好。”项崇的笑容,五分甜蜜五分苦涩。因为,他想到了她的身体……大红色牡丹映衬着她的脸颊,本该是倾城无双,却有着风吹即散的脆弱。   郭朦优雅起身,手抚着花瓣,轻柔得像是在抚摸着自己的孩子。她真诚地道谢,“谢谢你,王爷。”   项崇轻轻摇头,“我有我的私心,你不用谢我。”   私心?   郭朦狐疑的眼神丝毫不加掩饰,“你?”   难得项崇有她不知道的打算?不能吧……这可是正人君子。   “我希望你能多笑笑。”希望你能够开心,尽管我明白这是奢望。被束缚被折磨的你,怎么可能开心呢?   所以,我的私心也是一种奢求。   郭朦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项崇说的私心,居然与她有关。而且,是这样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愿望……   “今天,我很开心。”终于,有一个人愿意在乎我。是否会哭,是否会笑。 作者有话要说:  铺垫这么多,终于可以大虐了!灭哈哈……   ☆、1.3尴尬妃PK偏执帝之“就戳你心窝子”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沉睡的项寰从熟悉的脚步声中醒来,眼前这抹隐约的身影在窗户前站定时,正殿的钟漏发出“嗡”地一声沉吟。   又是亥时了。   看着她推开窗,暮春的晚风徐徐吹来,她仿佛要随风而去……   窗外的牡丹花已过了盛放时节,每一天都会枯萎一点点,就好比逝去的时光,无法定格在最美丽的时刻。   “你需要休息。”沉重的男性嗓音,打乱了项寰的思绪。他扭头寻找,奈何黑暗中禽类的视力非常差。   可是,他能感觉到,有个非常陌生的男人,就在这大殿里。   他,是谁?   项寰好奇过后,就只是担心。担心郭朦有危险……   郭朦的身影僵硬了一下,眼底闪过些许讽刺。皇宫里的守卫什么时候这么无用,连有人进了她的寝宫都未曾察觉。   好在,这个人她认识。   她未曾回头,也知道这是顾青的声音。却不知道,他所为何来?为何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疲惫?   “死了之后,有的是时间休息。”   她从不隐瞒她的状况,哪怕是对敌人。   有的时候这种看似顽强的示弱,反而会让对手心生惭愧。毕竟和一个将死之人作对,赢了也不光彩。   顾青低着头,黑暗也掩盖不了他眼底的悲戚。尤其听她亲口说了这句话,他更加心怀愧意。“你,在等待死亡?”   “不。”郭朦坚定地摇头,她从不坐等死亡。关上窗户,她慢慢地靠近顾青,在他身边的太师椅上坐下。“我在用有限的时间,多看看世间美好的事物。”   “可是,你快支撑不住了。”顾青准确地按住了她的脉搏,细若游丝的脉络从他的指腹一点点流淌进他的骨血,冷得他不禁颤抖。   他的双目充血,满脸难以置信。   他的声音像是被秋风吹打的落叶,抖得让人听了都觉得心生悲戚。“大内秘药腐尸,你的五脏六腑……”   他哽住了,再也说不下去。   “没事的。”郭朦轻轻地按了按心脏的地方,语气轻得让人心悸。“就是,有点疼。睡不着,看看好看的花就会好很多。”   原来……竟是如此么,不是你太爱这些牡丹,而是你已经痛到睡不着,要靠转移注意力才能减轻痛苦吗?   项寰的心像是被细密的针扎着,疼得双目一片血色。   “虽然我是想帮助秦王才利用你……但是,我还是欠你一句抱歉。”顾青沉默很久,才平缓自己的情绪。可是,心脏的疼痛想忽略都做不到。“对不起,其实……我送你折扇是真心的……”   就算送的时候夹杂着某种目的,可是现在他确定了,他放不下这个女人。   她就算明知道下一刻随时会死,却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从不为任何结局打到。她的意志力,像金子一样坚不可摧。   他,钦慕这个女人。   所以,他会在知道她身中剧毒的时候,冒险进宫看她。他想着,他有着人人称赞的歧黄之术,一定可以救她一命。   他没有想到的是,毒是腐尸,在她体内积攒了十年,侵蚀了她的五脏六腑。   现在,只要有稍微的情绪波动,她都会命丧……   他表达自己的情谊,是不想给自己遗憾,更是希望她在最后的日子能够开心。“跟我离开这里,我带你走。”   他可以不要权力富贵,他可以用自己有的,去换她最后的时光。   “顾青。”郭朦不可否认,在听到“我带你走”四个字的时候,心跳得很快。她没想过,这个世上也会有个人愿意为她放弃一切。   她以为,那是别的女人的专利,这样的好运永远不会降临在她身上。   可是,说要带她走的人就坐在她身边,她可以在黑暗里清晰地看到他的不顾一切的爱恋,那么浓烈……   她能给的,却是拒绝。   “我是庄贵妃。”她不想现在给他希望,等她死后留给他的只有绝望和痛苦。她来这里的目的,是来让项寰痛彻心扉的,不是顾青。   “死,也要死在这里。”   “这,是我的宿命。”   “我一生的,终点。”   她不能毁了顾青,这个骁勇善战的无敌将军,这个顶天立地忠勇仁义的男人。她既然改变了他的命,就不能让他活在痛苦中。   顾青紧握着拳,沉默地凝视着她已经泛青的脸颊。对于她的拒绝,他有的不是失望,而是心疼。   心疼这个女人,一生都没有为她自己考虑过。   他如何不知,她是为了他好。   他又如何不知,她是不想拖累他。   项寰在听到顾青的那句“跟我离开这里,我带你走。”时,他很愤怒。这个男人凭什么抢他的女人?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在愤怒的同时,更多的是嫉妒。   他永远说不出这样的话,纵使他再爱她。他会把她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却不会为了她放弃一切。   项寰想着,就算你死,也是我的女人。   你就算变成一具尸体,也要陪着我!   然而,当他听到她的拒绝时,他犹如当头棒喝,心更像被一把刀子使劲地捅着,痛得他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她是庄贵妃……是庄贵妃,不是别的,只是那个皇宫中不尴不尬的存在。   死,也要死在这里……她太清醒,过于理智。她永远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能说出最决绝的话语,切断他人一切退路。   项寰懂了,她是在维护这个男人。   所以,他嫉妒。   他恨不得杀了顾青,他的女人怎么能把注意力分给其他人,他的女人看到的应该只有他!   沉默,午夜长久的沉默,只有他和她的呼吸。   钟漏“嗡”地再次响起,子时了。   他陪着她,一坐就坐了一个时辰。仅仅说了五句话,不到百字……   “这里不安全,你该走了。”皇宫的守卫虽然没有用,皇家的暗卫却是无孔不入。他在这里时间越长,越危险。   郭朦不希望,他有任何闪失。   顾青轻微地点了下头,踌躇再三,他还是问出了口。“你对我,还有什么要求吗?”话未完,已然哽咽。   他在问她,还有什么未完成的愿望。   遗愿……想到这里,他就不愿意面对,想躲避现实的恐惧。   “爱自己。”郭朦是真的担心,才会再多说几句。“好好活着,让这世上还有一个记得我的人。”   ——既然我在你心里,就算我死了,只要你活着,我就在。   “……好,好好活着。”顾青微微仰起头,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却硬是不肯落下。他的声音那么轻,承诺却是那么重。   若干年后,一代名将顾青,就是因为这个承诺。   一次次,从成堆的尸骨中顽强地站起来。每一次,身中数箭依然能够从战场上爬回军营……   他坚定地认为,只要他爱自己,他对她的那份爱就不会消失。   项寰看着顾青来无影去无踪,看着从不哭从不笑的郭朦安安静静地抬起手,抹去脸颊上的两行眼泪。   他有嫉妒——嫉妒从来不哭的女人,会为了另一个爱慕她的男人掉眼泪。   他有心疼——心疼她的那句“让这世上还有一个记得我的人。”。   如有可能,他希望她只会笑,不懂哭。   这一日,阳光明媚,与往常的每一天都无所不同。   项寰数了数,他成为鹦鹉已经有二十天了。慢慢地,他开始接受事实。他明白,除非真的是上天眷顾,他才能重新做回人。   安静地梳理着身上雪白的羽毛,小心翼翼极力地不发出任何一丁点儿声响。他知道,郭朦有多么喜欢待在安静的环境中。   可是,就是这一天改变了项寰。   再次见到明艳美丽的杜婉,项寰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被他压抑的名为希望的火苗重新点燃,他期待这个他宠爱的女人能帮助他,回到原身上。   这一刻,他忘记了在听见杜婉是害死自己儿子凶手时的愤怒。他甚至忘记,他要好好守护着郭朦的决心……   他没有看到,杜婉看他的眼睛,有多么凶残、狠毒。   然而,郭朦看到了。   郭朦在收下这只鹦鹉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杜婉与项崇之间的关联……   唯一无法预测的,是项崇对杜婉的情,究竟有多深。   “姐姐好生悠闲,这种平静的日子,妹妹是可望而不可及呢。”杜婉的言语里不免讽刺与轻蔑,她从未将郭朦放在眼中,却不能不恨这个能够和她并肩的女人。她对郭朦,一直是压抑着的愤怒。   以往,她觉得郭朦毫无存在感,根本没有她出手的必要。可是,现在郭朦站到了项崇的视线里。   项崇不是项寰,他看着温文尔雅款款君子,实则比项寰心狠得多。   凡是项崇认可的人,他会掏心挖肺地对那个人好。凡是被他厌弃的人,他会掏那个人的心挖那个人的肺。   所以,杜婉恐惧。她怕,有一天郭朦会取代她在项崇心里的地位。   郭朦不说话,她知道一个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是不能刺激的,你说得越多,她就会越不依不饶。   她选择沉默以对,选择避其锋芒。   同样的,她也希望项崇在知道她如此退步的态度下,会好好考虑她给的建议。不要给杜婉这个目光短浅的女人,蒙蔽了心智。   “不说话?哼……”杜婉盯着她的背,恨不得眼中生刀将她千刀万剐。“皇上给你的封号真是形象啊!庄贵妃……你可真会装!知道皇上不会看上你,你就趁着皇上和我不在宫里,勾引晋王!这只鹦鹉,就是证据!”   一只鹦鹉,哪算得上证据?项寰不信,他相信自己的眼睛,郭朦不是会勾引男人的人。虽然,他也这么怀疑过……   郭朦顺着她的手指,看笼子里在梳理羽毛的鹦鹉。她语气淡然,“你嫉妒?别忘了,你是皇上的妃嫔,不是晋王妃。”   女人的心果然很小,不就送她一只畜生么,她还不稀罕呢。郭朦懒得和她计较,却非常热衷地往人心窝子里捅刀。   杜婉被她一句话堵得胸口起伏不定,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等她缓过来了,也没有笨到再和郭朦打嘴架,怕被郭朦再气出个好歹。她怒喝,“小喜子!把这只畜生给本宫带回怡乐宫。”   完全地强取豪夺,一点儿不顾郭朦的遗愿。   项寰反射性地朝郭朦看去,却只看到她的背影。心里没有半点要和宠妃相处的雀跃,反而非常失落——她,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   他想狠狠地摇晃她,问她为什么不留他!   好歹、好歹他陪了她二十个日夜!   被小太监提着,快要出宫门口的时候,项寰蓦然回首……   站在窗前的女人,仿佛一点点化为透明,消散在温暖的阳光下,再也不见。   心头漫上浓浓的恐慌,浑身仿佛被淋了冷水一样。项寰脱口而出两个字,十分凄婉。“不要!”   小喜子僵硬地驻足,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说出人话的鹦鹉。他离得太近,听得太清楚。甚至,他能感受到鹦鹉对庄贵妃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可惜,郭朦离项寰太远太远,根本没有听到。   其实,项寰也好半天没反映过来,他被自己突然能够说话吓坏了。他再次试图发出声音,却只是一如往常的鸟叫。   他颓丧地低下了头……   再次回到怡乐宫,他就被金碧辉煌的宫殿晃花了眼。心里涌动出浓浓的酸楚:衍庆宫那么素雅,好像一件奇珍异宝也无。不似此处,极尽奢华……   十年了,他除了一个贵妃之位,究竟给了郭朦什么?   “王爷,你来了。”杜婉的声音甜得发腻,她亲昵地揽着项崇的胳膊。“累不累?我给你准备了你最爱的桂花糕,你尝尝。”   项寰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曾经对自己小鸟依人百依百顺的女人,此时此刻在自己的亲弟弟怀里献媚讨好。   若是她不知道是项崇扮作的他,他或许没这么生气。可是,她明明知道,还是如此千娇百媚地邀宠……   晋王和杜婉,是啊!他居然忘记郭朦说过,他们关系不一般。   可笑,那个时候他还以为是郭朦的污蔑。   项崇没有推开她,是念在多年情谊,他不是个无情的人。可是,他不讨厌杜婉这副姿态是真的。之所以没有发作,是因为他还心存愧意。   因为,他本来爱着杜婉的心爱了郭朦……   项崇眼睛扫过大殿的时候,眸子里却酝酿了无休无止的狂风暴雨。他温和的声音不变,语气更为轻柔。“这鹦鹉,怎么在这儿。”   熟悉自己亲弟弟的项寰知道,他生气了。   这个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越生气越温和。   “我去衍庆宫拿的。”杜婉还不知道,身边这个本来爱着她的男人,已经被郭朦洗了脑换了心。“王爷,你以前说过,只送东西给我一个人。我不允许你送给别人,尤其是郭朦那个不尴不尬的老女人……”   “啪”地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彻整个怡乐宫。   杜婉被一巴掌打得摔倒在地,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居高临下看她的男人。她的嘴里都破了,嘴角挂着血。她眼里含泪,泪眼婆娑,“你打我?为了那个女人你打我?”   “杜婉,本王忍你很久了!”项崇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亲哥哥的昏迷不醒,郭朦的命在旦夕,以及曾经以为的真爱面目全非……这种负面情绪,他因为要稳住朝纲而隐忍不发。   此时此刻,却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从皇兄被行刺到现在,你去看过他几次?你还要不要脸?躺在那里的是我的哥哥!亲哥哥!你居然只是想着勾引我、讨好我!”   “我承认,我爱过你。那是我项崇瞎了眼睛,才会被你这副天真伪善的样子蒙蔽。你自己照照镜子,你还像个人吗?”   “从你进宫以来,为了往上爬。你的这双手,染了多少人的血!我一次次地帮着你瞒过皇兄的暗卫,可是你却屡教不改!”   “你杀那些皇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也是我的侄子?”   “要是你真的爱我,你怎么可能把我也拉入罪恶的深渊!你让我沦为你的帮凶,你还妄想我一直帮你作恶。”   “你爱的,从来都是你自己。”   项崇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女人,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连同对她的愧疚一起消失无踪。“杜婉,本王明确地告诉你。只要有本王一天,这天下永远是皇兄的。这王朝姓项,轮不到你们杜家指手画脚。”   “从现在开始,不允许踏出怡乐宫半步。”项崇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并且一字一句给予警告。“出来一个,本王杀一个。本王倒要看看,你杜家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这才是我的弟弟,你没有让我失望。项寰失望地看了眼状似疯狂的女人,心里万分愧悔。   这就是他宠爱的女人,他放在手心里捧着的女人……   金色的光芒闪过他的瞳孔,一根冰冷的钗子插入了他的喉咙。   意外来得太快,项寰还没开始挣扎,就感觉浑身被撕裂了一样。灵魂硬生生地被从鹦鹉的身体里扯出来……   他飘荡在空中,错愕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杜婉满手是血,握着金钗一下又一下地捅着早已死透了的鹦鹉。鹦鹉浑身是血窟窿,雪白的羽毛鲜红一片……   鹦鹉鹅黄色的羽冠不再竖着,零落的羽毛遍地飞舞。   项寰捧着自己的胸口,他诧异地发现,尽管只是灵魂,依旧感觉胸口痛得发闷。空气里腥臭的血味,让他不忍心再待下去。   他迈开脚步,穿过深锁的宫殿门,走过长长的廊道……   现在的他,无比确定地往目的地走。   他要回到郭朦的身边,哪怕是以灵魂的方式存在,他也要看着她,一眼都不放过。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心安。   项寰走进衍庆宫的花院,精致的蔷薇花架下,郭朦和项崇正坐在大理石桌两边对弈。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温馨。   项寰在郭朦身边站定,他伸手抚摸她的头,手却从她的发髻中间穿过。这,让他有种无力的感觉,只能羡慕地看着项崇。   项崇早已换下了龙袍,卸下面具。他是以晋王的身份,来拜访郭朦的。   玉白色绣四爪金蟒团纹亲王常服,衬得项崇端方温良。他手执黑子,步步为营,苦心地布局。   郭朦身上是非常普通的孔雀蓝宫装,梳着精致的坠马髻,鬓边的一根白玉牡丹簪子衬得她尤为端庄。   她难得出言调侃,因为察觉到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心情烦闷。“王爷来了也好一会儿了,现在心情可好些了?”   “那个……明天我让人再寻一只更好的鹦鹉来。”项崇其实是来道歉的,他知道她肯定又是被欺负了。同时,也想光明正大地看看她、陪陪她。   “可别了,我没心思逗鹦鹉。”郭朦好不容易摆脱了一只,可不希望再来个扰她心烦的。“你这是梦碎了还是心碎了?”   真爱的梦,真爱的心。怕是都碎了吧。   郭朦表示默默地同情,当然还不忘往人家心窝子里再捅一刀。“其实也不怨杜婉,虚荣心是女人的通病。”   “谁说的?”项崇虽然被这句话捅得心窝子泛疼,却还是笑着挑眉。“你就没有虚荣心。”   项寰在一边肯定地点头。   郭朦手里捏着白玉棋子,悠闲地落子后。她出人意料地道,“只是藏得好罢了,我从小立志当皇后的。”   呃……项崇弄不清真假,只愣愣地看她,希望得到解释。   从小立志当皇后……项寰沉默了,不是为她的野心,而是为……如今的他,可能在她有生之年,无法帮他完成梦想了。   “有件事情,我瞒了你。”郭朦看着棋盘上黑子一方大势已去,她也就收手了。她的讲述非常平静,静得心惊。“我不是郭家的人,我一出生就被掉包,这才成为郭府嫡出的小姐。”   “你……”是谁?项崇莫名地心惊,好像发现了一个不能被发掘的秘密。   “和我掉包的那个,王爷也是认识的。”郭朦浅浅叹息,她感觉到体内属于郭朦灵魂的不安。“皇后戴虹。”   晴天霹雳。   项寰瞪大了双眼,根本是不敢相信。   项崇手里的棋子“啪嗒”一声,磕在大理石桌上的声音异常清脆。他的声音开始结结巴巴,“那、那你怎么会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嗯……大概□□岁的时候,府里的人除了周嬷嬷,对我都不好。我想过很多原因,一开始以为是我不够优秀。”郭朦说的,都是原主身上发生的真实事件。“于是,我拼命地学习,琴棋书画四书五经,甚至是兵法战略和武艺。可是,没有用,他们永远都未将我放在眼里过。”   项崇低着头,膝上的拳握得很紧。他难以想象,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女孩,过得会是如此寄人篱下的日子。   “等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培养自己的势力。我那时候天真,执着地想要个答案。所以就开始查,查我的出身。”这是郭朦编的,她知道这个秘密,是因为白无常迫于她的压力而透露的。   否则无法解释,地府里,根本不存在郭朦的魂魄。郭朦本身,是真真切切的凤命,主富贵荣华。   “为何不拆穿?”项崇难以理解,知道真相为什么不认祖归宗?   郭朦摇头,轻轻叹了声。“就算拆穿能如何?戴家不会因为我,去得罪郭家。都是女儿,嫁哪个不是嫁呢。对吧?”   唔……郭朦暗道不好,她好像说话捅到了原主的心了。   她的灵魂再强大,和拥有凤命的灵魂抵抗的时候,也会压制不住。不行!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郭朦!你听本座说,本座一定帮你讨回公道!一定还你本来的命运!   郭朦,你要冷静!你再折腾下去,会魂飞魄散的!   项崇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她捂着胸口的动作是那么痛苦。他刚想问怎么了,眼前弥散出一片血雾……   “郭朦!”项崇心急之下,脱口而出她的名字。他脱下自己外面满是污血的衣袍,用帕子去抹她嘴里不断涌出的血……   项寰僵硬地看着,鲜血从她的嘴里不断地流出,落在项崇玉白色的锦袍上。一红一白,对比鲜明。   这种死亡的颜色,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冷得发抖。   她,毒发了。   “来人啊!传太医……”项崇的嘴被一只美丽却苍白的手捂住,他焦急地望着她。下一刻,却双手颤抖地帮她擦血,眼里赤红。   恨不得,这种痛由他来承受。   “不可声张……”郭朦一开口,血更止不住了。从一开始的腥红,慢慢地开始吐出血块来。她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被项崇急忙用手捂住了。   “你不要说话,我听你的就是。你不要再说了……”项崇的声音越来越轻,哽咽沙哑之中藏着无比的痛楚与乞求。   温热的血,从他的指缝间一点点留下。项崇的掌心被烫得生疼,可是他还是没有收回那只放在她嘴上的手。   郭朦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到手腕,染红他的雪白色的中衣袖口,渐渐地染红整条手臂……   痛,非常痛。已经好久没有如此疼痛的感觉,痛得郭朦都有些想哭。   “你要是累,就睡会儿。我一直都在……”项崇坐在她身后,给她最坚实温暖的怀抱,给她最宽广的依靠。   他一手捂着她的嘴,不断地给她擦流出的血,不让血迹污了她的面容。另一只手与她的手十指紧扣,她太疼太痛都会更加用力地握着他的手。   每当她加重手上的力道,他的心脏都会一颤,也跟着痛。   郭朦终于有了濒临死亡的感觉,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有个人这么紧地抱着她,给她最沉默的依靠。   项寰就站在他们的面前,他看着这一幕,眼泪一行行落下。就算知道弟弟觊觎他的女人,他也暂时忘了。   他多么庆幸,这个时候有个人能这样陪着她。   尽管,这个陪着她的人,不是他。   “郭朦,对不起……”他一遍遍地说着抱歉,一声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忏悔。他是真的痛了、绝望了。   因为,这个女人的日子,真的不多了。   而他,才想好好开始爱她。   她,就要走了,甚至不知道他的这份情。   郭朦的意识逐渐模糊,她试图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只有握着她的手,那么温暖,让她陷入黑暗的时候都觉得留有一丝光明。   项崇趁着郭朦昏迷,悄悄召了太医院院首何恭。他就坐在床边,看着何恭把脉,眼神除了担忧还有恐惧。   “王爷,娘娘中的是大内秘药腐尸,中毒已有十年。”何恭面带可惜地看着床上面无人色的女人,“而且,现在开任何药方都会要了娘娘的命。现在,只能尽量让娘娘心境平稳,也不需要忌口了。”   当一名大夫不开药,说出不须忌口,说明已无能为力。   “……”项崇很长时间都没出声,眼神空洞地注视着某个空白的地方。   大内秘药,真的是皇兄……为了郭家军,只是为了郭家军。   让一个本该享受皇后尊荣的女人,饱受痛楚地躺在这里,面临死亡……   项崇认真地看向何恭,“能不能让她少受些痛苦?”   “有。”何恭斩钉截铁,可是他的话让项崇眼里希望的火瞬间熄灭。“杀了她。”   “放肆!”项崇猛地起身,怒喝道。他看着何恭的双眸充血,额头上青筋突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王爷,身中腐尸,只有早日结束性命才不会受痛苦。”何恭毫不胆却,“否则,娘娘今天咳血,下一次咳出的就会是已经破碎的五脏六腑。那个时候的痛,不是您能够想象的。所以,为了娘娘免除痛苦,您还是……”   “不!绝不!”项崇一直摇头拒绝,他蹲在床榻前,紧紧地握着郭朦的手。“就算她只能活一天、一个时辰,哪怕是眨眼的瞬间。我都要她活着,要她开心地活着!她痛,我陪着她痛。我绝不同意她这样死!”   项寰的视线胶着在他们紧握的双手上,心如刀割。   他也痛,也想她能减轻痛苦。   同样的,他更不愿意提前结束她的性命。   “项禾,你去查清二十八年前郭戴两家调换孩子的证据。”项崇温柔地看着沉睡的郭朦,做出了一个震惊世人的决定。“我要把属于她的一切都夺回来,还给她!包括,皇后之位。”   郭朦……我要你心无遗憾地离开这个给你无限痛苦的世界,我要你成为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尽管,你永远不会成为我的女人。   我项崇还是愿意,把所有最好的都塞进你怀里,倾尽天下让你幸福。   项禾非常犹豫,“王爷,如果皇上醒来知道了的话……”这是越俎代庖,皇上非常不喜欢庄贵妃,他是知道的。   要是皇上醒过来发现自己的皇后都换了人,那么他们都会没命的。   “一切后果,本王承担。”如果项寰不愿意接受这个皇后,他就改朝换代。让这个女人的名字写在他的牌位上,成为他真正的妻。   项崇的心思,没有人知道。   项寰听到他这么说,只是觉得自己的弟弟敢作敢为,性情中人。项禾则是更加佩服他这种大无畏精神……   郭朦不知道,项崇的决定。她因为过于疼痛,陷入长时间的睡眠。   项崇每天下了朝,都会来亲自照看她。批奏折的时候,也常抬眼看看床上的人是否醒来。   “这盆牡丹,是我亲自从府里移栽进盆里的。你要是醒过来,肯定会喜欢吧。”项崇将牡丹花放在床头的花架上,轻声细语地和郭朦说话。   今天,已经是郭朦沉睡的第四天。   或许,是牡丹的香味对于郭朦来说过于熟悉。那双合了好几个日夜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第一个看见的,是满眼血丝神情憔悴的项崇。   郭朦朝他伸了伸手,刚举出来就被他一双温暖干燥的手包裹住。她唇边勾勒出一抹虚弱的笑,却像是从石头里盛放开来的青莲那般出尘。   “很辛苦吧。”略嫌嘶哑的声音突出四个字,却引来了这个热血男人的两行清泪。看着他缓缓摇头眼睛却舍不得离开的样子,郭朦的心忽然抽痛了一下。她勉力安慰他,“睡了一觉,已经感觉好多了。”   这一刻,郭朦的温柔让一明一暗两个男人都红了眼眶。   她的谎言,是善意的。   却是这种安慰人的善意谎言,让他们觉得被包容的心疼。   项崇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喂她喝水。“好几天不吃东西,你肯定饿了吧。你看,我不知道你吃什么。你喜欢吃什么,我去做。”   君子远庖厨,项崇能这么说,郭朦就已经非常感动了。   而项寰有点恨,他恨,此刻他在他们的面前是透明的。他不能靠近这个一点点走进他心里的女人……   “我不挑的。”郭朦微微一笑,平静的眼眸里多了几分狡黠灵动。“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你喜欢,就好。”项崇宠溺地一笑,示意她看牡丹,“先看会儿你喜欢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个故事写得比较顺,灵感一个接一个.其实还是多谢小伙伴们的鼓励.你们的捧场永远是我写作的动力.无论你们是喜欢还是讨厌我的文,都谢谢你们的关注. 我会为了关注我的小伙伴们,加油的! 爱你们唷!   ☆、1.4尴尬妃PK偏执帝之“有凤还巢”   1.4尴尬妃PK偏执帝之“有凤还巢”   清冷素雅的衍庆宫寝殿,最华丽的装饰品,就是项崇带来的这盆大红色牡丹花。白玉点翠花盆,土的表层用一层淡青暖玉覆盖着。   正是因为这层暖玉,盆中的牡丹依旧怒放着,展现它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   郭朦的眼里全是这朵牡丹,她对这花的专注让项寰吃味。   他多么希望,有一天她也能用如此的眼神,看着他。   项崇亲手端着一碗面进来,看到的就是望着牡丹花出神的郭朦。他眼里染上了些许满足,坐在床边,亲自喂她。   郭朦愣了愣,眼前的男人与记忆中的人瞬间重合……   她还很小的时候,她的师兄宙穅就如此喂她吃饭。   小黑,项崇是师兄转世吗?   ……   黑无常的沉默,让郭朦瞬间涌出热泪来。她凝视着项崇,越看越像……真的是师兄吗?天道轮回,是她弥补曾经的遗憾吗?   黑无常不得不出声了:大神,宙穅大神已经形神俱灭不复存在了。   郭朦愣了愣,心里到底是有些难过的。   “怎么?不好吃?”项崇有些不知所措,他局促不已。“我也是第一次做,要是真的不好吃……”   “我很喜欢吃。”郭朦微笑着的眼睛里泛着水汽,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着转。她此时有些庆幸,他不是宙穅。   因为,宙穅远没有项崇的心智理性、成熟。   如果项崇真的是宙穅,她反而会不放心就这么撒手而去……   “我已经派暗卫查到了当年被掉包的证据,等你身体好些,我就让礼部准备封后大典。”项崇将空了的碗放置一边,非常用心地为她擦拭着唇边。“你应该得到本就属于你的一切,这是我的愿望,希望你不要拒绝。”   封后……这就是所谓的“凤命”,她的任务将要完成了吗?   可是,不是说要让皇帝项寰痛彻心扉生不如死的么。   “你这么做,会出事的。”项寰醒过来,第一个不会放过他。而那个时候,她已经是一具尸体,无法为他遮挡危险。   “我不愿意你受半点委屈。”项崇很坚定自己的决定,他认真的眼神也让郭朦不忍拒绝。“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好吗?”   “我信你。”郭朦知道,此时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已非她初见时那个被冲昏头脑不顾一切的男人。   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用自己拥有的权力,来保护自己,保护在乎的人。他有足够的能力,稳固并发展这个王朝。   她,当然相信,他可以做到。   项寰也明显感觉到,弟弟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不问朝政的逍遥王爷,已经懂得怎么玩弄权术,怎么保护心里最重要的女人。   “皇兄被行刺昏迷的消息已经走漏,朝中人心惶惶。几个皇子都还小,无法担当国家大任。现在,我代为监国。”项崇把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郭朦,同样的也希望郭朦给出更好的建议。   他知道,她的头脑不输于任何男子。   “刺客的头目已经查到了,是秦王项宏。他也供认不讳,人现在在天牢里。”项崇最担心的是,项宏贼心不改,还想着篡位。“他自小心术不正,我担心他还会反扑。却因为他也是我兄长,不好随便处置。”   “最重要的,你在顾忌他手里的军权。”郭朦当然明白项崇的难处,如果把项宏杀了,难免给人留下残害手足妄图独大的话柄。如果把项宏放了,按照项宏的个性,一定会拼个鱼死网破。   “你觉得,皇家暗卫的职责有哪些?”郭朦的问题,非常突兀。   而暗中的项禾却是浑身打了个寒颤:这个女人太厉害了!真是直点要害啊!   “你的意思是,用暗卫?”项崇也是一点就透,眼神里有了算计。“项宏不能活着出京,那就暗中解决项宏。让暗卫的人假扮项宏,再于半途扮作抢匪劫道。这样,对外就是秦王半路遇刺,不治而亡。”   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关于秦王的军权,我不早就交给你了么?”   那把折扇……项崇恍然大悟之后,又是满心的佩服与赞赏。“原来,你早就想到了这一天。所以,你才把顾青的折扇给我。”   “王爷去忙吧,我再休息一会儿。”郭朦微微一笑,轻轻合上双眸。   项崇刚走,郭朦就疼得蜷缩起了身子,她觉得五脏六腑如同被一把火烧着,疼得她想要满地打滚。   可是,她只是抓紧了床单,咬紧牙关不发出任何声响。   她的眼睛因为过度隐忍,已经充满血丝,通红一片。她的嘴唇惨白,脸色泛青,如果不是还有呼吸,就和死人一般无二。   “来人啊!来人!”项寰焦急地嘶喊着,企图出现一个人能够发现郭朦现在的异样。他的眼睛也通红,悔恨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咳……”郭朦终究没有忍住,咳出了血。   她盯着腥红的血块,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她用被子捂着嘴,身体因为过于疼痛而抽搐着……   鲜血一点点从被子里渗透到外面来,项寰偶尔瞥见,那血中不止有血块,还有细碎的内脏……   他不觉得恶心,只觉得痛。   他想把她揽在怀里,给她支撑的力量。奈何,他抱不到她……   “王爷,您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项禾看见项崇突然捂住胸口停下来,他看到项崇的脸色瞬间煞白。   项崇没有回答他的话,扭身就往衍庆宫的方向跑去……   他直觉,郭朦又出事了!   这种直觉,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郭朦……”他冲到她身边,将她轻轻地抱在怀里,让她舒适地躺在他的腿上。他颤抖的手,一点点抹去她嘴边细碎的内脏,不厌其烦地不停地擦拭干净她的嘴角。只要她吐,他就擦……   他的另一只手轻而有力地揉着她的腹部,尽最大可能地为她减轻痛楚。   可是,她却握住了他的手……   两手交握,至于她的腹部上。   她疼得身体抽搐颤抖,可是握着他的手却那么温柔,没有加重丝毫力道。她努力地睁着眼睛,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   项寰红了眼眶,他颓丧地蜷缩在床角边,不再敢去直视她吐血的画面。   他不知道,原来灵魂也会如此痛苦。   项崇的衣服上全是血和血块、细碎的脏腑,可是他还是抱着她不放。用最适宜最舒适的力道给她最温暖的怀抱……   “哇……”又是一口血,他眨了眨眼睛,让眼泪消失。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流泪,他知道如果她看到了,下一次她更不可能让他陪伴了。   他有眼泪,只能忍着,或者让泪倒流进心里。   郭朦的身体越来越弱,项崇令礼部将原定的封后日期一再地往前推。而原来的皇后戴虹,则是被一道圣旨降为了戴妃。   戴虹的确是恨杜婉,此时此刻,失去皇后宝座的她,最恨的却是郭朦。   她本是项寰的正妻,却贬为妾室,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她和杜婉斗了这么久,两人都牺牲了自己的儿子。可是,到头来却便宜了郭朦这个原本就一直尴尬的皇妃。   站在衍庆宫宫门口,戴虹恶气难消。   “娘娘,奴婢扶您回去吧。”绿浓担心,主子这一进去会落入他人的陷阱。她眼里,庄贵妃一直是不显山露水的狠角色。   “怎么?难不成你也以为本宫怕她?”戴虹冷笑,“本宫如今一无所有,有什么好怕的。”   戴虹抬脚,走进正殿。   郭朦已经不能长时间久站了,她让朵儿搬了个绣墩在木格子窗旁,头倚着窗框望着那四方的天……   戴虹见她如此模样,不知为何,心里蔓延出一股冷寒。   可是,她未曾后退,反而让绿浓搬来绣墩,坐在了郭朦的对面。她的笑容不再端庄高贵,而是冷凝肃杀。   项寰作为一缕魂魄,站在戴虹的对面、郭朦的身旁,自然是看得清楚明白。他想,或许这才是那个端庄大方的皇后的本来面目。   “你不如我想得那般高兴。”戴虹很直接,看着郭朦的眼神非常露骨。是讽刺,更是轻蔑。“也是,你就快死了,成了皇后也救不了了。”   郭朦轻飘飘地看了眼戴虹,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继续望着天空。“只要是人,都会死的,早晚而已。”   “我一直没有看懂你,十年了。”戴虹无奈地叹息,她不得不叹息。因为一看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无法激起她的战斗欲望。   或许,郭朦太没有存在感了吧。   “在后宫争斗的这条路上,多少次,我想把你拉下水。帮我也罢,害我也罢。哪怕是你多在乎一下皇上的宠爱,我都觉得好。”戴虹的话,振聋发聩。“因为那样,你才像个人。”   不哭不笑,不争不抢,不言不语。不是人……   是玩具。   是木头。   就是,不像人。   项寰诧异地看着戴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继而,他重新将目光落在郭朦身上,看到的是她浅浅的微笑。   “在宫里,像人了,就活不下去了。”轻柔的言语,道出了皇宫的黑暗。   直白到,让人无力辩驳。   她们争,她们斗。   她们早已丧失了为人的本性,只要微寸善念,顷刻间就会输得一败涂地、   其实,她们也不像人,像争夺领地的牲畜。   戴虹嘴角的轻嘲,有三分是嘲笑郭朦的与世无争,七分却是嘲讽自己错将帝王做良人。“本来,我是来看看你什么时候死的。”   “让你失望了吧。”郭朦安静地垂眸,声音异常坚定。“我要死,也要等封后大典之后。”   “你想作皇后,很久了吧。”戴虹眼里依旧有恨意,她更多的是不解。她不懂,郭朦为何这般执着。   “我只是不想,晋王成为他人的笑柄。”若是封后大典尚未举行,她就死了。项崇会下不来台,会被嘲笑。她不希望会这样……   “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也不愿负天下人。”   戴虹怔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将要逝去的女子,这句话让她羞愧地低下了头,沉默地望着她……   而项寰,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的是那无边无际的天……   郭朦望着天空,苍白的手指着蓝天白云。“你看,我就要到那里去了。那里,没有权力,没有战争,没有血腥。那里,有我企望已久的自由与安宁。”   你想回去吗?   项寰惊慌地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他追问,“谁?是谁在说话?你是谁?你出来!”   我能把你送回你的身体里,但是要以命换命。   “什么意思?”项寰虽然想回去,但是他怕会再次落入他人的陷阱。更何况,还有个以命换命的要求!   你醒过来,郭朦就该魂归九泉了。   “不行!”项寰脱口而出的拒绝,等他回过神来后,非但没有反悔自己的决定,反而重复地强调。“我不接受!”   “你听到了吗?我不要她死!我不要!”   “我宁可这样陪着她!”   “我要看着她,感受着她的呼吸、她的心跳。”   “寸步不离。”   我尊重你的选择。   项寰就站在郭朦的面前,他认真地注视着她的脸庞。“郭朦,就算你感受不到我,我也想就这样存在着。我从来不知道,我也能为一个人放弃重新活过的机会。郭朦,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因为爱上,所以执着到,如此无声地守候着……   “郭朦,今生你我错过了。只愿,来生你我不再错过。”项寰的眼泪,缓缓滑过脸颊,无声地滴落。   消失已久的黑无常突然出现:大神,三天后,您重塑凤命,郭朦也该回天述职了。你还有三天的时候。   三天!也就是她还要疼三天!真是要命……   一股剧痛再次涌上来,绞得五脏六腑都在内里翻滚。郭朦扭头,熟练地吐在高脚花瓶里。手里捧着花瓶,平静地吐着血……   空荡荡的寝殿里,只有郭朦偶尔吐血的声音。   “娘娘,您、您漱漱口。”朵儿端着茶盏的手都在抖,她既担心又害怕。直到郭朦不再吐血了,她立马端了杯水过去。   郭朦把花瓶的口用一团布堵上,递给朵儿。在朵儿怀疑的眼神下,她非常平淡地吩咐了两个字。“埋了。”   “埋?”朵儿不解,“可是,为什么?”   郭朦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很好心地解释了。“前朝刚平稳了些,晋王已经焦头烂额。他若是知道我又毒发,会分心的。”   “可是,娘娘您……”朵儿看着郭朦平静的眼神,把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捧着沉甸甸的花瓶,脚步沉重地走向后花园。   今晚的月亮真圆真亮,让我足以清晰地看见你的容颜。   项寰坐在床头,看着熟睡中依旧被痛苦折磨的女人,眉头皱得死紧。生怕,他一个错眼,她那轻微的呼吸就消失了……   突然,郭朦真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穿过他的身体,定格在他的身后。   项寰感觉,有人逐渐靠近。而郭朦,肯定因为这才猛地醒过来。   可见,她的警惕性有多高……   “我将远赴边疆,临行前与你道别。”低沉而又熟悉的声音,是顾青。   道别,道别。   亦是永久的诀别……   郭朦推被坐起,倚着床头沉默了一会儿。她看得清楚,顾青眼底的悲苦与不舍。“边疆寒苦,将军四时三节定要多加保重。”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顾青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端祥着她瘦削的脸庞,心里泛起一阵阵隐痛。“再过两天,你就是皇后了。这个……”   那把熟悉的折扇重新递到了郭朦的眼前。   “那日送你时,你问我。”顾青说着说着,停顿了会儿。好像,在回忆马车上见面的时候。“我是否知道送折扇的意思,我的回答不是很认真。”   “今天,我再不说恐怕就没机会了。”   顾青坚持着将折扇递出去的动作,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   郭朦的眼睫毛微微颤着,她眼睛里早已朦胧一片。   重新回到她手里的折扇,有着独属于他的温度。   这把折扇,不仅是一件信物,更是顾青的一颗心……   “半夜扰你休息了,你睡吧。”顾青安心地笑了,见她点头后。他不再看一眼,转身踏着月光离去。   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迈不开腿。   郭朦把玩着折扇,她苍白的手指从扇骨上拂过。心头蓦地一紧……   她低头仔细地寻找,月光里的精美扇骨上,刻着两行米粒大小的小纂。   字,铁画银钩,铮然间却透着浓浓的柔情。   今生已过矣,结取来生缘。   郭朦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小黑,其实……我也不是遇到真心人的,是不是?   …………   黑无常愣了很长时间:大神,您还会遇见顾青的……   那么,顾青……   我们,来生再会。   今生……   你一定要、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项寰就那么站着,看着她的泪,一点点地打湿锦被。他伸手去拍她的背,用无声无感的动作默默地安慰着她……   他从未给她一点点真实的温暖、坚实的依靠,甚至连一个口头的承诺都给不了她。他现在,不嫉妒不愤怒。   反而,他庆幸着。   她的身边,还有项崇,还有顾青。   他们,能给她冰冷的心一点温暖一点安慰。   他们,一个能使她笑,一个能使她哭。   至少,她看起来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项崇早朝过后,亲自送来了大典当天皇后的凤袍。   正红色凤穿牡丹皇后朝服,黄金九翎展翅凤凰头面,正红色牡丹凤头鞋。   “要试试么?”项崇担心她会没有力气,所以让她自己做决定。看着她摇头,他就知道她没有那个力气了。“那就明天穿。”   明天,这个女人就会是大齐最尊贵的女人了。   “好。”郭朦的声音已经非常轻微了,不用心听就会听不清楚。“王爷,我想在花园里种一棵桃树,会结桃子的那种。”   项寰昏迷着,折磨不了他。她就要离开了,总要给他备份礼物,让他后悔一生追悔莫及吧。   这还要多亏了她记得郭朦小时候的事情……   暗卫的办事效率很高,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捧来了这棵桃树树苗。   项崇亲自用铁锹挖了个坑,就在那丛已经开败了的牡丹花旁边。   他陪着她一起种下这棵只有石桌高的桃树……   “我说我从小立志当皇后,你却没有问我原因。”郭朦轻柔地抚摸着桃枝,声音细微地说着过往。“五岁的时候,先帝万寿节,我随祖母进宫赴宴。那个时候,我穿着粉红色的衣裙,站在池塘边。那么多人,只有皇上和我说话。”   儿时的记忆,瞬间如狂风暴雨般袭卷了项寰的脑海。他疯狂地看着郭朦,好像在看当年的那个女孩……   “他说,他最喜欢吃桃子。”   “他说,我穿粉红色很好看,像桃子一样……”   “他说,他长大了要娶我为妻。”   “他说,他当了皇帝的话,要我做他的皇后……”   ——你记着,你已经答应做我的妻了,这是我给你的信物。除了我之外,你不能嫁给别人!   项寰悔痛地看着郭朦手心里的那块长命锁,那是他儿时就给她的信物。他认定的唯一的妻……   项崇明白了,当初项寰对杜婉的执念。   他记得项寰对他说,崇弟,朕终于找到了她。朕要娶她,这是朕小时候的承诺。朕相信,杜婉就是朕找了多年的人。   他记得项寰对他说,杜婉喜欢穿粉红色的衣裙,和当年一样漂亮。   所以,他的皇兄……是认错人了吗?   “为什么要告诉我?”项崇不忍地转过头去,为这个被辜负的女人心痛。还有,隐藏在心底的那份嫉妒。“为什么要种下这棵桃树?”   这半个多月来,他明白郭朦有多聪慧。   如此聪慧的她,绝对不会浪费自己最好的时光,来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郭朦将那块长命锁缠绕在桃树的主杆上,“皇上若是醒过来,一定接受不了皇后变成了他最厌恶的庄贵妃。那个时候,你会有危险。”   ……所以,你是为了我……项崇错愕不已,眼泪已然默默地淌了下来。   “你告诉他,我等了他整整二十三年。”   “你告诉他,他负了我。”   “你告诉他,这个皇后,是他欠我的。”   “你告诉他,他的信物就在这棵桃树上,我和他从此再不相欠。”   郭朦……是我负了你……   项寰捂脸,孤寂的灵魂蹲在小小的桃花树旁痛哭不已。   他不仅仅负了她,让她等了那么多年。   他还亲手把诸多痛苦施加于她,亲手害死了自己寻找那么多年、痴爱那么多年的女人,他唯一认定的妻……   项崇将她拥入怀中,被毒折磨得骨瘦如柴的女人已经只剩下一副骨架,轻得他不敢多用一点点的力。   他将脸埋在她的发间,任由自己的泪水侵染她乌黑的发……   “好,我告诉他,全都告诉他。”项崇哽咽嘶哑地答应着,心里明了: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否则,她不会说出心底隐藏这么多年的秘密。   郭朦在他怀里,费力地抬起手。   指着旁边的那丛牡丹花,花已经残败不堪。风轻轻一吹,枯萎的花瓣就落了一地。就像如今的她一样……   “王爷,你看,花落了……”   “花落了,还会再开的。”项崇的眼泪不断地从眼眶里滚落,声音尽量慢慢地平静下来。“等明年春天,花还会开的。”   “你说,它要是一直开着,多好……”   “是啊!一直开着,多好……”那样,你就不会离我而去了。哪怕你是别人的女人,我只能在旁边偶尔看你一眼。   只要你活着……   “明年的时候,你还会把最美丽的花送给我吗?”郭朦的声音慢慢地变轻,轻得微不可闻。她的力气在一点点消耗……   “会的,一定。”项崇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在她耳畔同样轻声细语。“我每天送一朵给你,每一年都送。”   “你一定要记得……”郭朦感觉到抱着自己的男人呼吸一紧,她能感受到他的悲痛和紧张。她伸手主动拥着他宽广的背,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叮嘱道。“千万不能忘了……”   “不会忘。”项崇点点头,郑重地允诺。   郭朦怕他会不放在心上似的,又加了一句。“你眼光好,摘的都是我喜欢的。”   项崇再度哽咽,心痛到无以复加。却不得不用最为平静的声音来和她说话,担心她会因为情绪波动而再次毒发。“你喜欢,就好。”   这段日子以来,郭朦最喜欢的就是听项崇说这五个字。   ——你喜欢,就好。   代表了一个男人无限的包容与宠溺,涵盖了所有的爱恋与关怀。   渐渐地,这个男人以绝无仅有的温柔姿态走进了她冰冷的内心。让她从对他的失望到欣赏,再到如今的眷恋……   他的怀抱,太温暖。   她甚至担心,自己会痴迷其中。   站在太庙前,他一袭明黄色五爪蟒袍朝服,以摄政王的身份,等待着她的到来。他伸手扶她的动作,是那么地熟稔,好像练习过成千上万次。   她任由他牵着自己,走进大齐王朝的太庙,叩拜大齐的列祖列宗。   “你是皇后。”   项崇的声音,环绕在香烟缭绕的太庙正殿之中。   他的语气,那么地坚定。   “永远的皇后。”   我心里,唯一的妻……项崇认真地看着她,坚定执着。   叩拜先祖后,他搀扶着她,一步步走出太庙,接受天下臣民的叩拜……   “皇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刻,他们终于在天下人面前并肩而立。   相视一笑,默契无间。   项寰则是一直跟着郭朦,他看着这一幕,心里的愧悔与爱恋,让他不敢抬头看这个已经是他皇后的女人。   这,本该是他早就给她的尊荣。   然而,迟到了整整十年。   一个女人,有多少个十年。   尤其是……这个女人,就要死了。   一想到死这个字,项寰就心痛如刀绞。那种痛,就好比万箭穿心……   “我要处理些朝务,晚些时候去看你。”项崇温柔地为她扶了扶鬓边的簪金牡丹花瓣,“记得,不要太累。”   “嗯。”郭朦见他要走,第一次主动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项崇愉悦地挑眉,“嗯?怎么了?”   不行……不能让他知道,不能让他看着我死……郭朦扬起了此生最美丽的笑容,“今天,我很开心。送你件礼物,好吗?”   项崇被她的笑容震慑了,他从不知道一个女人笑起来,会这么得好看。就好像,那一瞬间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   手心里传来微微的凉意,一块水滴型的水晶吊坠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里,散发着淡淡的红……   郭朦微笑着问他,“能收下吗?”   项崇反手握紧了,掌心的温暖烫得他的心暖暖的。唇边勾了一抹欣然的笑容,“当然要收下。”   “让我先走。”郭朦主动抱了他一下,又快速地放开。“每一次都是你先走,你还没有见过我的背影呢。”   “好。”项崇站在原地,看着她优雅地转身,大红色的凤袍在晚春的风中摇曳生姿。她单薄的背影,却那么地高贵优雅。   他缓缓垂下眼帘,两滴泪摔落在他的胸前……   其实,他何尝不知,今后……   他,再也看不到她了……   可是,他不能追上去。   他知道,她想在生命的最后一程,一个人走完……   郭朦,我爱你。   我是真的爱你……项崇站在青石小路上,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郭朦走到三岔路口,推开了朵儿扶着她的手。“你先回去吧。”   “娘娘……”朵儿不放心。   “我想,一个人走走。”郭朦没有再说什么,选择了与回衍庆宫相悖的那条路而去。   你要去哪里?项寰跟在她身后,不知道她要去向何方。   郭朦身上的凤袍和头上的凤冠很重,没有人扶着,刚走出去没有多远,她就没有力气了。她扶着路边的一棵树休息……   你到底要去哪里?为什么不让人送你去?项寰很焦急,这个女人的脸色虽然越来越红润,可是这种反常让他更加不安。   郭朦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坚定地往前走去。   项寰认出了,这是皇宫的角楼,整个皇宫最高的地方……你要上角楼吗?可是,那么高……   郭朦开始上楼梯,走一步停两下,慢得让人心惊。   纵然如此,她还是无比坚定地往上爬……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靠着旁边的柱子喘气,仰头看了看头顶的那片天空。她注视着蓝天白云好一会儿,似乎体力恢复了,才继续往上……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项寰焦急地陪着她爬楼梯,无数次地问着这个问题。   尽管知道她听不到,他还是在问。   郭朦爬上角楼的最高处时,正午的阳光推开层层云朵,照耀着整个大地。整座皇宫黄色的琉璃瓦,泛着耀眼的光芒。   她展开双臂,迎接着正午的阳光。   明媚的阳光笼罩着她的身体,她苍白的脸好像镀了层淡金色的光芒,耀眼异常。那双眼睛里,流光熠熠。   就当项寰以为,她的身体已经逐渐好转的时候。   “噗”,阳光中,仿佛下起了血雨……   血从她的嘴里喷出,从他的身体里穿过,落得角楼上遍地红点。   他冲上去想要抱住她要倒下的身体,她的身体却穿过他的双臂直直地落在了地上。她身上正红色的凤袍上全是血……   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她胸口的起伏,慢慢地、慢慢地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尴尬妃PK偏执帝到这儿就结束了,接下来要换个朝代,继续帝后之间的PK.剧透一下,下面的这个故事反差会很大,很疯狂喔.   ☆、2.0痴傻后PK鬼才帝之“玩的就是心跳”   阴冷潮湿的破落宫殿里,站着格格不入的一群人。   他们,围着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   “皇后!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三种死法你任选一种,也算是你与朕夫妻一场!”冷冽低沉的声音饱含怒意和不耐,男人根本懒得看被团团包围的女人。   他没有发现,女人的眼神一瞬间改变了。   原先的痛苦和疯狂悄然消失,浮现的只是平静……   黑无常认真地道歉:大神,我们弄错了,十分抱歉。现在,您有危险,我们可以给您提供绝对的帮助。   占夺女人躯体的洪绛没有功夫理会黑无常,她在思考。   这个女人是大央王朝第五位皇帝央高宗央子聆的废后慕容伊,按照历史的发展,今天就是慕容伊的死期。   央子聆是历史上赞誉最高的帝王,因为他的智商非常高,被后世誉为“鬼才帝”。他的一生都致力于除旧革新,将大央一度推向世界的顶峰。   他,央子聆,是世界的无冕之王。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在借用了舅父的势力顺利登基后。   先下令斩杀舅父慕容家九族,后又废了正妻兼表妹慕容伊的皇后之位。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他亲赴冷宫斩草除根。   慕容伊非常爱这个丈夫兼表哥,为了他背叛自己的父亲以及母家。在央子聆逼她死的时候,她选择了撞墙求死,期望得到他的怜惜。   可是她太高估自己在央子聆心里的地位,他另有所爱。   而她的撞墙,更是激怒了这个高智商的皇帝。   他让两名冷宫里的太监,一人按头,一人按脚,他亲自活活地把她掐死在大庭广众之下。   可怜慕容伊,曾经的一国之母,死后连一副棺椁都无。甚至,连张破草席都没有……就那样,被扔在了乱葬岗上,任由野狗啃食。   她不经意地瞥了眼央子聆,眼眸一眨就有了主意。对付这样鬼才的皇帝,要的就是出乎他的意料!   而原主的撞墙实在是小儿科,不够震慑人心。   既然她来了,玩得就是个心跳!   “唰”地一声,慕容伊抽出了离她最近的那名侍卫身上的刀,猛地往自己胸口捅去。顿时,鲜血四溅……   央子聆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温热的血滴,鼻底蔓延着浓厚的血腥味。他怔怔地站在那里,浑身僵硬,完全反映不过来。   别说是他,黑白无常这两位神助攻都吓傻了。   大神,您这么狠,您的师兄们知道不?   “噗嗤”,慕容伊在所有人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猛地抽出胸口的刀。“嗤”地一声,又朝胸口捅了进去。   鲜血染红了她身上的雪白的衣裙,胸口的血如小的泉眼一样,不停地往下流着血……   眼见着人要倒下,央子聆动作快过思想,在回过神来的时候,怀里就多了个半个身体都是血的女人。   入眼的腥红,染红了他的双眼。   他的心脏在不停地抖着,他第一次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六哥……”慕容伊胸口疼得恨不得昏死过去,但她还是坚持把要说的说完。她刚喊出这两个字,就明显地感觉到央子聆浑身一颤。   儿时的称呼,杀伤力真大,没见这个冷血的男人表情都变了么!   “我从小就喜欢你,喜欢你笑,不喜欢你皱眉难过……”慕容伊硬是挤出了两行眼泪,多半是疼的。“但是,我知道你一直都只把我当妹妹看……”   呸!这男人根本就是拿慕容伊当跳板,纯粹的过河拆桥。   慕容伊一边腹诽一边还不忘记继续泪语连连,说出一个个惊天大秘。“你从来不会像看独孤晴那样看我,可是我还是不想去为难她。我知道你爱她,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六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只要你好,我就很开心了。”   “六哥,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你要什么,就算我没有,我也会尽力给你。何况,只是我的一条命……”慕容伊的笑容凄美异常,又带着淡淡的满足。“能在死前看着你,我就感觉非常幸福了。我要永远记得你,六哥……”   “伊妹妹!伊妹妹!”央子聆摇晃着昏迷的女人,心头蔓延着对死亡的恐慌。他怒吼着身边的侍卫,“还不快传太医!快!”   “你不能死,不能死。”央子聆紧紧地抱着她,一只手按着她不停淌血的胸口。“伊妹妹,六哥和你开玩笑的。你不能死,你醒醒……”   是啊!她不仅是他的妻,还是他的表妹。   那个,从小就喜欢跟着他,在他身后追着喊他“六哥”的小女孩……   其实,她一个废后,对他能有多大的威胁呢?她的死,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他不过是想过来出口气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一群人忙着救人,躲在慕容伊耳环里的黑白无常吓得瑟瑟发抖。   白无常:小黑,你说大神不会报复我们吧?她那么狠,会不会把咱给轰成渣?   黑无常:很有可能。   洪绛大神最大的性格特点:有仇必报。   她要是知道他们故意送她来到这个时间段,害她承受那两刀的痛苦。说不定,会把他们报复得连秦广王他老人家都不认得他们。   慕容伊的意识非常清醒,只是失血过多暂时醒不过来。精通武功的她,当然知道刀往哪里扎会既流出吓唬人的血又不丧命。   她赌的,是央子聆最后一点良知。   之所以说出那些话,完全是为以后该怎么面对央子聆做铺垫。在知道他有真爱独孤晴之后,慕容伊就没有想过用爱情栓住这个皇帝。   既然爱情方面不能涉足,不是还有亲情么。   表妹和妹妹,就差了一个字。   央子聆自己不也对慕容伊说过么——朕一直只当你是妹妹。   妹妹就妹妹,就做你的好妹妹!   一点愧疚,一点亲情,再加上一点习惯。她就不相信,央子聆还会伤害她。至于让央子聆重新立她为皇后,完成重塑凤命……   也不是很难。   在达到这个目的之前,她一定要成为央子聆心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皇帝最缺的是什么?   爱人?亲人?权力?   错!   皇帝最缺的是安全感!   一个全心全意心里只有他的人,才能得到皇帝最大的包容。那样,会让皇帝觉得自己很安全,不会被背叛。   尤其,越聪明的皇帝越是疑心重。   缺乏安全感,是央子聆致命的缺点和软肋。   央子聆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看到朱笔上的朱砂,就想到那天慕容伊在他面前拿刀捅自己的样子。   让他一直忘不了的,是溅在他脸上的血。   他烦躁不已,揉着发疼的眉心。自那天后,他天天去冷宫看她。可是,那人就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地睡着。   如果不是那微弱的呼吸,他都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具尸体。   想到这儿的时候,他就感觉心脏抽搐着疼……   “皇上,皇后醒了。”御书房突然出现一个人,他的声音低沉非常悦耳。他一袭赤黑色绣龙暗纹锦袍,脸色有些难看。   央子聆心中正松了口气,看到他的脸色,心头又一紧。“怎么?”   “皇后她……她好像不对劲……”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皇上要做好心理准备,寒墨说她因为失血过多,又受了比较大的刺激,一时心智大变。可能,会痴傻一辈子了。”   什么……央子聆满眼的不可置信,“她傻了?”   “嗯。”他非常肯定地点头,“一个人都不认识,还不肯吃饭。一直说要回家,说要见六哥。”   六哥……原来你傻了,还记得要找我吗?   央子聆有些恍惚,心里十分愧疚。“朕去看看……”   “那个,我听说皇上昨晚做噩梦了?”他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这是助眠养生的,我今天顺便带来了。”   央子聆摇头,没有伸手去接。“朕不是因为太累才睡不安稳,而是……你知道吗?应觉,朕从来没有想过皇后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会做出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朕的脸上,都是她心口的血……”   “夜里,梦中朕好像也看着一个女人,她的血喷在朕的脸上,却从朕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她在朕面前倒下,朕想去抱她,却怎么也碰不到她……”   就好像,他和那个女人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曲应觉拍拍他的肩,安慰道。“皇上是受惊了,多思才多梦。”   慕容伊蜷缩在床的一个角落,用被子裹着自己,只露出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眼中除了防备就是恐惧。   她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在被子里抖得像筛糠子一样。   妹妹这个角色,真心没什么压力。只要表现出对哥哥的依赖和信任,然后维护哥哥心疼哥哥就好。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切为了哥哥!   慕容伊不断给自己催眠:央子聆是我哥,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黑无常这么认真的鬼大仙都打起了退堂鼓,立马劝了句:大神,您看实在不行,咱换一个呗。反正那么多皇后……   不换!央子聆还欠本座两刀,本座要亲自捅回来!   …………这是心惊肉跳的黑无常。   ……………………这是抖得像筛糠子一样的白无常。   然后,两个鬼大仙齐刷刷地用同情默哀的目光看着大步流星走近的央子聆——对不起,大神,我们帮不了您。您师妹太强大……   “伊妹妹……”央子聆亲眼见到如受伤的小兽一样的慕容伊时,心脏蓦地一疼。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地刮了一片肉下来,几步走过去连被子带人抱在了怀里。“伊妹妹,认识我吗?”   “六哥,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慕容伊伸着小手紧紧地拽着央子聆宽大的袖子,又害怕他生气似的紧张地仰头盯着他看。“六哥,我们是在哪里?”   “我们在……”冷宫两个字被央子聆急忙咽了下去,他随便扯了个谎。“在外面,我们出来玩的。”   “你骗我。”慕容伊的指控让央子聆眸子一冷,可是她却说。“六哥,是不是我爹爹又欺负你了?你放心,我帮你,我不让任何人欺负你!爹爹也不行!”   “我……”央子聆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确信,她是真的忘了,真的痴了、傻了。   否则,她怎么会不知她的爹爹已经被他五马分尸,尸体都挫骨扬灰了?   央子聆还记得,他下令处置她爹爹时,她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只为求他放过她爹爹一命……   在得知她爹爹尸骨无存的时候,她当场昏了过去,病了好几天……   现在,她只记得她爹爹欺负过他。却忘了,他杀了她爹爹……   你心里,我就这么重要吗?央子聆眼睛有些酸痛,他沉默地把她抱在怀里。听着她说着天真却真诚的话,越听心里越是难受。   “六哥,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你。”   “你是我哥哥,我最好最好的哥哥。”   “你记得哦,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只要是和你作对的,欺负你的,我就让爹爹处置他们。”   “六哥六哥,你是不是被皇上姑父赶出来了?这里好破好旧,晚上的时候还有鬼在叫,好可怕。我们走,好不好?”   “我跟着你,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我会很乖的,你不要不要我。”   央子聆眨眨干涩的眼睛,将眼眶里的泪水眨去。他紧紧地抱着她,“六哥不会不要你,永远都不会……”   就算你傻了,我也不会扔下你,让你自生自灭。   你是我妹妹,更是我三媒六聘拜过天地的妻……我怎么会不要你?早知道会这样,我……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慕容伊天真又担心地问道,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央子聆。   她眼里的纯真,看得央子聆自惭形秽。   不禁,他伸手掩盖住她的眼。内心挣扎不已:不要这样看我,这会让我更加内疚。是我毁了你,你却还如此信任我、依赖我……你知不知道,你不该这么爱我的,不该啊!   慕容伊轻轻眨着眼睛……   长长的眼睫毛柔柔地刷着他的掌心,像停留在他掌心的蝴蝶在翩翩起舞,让他的心脏蓦地柔软了几分。   央子聆仿佛被烫了手,连忙收回去。放回袖中的时候,心里却开始惋惜,没有多停留一会儿。   央子聆知道,她现在的智商和孩子没什么差别。他只能哄着,声音不自觉得变得温柔且有耐心。“你不用担心,以后六哥出去干活,挣钱养你。”   “不,六哥怎么能去干活。我去!”慕容伊立马从他怀里跳了出来,手舞足蹈地说着,带着几分天真几分活泼。“我力气很大的,一定能赚很多很多的银子。六哥,你在家里,我出去赚钱!”   少女的纯真,打动了这个满怀愧疚的男人。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胳膊,“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赚什么钱!”   “能的!”慕容伊把眼睛瞪得老大,好像那样眼前的男人就会相信她说的。“我听爹爹说,有专门要女孩的地方,那里的女孩能赚好多好多……”   “啪”地一声,响彻在残破的宫殿里。   央子聆愣愣地看着自己发红的掌心,反射性地去看慕容伊。却看到她满眼的委屈,没有一点儿怨恨……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抖,抖得生疼。   他多想看到她的愤怒和怨恨,可是没有。她只是委屈和不解,完全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看到那张美丽却苍白的脸上,红彤彤的五根指印……他终于忍住不留下了泪,他颤抖着手抚摸着她的脸。“你爹爹骗你的,那里不是好地方。以后不准再提,也不准去。疼不疼?”   慕容伊摇头,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道。“不疼……六哥,是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你骂我……打我都好……不要不要我……”   “六哥要你。”央子聆默默地流着泪,把她拥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安慰。他一直保证着,“六哥不好,不该打你。以后,六哥不再打你了,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央子聆终于知道,怀里的这个女人,最怕的不是痛,更不是死,而是他会不要她。难怪,她会那么决绝地把刀捅进自己的心口……   这个世上,恐怕只有她一个人会这么一心一意的只为了他。   他如果失去她,或许这辈子就再也找不到一个如她这般爱他的人了。想到这儿,他把她抱得更温柔了,像捧着今生唯一的宝贝。   傻了就傻了吧,傻了你还是眼里只有我,这何尝不好。   伊妹妹,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再受伤害。我要让你开开心心地过完一生,一直陪着我到永远。   央子聆不知道,黑白无常已经像看死人一样看了他很久很久。两个鬼头一回有默契地想到了一起:洪绛大神会讨回这一巴掌的吧?一定会的吧?   当然!本座还要让他试试被心爱的女人狠狠抽耳光的滋味!慕容伊闭着眼睛假寐的同时,不忘记为黑白无常解惑。   …………   …………   (您可以忽略我们,您忙……)   胸口的伤虽然避开了要害,但是每天都要换药,然后被人把脉。换药都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可是把脉……   慕容伊端量着面前这个所谓的太医院医术最好、最年轻的太医,给出个非常平淡的评价——长得么人模狗样的。   不是人太医寒墨长得不好,反而是这位的容貌是数一数二的。和央子聆相比,也是毫不逊色。   慕容伊会那么评价,完全是在了解这位太医做的那些事情之后。   太医寒墨,与央子聆的真爱淑妃独孤晴从小青梅竹马。独孤晴被选进宫做妃子,他就通过一身的医术混进太医院。   只有一个目的,多陪陪心上人独孤晴。   按说,要只有这样,慕容伊也不会多讨厌寒墨。她还是比较欣赏为爱情牺牲的男人的,只是寒墨的做法挑战了慕容伊的底限。   后宫之中妃嫔争斗随处随时可见,而太医往往是妃嫔们选择的最好的帮凶。而寒墨就是独孤晴的最佳帮凶,暗地里杀了不少和独孤晴争宠的妃子,更是连襁褓中的皇子都没放过。   所以,慕容伊对寒墨的态度,只有三个字——看不起!   寒墨一边把脉,一边有自己的算计。他的武功不弱,可以感觉皇帝放在冷宫的暗卫都不在。所以……   独孤晴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皇后,这个已经痴傻的皇后完全阻碍了独孤晴。他只有杀了她!   尽管,杀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让他自己也很看不起自己。   但是,他的这双手,因为爱一个人,早就不干净了。   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次。   他只愿他爱的女人,能够幸福。   取出一根银针,他的眼神扫过那双天真的眼眸时,手僵硬了一下。随即,他咬了咬牙,狠狠心,对准她的头顶天灵穴扎下去。   他的手腕,被一只纤细且苍白的手握住。   他惊骇地望着这个已经痴傻的女人,发现自己被按住了命脉,根本动弹不得。   她的眼睛里,异常平静,静得像是丝毫没有涟漪的湖面,激不起一丁点儿的波澜。静得,让他的心脏发颤。   那根银针,捏在他的两指间,定格在她的面前……   “小郎中,银针这东西可不能随便玩儿。”慕容伊冷冷地注视着他,嘴角勾起抹寒烈的笑,“我来教教你,不收费喔。”   寒墨的手腕一酸,他看到原本捏在自己手里的银子,深深地插在了自己的脉搏中间。只要手腕一动,他的这只手就彻底废了!   于是,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胸口中了两刀依旧能活了下来。   她,不仅武功超绝,而且医术了得。   “你没有傻。”寒墨明白了,她都是装的,一直都在骗着所有人。“真是好本事,皇后娘娘。”   慕容伊瞥了眼他的药箱,又拿出一根针来,不待他反抗,她又扎在了他另一只手上。“小郎中,学医不为了治病救人,要手还要何用?”   “你!”寒墨怒了,却也害怕。这银针,控制了他的双手,更遏制了他的内力。他只能任人宰割……   “喔,你的手当然还有用处。”慕容伊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看似天真的神色却掩盖不住最深处的平静。“用来抱淑妃。”   寒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想到他和淑妃的秘密会被这个女人知道!   她不是愚蠢得很吗?怎么会……   “我看着傻,你们就真当我傻么。”慕容伊冷冷地哼了声,“我现在杀了你,然后再用化尸粉化了。谁会知道我并没有傻?小郎中,你看你是想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还是配合我?”   “你要做什么?”寒墨冷静了下来,他不想就这么死了。他更知道,这个女人说得出做得到。看她胸口的伤是她自己弄的,就知道她对自己的狠。   那她对别人,就更狠了。   慕容伊不看他,摆弄着他的药箱,把有毒的或者可以变成毒的全部拿了出来。一边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要做什么你不需要知道,你现在要想的是该怎么样保住你的小命。当然,还有你的小青梅以及你们爱情的结晶。”   要说这央子聆连项寰都不如,人项寰至少儿子是自己的。央子聆连喜欢的八皇子都不是自己的,这绿帽子被人带着还乐颠颠地给别人当便宜老爹呢。   “你这都知道?”寒墨震惊了,这个秘密只有他和独孤晴两人知道。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帮独孤晴成为皇后的原因之一,他想自己的儿子做皇帝。   “我没什么不知道的。”慕容伊懒得看他,这样的人渣她觉得多看一眼都会少几年道行的。“好好配合我,你一家人……嗯,至少你自己可以安全。不然的话,你们一家三口只能地下团聚了。”   寒墨怀疑地看她,“我凭什么信你?你没有证据,威胁不了我。”   然后,寒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名贵的药材和研制的□□被她一股脑地倒进了宫殿里唯一的一个空了的花瓶里。   慕容伊不再看他,背对他直接躺下去睡觉。只留了一句,“你可以试试……”   听到寒墨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慕容伊才翻身坐起来,看着门外叹息:项崇的转世,真是有够差劲的。   在用银针锁寒墨右手的命脉时,她看到他手腕上那水滴型的红色胎记。那是她离开大齐王朝时,给项崇的礼物。   原本想着,若是来世有缘,可以凭借这个还项崇一份情。   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转世就是转世,人早已不是那个人了。   以前的项崇打开了她尘封多年的心,现在的寒墨她却连看一眼都觉得……脏!是的,就是脏。   慕容伊一直知道,冷宫的暗处藏着很多人,只有今天才是空无一人。了解历史的她知道,大央的皇室是最特别的。   因为,有个与皇室不是同血脉却是同等权力的统治者。   曲家家主,暗帝。   而且,在帝王昏庸时,暗帝可以废除皇帝,另立新君,或者自立。   央高宗央子聆的暗帝,应该就是曲家第五位家主曲应觉。那个传说中,大央王朝的第一美男子。   唔……这个人,她应该接触不到。   然而,慕容伊不知道,有一种人你不去靠近他,他会主动靠近你的。   就像现在大摇大摆地走进冷宫,坐在她床边像坐在自己家里面一样的男人。他一双桃花眼流光四溢,赤黑色绣龙暗纹锦袍尽显华贵。   慕容伊忍住扶额的动作,轻轻地扫了他一眼,不说话。   当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时候,通常情况下都会沉默不语。   曲应觉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眼里闪动着精光。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并没有太医和央子聆说得那样,变傻了。   而是,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他也在暗处观察过她一段时间,那个时候的慕容伊非常简单泼辣,经常去找后宫妃嫔的麻烦。   央子聆宠爱哪一个,她就和哪一个没完。   他那个时候就觉得慕容伊非常无理取闹,当然也非常可怜。谁叫她爱上了一个永远不会爱她的人?   可是,所有的一切,在她拔刀插入自己胸口的时候都变了。   那个时候,他也在,不过是藏在暗处看着。   他看到她的动作是那么地快、那么地狠,然而她的眼神是那么地平静、那么地空寂。不可否认,他被深深地刺激了。   他非常肯定,这个女人已经不是那个爱着央子聆的慕容伊。   所以,他问,“你是谁?”   慕容伊打量着他,这个男人显然比央子聆看得清。也许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显然不相信她傻了,那么又何必再装?   反正,她要骗的人,从头到尾只是央子聆一个。   “如你所见。”平静且冷淡的四个字,回荡在破败的宫殿里。   曲应觉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好好认识一下,这个特别的女人。他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挑眉一笑。“曲应觉,我的名字。”   “慕容伊。”她盯着他看,看他放在鼻子上的手慢慢地放下来……   小黑,他就是顾青的转世吗?   黑无常立即将功补过:是的,他就是。而且,他的魂魄过奈何桥的是只喝了半碗孟婆汤,另外半碗被他倒进了鬼差的嘴里。   害得现在鬼差都没想起来要做什么工作,蹲在奈何桥上画圈圈……   也就是说,他随时可能想起前世。   慕容伊还记得,顾青的最后表白,我心悦你。   还有,那把折扇上的——今生已过矣,结取来生缘。   “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慕容伊回过神,微微一笑,回答着曲应觉的疑问。“他……很好。”   曲应觉点点头,心里酸酸的,有些莫名的嫉妒。却更担心她的处境,“你就这样一直装下去?皇上很聪明,早晚会穿帮的。”   “那就等穿帮了再说。”慕容伊倒是不在意,反正她是来玩的。   顺便,报复一下这些不知所谓的渣皇帝。   曲应觉却为她这种不要命的想法担心不已,更是莫名地牵动了他那根隐痛的神经。好像他梦里,曾有个女人也是这样不要命。   于是,他就更不能坐视不理了。   曲应觉难得认真了一回,“你跟我走,我保护你。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跟我离开这里,我带你走。   前世,这个男人那般坚定地放弃所有,想给她生命里带去最后的光芒。   今生,他又一次递过了双手。   他说,我保护你。   多么诱惑人的四个字啊!   比“我带你走”更加打动人……   “曲家呢?”慕容伊很动心,却不会答应。正如前世她没有答应他一样,她不希望他背负太多。“你有你的责任。”   他是顶天立地的人,做不出逃避责任的事情。   她答应了,可能他会一直陪她,直到两人渐渐老去。可是,他一定会活得非常不安,这不是她想要的。   他要她快乐,她又何尝不希望他幸福?   曲应觉怔愣了,他望着她,眼睛里流动着温暖。他的心,在被拒绝时没有疼痛,反而被熨烫了。   因为,她懂他。   她的拒绝,拒绝了自己将来美好的生活,却维护了他的责任心。   “人生得卿一知己,足矣。”曲应觉真的觉得非常满足,原以为他今生会非常孤独地终老。却没想到,在这冷宫之中,有个人这么懂他。   曲应觉笑得很开怀,也郑重地允诺。“慕容伊,我不会让你有事。”   慕容伊垂下眼帘,怕自己忍不住会落泪。他总是能说出让她感动到无以复加的话,让她还不了他的情。   ——跟我离开这里,我带你走。   你跟我走,我保护你。   ——我心悦你。   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即使还未曾想起他爱过她,还会做出相同意义上的承诺。他即使只是与她初次见面,还是会那么地维护她、关心她。   “谢谢。”可是,她说得最多的只能是这两个字。除此之外,她对他就是不留余地的拒绝。   即使出于好意,也定是会伤了他心的拒绝。   曲应觉听到这两个字的道谢,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却未曾放在心上。他临走前叮嘱她,“皇上要了五个暗卫在你这里,自己小心些。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在宫门口挂一块红布,我就会来了。”   “我知道了。”慕容伊看着他的笑容,又多加了句。“你也保重。”   曲应觉听到她关心的话语,笑着答应了。“好。”   黄昏时分,央子聆就会准时出现在冷宫之中。他每天都会带一件小玩意儿哄慕容伊,好像真的把她当作小孩子。   而慕容伊看到他送东西给他时,露出的笑容,是他最喜欢看的。   看着慕容伊手里拿着一个瓷娃娃,笑得天真无邪。央子聆心里头涌动着一股深深的满足感,“今天有没有乖乖喝药?”   “有。”慕容伊一边玩着瓷娃娃一边讨好,“六哥我最乖了,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故事,新的主角定位,诸位走过路过的,多多捧场哦!   ☆、2.1痴傻后PK鬼才帝之“有胆子你试试”   “是,你最乖了。”央子聆觉得自己很奇怪,看到她这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居然会心里变得柔软了起来。   变傻之前的慕容伊好像一下子从他的记忆里消失了般,他甚至记不起她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了。   恰恰,他不讨厌她傻,反而觉得傻得可爱。   任由央子聆把自己揽入怀里睡觉,慕容伊已经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变得非常坦然。她一遍遍催眠自己:就当抱个枕头。   从她变傻之后,这个男人好像每天晚上都抱着她睡觉。慕容伊怀疑地看了下他身体的某个部位,不会是受了太大刺激不行了吧?   那么多美人不去搂,抱着自家傻妹妹,想想都不正常。   “伊妹妹,你还没睡?”央子聆感觉怀里的人在不停地动,动得他已经禁欲半个多月的身体都开始发烫了。不由得放开她,往一边缩了缩……   这是他表妹,她已经傻了,不能再吓坏她。   要是刺激她想起什么……央子聆的心肝颤了颤,难以忘怀她把刀捅进胸口的画面,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怕事情重演。   睡什么睡!   你试试白天五双眼睛瞪着的滋味,她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   现在又让她睡?有完没完?!   显然,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她装得非常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两只小手拽紧了他的白色中衣的一角。心里想着,既然睡不着就找点事情做做呗。   “六哥,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哭?”   嗯?央子聆汗毛一竖,脊背僵了僵。   他环顾四周,破烂的宫殿连窗户都关不上,风从破窗里穿梭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赶紧把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揽在怀里,柔声安慰,“不怕,六哥在。没有人哭……”   “有的!”慕容伊声音虽小却非常坚持地强调,她紧紧地握着拳头,苍白的脸上满是恐惧。“是个女人的声音,她哭得好惨……”   女人?哭得好惨?   央子聆心脏一抖:都说冷宫里冤魂多,而且听说一般疯了或傻了的人都能听到正常人听不到的。   伊妹妹不会是被鬼缠身了吧?   不得不说,聪明人就是想得多。   慕容伊只是无聊,睡不着。而且想着,今天央子聆睡不好,说不定明天就不会来了。然后明天晚上她就可以收拾那五个一直盯着她的暗卫……   没想到!   没想到央子聆会把她抱得更紧,居然相信真的有女鬼!他一手揽着她,一手捂着她的耳朵,声音非常紧张。“伊妹妹,你别怕。六哥保护你,不让任何东西伤害你。”鬼也不可以!   怎么感觉你比我还怕?慕容伊在央子聆看不到的地方忍不住翻白眼,继续刺激某人脆弱且敏感的神经。“六哥,你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会不会是他们说的专门埋死人的地方?那个女人她又哭了,她说我们抢了她睡的地方。可是六哥,这里明明没有人,会不会是鬼?”   央子聆脸色铁青,瞪着屁股底下的床恨不得瞪个窟窿出来。   他怎么没想过,冷宫里曾经关过那么多妃子,她们之中肯定有人是死在这床上的吧?他居然让伊妹妹躺在这里这么久……   “咱们把床还给她!”央子聆咬紧后槽牙,不知是恨自己更多还是恨那莫须有的鬼多一些。   连人带被子横抱在怀里,央子聆温柔地低头安抚着被吓坏了的女人,“六哥带你去别的地方睡,好不好?”   咦……编个鬼故事就能出冷宫?   慕容伊表示不解,是不是哪里她弄错了?这事情的发展方向不太对呀!   “六哥,这是哪里啊?”慕容伊看着到处彰显帝王威严的寝宫,十分怀疑地看着央子聆。这男人不会真被她带傻了吧?   “以后,咱们住这里。”央子聆没说这是自己的寝宫,是怕慕容伊想起什么来。他的龙床上还是第一次睡了别人,可是他却觉得安心。   “哦。”不说就不说呗,就当不知道。慕容伊想,在这里住下来可比在冷宫方便多了。她非要把后宫搞得鸡犬不宁不可,否则太便宜央子聆了!   央子聆第一次任性,却把前朝后宫给弄得鸡犬不宁。   前朝,听说皇上大半夜把废后从冷宫亲自抱回自己的寝宫,大臣纷纷劝诫。尤其是御史们,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央子聆本人非常淡定,他冷静地等着所有大臣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部说完。然后,他抛下一个惊天巨雷。   “慕容氏纵使是废后,她还是朕的妻,更是朕最亲的亲人。朕与她夫妻一体,居住何地,干卿底事?”   女儿是后宫妃嫔的官员们暗自抹了把冷汗,看来这皇后娘娘是有死灰复燃的节奏啊!不行,得把这消息传给女儿!   后宫里接到老爹消息的妃嫔们坐不住了,一个个咬牙切齿,卯足了劲要再会会那个废后!   “娘娘好本事。”寒墨坐在龙床下面的一张绣墩上,说出的话三分钦佩七分讽刺。“一招装疯卖傻,竟比正常的时候更加受宠。”   黑无常忍不住为寒墨默哀了一下下,在慕容伊想反唇相讥的时候,立马献计:大神,让他拜倒在您的裙下,然后随便折腾。   慕容伊难得赞同:好主意!小黑,本座不会亏待你。   黑无常松了口气:幸好他机灵,找到一张保命符。对不起了,宙尚大神……   “小郎中,我这胸口还很疼,你帮我看看。”慕容伊柔弱无骨的手攀上寒墨的胸膛,杏眸里闪动着纯真的光芒,唇边的笑容异常地蛊惑人心。   寒墨的心跳很快,他紧紧地闭着嘴巴,生怕一个不注意心会跳出口来。他觉得她的笑容非常熟悉,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而偏偏此刻,帝王寝宫内,暗卫无处不在。   寒墨置于膝上的手紧握成拳,额前不断地沁出冷汗。说出的话都开始结巴起来,“娘娘身体、身体已经大有、大有好转……”   慕容伊走到他身后,双手从他的背后绕到胸前,亲密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感觉到他身体僵硬后,她更是玩心大发。   她轻轻地靠近他的耳畔,略嫌苍白的手抚着他的心脏处。“你的心跳得好快,我能感觉得到……”   “我……”寒墨喉结滚动了下,冷汗顺着他的眉骨悄然流下。   为什么会这样?   仅仅是因为暗中的暗卫,还是因为他们靠得这么近?   寒墨的心脏已经不受控制,他极尽全力地在克制、在隐忍。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我爱的是晴儿……   “在想独孤晴?”慕容伊笑得妖冶动人,她凑得越近就越能感觉到被她抱着的这个男人的心跳跳得越快。“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当你曾认定的某件事情需要一再强调的时候,这件事情就已经失去了真实性。”   寒墨愣住了,他微微侧过脸,脸庞却不经意地触及一抹柔软。   她的唇轻轻拂过他的脸,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拂过他的心尖,让他一瞬间浑身如触电般,心跳的频率再也恢复不到正常。   慕容伊平静的眼眸深处划过一丝懊恼:该死的!太不小心了……忍住擦嘴的冲动,她笑得更加妩媚起来。   一手搭在他坚实的肩头,一手轻轻揉着他不规律挑动的心脏处。她的声音柔得似乎能滴出水来,“你的心乱了,我帮你揉一揉。”   “你在怕什么,我都知道。”慕容伊的眼睛从暗处藏着暗卫的地方飞快地划过,五个暗卫而已……“小郎中,你看我帮你解除后顾之忧,等着。”   寒墨只感觉背后一空,心也瞬间空了。   他慌乱地扫视着寝殿四周,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他想出声唤她,却不知唤她什么。   “嘭”“嘭”接连五道声音过后,五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暗卫倒在寒墨的脚跟前,面色黑得堪比夜色。   而那个在一招之内制服他们的女人,轻松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你们功夫还是不错的。”可以接得住她一招,还算行。慕容伊在他们面前蹲下,找到五个人中为首的那个,解了穴道。   曲杉记得曲家暗卫祖训,这种情况他别无选择,只能咬破嘴里的毒囊自尽。   “喀拉”一声,曲杉觉得自己的下巴突然消失了般,他恨恨地瞪着眼前这个女人。她居然卸了他的下巴!   “好歹一条命,这么悲观做什么。”慕容伊用“你们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他们,然后在所有人目光注视下,她拔下了自己发髻上的一根簪子。   簪子尖的那头上,挑着一枚从曲杉牙齿里找到的□□。   慕容伊飞快地帮曲杉接好下巴,“找你们出来,是有事情请你们帮忙。怎么?你们曲家暗卫不是保卫皇室的么?我虽然被废了,好歹也是你们皇帝主子的人。”   “娘娘请说。”曲杉无话可讲,他直觉不能惹这个女人。   她能把那么聪明的皇上骗得团团转,何况他们?   额……曲家家训——识时务者为俊杰。   慕容伊感叹了句,“孺子可教。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时刻记得我是个傻子,知道么?”   您这是装上瘾了?寝殿内所有男人的心声……   身为暗卫,在主子不需要他们出现的情况下,消失得非常快。   寒墨感觉到四下已经无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女人太厉害了,惹不起啊!他狠狠地闭上眼睛,艰难地开口,“娘娘说吧,要我做什么。”   他认输。   最让他觉得看不起自己的是,他居然非常可耻地看见她笑就心跳加速。   为什么?   寒墨抓心挠肺,百思不得其解。   “小郎中,积点德。”慕容伊站在他身后,看似玩笑地拍拍他的肩。在他耳边用极为认真的语气叮嘱,“要时刻记得,你是大夫。”   寒墨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遭雷击。   他的手被她的手轻轻握着,放置他的眼前。   耳边,是她半是叹惋半是奈何的声音。“这双手,是救命用的。可千万,别再染血了。”   “呵……”寒墨的冷笑多半是凄凉,“娘娘不觉得,太晚了吗?”   慕容伊见他也并非不知悔改的人,只是叹一声“爱情当真蒙蔽了他的良知”。她从他身后搂着他宽阔的肩,轻轻摇头。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你,要我做的,就是这个?”寒墨的心揪了揪,他以为她是和独孤晴一样,是为了重新做皇后,才会威胁并拉拢他的。   “当然不。”慕容伊的答案让寒墨非常失望,可是下一刻他却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了莲花花瓣一样。   因为,这个女人说。   “我要你,洗干净这双手。”   “在今天之前,你杀过多少人。在今天之后,你就要救多少人。”   项崇……你是那个给我温暖的项崇,我还是无法看着你明明有机会回头,还要步入深渊。我愿意,再拉有着些许良知的你一把。   寒墨第一次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从她的眼角眉梢间,他看到的只是一望无垠的平静。   静得,仿佛一潭死水。   他放松自己的身体,靠着站在身后的她。这一刻,他竟有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就好像他找到了寻找一生的归宿。   “能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吗?”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装疯卖傻骗皇帝?   为什么要让他远离宫廷的斗争?   为什么明明可以威胁他帮她却没有?   慕容伊记得,她还是郭朦的时候,和项崇第一次见面。   项崇就问她,究竟要什么。   她当时并未回答,而是引导他一步步达成自己的目的。   或许,她死了后,项崇都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吧。   “做什么……”慕容伊轻声笑了笑,反问。“我如今一无所有,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要我的丈夫心里有个角落能够放得下我,妻也罢,妾也罢,表妹也罢。不管是什么,总要让他知道我存在过。”   ——妻也罢,妾也罢,表妹也罢。   寒墨使劲地把她往前一拽,将她横抱在自己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他的怀抱十分适宜,他的眼中染上了一抹嫉妒。   是的,他自己都知道,在她说出这个目的的时候,他嫉妒了。   因为,她做的一切,最终的目的都是那个九五之尊的皇帝。   “就因为,他是皇帝?”他的声音黯哑,像一头被伤到了的雄狮。很多年前,就因为央子聆是皇帝,抢走了他青梅竹马的女人。   那时候,他觉得不甘,觉得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夺走了。   可是现在,他是纯粹的嫉妒。   嫉妒这个女人,那么爱央子聆。   慕容伊沉默地摇头,她并不反抗他的怀抱,反而有种久违的熟悉。虽然人已不是那个人,可是怀抱还是那么暖。   她想起了那个总是在她最痛最疼的时候,抱她在怀里的男人。   可惜啊!   他,终究不是他。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慕容伊的确只剩下央子聆这一个亲人,她的九族都被灭了。或许几百年内,都不会再有盛极一时的慕容家族。“告诉你也无妨,我只是想他尝一尝,我经历过的痛。”   央子聆是真的该尝一尝,慕容伊的苦。那种牺牲一切却求而不得……   所以,她是在报复……   寒墨愣住,继而他低头,认真地陈述。“很危险。”他在皇宫五年多,知道央子聆是一个多么聪慧过人的帝王。   ☆、2.2痴傻后PK鬼才帝之“有胆子你试试”   “你担心我还是担心淑妃?”慕容伊拍拍他揽着自己腰的胳膊,“放心,我不会伤她性命,央子聆更加舍不得……”   “我担心你。”寒墨沉着而又冷静地打断了慕容伊的话,他的眼睛里只有认真严肃和担忧。“就算现在你已经靠近皇上,可是你已经没有皇后的权力。在这里,谁都可能害你。”   慕容伊从没想过,寒墨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把头枕在他的肩上。感觉到他僵硬了一下又马上放松下来,她呢喃了句。“借我靠一会儿,有点累。”   她,只是不想面对,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已。   “嗯。”寒墨怕影响她休息,抱着她一动不动。低头看着她平静的睡颜,他的心头像是堵了块石头。   慕、容、伊……你我若是早相识,是否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我不会因为执着于一个人而一步步坠入深渊,犯下种种杀孽。你也不会站在风口浪尖饱受痛苦,而今孤身奋战。   若我说,我想为你遮挡风霜雨雪。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   正当慕容伊无聊的时候,有人送上了门。看着眼前这个艳光四射的女人,慕容伊在记忆里翻阅着关于她的所有资料。   央高宗贵妃霍氏,小字玖玥。父兄相继为大央破虏将军,领兵十万镇守戍边。高宗十二年三月,因私造御用之物被其下属揭发,定谋反之罪。   霍玖玥一生无子,被打入冷宫当天就被恩赐一条白绫,死后同样扔到了乱葬岗,同样没有棺椁,连草席也无。   而霍家,和慕容家一样,惨遭诛灭九族。   霍玖玥的兄长被处于凌迟,活活刮了一千零八刀才咽了气。   慕容伊对眼前如今还荣宠备至的女人很是同情,她的眉宇间虽然张扬跋扈了些,难得还有着她本来的善良和纯真。   这在乌漆墨黑的后宫,非常难得。   慕容伊任由她上下来回地打量着自己,就是不出声。她的眼神里明显写着嫉妒和鄙夷,“听说,你傻了。”   “霍玖玥。”慕容伊恢复了她的本来面目,冷淡且平静,淡漠且疏离。她清冷的声音,吓得霍玖玥不禁后退了两步。   霍玖玥环顾四周,除了面前的女人,再无旁人。她惊诧地指着她,“你没傻!你胆敢欺君!本宫要告诉皇上……”   “没有人教过你吗?”慕容伊平稳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指着自己的动作定格。“当你用一根手指指着对方的时候,其中有三根手指是指着你自己的。”   霍玖玥愣了愣,还求证似的看自己的动作。   “你来这里,无非是想看看我对你还有多大的威胁。”慕容伊拉着突然又要炸毛的霍玖玥坐下,“你这火爆脾气,其实我挺喜欢的。不过,我想问一下,你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吗?”   “只要是和本宫争皇上宠爱的,都是本宫的敌人。”霍玖玥心直口快,却又霸道非常。一手拍在桌子上,掷地有声。   这丫头真是个暴脾气,看来不磨一磨将来要受苦啊。   慕容伊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开口。“想不想知道你的那位皇上的心上人是谁?先说好,不能冲动哦。”   “你说说看。”霍玖玥很好奇,却有点不相信慕容伊。   “你、我,还有那个被你视为争夺皇后宝座头号劲敌的贤妃,我们三个在前面斗得要死要活。你看,谁最有利?”慕容伊慢慢地开口,“先说我,废后一个。要不是还是皇上的表妹,早就死了不是。”   霍玖玥认同地点头,她认为要不是慕容伊是皇上的表妹,肯定做不成皇后。   “再说贤妃,贵贤淑德四妃,她排在你之后。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除了女儿活着还有什么?”   “还有你,地位么只离皇后之位一步之遥。可是,你没有孩子啊。”   得,一句话戳到了霍玖玥的伤疤上。她立即红了眼圈,“我这不是生不出来么!我也不想的啊!”   “哪有女人会生不出孩子,你身体这么好。”慕容伊笑笑,“你就没找过原因?我倒是听说皇上为了让你早日生出皇子,天天送补药呢。”   霍玖玥也是宫斗老手了,立即脸色惨白,“你是说那补药有问题?皇上他不想我生出孩子来?”   “皇上怎么可能让自己的皇子里,有个拥兵十万的将军母家。”慕容伊还是挺喜欢霍玖玥的一点就透的。“你再想想,后宫里谁有孩子?”   蓦地,一个名字跳入了霍玖玥的脑海。她猛地起身,双目欲裂。“淑妃!独孤晴那个贱人!你说皇上的心上人是她?”   央子聆至今只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那个唯一的儿子就是淑妃生的。   慕容伊心里叹了声:作孽啊!仅有的那个儿子还是别人的种,寒墨你好样的。这也算为慕容伊报了仇了。   “你怎么知道的?”霍玖玥还是怀疑,她担心这个女人拿自己当枪使。   “淑妃坐山观虎斗,一点儿力都不出就能稳坐钓鱼台。我很早就怀疑了,真正给我答案的是皇上。”慕容伊开始添油加醋,抹黑事实。“皇上说我们三个都是淑妃的挡箭牌,等我们斗个你死我活后,就封淑妃为后,封八皇子为太子。他说,他唯一爱的就是淑妃。”   慕容伊说的是事实,高宗后期的皇后就是独孤晴。   不过,八皇子夭折了。后来,央子聆会有很多的皇子……   “他本来是去冷宫逼我死的,因为见我快死了,他说了很多秘密。其中,就有你们霍家的……”慕容伊朝她眨眨眼,“想听吗?皇上说,等他不需要霍家戍边,就让霍家变得和慕容家一样。诛九族,千刀万剐。让你和我一样,死在冷宫里,尸体扔出去喂狗。”   霍玖玥吓得不敢呼吸,因为受不了刺激,浑身颤抖异常。   “知道我是怎么活着的吗?”慕容伊拉着她的手覆上自己至今还缠着绷带的伤口,“我当着他的面,用刀捅死自己,没死成而已。”   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霍玖玥牙齿打着颤陈述着一个事实,“你疯了。”这个女人不是傻了,而是疯了。   “就算是疯了,我还是可以帮你。”慕容伊引诱着霍玖玥,按照她铺定的计划一步步往前走。“首先,帮你确定一下,皇上心里最爱的究竟是谁。”   “怎、怎么确定?”霍玖玥的心抖得厉害,纯粹是被吓的。   慕容伊朝她招了招手,“附耳过来……”她要教霍玖玥成为宫斗高手,将来才能在她离开后,好好地陪独孤晴过招。   现在么,当然是先玩玩,让央子聆把打她的那巴掌先还了。   霍玖玥前脚离开,央子聆后脚就进了寝宫。什么话都没说,就拉着慕容伊仔细地打量,生怕她哪里受了伤。   “六哥,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不要干活吗?”慕容伊装傻,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央子聆会来得这么快。   难不成他怀疑她没傻?这可不好……   央子聆见她好好的,才松了口气。听暗卫说贵妃来这里,他生怕来晚一步眼前这个傻女人就被人给害了。宠溺地揉着她的脑袋,他笑得很温柔。“六哥听说有人来了,你……知道来的是谁吗?”   她会不会还认识贵妃?   “她说她是六哥的女人,可是六哥什么时候娶妻的?”慕容伊懵懵懂懂地歪着头问道,“六哥,她真的是嫂子吗?”   嫂子……哎哟,牙疼。慕容伊忍住自己嘴角的抽动……   “她胡说的。”央子聆立即否认,“六哥要是娶妻了,你会不知道吗?”心里却半是苦涩半是安心。   苦涩的是,她是真的忘了,忘了她才是他的妻。   安心的是,她依旧只记得他一个,这种感觉很好。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不过她长得很漂亮,六哥以后娶妻一定要娶和她一样漂亮的,那样生出来的孩子才会是最最漂亮的孩子。”慕容伊继续刺激着央子聆,她记得她小时候好像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央子聆着实心痛了,放在身边的手紧了紧又松开。见她奇怪地盯着自己看,才立即点头,只是声音哑得厉害。“……好。”   “六哥你看,这是那位姐姐送给我吃的,看起来很好吃。”慕容伊其实是自己无聊在嗑瓜子,然后顺便拿出来缓和下气氛。   央子聆却是如临大敌,立马把她手里的瓜子夺了过去,扔在了手边的茶盏里。并且非常认真地叮嘱着天真的表妹,“以后,除了六哥给你的,不要吃任何人给的东西。她们……她们都很坏,是坏人!”   “可是好不容易有人来陪我……”我想出去。慕容伊可怜兮兮地望着央子聆,小手拽着他的袖子撒娇,先把自由行动权拿到手再说。“我的伤都好了,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一个人,怕……”   你出去,会怕的人就是我了!央子聆反射性地拒绝,可是一看到自家伊妹妹这副可怜样,心软了。“要出去就要乖乖的,多穿衣服。不要信任何人的话,不要吃任何人给的东西,不要做任何危险的事情。”   “嗯嗯。”简直不要太顺利啊!慕容伊兴奋地点头。   在慕容伊不知道的地方,央子聆严肃地吩咐暗卫。“皇后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寸步不离。如有任何不妥,立即来报。切记,一定要保证皇后毫发无伤。”   曲杉明着答应了,暗地里扶额:皇上,您真的了解您的皇后不?您知道我们和她,谁保护谁不?   唉!央子聆提心吊胆地继续处理政务,心里非常想就把表妹放在自个儿眼前看着。皇宫里,哪有好人,表妹太天真会被伤到啊。   不行,得多加几个暗卫保护表妹!   秋初时节的御花园,菊花盛开。   大朵大朵的菊花,开得那叫一个姹紫嫣红。可是霍玖玥没有心思欣赏,她疾步如飞去赴宴。   当然,宴无好宴。尤其这宴会还是老对头贤妃做的东道主……   霍玖玥已经好几个晚上睡不着了,皇后娘娘给的消息太惊悚。而且,皇后娘娘教她的手段,让她毛骨悚然……   以前,她怎么不知道皇后有这么深的心计,难不成又是装的?   因为走得太快,脚下一滑。霍玖玥的惊叫还没有出口,就被人揽着安全地落了地。她惊魂未定地看着某废后,“你……你……怎么出来了?”   “啊?我不能出来吗?没有人和我说啊。”慕容伊一副我是傻子我怕谁的样子,气得霍玖玥几欲吐血。“丫头,今天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爱。”   今天?霍玖玥惴惴不安,“你确定要这么做?”如果皇上真的爱的是独孤晴,她们这不是在拂龙的逆鳞么。皇上发怒的话,这后果……   “那天跟你说的,你不会忘了吧?”慕容伊看到她摇头,微微一笑。“没忘就好,走吧。”   菊花宴上,众嫔妃看着贵妃带着废后姗姗来迟,都恨不得扯碎了帕子。一个个咬牙切齿,就差冲上来把某人生吞活剥。   “呀!好多漂亮姐姐!”慕容伊的笑容纯真得晃人眼睛,明明她比在座的都大,还叫着人家姐姐,偏偏她们都不能和她计较。   谁都知道,废后傻了。   淑妃无疑是最恨慕容伊的,但表面上她却纯洁得和朵白莲花一样。她极其温柔地拉着慕容伊的手,很恬不知耻地笑道。“妹妹,好久不见。”   “妹妹?”慕容伊不谙世事地翻白眼,“我记得我没有姐姐啊。这位漂亮姐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淑妃见谁都是妹妹的,你不是要吃好吃的吗?”霍玖玥把她拉到身边,将最精致的糕点推到她面前。抬眼,眼神凌厉地扫视着众人。“慕容小姐难得出来玩,各位怎么都站着?”   独孤晴才坐下,霍玖玥状似无意地开口,“淑妃,皇上昨夜和本宫说,这后宫喜事将近。本宫还以为,某位姐妹要更上一层楼,不想……”   说到这儿,霍玖玥掩唇一笑。“皇上说,本宫膝下无子。宫里头只有淑妃你生了个皇子,皇上念在本宫盼子心切,说过几日让八皇子搬来本宫宫里养着。”   “不!不可能!”独孤晴时态地站了起来,本就弱柳扶风的身体摇摇欲坠。   “那个……妾昨日受了寒,告辞。”众妃嫔也不是没有眼色的,除了东道主贤妃旁观,就剩下个悠哉悠哉吃着糕点的慕容伊。   曲杉盯着慕容伊的嘴,他记得皇上叮嘱过,不要让她吃别人给的东西吧?娘娘,您怎么能忘了?!等皇上来,您会被教训啊!   “怎么不可能。”霍玖玥看着独孤晴这副样子,心里头越来越痛快,所以扯起谎来就更加得心应手。“皇上说,淑妃那个笨女人,还以为朕真的爱她。她不过是玥儿你的奴才,帮玥儿生孩子,是她的荣幸。”   独孤晴联想到,最近自皇后被废,皇上就没有去过她那里。脸色惨白,看霍玖玥的眼睛通红。似乎,已经到了奔溃的边缘。   蠢女人啊!别人随便说几句就相信,央子聆这什么眼光……吃着美味的点心,慕容伊边看戏边吐槽。   其实不怨独孤晴笨,是自她进宫后,就被央子聆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又有寒墨保驾护航。导致,她只会狠毒,而不会斗。   后宫,斗才是一门学问。   尤其,攻心、   独孤晴在乎的,有两个。一个自然是央子聆的爱,那山盟海誓的真心告白,让她沉浸在梦幻之中。另一个,就是孩子。   独孤晴举手就想打霍玖玥,她认为这个女人夺取了她最重要的一切。可是她的双手立即被人束缚在身后,控制她的人让她难以置信。   贤妃也傻了,她看着正吃着欢的废后慕容伊一把制住独孤晴,而霍玖玥居然躲在了慕容伊身后。聪明的贤妃豁然开朗:废后和贵妃是一伙的!   “你……你不是……”独孤晴吓傻了,她没想到慕容伊会拿住她。   “傻了是不?我不傻,怎么把你们一个个送上黄泉路……”慕容伊用她们四个听到的声音,阴森恐怖地恐吓道。吓得其余三个女人浑身一抖……   独孤晴瞪大了眼睛,双目通红。“你装傻!你骗皇上!我要去告诉皇上,让他杀了你!”   慕容伊嘴角勾起抹冷酷的笑,耳边早传来了央子聆匆忙的脚步声。心道:真爱在这里,你来得就是快。她抓紧时机,挑衅地轻声道。“有胆子你试试。”   独孤晴的愤怒被挑起,当发现自己手自由的时候,她用了最大的力气一巴掌甩了过去。心想着,就算杀不了你也要你这张脸毁了。   “啪”响彻在御花园天空下的一巴掌,定格住了所有的人。   独孤晴睁开眼,看到右脸上三道血色划痕的央子聆,俊美的脸上还在冒血。   ☆、2.3痴傻后PK鬼才帝之“扒下你的面具”   被心爱的女人甩了一大巴掌,划破了他俊美无暇的脸。央子聆也有点回不过神来,他没想到在他面前向来温柔写意的淑妃,居然会动手打人。   打的,还是他那已经傻了的表妹。   聪明过人的央子聆心里非常不舒服:你独孤晴看来是装的啊!趁着朕不在,居然连这么天真可爱的女孩子都不放过。   显然,某人忘记他表妹的年纪比他真爱的年纪要大点……   不过,谁叫真爱眼里不揉沙子。只要情人之间发现对方原来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一颗怀疑的种子就算深深地埋下了。   央子聆先是打量了独孤晴一会儿,然后想起来这时候应该安慰一下受惊的表妹。他转身寻找在危险来临前就躲在他身后的慕容伊……   慕容伊的眼睛盯着央子聆贴身侍卫手里握着的刀,一动不动。   我要是戳他一刀,应该没事吧?不管了,就算有事,能让他还一刀也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央子聆只看到眼前银光闪烁,冷冽的刀锋扑面而来。他脑子里瞬间空白,眼睛里蓦地浮现先前慕容伊拿刀捅胸口的画面。   “你这个坏女人,敢打我六哥,我杀了你!”慕容伊刀锋一偏,朝央子聆身边的独孤晴刺去。   独孤晴哪里会想到慕容伊居然敢拔刀,一受惊就往央子聆身后躲。   央子聆第一反映却是去用手握刀,他担心慕容伊会再伤害到她自己。却不知他这番动作,落在贵妃和贤妃眼里就是另外一件惊天大事。   独孤晴打了皇上一巴掌,皇上居然还在危险来临时帮她挡刀。   果然,皇上爱的就是独孤晴啊!   贵妃和贤妃这两个死对头,头一回想到一块儿去了,相视之中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了然。她们看向淑妃的眼神,那叫一个血腥。   慕容伊在拿刀的时候就想过这一幕,看到央子聆这么护着独孤晴,心里倒是有几分感动的。抛开一切不谈,央子聆对独孤晴还是挺上心的。不过,至少把欠她的那刀还了,是吧?   “嗤”刀锋划破明黄色的龙袍,溅起一道血,深深地插在了央子聆的右腹。空气瞬间凝结住,所有人都傻了。   唔……慕容伊硬是挤出两滴泪,“六哥,六……”声音一哽,华丽丽地晕了过去。先装死再说……   央子聆腹部还插着刀,见慕容伊要往地上倒,连忙扑了过去把人搂在怀里。因为动作太大,腹部的血流得更快了。他却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女人,朝傻站着的人吼,“没看见皇后昏倒了吗?传太医!快!”   央子聆的贴身侍卫杨扉忙上前,帮央子聆做了简单的处理。握着上面还占有央子聆血的刀,看慕容伊的时候不禁皱了皱眉。   皇后拔刀好熟练,他怎么都没有感觉到……   霍玖玥盯着央子聆怀里的慕容伊,心里敬佩不已。明明所有事情都是她惹的,伤的是皇上,背黑锅的是淑妃,她却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这要是被她算计上,还有活路不?   霍玖玥的目光落在央子聆的身上,心里嗤笑不已。皇上啊皇上,你算计人一生,大概从未想过也会有被人耍得团团转的一天。   太医来前,央子聆已经抱着昏迷的慕容伊往自己的寝宫跑去了,一点儿都不在意他自己也受了重伤。   独孤晴恨恨地盯着他怀里的慕容伊,在看到慕容伊原本逼着的眼睛突然睁开朝她挑衅地一笑时,她浑身冰凉。   就好像,背后缠上了一条毒蛇,随时会咬她一口。   “淑妃妹妹,姐姐刚刚和你开玩笑的。你看你,这点玩笑都禁不住。”霍玖玥掩唇轻笑,眼角眉梢间露出万种风情。   或许,在知道真相之前,她还是很爱央子聆。但是,在知道真相之后,她对央子聆只有怨。   她想,能帮助她站稳地位的,现在只有慕容伊了。   看,皇上现在对一个废后都这么着急关心。足见,慕容伊的手段。   独孤晴如遭雷击,“你!你陷害我!”她扭身转向贤妃,“贤妃姐姐,你也是听见的,你要为我作证。我要去告诉皇上……”   独孤晴知道,贤妃与贵妃势不两立,她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贤妃不咸不淡地打断了。   “本宫是家中独女,可没听说有你这号妹妹。”贤妃扶了扶鬓边的步摇,笑得温婉动人。她看霍玖玥的时候,笑意更深。“哦,昨儿睡得不是很好,刚刚都在打瞌睡呢。霍姐姐刚刚说什么了?”   独孤晴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她们斗得你死我活吗?她们什么时候站在一起了?   “淑妃的眼睛真大,皇上就是喜欢你的这双大眼睛吧。”霍玖玥用长长的指甲隔空描摹着独孤晴的眉眼,看到独孤晴瑟瑟发抖,她才作罢。“你的皇上现在为你受伤了,你不去看看?用你的这双眼睛,给皇上疗伤啊。”   独孤晴落荒而逃,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是皇上不爱我了?还是皇上从未爱过我?不!皇上是爱我的,他都为我挡刀了!他是爱我的,他只爱我一个!   独孤晴的内心独白央子聆听不到,他现在只有一个感觉——疼!   因为刀口很深,他流了很多的血。脸也被独孤晴的指甲划出了三道血痕,涂了上好的金疮药。   他只受了一刀就疼成这样,他的伊妹妹的胸口中了两刀,那该多疼。难怪,她会疼得忘记了一切……   寒墨正巧在太医院当值,听说皇后昏倒了,他还愣了一愣。   皇后是谁?不是没皇后么……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心脏一抖,拿着药箱就往皇帝的寝宫跑去。是她受伤了吗?怎么会昏倒?她不是伤已经好了吗?   惊魂未定地坐在一旁把脉,心里却是彻底松了口气。寒墨看着睡得非常香的女人,眼底满是宠溺。莫名的,一点儿怨怪也无。   还是那么调皮……   “皇后如何了?可有大碍?”央子聆处理好伤口,见寒墨良久没有出声非常担心。大步流星地走到床前,紧张地看着慕容伊。   寒墨的视线从慕容伊的身上转移,落在央子聆的腹部。   ——我只是想他尝一尝,我经历过的痛。   你的报复,真是速度。寒墨看着毫不知情的帝王,缓缓而述。“娘娘受了惊吓,醒过来就没事了。只是娘娘身体孱弱,以后不能再受惊。”   所以,如果你真的在意她,请好好保护她。   “皇后的病,朕交给你了。记住,她好你好。”央子聆冷冷地注视着寒墨,严肃地警告。“她若有半点不舒服,朕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微臣遵旨。”寒墨在心里,回了央子聆一句话。你若让她有半点不舒服,我也会让你后悔一生的。   慕容伊报了仇心里舒坦,一觉睡到下午。她睁开眼,看到的是坐在她床边绣墩上的寒墨。   环顾四周,只有他在。心道,还好,没给重新扔回冷宫。   “饿不饿?”寒墨看着她推被坐起,放下了手里的医书。因为她睡得很熟,所以午膳的时候他没有唤醒她。   慕容伊打量了他一下,突然出声。“你会做饭吗?”   “不会。”君子远庖厨,寒墨从来是不下厨的。他也是富贵人家的少爷,这些从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可是,当他看到慕容伊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那个失落的眼神,让他揪心不已。   好像他不会做饭,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那个……”寒墨踌躇了一下,咬咬牙。“你要吃什么,我去做!”   慕容伊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随便问问的,你不用在意,我不饿。”   为什么她总是会忘记,眼前这个人有自己心爱的人,有自己的家?还是说,她其实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不在乎……   可是,她是真的难过。   因为,他说“不会”,那么斩钉截铁。   “我……”寒墨只说了一个字,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直觉,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他悄悄地转身离开……   慕容伊感觉到整座寝殿里,除了她空无一人。   这个时候,她才掀开被子。   她抱着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望着挂在明黄色床帏上的一个锦囊发愣。   她的生命漫长且无尽头,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不过如朝生暮死的蜉蝣一样。他们是她生命里的过客,她亦然。   所以,她拒绝任何人靠近她。   因为害怕别离。   有的时候,享受过热闹,重新回到寂寞的时光时,会变得异常难熬。   央子聆对独孤晴的情,寒墨对独孤晴的情。她羡慕,却不想要。   因为知道不属于自己,所以从不沾染。   可是,她现在有点不忍心。这么拆散一对有情人真的好吗?仅仅是因为她要扭转慕容伊本有的凤命,帮她渡劫,就要牺牲他人的情感?   ——您就是洪绛大神吗?   嗯?谁?慕容伊?   ——我是慕容伊,我只想说,我也是感情的牺牲者。并且,我为我的这段爱情牺牲了一切。感情,没有对错可言。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啊!感情方面,谁不是受害者呢。是好是坏,但凭天意吧。   所以,央子聆还欠我一刀的,你看……   ——大神做主就好,我没有意见。   慕容伊非常欣慰地点头:这丫头不错!孺子可教啊孺子可教……   “那个……皇后娘娘,我、我……”寒墨端着一碗温热的面回来,看到这般模样的慕容伊更加心里内疚得不行。心里不断地骂自己:你说句会会死啊!看把人气的……“我不太会做,你要不嫌弃,尝一下好不好?”   他是真的人生第一回下厨,幸好卖相还是不错的。   慕容伊看到去而复返的寒墨手里多了碗面,气得眼泪夺眶而出。埋头在自己的臂弯里,不理他。   又是面!都投胎转世了,你就不会做点别的吗?   寒墨一见把人都气哭了,那叫一个手足无措。忙把面碗放到一边,爬到床上坐在她旁边解释。“对不起,你别生气。我第一次做……”   话未说完,怀里多了个泪人。寒墨因为太措手不及,而忽略了抱住她的时候心里的归属感。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一声声地说着抱歉。“对不起,我会好好学着下厨的。下一次,下一次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柔声地说道,“你喜欢,就好。”   ——你喜欢,就好。   慕容伊听到这五个字的时候,浑身僵硬了一下,继而终于泣不成声。项崇,就算你不记得我,你还是记得这五个字。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怒喝,打断了慕容伊的哭声以及寒墨的温柔安慰。央子聆看着自己床上抱成一团的男女,双眸赤红,眼里刀光四溅。   他不过就出去了小半天,他的伊妹妹就到了别的男人怀里!该死的男人!央子聆用看死人的眼睛看寒墨,“寒太医!照顾人要照顾到床上吗?”   那是他的妻,他的!央子聆不可否认,他嫉妒得心都在发疼。   那是眼里一直都只有他的慕容伊,什么时候她也会躲在除他以外的男人怀里哭泣?什么时候她依赖的人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   “六哥!”慕容伊拉着寒墨的袖子不放,冲着寒墨喊央子聆。她泪眼汪汪地深情注视着寒墨,“六哥,这里都是坏人。我们走好不好?六哥……”   央子聆气得恨不得喷一口老血出来,可是他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冲着慕容伊发泄。他知道,她只是把寒墨认成了自己。   所以,他看着慕容伊的眼神更加温柔,他张开双臂微微笑道。“伊妹妹,我才是你六哥。来,六哥带你走好不好?”   寒墨错愕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铁血帝王,看着他用绝无仅有的温柔姿态张开怀抱,唤着这个被他曾狠心抛弃的女人……   “你才不是六哥!”慕容伊厌恶地看着脸上留有三条红色血条的央子聆,转而看寒墨。“六哥,这个丑八怪他冒充你,咱们不要理他。”   丑八怪……央子聆被刺激到了,甩袖就走。临走前,他盯着寒墨那张俊美异常的脸,恨不得把寒墨的脸划个血肉模糊。   寒墨嘴角抽搐了下,心道:敢骂皇上丑八怪的,也只有她了吧。他看了看一边冷了的面,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   帕子里,三块雕刻精致的梅花糕。他小心翼翼地托着,放在她面前,“饿了吧?我从御膳房拿的糕点,你尝尝。”   “不问自取,是为偷。”慕容伊认真地拒绝了眼前的糕点,“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吃你偷来的东西。”   寒墨气竭,“这怎么能算是偷?”   “怎么不算?”慕容伊盯着他的双手看,这双手就不会做点好事?“现在你偷东西,将来就会偷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不说的,慕容伊自动噤声。   偷人……寒墨最敏感的神经被触碰了,他脸色铁青地瞪着面前的女人。她是在说他和独孤晴苟且偷情么……   “我自己出去找吃的。”慕容伊跳下床,急急忙忙穿着绣鞋往外跑。直觉和经验告诉她,不要惹正在发怒的男人,后果不堪设想。   “嘭”!寒墨捏碎了手心里三块精致的梅花糕,糕点碎成的碎屑,就像他碎成齑粉一样的心。   第一次如此发自肺腑地讨好一个女人,却被她挖苦嘲笑……这种感觉,真的好难受!寒墨感觉轻轻地一个呼吸,全身都在痛着。   出了皇帝寝宫的慕容伊也不是没有目的地可去,她状似迷路般来到了霍玖玥的地盘——宝华宫。   宝华宫的太监宫女张大了嘴巴,这是传说中的废后吧?以至于没有一个人去拦慕容伊,任由她熟门熟路地进了宝华宫的寝殿。   好巧的是,为了证明自己魅力犹在的央子聆,正拉着霍玖玥滚床单。他就不信了,不就是脸上几条疤么,他的伊妹妹就不认识他了。   那他也不理她!他有三宫六院,哪个不是见他就往上凑!   ☆、2.4痴傻后PK鬼才帝之“扒下你的面具”   霍玖玥见央子聆这么热情,也非常乐意配合。这么俊美的帝王是她丈夫,抛却他的目的来看,做这些男欢女爱的事情,她还是很开心的。   两个人还没到黄昏,就在寝殿里颠鸾倒凤起来,空气里的气氛那叫一个旖旎。男人粗重的喘息显然正在□□的巅峰,女人的娇媚□□更是好像欲生欲死。   若进来的是别人,肯定会大叫,或者捂着脸跑出来。可是进来的是慕容伊,她故意放轻了脚步,走进来就坐在视角最好的一张太师椅上,离床上正在酣战的男女不远不近。   灵魂三千年的飘荡,她早已能够随时让自己毫无存在感。   她安静地坐着,手里端着盘栗子糕,边看活春宫边吃着糕点。   她倒想看看,央子聆能坚持多久。他还腹部有伤,看来伤得不严重……亏她上次还以为他不行了呢。   不过这姿势,比她一千多年前在青楼里看得差远了,至少应该挺费力……   “皇上……您慢点……”霍玖玥娇喘吁吁地躺在男人身下,娇媚的□□声更能激起男人的欲望。“嗯……皇上……妾不行了……啊……”   央子聆只是沉默地看着身下的女人,眼睛里一片冰冷,完全没有与身体一样陷入□□之中。他,只是纯粹的发泄。   偶尔间一瞥,看到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央子聆的动作一僵,他立马眨眨眼睛再看,确定是真的之后,他心头一慌……   “啊……”霍玖玥被烫得浑身一颤,顺着他慌张的目光看到了正在安静地吃着栗子糕的慕容伊。看盘子里只剩下了一块,霍玖玥脸涨得通红。   这女人来了多久……全被看光了!   央子聆手疾眼快,一把拽过自己的龙袍裹在身上,忙朝着慕容伊走来。心里慌乱不已,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活脱脱被妻子抓到的出门偷吃野食的丈夫形象。“皇、皇后,朕、朕和贵妃……我们、我们……”   慕容伊悠哉悠哉吃完手里的栗子糕,朝床上已经穿好一件中衣的霍玖玥咧嘴一笑。“漂亮姐姐,你这里的糕点真好吃。还有吗?我还要!”   完全无视央子聆的存在……   男人不能一直惯着,偶尔的忽视和冷落,才能让他明白到,世界上最难得的就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此时此刻,央子聆心里涌动出一种浓浓的失落——她不认识我了。他望着慕容伊天真无邪的笑容,只觉得他们之间隔得好远好远……   霍玖玥一边听着慕容伊说话,一边看着央子聆远去。她看见过这个帝王无数次的背影,有严肃、有威武、有霸道,却从来没有哀伤、寂寥与凄清、落寞。   “你来了很久了?”霍玖玥看着那盘本来一块都没有吃的栗子糕,只剩下一块。就知道,或许她一直都在看着。   曾经,这个女人那么爱央子聆。如今,她却可以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安静地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做亲密之事……   她会毫不犹豫地一刀刺在央子聆的身上……   “现在,我相信,你是真的要报复皇上。”霍玖玥问她,“是因为他负了你?杀了你慕容氏全族?”   慕容伊继续捏了块糕点,往嘴里送。“我以为,这两点理由足够。可惜啊!不能让他痛不欲生,那只能让他鸡犬不宁了。”   她,是不知道他对她的态度也变了吧。霍玖玥看得清楚,央子聆是看到她在才会如此失态的。换做以前,他根本不会。   “你就没想过,皇上会爱上你?”霍玖玥不认为,慕容伊的情商会低。或许,她是选择性忽视央子聆的感情。   “他会失落,是因为世界上唯一一个只为他一个人活着的人,不认识他了。而不是,他爱上我才会如此失落。”慕容伊微笑着解释,“习惯和爱情,是有本质的区别的。爱情,是火,一旦触及,不但会燃烧自己,更会灼伤他人。习惯,是水,一旦养成,想戒很难。”   “淑妃啊!”霍玖玥悲凉地一声长叹,继而她更加困惑不已。“你说,皇上也算是聪明绝顶,他怎么会爱上淑妃那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呢?”   央子聆爱独孤晴,就和项寰爱杜婉一样。   就算她们再狠毒再不好,他们依然愿意护着宠着爱着。   “爱情,没有任何道理可言。”或许,从第一眼就决定了一切,正所谓一见情衷。慕容伊拍拍霍玖玥的肩,“好了丫头,赶紧打扮得美美的,咱们去瞧瞧皇帝陛下的真爱。”   霍玖玥眼睛里满是问号地看着慕容伊。   “真爱虽然无敌,可是只要有了一点点裂缝,你就顺着这条缝进去。早晚有一天,真爱会分崩离析。因为,怀疑是人的通病,尤其是情人之间。”   霍玖玥拉住了慕容伊的手,很真诚地问,“有没有和你说过,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人对这个世界失望。”   因为过于直白,所以才会失望于人心的黑暗与可怕。   “告诉你也无妨。”慕容伊微微笑着,非常平淡的笑里却带着点回味无穷。“有人说我说话太伤人,然后我就在他有生之年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呃……霍玖玥为慕容伊口中的那个人默哀了好一会儿。   慕容伊耳环里的白无常激动了:那个人是谁?谁?   黑无常沉重地开口:宙穅大神。   白无常求解:大神,您和您师兄有多久没说话啊?   慕容伊想了好一会儿:想不起来。应该很久、很久吧。   从那一次口角之争后,她和宙穅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宙穅被她擒住的时候,最后问她,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她也只是给了他一个安静的眼神,而非回答。   黑无常说出一个惊人的数字:九千三百七十五万年零两天。   慕容伊沉默了会儿:小黑,记得挺清楚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黑无常没有再开口。   独孤晴不是所有人看到的,像只乖顺的小猫。她是一条吐着信子随时准备攻击的蛇。她眼睛里闪着得意,“你们不过是本宫的挡箭牌,看,就算为了本宫受了伤,皇上也只是极力为本宫遮掩。换作你们中的任何人,都已经抄家灭族了。”   听到灭族两个字,霍玖玥反射性地看慕容伊,却只看到她平静无澜的双眸。霍玖玥暗自紧握了下手:只有这样平静的人,才会伪装得让皇上看不出一丁点儿纰漏吧。换作谁,都做不到的。   “积点口德吧。”慕容伊端起手边的茶盏,优雅地品茶。   “积点口德?慕容伊你这个毒妇!你骗皇上,博取皇上的同情心。”独孤晴恶狠狠地瞪着慕容伊,就差要把人给吞了。“本宫一定要揭穿你的真面目,让皇上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霍玖玥嘴角一抽,真心不懂央子聆怎么会看上这样歇斯底里的女人。以前她还真是高估央子聆的品位……   不过,慕容伊你下手也太快了吧。霍玖玥愣愣地看着被慕容伊掐着脖子苦命挣扎的独孤晴,她赶紧起身去劝,“慕容,伤了她皇上那里不好交待。”这可是央子聆的命根子宝贝疙瘩啊!   “我需要向他交待?哼……”慕容伊不屑地冷哼,收紧了掐着独孤晴喉咙的手,却恰到好处地让她有足够的呼吸空间。她凑到她耳边,轻蔑地笑道。“想揭穿我的真面目?嗯?信不信我现在就扒下你的面具?”   “你敢!我……我是皇上最……”独孤晴不断地挣扎,却怎么也逃脱不了禁锢着她的手。尽管掐着她脖子的手,比她的手还要纤细苍白。   “知道,你是皇上最爱的女人嘛。”慕容伊撇撇嘴,其实对付这样智商的女人真心提不起兴趣。要不是杜绝简单粗暴,早把她掐死了。   让央子聆也尝尝失去挚爱的痛……   这不,想着想着人就到了。听听这焦急的脚步声,还真以为她能把他的真爱给吃了不成?   慕容伊突然松开手,独孤晴却瞧准了机会扬手就想甩一巴掌过去报仇。可是这一次没有听到声响,她的手被一只钢筋铁骨般的手握住了。   “皇上……”见阻拦自己的是央子聆,独孤晴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皇上,慕容伊要杀妾身!您一定要为妾身……”   “够了!”央子聆本来看见独孤晴又要打慕容伊就生气,一听她恶人先告状更是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他反手一巴掌甩了过去,打得独孤晴当场摔倒在地。“你个毒妇!朕真是看错你了,以为你温柔大方。你居然背着朕欺负皇后!慕容伊也是你叫的,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   独孤晴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看央子聆,胸口起伏不定。突然,她感觉下腹一坠,随之而来的疼痛感遍布全身。   血从她的下身蔓延开来,腥红的血让整座宫殿的气压瞬间低沉下来。   慕容伊往央子聆怀里缩了缩,小心翼翼地抓着央子聆的前襟。“六哥,她怎么了?她怎么身上变红了?”   央子聆反射性地把人搂在怀里,一只手遮住了慕容伊的眼睛。他柔声安慰,“她摔了一跤而已,没事的。六哥送你回去好不好?”   看见血,央子聆的第一反映是,不能让慕容伊再受到任何刺激。他再也承受不了慕容伊的过激反映!   就算独孤晴可能因为他的一巴掌而流产,那也是她自作自受。她连这么无辜的慕容伊都要下毒手,心肠是有多黑可以想象。   啊?不会吧?慕容伊心里嘀咕着,却也没傻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往央子聆的死穴上撞。得,还是乖乖的做好他的傻妹妹吧。   霍玖玥鄙夷地看了眼地上晕死过去的女人,看吧,多爱你也没有用了,你已经在爱你的人心里不再那么纯洁善良。所以,再爱也是枉然。   慕容伊说得没错啊!人只要一开始怀疑,再深的感情都会荡然无存。   独孤晴最后还是流产了,孩子还不到两个月。她本来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央子聆,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变故。   央子聆知道后,更加怀疑独孤晴的用心。他开始反思:这个女人,被他宠得心开始大了。看来,他该好好查查这个原来看起来天真善良的女人了。   接到彻查独孤晴命令的,是暗帝曲应觉。   曲应觉十分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一副狂放不羁的模样。他的一双桃花眼往上挑,勾人心魂。“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慕容伊摇头,她才不想知道。她要做的就是,加快步伐拿到凤印。拿到凤印,慕容伊才能重塑凤命。她才能完成一次渡劫……   其他的,不好意思,和她无关。   “央子聆让我查独孤晴。”曲应觉朝她眨眼,十分好奇的模样。“你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让央子聆这个那么爱独孤晴的男人,开始怀疑起心爱的女人。”   “真想知道?”慕容伊挑眉,曲应觉忙点头。她朝他勾勾手指,曲应觉顺从地爬上龙床。她凑到他耳边揭秘,“因为,央子聆喜欢的是我!”   腾地一下,点燃了曲应觉内心嫉妒的火焰。   于是,恶向胆边生。   他一把把这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按在了身下,他能清楚地数清她的眼睫毛……   慕容伊没想到他会这样,她只是和他开个玩笑。她有点讨好地一笑,“我和你说着玩的……唔……”   她的笑,让曲应觉更加不受控制。他霸道地堵住了她所有的话语,含弄着她柔软香甜的唇,轻巧地撬开她的牙关,温柔地缠绕着她的舌。   慕容伊想推开他,越是挣扎,他就越是放肆地换着各种角度吻她。   “别动!”曲应觉感觉自己有点不受控制,连忙松开她的唇。虽然有点恋恋不舍……他伏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揽着她。   慕容伊没有动,她知道随时可能擦枪走火。因为她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炙热的欲望……   这种情景,让她想起顾青在马车上的反映。随即,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曲应觉单手固定住她的脑袋,额头抵着她饱满的额头,他高挺的鼻子对着她的鼻头。他的唇只稍稍离着她的唇,他嘴角的笑容七分邪恶三分唬人。“再笑,我就吃了你!”   “这个时候,你不该离我远一点吗?”慕容伊推了推他的胸膛。   他反而往下压得更紧些,温热的气息在她唇边呢喃,“不要!这个时候,煎熬也是一种幸福。”   “无耻。”慕容伊忍不住,张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下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她非常满意,曲应觉任她咬的这种态度。   曲应觉揉揉她的头顶,笑得宠溺非常。“只对你一个人无耻……”温柔地覆上她的唇,轻轻地一吻。随即,翻身下了床。   站在床边,他微微弯腰,朝她伸手。桃花眼微挑,“下来!不然,我不介意做点别的。”   慕容伊盯着他破了的下嘴唇笑了,“你以为你还能做什么?”   “唉!”曲应觉摸摸自己受了伤的下嘴唇,笑得非常无奈。“真的,你该下床走走。否则……你的小郎中就要没命了哦。”   “原来你都知道啊。”慕容伊很快就想到了事情的真相,为什么历史上明明最受宠爱的八皇子会无故夭折。一定是曲家知道真相后,釜底抽薪杀了八皇子,保证皇族血脉的正统。没有直接拆穿,而是等央子聆自己要求查曲家才动手。却是因为……“央子聆怀疑你?”   “对呀!”曲应觉整理着自己微微有些凌乱的锦衫,漫不经心地感慨。“谁让我的存在非常碍眼呢。”   暗帝的身份,很大程度上禁锢了一个帝王任性妄为的权力。   而央子聆的疑心比普通帝王更为大,在他看来曲家的暗帝不仅是他的助力,更是他的威胁、他毕生提防的敌人。   “他不会相信你所谓的真相的。”目前,央子聆只有八皇子这仅存的一个儿子。曲应觉说出八皇子的身世,只会让央子聆怀疑他别有目的。慕容伊更加担心的是,曲应觉会因此受到央子聆的报复。   毕竟,央子聆的性格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知道他太多的秘密,就算是效忠他的曲家暗帝。   曲应觉不可置否地挑眉,唇边的笑容多了几分邪魅。“别人说的是不会相信,那自己看到的呢?”   所以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什么时候这家伙也和她一样腹黑了?慕容伊揉了揉额角,“万一失败了?”任何布局都不可能尽善尽美,谎言总会有被揭穿的一天。何况,她一点都不低估央子聆的智商。   央子聆的敏感度,堪比神识……   “受伤的总不会是我。”曲应觉毫不在意,他执意把她从被窝里拽了出来。“走啦!带你出宫去玩,然后看场大戏。”   ☆、2.5痴傻后PK鬼才帝之“毁了你的白月光”   热闹的街市,热情的百姓,淳朴幸福的气息……   人来人往的目光中极尽倾羡地游走在手牵手的两人身上,看着他们十指紧扣言笑晏晏,觉得整个秋天都透着唯美的味道。   曲应觉换下一成不变的赤黑色锦袍,月白色的长衫衬得他更为俊朗不凡。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气,嘴角的笑容透着不言而喻的温暖和满足。   他紧紧地扣着她的手,与她肩并肩地漫步在略嫌拥挤的街道上。时不时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摊位上的小玩意儿,在她微微皱眉的时候便解说一二。   慕容伊一袭艳红色衣裙,张扬的颜色穿在她身上透着说不出的端庄优雅。她不经常露出笑容的脸,却时常看到新鲜事物时展露出纯真的笑。   自她渡劫以来,除了以灵魂的姿态在如此热闹的街市游荡过。今天,还是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受到街市热闹的气氛……   三千年灵魂被束缚的孤寂,在出了那威严的宫墙、迎接第一抹自由的阳光后,就被一点点地驱散了。   “公子、夫人买个同心结吧。”淳朴的小女孩手挎着一个竹篮,手里拿着一个编织得异常精致漂亮的同心结。她的笑容里,有着最美的祝福。“同心结,永结同心哦。”   小女孩手里的同心结是品红色的,曲应觉拿在手里摩挲了下。非常痛快地给了一两银子,指着她竹篮子里的那个天青色的同心结。“还要那个。”   “谢谢公子,谢谢夫人。”小女孩手里抓着那块银锭子,欣喜异常。   曲应觉把品红色的同心结挂在自己的腰间,随即他单膝着地,认真严肃地将那个天青色的同心结系在慕容伊的腰间。   她,还是适合这个属于她本身的颜色……   慕容伊垂着眸子看他,那么认真执着的动作,好像在进行最权威的仪式。   大央的风俗,与几百年前的大齐王朝大有不同。   大央王朝,男女定情,互赠同心结。   取意: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可是,没有一个男人会如他一般,低下高贵的头颅,弯起价比千金的膝,这样郑重地交付一生的真心。   他是帝国里与帝王同等地位的人,他的身份注定这辈子,想要得到什么样的人都会不费吹灰之力。   “你……”慕容伊发现,自己也会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她有满腹的话要说,却害怕说出来的某个字伤到了他。   她的话一直很伤人,她自己是知道的。   “我?”曲应觉优雅地站直了欣长的身躯,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   恍如隔世的四个字,让慕容伊蓦地抬眼直视他,不敢确定地说了个他前世的名字。“顾青?”   曲应觉认真地点头,把神情激动的女人紧紧地拥在了怀中。他眼眶里饱含着热泪,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我终于找到了你。”洪绛……   慕容伊感觉到周围的目光聚到他们身上,示意曲应觉放手。他却依旧扣着她的手,漫无目的地逛着街。她时不时地看他,“你怎么会……”   “做了个梦,就都想起来了。”曲应觉的答案很轻松,可是谁都不知道他因为这个付出了多少代价,等待了多少时间。“我很聪明,是不是?”   “是。”当然聪明,总是能这么轻易地握着她的手。慕容伊心里却还是有着些疑惑的,因为曲应觉实在是太反常太兴奋。   “你要记得,就算我们这辈子还是不能在一起。我们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曲应觉握着她的手,说得很缓很慢,却异常得郑重。“我会一直等你,等到你可以和我在一起的一天。”   等到你想起我是谁的一天,洪绛。   曲应觉这句话,只敢在心里说。   慕容伊只是点头,然后一如既往的沉默。她给不起任何承诺,她怕他到头来会失望,所以她什么都不说。   而曲应觉,他更是不会在她沉默的时候开口,他太了解她。他不会在她不需要他的时候影响她,永远不会。   央子聆非常相信曲应觉的办事速度,他手里面的是曲应觉的调查结果。其中,独孤晴的十几条“罪状”都触及到了央子聆的底线。   当初继位登基,他为了皇权的绝对集中,要求曲应觉只提供给他保护个人安全的暗卫,而撤消了对后宫的监视。   因为他觉得,一帮女人而已,翻不了天。   可是当看到种种证据指向自己心爱的人时,央子聆坐不住了。什么叫做其他皇子都是非正常死亡?什么叫做坑害妃嫔无数?   独孤晴吗?   他记得初见她时,她是那么地善良柔弱,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于是,他就对她上了心。   只因宫中长大的他,看多了手段恶毒心狠手辣的女子。一见独孤晴,就觉得她是与众不同的,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那是他心头的一抹白月光!   央子聆的心渐渐冷下来,却还是不肯相信曲应觉调查出的事实。“借几个暗卫给朕,朕要亲自观察她一段时间。”   “知道了。”曲应觉表面上一派平静,内心却在咆哮。恨不得上去给他几个老拳:你个混蛋淫龙!就因为你这要死不活的性子,坑了本座!本座不虐得你痛彻心扉,本座枉为妖魔二界的神祗!   所以,慕容伊偏心曲应觉不是没有原因的,两人属性相同——腹黑啊!   自从宫外逛街回来,慕容伊重新恢复了自己吃了睡睡了吃的作息。除非有必要,否则绝对不下地走。   饭,床上吃。玩,床上玩。说,床上说。   “你很面熟啊!”一觉醒过来,床头站了个木头桩子一样的人,慕容伊不能不忽视。于是,闲来无事决定聊一聊。   身为皇帝的贴身侍卫,正三品带刀护卫。杨扉从来没觉得差事这么难办过,他恭敬地回答,“殿下,末将杨扉。”   不要问他为什么用“殿下”这个称呼。   皇上交待,不能喊皇后为皇后娘娘,会刺激到皇后娘娘。   更不能喊慕容姑娘,那是皇后。   纠结了半天的杨扉,终于想到个非常适合的称呼——殿下。   慕容伊当然不在乎他叫自己什么,她比较在乎的是他叫什么。她承认自己是有将军情节的人,比较偏向于征战四方的男人。   譬如,顾青。   所以,当知道这人是杨扉,那个大央王朝央高宗时期最著名的虎贲将军时,慕容伊对他的好感度呈直线上升趋势,一路飙高。   迎接着皇后友善温和的目光,杨扉不镇定了。   皇上交待,不能让皇后注意到自己的脸,否则会亲自帮他毁容。   “殿下,您有什么需要吗?”杨扉赶紧转移皇后娘娘的注意力,皇上吃醋什么的真心不好办啊!他这张脸就算不是顶好的,那还是要的。   慕容伊果断摇头,她没有刚起来就吃的习惯。又不是猪……   “那……要不您再睡会儿?”杨扉非常好心地建议道。   慕容伊继续摇头,刚醒再睡会头疼的,睡太多不好。抢在杨扉开口前,她终于想起来了,在哪里见过他。   两次拿刀捅人,好像都是用的这位的刀。不过,今天他这个带刀护卫怎么没有带刀呢?慕容伊非常好奇,“你刀呢?”   央子聆还欠本座一刀,得抓紧时间让他还回来啊!   不知她如此想法的杨扉心肝一抖,因为他带着刀让皇后皇上相继受伤,皇上让他以后在皇后面前出现的时候,一律空手,杜绝一切危险来源。   “刀……刀没带,忘了拿……”杨扉扯了个慌,看到慕容伊明显不信的眼神。他讪讪地笑了,“殿下,要不……”   “你知道帮我看病的小郎中在哪吗?”寒墨好像消失很久了,不会那天的事情他还在生气吧。而且,央子聆在调查的事情,他若撞在枪口上就小命不保了。   慕容伊难得想起来,要关心关心寒墨这个伤心的人。   杨扉立刻到外面吩咐,去请寒墨太医。然后紧张地看护着慕容伊,“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末将去请皇上?”   请皇上?不想看见央子聆……慕容伊再次拒绝,“不要。”   好吧,其实我也不想看见皇上。这是被压迫很久的杨扉的心声。   寒墨的脸色非常不好,眼睛浮肿着尽显疲惫。他一来,也不顾旁边站着的杨扉,直接坐在一边。   慕容伊就算再瞧不上寒墨的品行作风,看他这副样子也知道似乎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她很好奇,“小郎中,怎么了?”   能让寒墨变成这模样的,除了独孤晴,估计也只有那位八皇子了。   难不成是谁已经动手了?   “八皇子突发恶疾,已经昏迷三天了。”寒墨忧心的语气透着浓浓的哀伤,更有精通歧黄之术却救不了自己骨肉的无力感。   三天……也就是说,曲应觉动手了。那么,离央子聆出手也快了。   慕容伊安静地看着寒墨,所有盘算早已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可是,要她说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抱歉,那不可能。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现在,你该体会到,那些失去孩子的母亲有多痛了。”   报应轮回,屡试不爽。   寒墨双目通红地瞪着慕容伊,这个女人在这个时候都在戳他的伤疤!他的儿子快死了!她就不能安慰安慰……蓦地,寒墨感觉一股冰冷窜上脊背,冷得他牙齿打颤。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慕容伊!八皇子的病是不是和你有关?你那么想报复……”   混账!慕容伊没等他说完,一脚已经踹了出去。   这一脚毫不留情,寒墨当即从绣墩上滚到了地上,捂着好像碎裂的胸口,嘴角挂着腥红的血。   这一痛,他也清醒了不少。   他说了什么混账话?他明明知道她不会……可是,他还是不受控制地说了。他想要解释,却听到那一如往常般平静的声音。   “扔出去。”   没有丝毫感情的三个字,简单明了的命令。   好像,多看他一眼都会脏了她的眼睛。寒墨憋在喉咙口的那口血猛地喷了出来,他的目光胶着在慕容伊身上。   杨扉听到命令后,立马扯着寒墨的衣襟把人往外拖。心里苦恼不已:皇上交待不能让皇后娘娘受刺激,你寒墨一个太医居然还敢喷血!吓坏……不对,皇后这里好像有点问题……   杨扉亲自收拾着寝宫,不敢让宫女插手,怕被央子聆知道后他免不了受罚。认命地跪在地上擦着地板,时不时地看慕容伊一眼。   他就说,他的刀怎么那么容易就被人给抽走。他就说,皇后傻了怎么还能住在这皇帝专属的寝宫里。他就说……   “殿下……您其实……”杨扉好容易收拾好寝宫,把被踢倒的绣墩摆正,然后尽职地站在慕容伊的床头旁。他非常好奇地指了指头,“这里,根本没问题吧?”   慕容伊正在想着,央子聆和曲应觉会不会激化矛盾,而寒墨搀和一脚会不会狗急跳墙把她给供出来。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寒墨现在是头杀伤力很强的狼。把她给出卖了,她还给他们一家三口当垫背不成?   不行!绝对不能让寒墨有开口的机会,否则她在这里这么长的时间都白费了!她的渡劫……   然后,她的思绪就被旁边突然出现的一道忐忑的声音打断了。她忍不住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这么天真的虎贲将军是怎么打仗的啊!   “杨扉是吧。”慕容伊看到他憨厚地点头,头更疼了。还是把这货给锻炼锻炼先,至于寒墨,相信曲应觉不会让他有机会反咬一口的。   “会讲故事吗?”慕容伊天真无邪地仰头看他,哪里还有刚刚一脚把人踹吐血的气势。那纯粹的灵动眼神,看得杨扉想起了家里的小妹……   于是,本就胸无城府的杨扉就忘记了刚刚自己的怀疑。或者说,选择性地相信了眼前这个女人。   如果自己说不会的话,她肯定会难过,她要是难过了就会受刺激。皇上如果知道她受了刺激,他的日子就更加不会好过。   难得理清自己处境的杨扉,硬着头皮点头。“……会些。”   慕容伊指了指离她很近的绣墩,“坐下说来听听。”这么好骗……是这里的人太善良还是她太腹黑了呢?   黑白无常默默地在心里吐槽着:原来您还知道您腹黑啊!   “哦!末将说个小白兔的故事……”杨扉把慕容伊想象成自家小妹,开始手舞足蹈地说起了床头故事。“很久很久以前……”   “喜欢听故事吗?”慕容伊抱着膝盖坐在床头,阻止了杨扉的小白兔的故事。   “喜欢。”当然喜欢,杨扉大方地承认。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尊卑不分了。“末将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听说书了,殿下,要不然末将给您学一段说书吧?”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慕容伊侧着头,笑得温婉。杨扉第一次看到,皇后娘娘如此安静美好的一面,愣愣地点着头。   他的思绪,却在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一瞬间被带入故事之中。   “大齐末年,齐灵帝驾崩。因其执政期间,荒淫无道,宠幸宦官。他死后宦官当权,前齐少帝的舅父欲杀宦官,还政清明。宦官之首何首乌听信下属建议,引陇北军阀进京保命。却不料是引狼入室,素有陇北屠夫之称的许超,斩杀国舅冯远,废前少帝,立后少帝。帝王沦为傀儡,许超当权,当时的京畿一片狼烟。各地诸侯揭竿而起,始有诸侯争霸……”   然后,杨扉就坐在绣墩上,龙床的旁边,听慕容伊从一个精彩的战役说到另一个精彩的战役,听得津津有味。   慕容伊不仅和他说了前因后果,战争发生的背景以及当时的势力纠葛,更是为他分析了每场战役之中双方军营的步战应对之策。   杨扉越听越是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远赴沙场,征战四方建功立业去。他看慕容伊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尊敬,到如今的无限崇拜与敬仰。   “殿下懂得好多。”杨扉只是憨厚,他不傻。他知道这个女人有多么地聪明,从她开口讲述这些连朝中将军都不见得知道的战役的时候就知道。   ☆、2.6痴傻后PK鬼才帝之“毁了你的白月光”   “殿下懂得好多。”杨扉只是憨厚,他不傻。他知道这个女人有多么地聪明,从她开口讲述这些连朝中将军都不见得知道的战役的时候就知道。   这个女人,她是不属于这里的。   早晚一天她会展翅高飞远离此处,早晚而已……   慕容伊扬眉,“我把我知道的故事都将给你听了,明天轮到你给我讲故事。也要这种的,不要小白兔。”   带兵打仗,需要的不仅是强大的武力,智计尤为重要。   杨扉之所以是虎贲将军,是因为他的武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勇将。却不是一名完美的智将,这多少有点缺憾。   慕容伊想做的,就是把这位历史上的虎贲将军逼成智勇双全。   如此,他就不会有战死沙场的结局了吧。   《央高宗虎贲将军列传》中记载——杨扉,字虎侯。高宗三年,任正三品带刀护卫御前行走。高宗七年,拜征北大将军,战契族。胜归,擢正一品虎贲将军。高宗八年,拜征北前锋将军,战契族于胡特草原,胜归。高宗九年至二十一年,战契族十二,九胜;战匈路七,七胜。高宗二十四年,拜伐西大元帅,迎战回阕,突遇埋伏,身中数箭而亡。享年,四十四。高宗追封威武虎贲将军,厚葬皇陵功臣墓。   慕容伊安静地听着杨扉手舞足蹈地说着种种趣事,在他说到眉飞色舞的时候,她也会跟着勾起唇角。   心里面倒是无限感慨:活着多好,有呼吸有心跳,还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帝王寝宫里气氛温馨融洽,淑妃的宫里却是黑天暗地。   勤政爱民的央子聆狠心放下手中的政务,用三个半天的时候,与曲家最精良的暗卫一起,隐藏在暗中观察着心爱的女人……   看着唯一的儿子八皇子危在旦夕,他都忍着没有现身。   他想,一次看清楚这个女人的真实面目。   当看着身为太医的寒墨如此尽心尽责地守在八皇子床榻边时,央子聆感慨之后,只剩下深深的怀疑。   为什么,寒墨对八皇子这么上心?   很快,他就听到、看到他疑惑很久的答案。给出答案的人,是他爱了很多年都不曾改变的女人独孤晴。   她在八皇子生病的前两天还十分柔弱憔悴,一张美丽的小脸因为苍白更加惹人怜爱。可是,今天的她容光焕发,精致的妆容将她的美完全衬托出来。   她的目光只是从八皇子的身上轻轻地扫过,眼底露出央子聆清晰可见的轻蔑。偏偏,她的声音柔软无助。   她的手从寒墨的身后绕过,非常勾人地揽着寒墨的脖子。她在他的耳边柔声呢喃着,“墨哥哥,小八医不好就算了。现在慕容伊和霍玖玥她们联合在一起算计我,我现在去求见皇上。你帮帮我,皇上来了就说小八是中毒,下毒的是慕容伊。反正小八也快没了,你帮我除了她们好不好?”   央子聆浑身如至冰窖,双眼瞪着独孤晴,满腹的愤怒和不甘。   “独孤晴!你还是不是人!他是你儿子!你能不能有做母亲的样子!看到他这样你都不心疼吗?”寒墨紧紧地捏着她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她的身体,好像希望这么做就能把这个女人的良知给唤醒。他声音嘶哑,痛苦不已。“到这个时候,你还是只想着争宠,只想着做皇后!你到底有没有心?”   是他太傻,天真的以为这个女人入宫争宠都是逼不得已。他天真的以为,就算她承欢在帝王的身下,心里爱的还是他。   可是,她爱的只有她自己,一直都是!   “你弄疼我了……”独孤晴泫然欲泣的脸,能轻易勾起男人的保护欲。她撒娇的声音甜得让人心都能软化。“墨哥哥,我知道你伤心,小八是你唯一的孩子,是我们的儿子。可是,我们不是救不了他吗?”   央子聆紧握着拳,手指关节咯咯作响。他看着眼前这对奸夫□□,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枉他聪明一世,到头来仅存的儿子居然还是个野种。他把别人的儿子当个宝,却忽略了自己那么多孩子……   可笑!太可笑了!   听听,这个女人说什么?   她那么暧昧地贴着寒墨,她的嘴唇□□地贴着寒墨的唇角,她用以前勾引他的声音勾引着寒墨。“墨哥哥,我们还会有儿子的。我会给你生好多好多孩子,只要我做了皇后,整个大央就是我们的。”   “够了!”暴喝的两个字,让躲在暗处的暗卫们的心都触不及防地一抖。   央子聆也愣住了,他也以为这两个字是他的嘴里喊出来的。可是,不是,这句怒吼出自寒墨的嘴里。   寒墨把紧贴着自己的女人推得老远,看她的眼神里除了失望就剩下讽刺。不知道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在讽刺她,“没有眼睛的人,尚且能分辨人心。我却连瞎子都不如,居然为了你这么一个女人,犯下了那么多的罪孽。”   寒墨的心脏揪得生疼,被踢的胸口更是如撕裂般的痛。他颤抖地抬起自己的双手,这双本该是救死扶伤的手……他的言语里,有着浓浓的哀伤和愧悔。“皇后说得对,孽做多了,总会有报应的。”   ——这双手,是救命用的。可千万,别再染血了。   那个女人,那么无可奈何地叹惋着他的罪孽。在瞧都不愿意瞧他一眼的时候,还会伸手把他往正确的道路上拽……   ——我要你,洗干净这双手。   那个女人,也威胁过他。可是她的目的,却是为了他,而非利用他为自己争权夺利。她,那么看重这双手的干净……   ——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吃你偷来的东西。   那个女人,不会让他双手染血,甚至连他做出违背一点道德的事情都会阻止。她是那么期望他洗干净这双手。   在他怀疑她对这个孩子动手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喊他“小郎中”了。她的一句“扔出去”,已经隔绝了两人最后的相见。   独孤晴辜负了我,我又何尝不是辜负了你要挽救我的苦心?   这一次,真的是,太晚了。慕、容、伊……   我洗不干净,真的……寒墨一脚踢向床幔上用以装饰的宝剑,清冷的剑光划破空际,溅起一道血光。   “啊!”独孤晴看着寒墨原本修长的双手从手腕处分离,血肉模糊地落在腥红的地毯上。她没有装,这回真的是昏死了过去。   央子聆的眼前全是血,慕容伊的、他自己的、寒墨的……甚至,还有梦中那个不相识的女人的……   皇后……寒墨提到的皇后是慕容伊吧?皇后说什么了?   孽做多了,总会有报应的。   慕容伊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吧?知道他宠爱多年的女人,其实有着一副蛇蝎心肠。披着温婉可人的面具,掩藏着骨子里的□□。   他记得,慕容伊自杀昏迷前说过——你从来不会像看独孤晴那样看我,可是我还是不想去为难她。我知道你爱她,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她是不想看到他难过,所以任由独孤晴做着一切伤害她的事情,连一点反击都没有……她,究竟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受了多少苦?   伊妹妹……六哥做错了事情,你会原谅六哥吗?   “皇上,寒墨……”曲应觉推了推发愣的央子聆,他没想到寒墨会在,更没想到他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寒墨斩下自己双手的画面。   “随他去。”央子聆冷静地说出这三个字,眼睛盯着那双寒墨留下的手,手上的血都染进了他的眸子。“他,还了他的债。而这个女人……”   他以为他心里的白月光,没想到却是颗黑心莲。   曾经有多爱,如今就有多么厌恶。   曾经觉得她多么美好,如今就觉得她有多么肮脏。不单单是她的身体,更肮脏的是她的心、她的灵魂。   曲应觉眨眨眼睛,暗道:不会到这个时候,他还是舍不得吧?   下一刻,曲应觉就听到央子聆的决定。“应觉,交给你了。朕想,曲家的刑堂再不动就要生锈了吧。另外,把这个孽种一起带走。”   说完,央子聆就没有了身影。   曲杉看着自己沉默不语的主子,“家主,我们如果处置了,将来皇上若反悔,定会记恨曲家的。”   曲应觉正是烦恼这个,他怎么会以为聪明到鬼畜的央子聆会因为情绪失控而智商下滑?烦躁地摸了摸鼻子,“算了,带回去好吃好喝地供着先。”   等摸清楚央子聆的真正心意再动手,也不迟。   毕竟爱了这么多年,说放弃就放弃,他要是相信的话,会鄙视自己的。   “还有,家主……”曲杉从怀里掏出来一块手帕,手帕里包裹着一包香瓜子。香盐炒的瓜子味道他闻了一路,馋了一路。“慕容小姐给你的。”   曲应觉一把抓了过去,留给曲杉一个小小的衣角。   秋日暖阳,照耀在皇宫的黄色琉璃瓦上,折射出如繁星点点的亮光。威严肃穆的宫殿雕龙飞檐上,一抹品红色艳如火。   她红色的衣裙在晚风中飘袂,如扑火之蝶,绚丽灿烂。她优雅的坐姿,闲逸的姿态,却烧红了半边蓝天……   “当心受凉。”曲应觉递上自己的披风,如今已经仲秋,在高处还是挺冷的。看着她随手披上了,他才继续道。“你还是适合高处。”   虽然高处不胜寒,但是她天生属于高空,让人仰视。   “瓜子好吃吗?”慕容伊手托着腮,微笑里前所未有的舒适。天青色的披风,在她肩头摇曳,恍若盛开在池畔的青莲。“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你应该喜欢吃。这种感觉,很奇怪……”   那是因为,你我相伴时日太长……   曲应觉勾唇一笑,邪魅之中全然的认真神态。“不奇怪,我们心有灵犀。我也知道你喜欢什么,信不信?”   “说说看。”慕容伊显然不相信,她的喜好是天性使然外加岁月沉淀下的习惯。了解她喜好的,不超过五个……   “喜欢火红色,喜欢牡丹,喜欢清风蓝天,喜欢葡萄、瓜子、板栗……”曲应觉如数家珍,听得慕容伊目瞪口呆。他揉了揉她的头,“不用太过在意,因为这也是我的爱好。”   慕容伊靠在他肩上,没有说话。   她知道,事实远没有他说得这么简单。   这一刻,当他说出她喜好的这一刻,她忽然深切感觉到一个词语的含义——永恒。   她靠着他,那种刻骨的熟悉,让她感觉灵魂都在颤抖……   搂着她,曲应觉感觉那漫长等待洗涤后的孤寂灵魂瞬间被填满。仅仅一个小小的依靠,也让他满足。   他知道,她喜欢火红色的原因。   只是因为火红色是他本尊的颜色。   和他最喜欢天青色的原因一样,因为她本尊……   “伊妹妹……”突然间,隐约传来了央子聆慌乱的呼喊声。那么彷徨与无助,和曲应觉此时嘴角的邪魅与肆意反差极大。“伊妹妹……”   一声声呼唤,并未让慕容伊的脸上有一点儿反映。   她不是没有听到。   她甚至可以感受到,此刻央子聆的无助、焦急、慌张,甚至是奔溃……   是的,就是奔溃。   当心中唯一奉为信仰的爱被人硬生生地扯下神坛,留下的就是绝望。央子聆此时只想找个依靠,让自己觉得不是无处可去。   他想找到那个,全心全意只为他的那个人。   “不去看看?”曲应觉桃花眼微挑,凭借上佳的眼力看着央子聆慌乱的身影穿梭在宫殿之间。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挣扎在迷宫里一样……   慕容伊沉默地摇了摇头,动作轻微却无比坚定……   她要的就是央子聆的奔溃,这不算痛,这算什么?这,只是个开始……   这就是他的爱侣,爱憎分明,果决坚毅。曲应觉微微一笑,不再亦正亦邪,而是淡淡的喜,浓浓的爱……   央子聆寻找的身影越见越远,曲应觉才想起来另外一个人。一个让他不太敢认却不得不佩服的人,“知道吗?咱们毁掉的不是一个人心头的白月光。”   寒墨。   这个名字从脑海里浮现的时候,慕容伊有种“哀其不争”的挫败感。她从来没有对哪个人有那么多的原谅,可是寒墨却推开了她伸出去挽救他的手。   “在我眼里,爱与责任,缺一不可。”慕容伊微微扬起眸子,入眼的是曲应觉精雕细琢般的下颌。眼前的这个人,是她游历人间遇到的最符合她标准的。   他心里有爱,却理智。   他肩担责任,却情深。   如此一个让人舍不得伤害的人……   寒墨却不是,寒墨的感性让她一度动容,他的痴总让她不忍看他继续错下去。可惜,她救得了如临深渊的项崇,却救不了病入膏肓的寒墨。   她没有纯善的心,做不到无限的宽容。   甚至,她一度觉得,寒墨活着就是个错误。因为,他满手无辜的性命。   “所以,我说我们是一样的。”曲应觉的声音很轻,却一个字一个字刻在了慕容伊的心里。   他是知道的,她和他都不是良善之辈。   能悲悯无辜弱者,会同情世间万物生灵。一个眨眼后,更会为了守护自己的领地无情厮杀,生灵涂炭。   他们,可以牺牲自我,换取亿兆生灵的蓬勃生机。却不会因为某个人、某件事放弃自己坚持的信念。   这是,一种态度。   上古之神,天地之子,因有的基本态度。   慕容伊看着夕阳西落,感慨时光流逝的同时。想到了她的去留,想到了她做出这个决定后身边男人的选择。   她有些不忍,更有忐忑。   她让顾青看着郭朦死,并用顾青的爱情束缚着他承诺好好活着。那时候,她考虑的都是来去无牵挂,甚至因为知道她还会遇到顾青的转世。   可现在,顾青的转世曲应觉就在她身边。她难道要他再次面对她的离去吗?   “如果……”慕容伊停顿了下,她在想用什么言辞表达,才不会伤到他。她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话太伤人而有所挫败。   “我一直会在你身边。”曲应觉不让她问,就给出了答案。“找到你,等你。”   ☆、2.7痴傻后PK鬼才帝之“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   单独地走在落叶纷飞的冷宫巷道,慕容伊的红色衣裙被巷道里猛烈呼啸的穿堂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的脚步声微不可闻,月光将她的身影越拉越长。她优雅地漫步在黑夜里,都像是行走在阳光明媚的午后。   ——我终于找到了你。   曲应觉的这句话,在他说了“我一直会在你身边。找到你,等你。”显得更沉重、更引人遐思。   直觉告诉慕容伊,他找她找了很久很久……   能告诉我,他,究竟是谁吗?   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比我自己还要懂我。她还没有组织好语言和他交流的时候,他已经给出了让她温暖动容的答案。   她想问——如果我明天就死了,你会不会带着对我的爱,好好活下去?来世,你是否会如今生这般执着地找到我,哪怕只陪我度过短短三个月的时光?   她还没问,他就说了……   黑无常的认真严肃一直是慕容伊欣赏的,“大神渡劫完成后,将会守护佛界。为了这个目的,老祖一直致力于教导大神佛语。大神可记得,何谓因果?”   可记得?黑无常问出来,恰恰是因为那人界游荡的三千年,对于天地二界虽然不过弹指间,可是其他五界的三千年,长得无法计算。   因果,有因即有果。   曲应觉和她,有因果?   “他说会找到您,等您。您信吗?”黑无常不用想也知道她的答案,这是唯一的答案,他坚信。“既然您信,又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慕容伊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下,继续如常地往冷宫去。心里却是一番惊涛骇浪:小黑怎么会那么肯定,她会相信曲应觉的话?   “大神,可以这么说。”黑无常开始补救自己一时口快而吐露的机密,“假使您只会信一人,那么必定是他。”   慕容伊倚靠着巷道一边冰冷的宫墙站下,仰头望着那永久不变的星空与明月。心里压抑不住的,是悸动。   她的生命那么漫长,作为天地之子之一的上古大神,只要不毁天灭地,便是与天地同寿。   而在这么长的生命时光中,她若只会信一个,会是什么概念?   那意味着,那个被她信任的,可以融进她的骨血、交织她的灵魂……   必定是他。   掌心的天青色同心结,暖得让她沉寂千年的心都开始有了温度。她喜欢这个礼物,不仅仅是礼物,这天青色是她的本尊颜色,她的本元。   那火红色……   “大神!您的攻克目标央子聆,离您仅二十步。”黑无常突然严肃地打断慕容伊所有的思绪,暗自偷偷抹了把冷汗。这活真不好干,尤其是上头这么高智商。   慕容伊忽略了心头断了线般的空洞感觉,她打算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再好好想想曲应觉的事情。她执着地想知道,他是谁。   “伊妹妹!我终于找到你了!”迎面而来的是央子聆紧到几乎窒息的拥抱,他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就好像找到了失踪很多年的宝贝般。他的双眸里重新映上了灿若星辰的光,“我们回家,这里冷。”   央子聆沉浸在找到慕容伊的喜悦中,下一刻却活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让他从头到脚冷得刺骨发寒。   “皇上,您让罪民回哪儿?”慕容伊的声音,是沉积了千年的平静,静得如一潭死水。在阴森幽冷的冷宫外,浸透着万古的沧桑。   央子聆抱着她的手僵硬了下,他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来。   他听到,原本天真无邪的声音变得那么萧索。   他听到,她称呼他“皇上”,而不是那一声声依赖且充满无尽爱恋的“六哥”。   他听到,她自称“罪民”。   她的声音没有天真、没有讽刺、没有激动,什么都没有,一望无际的空。   “家?”   “那是什么?慕容家连根草都没留下,皇上忘了吗?”   央子聆垂下了自己的双臂,他不禁后退了两步。这个距离,能让他最佳地看到她的表情,看到她的一切。   他看着她没有笑的脸,她明明没有笑,可是她的眼睛却弯了弯,那是让他心痛到极致的弧度,极尽悲怆。   “是了,还有罪民。”她抬起步伐,轻轻地靠近他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她的手那么冰冷,却不容反抗地拉着他的手放到她的胸口。她的声音,那么轻,就在他耳边回荡。“皇上,您听得到罪民的心跳吗?”   央子聆指间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蓦地抬眸,凝视着这张他近来百看不厌的容颜。俊美的脸苍白异常,他抖动着唇,连呼吸都在抖。“你……”   不可能!她怎么会没有心跳?她明明就是活的!   “皇上,罪民做了一个梦。梦醒来,就站在了这里。您想听听吗?”慕容伊松开他的手,央子聆的手臂没有了束缚软弱地垂在身侧。   他想摇头,他不想听。他甚至告诉自己,要捂住耳朵!   不要听!不要!   听了,他会后悔,他会失去一切!   可是,他没有任何动作,只能看着她的唇一开一合,听着她用平静的语调说着让他心如刀割的言辞。   “梦里,您带着匕首、□□、白绫来冷宫。您说,皇后!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三种死法你任选一种,也算是你与朕夫妻一场!”   不!不是的!我和你开玩笑的,我只想出口气!谁让你父亲控制我那么多年……我只是想让你也尝一尝这种滋味,我没想要你死。   “您说,您爱的人从来不是罪民。如果不是为了铲除慕容家,您根本不会娶罪民,更不会让罪民成为皇后。您爱的是独孤晴,你们早在您与罪民成亲前就定下终身,她才是您心里唯一的皇后。”   可是,那时候我不知独孤晴是那样一个女人。是我瞎了眼……   “您说,罪民在您心里,最多也就是个嚣张跋扈不可理喻的表妹,连妹妹都算不上。您说,没有慕容这个姓氏,罪民什么都不是。”   夫妻间吵架的时候都心直口快,说什么不过是一时之气,怎能当真?   “罪民想,或许您对罪民还是有一丝丝怜悯。”   不仅怜悯,现在更有愧疚和不舍,甚至是不可分割的爱……央子聆急于想说出一切心里的话,可是慕容伊接下来的话让他不知所措。   “罪民没有选任何一种死法,而是赌了一把。赌,您不仅是罪民的丈夫,还是表哥。赌,您与罪民青梅竹马的情分。罪民撞墙了,心想着如果死了就算了,如果活着或许就能这么苟且地活着。”   慕容伊知道,这大概就是原主那时候的想法。她选择,把事实的真相公开,让眼前的这个男人明白,错过了一颗多么爱他的真心。   “没想到,罪民赌输了。撞墙没死,而是死在了您的手里。您让那些阉宦按着罪民,您亲手掐死了罪民……”   没有!我没有!央子聆极力否认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就好像,他虽然没有那么做,但是她说的事情都是他做过的。这种感觉,让他的记忆开始混乱,分不清现实和梦。   “您把罪民的尸体扔到了宫墙外。”慕容伊抬手指着对面的巷道,好像在透过一道宫墙看她的葬身之处。   央子聆僵硬地扭动脖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这道宫墙外,确实是皇宫中很多人的葬身的地方,是乱葬岗。   “那里好冷,罪民就那样被暴尸荒野,连条遮身裹体的破草席都没有。罪民看着,那群野狗一口一口、一口一口吃掉罪民……”   “不!”央子聆捂着耳朵,神情已然奔溃。他凄厉地打断了慕容伊描绘的梦境,“没有!不会的!你不会死!不会!”   “你告诉我,你活着。说啊!”央子聆想要摇晃着她的身体,但是触及她单薄的身子时却定格了自己的动作。   他小心翼翼地给了她一个恰到好处的怀抱,像是抱着唯一的珍宝。   他轻声呢喃,却已泪流满面。“你一定是活着的,我能感觉到你的呼吸,你的温度。你骗我的,你没有死,你不会死的。”   他记得,她自己捅了自己两刀,那血液的温度至今还停留在他脸上。他记得,她是活过来的,他无数次地在深夜里探过她的鼻息,听过她的心跳。   “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我不该吓唬你。”央子聆的声音,在午夜之中显得脆弱非常。“你是我的妻,我怎么会那么对你,我不会的。还记得吗?咱们小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你,我若为帝你必为后。”   “你是我的皇后,大央王朝唯一坐花轿从乾元门抬进宫的皇后。”央子聆的声音哽咽着,言语坚定且认真。“伊妹妹,我们是最亲的亲人。这辈子,我央子聆就算对不起全天下的人,都不会对不起你的。我会告诉天下人,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唯一的!”   “是吗?”慕容伊冷冷地一笑,她的笑声让央子聆的呼吸一滞。   仅仅两个字,抽光了这位帝王所有面对错误的勇气。   他的解释、他的道歉、他的许诺,在这两个字面前,变得那么可笑、苍白、无力,一切似乎都没有意义了。   央子聆却没有松开自己的怀抱,他唯一庆幸的是,怀里的人没有推开他。他欣喜地以为,是不是她的心里还是有我的?   “是。”央子聆斩钉截铁地给出自己的答案,他会加倍努力地爱她。把曾经伤害过她的,都弥补回来。   慕容伊垂下眼眸,谁都看不到她的神情。她的声音很轻微,不用心几乎听不见。“皇上,您杀了我那么多亲人……”   “我为慕容家平反,我下罪己诏。只要你说怎么办,我都可以接受。”央子聆像是抓到了唯一可以挽回怀里女人的机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愿意付出这么多只为她能够原谅他。   慕容伊想,这是唯一能让原主宽慰的吧。“我记得,我胸口上有个伤疤……”   “我还。”提到那道伤,央子聆就被触及了长久以来隐藏的最敏感的神经。他所有的情绪,都来自那两刀,慕容伊胸口的两刀。   所以,他急切地打断她的话,他怕她有再如同那样过激的举动。再来一次,他会受不了的,他会绝望……   比现在,还要痛苦的绝望。   慕容伊愣了好一会儿,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央子聆的嘴里会说出“我还”这两个字。她眼里的央子聆,宁死而不服输。   此刻,慕容伊没有为自己讨回到心心念念的那一刀而高兴,反而有点说不出的感慨。她觉得,央子聆变了……   事情,好像变得不可控制。尤其是央子聆对慕容伊的情,不太像因为习惯和愧疚而执着不放手,倒像是挖掘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爱。   慕容伊长长叹息,会不会是她对央子聆打击太大,将央子聆对独孤晴的爱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因为失去心里的白月光,所以格外珍惜青梅竹马……   这爱,是变质的,充满了扭曲吧。   就像现在,明明身中她一刀的央子聆,却用着那张苍白得过分的脸冲她笑得温柔宠溺,让她毛骨悚然。   她觉得,央子聆被她坑傻了。   怎么办?大央帝国最杰出的帝王就这么废了,那就是罪过啊!   “睡会儿吧。”慕容伊为他掖了掖被角,打算不再刺激他。她从没想过,让他精神不正常。现在,尽量安慰一下他才是。   央子聆听到她的这句话时,双眸里重新染上了光芒。他抓着她的手不放,“伊妹妹,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不可否认,央子聆是了解慕容伊的,只是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那个一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   这话,以前的慕容伊听到,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甚至感天动地,庆幸着自己的爱情终于有了回应。   然而,在如今的慕容伊眼里,全然变质了。   央子聆不过是想找个能够陪他一起舔伤的人,甚至在他眼里,慕容伊不过是个不管他何时需要都会给予最大宽容的女人。一个,永远不会离他而去的女人。   所以,可以无尽地伤害。等到什么时候需要了,两句话一哄,就可以把自己受到的伤转嫁到她身上……   这比不爱更可怕,这是一种对慕容伊爱情的玷污。   慕容伊双眸冷凝,眼神冰凉。她毫不留情地挥开他的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无可救药的男人。“原谅?你以为你是什么?”   “我是皇帝!是你丈夫!”央子聆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太大伤口处又渗出了血迹。可是他浑然不觉得伤口痛,痛的是心。   “皇帝?”慕容伊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笑话,她的笑容极尽嘲讽。“没有我爹,你做得了皇帝吗?没有我慕容家,你现在混得连乞丐都不如!”   央子聆脸色铁青,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是事实,铁一般的事实。   他刻薄寡恩,将他一生最大的贵人送上了黄泉路,更灭了慕容家九族。如今,只剩下眼前这个女人……   “至于丈夫……”慕容伊盯着他的眼睛,将自己的冷漠一点点传递到他的心里。她没有歇斯底里,反而声音轻柔得像是一阵风。“现在想到你是我丈夫了?你我新婚之夜你睡在独孤晴身上的时候,你怎么想不到你是我丈夫?我跪在你面前求你饶我父亲一命的时候你怎么想不到你是我丈夫?你要杀我的时候你怎么想不到你是我丈夫?”   央子聆浑身冰冷,就好像身体里所有的血液被一点点抽干,可是她的声音还在继续,他连开口让她不要说的勇气都没有。   “要我原谅你?那你能把我慕容家族六百三十二口人的性命还给我吗?你能把我受到的屈辱统统都抹去吗?你不能。”   “发现独孤晴没有你想得那么美好,她会为了巩固自己在宫里的地位杀人,她会为了笼络一个帮手而给你戴绿帽子,她更会为了做皇后利用你。你接受不了,就想着拉我陪你一起痛苦。”   原来,一切的一切,你都是知道的。你就这么看着我,爱上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看着她给我带来无尽的耻辱。   “你错了,央子聆。”慕容伊的话,成为压垮央子聆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我爱你的时候,你是我的天、我的一切。或许,我会在你如此失落难过的时候安慰你,陪伴你,给你温暖。”   ☆、2.8痴傻后PK鬼才帝之“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   “你错了,央子聆。”慕容伊的话,成为压垮央子聆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我爱你的时候,你是我的天、我的一切。或许,我会在你如此失落难过的时候安慰你,陪伴你,给你温暖。”   “在我不爱你的时候,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   “慕容伊!”央子聆忍无可忍,他的尊严不是可以被任意践踏的。他是真的生气,气她这最后一句话。   帝王的寝宫,暗卫遍布。当他们听到主子这种语气,第一反映就是现身。   他们手握宝剑,将慕容伊团团围住。只等央子聆一声令下……   不过,暗卫的出现出乎央子聆的意料。他认为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暗卫出来很多余。   “哼。”慕容伊一声冷哼,央子聆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怕她再做什么过激的事情。可是,慕容伊拉着他的手就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不用他们动手,皇上你自己来。来,你不是早就想这么掐死我了吗?从新婚那天开始,你杀呀!”   指腹下,她的劲脉跳动是那么清晰,让他空洞的心瞬间盈满。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还活着,真好。   他挥退暗卫,如同脱力般倒在了龙床上。   他记得那天新婚之夜,他掀开喜帕,烛光下的少女颜色倾城,明眸善睐,笑容里满是娇羞。   她说——皇上,妾是你的妻。今后,你我夫妻同体,不离不弃可好?   当时他虽然脸上笑着,心里的确想要掐死她。如果没有她,坐在那里的就是他心爱的女人……原来,从一开始,一开始她就知道。   她飞蛾扑火,换来的却是他刻薄寡恩,一纸休书情断。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央子聆最后的央求,难得这般情真意切。他是真的想和她在一起,陪她共度每个清晨。   慕容伊看着他,转身离去的同时,留下一声轻轻长叹。“曾经,我也想好好和你过日子的。”   “做丈夫,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你爱的独孤晴,你都是个失败的男人。那么,就请你做个好皇帝,不要让我慕容氏的血白流。”   “与其杀自己的臣民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何不征服蛮夷小国,还大央百姓一个太平盛世。那样,才是真正的帝王。”   “你能够做到的,六哥。”   一声六哥,瞬间让央子聆泪如雨下,他捂着脸痛哭不已。   他终于明白了她的用意,她不是□□他,而是敲醒了他一颗沉溺于感情的心。他原来一点都不了解她,不了解她原来是这么一个心怀天下的女人。   好。既然是你要的,就算拼尽一生,我也要缔造个太平盛世。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做到的。我的皇后……   慕容伊出了帝王的寝宫,看到一个她以为不会再看到的人。目光落在他消失不见的双手上,她并未做停留,仅仅与他擦肩而过。   她对他,已再无话可说。   “慕容……”寒墨看着她回视他,一时间心头百味杂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你还是愿意成就他?”   他站在外面,一字一句听得很清楚。自然,也就明白她为什么那么说。她是为了让陷入感情泥沼的帝王大彻大悟……   在那个男人如此伤害她的情况下,她为什么还愿意成就他,而不是毁了他。现在,能毁了那个男人的只有她。   只需要她说几句话,就能毁了不可一世的鬼才帝王。   “寒墨。”慕容伊第一次如此郑重地说出他的名字,她看他的眼神极其认真。“人活一世,为的不只是爱情,还有责任。”   慕容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有任何停留,抬脚远去。   很多很多年以后,当这个失去双手的男人成为享誉天下的神医,当他的门徒走遍天下传播歧黄之术的时候。   他还是会想到,在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午后,这个女人留给他最后的话语。   当他闭上眼睛的前一刻,还能看到这一幕她在阳光中渐行渐远的背影……   霍玖玥没想到,慕容伊再次成为皇后,还会踏足她的寝宫。   “好奇?”慕容伊很直接,坐在她身边拿了块栗子糕就往嘴里送。   霍玖玥愣了愣,她没想到慕容伊会对她如此毫不设防。“皇后……还是叫你慕容吧,行吗?”看着她毫不在意地点头,她松了口气,显然比刚刚更加自在了些。“为什么独孤晴和八皇子突然病逝了?”她直觉,和眼前的女人有关。   “暗帝带回曲家了。”慕容伊的答案让霍玖玥倒吸了口凉气,带回曲家意味着独孤晴做了什么事情触犯了皇家荣誉。   “这是做什么?”霍玖玥回过神来的时候,慕容伊正在为她把脉。   回以她的忐忑不安的是慕容伊微微的笑容,“丫头,你肚子里的,有了大央王朝的第一个皇子。”   她……有了?!霍玖玥错愕地盯着自己的肚子一动也不敢动,难道是那天被皇上拉着……“我、我……”   慕容伊为她整理了一下鬓边的步摇,认真地叮嘱她。“将来,好好教导他。可千万别像他父亲一样,因为爱一个人差点毁了自己。”   霍玖玥眼眶湿润了,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放。她有种不好的感觉,这个人将要离去……“慕容,我做不到的,你帮我。”   “丫头,你做得到的。”慕容伊拍拍她的手,“你骄傲却不自负,你张扬却不跋扈,你在风云诡谲的后宫却能保持着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相信你自己,一定可以成为全天下最出色的母亲。”   霍玖玥,我将紫微星君托生于你腹中,算是还你原本既定的悲惨命运。你要好好将他培养成后世敬仰的央仁宗啊!   “那你……”霍玖玥很是不安,这种不安冲淡了她为人母的喜悦。   “不久,我就该走了。”她已经重新掌管凤印,成为皇后。慕容伊的凤命已经被重塑,她随时都会离开这个王朝。   “你要去哪里?”霍玖玥很好奇地问她,却只看到她迈着高贵优雅的步伐渐渐走出寝宫而去。   她再也没有给她答案。   一个月后,央子聆的伤已经好转,他第一次主动地踏进霍玖玥的寝宫。他来探望她和孩子……慕容伊说过,他不是个好丈夫,该是个好父亲。   所以,他来了。   看了霍玖玥一会儿,他终究没有忍住,说了自己前来的目的。“贵妃,皇后很喜欢你。只有说到你和这个孩子的时候,她才会有些笑容。朕希望皇后能够每天都开心一点,可是……”   央子聆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自己的无助。   “皇上,请恕妾冒犯。”霍玖玥听到央子聆这么说的时候也愣了一会儿,很快她又为慕容伊不值。她真的觉得,这个男人虽然贵为帝王却配不上慕容伊。她想要点醒这个男人,“假使皇上心爱的人,利用皇上的满腔爱意对付皇上的家人,让皇上九族尽殆,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去。皇上会原谅那个人吗?或者,还会一如既往地爱那个人吗?”   不,肯定不会。   央子聆明白了,慕容伊之于他,正如他之于独孤晴。他伤害她太多,以至于耗尽了她所有的感情。现在就算他捧着自己的一颗心在她面前,她都不屑一顾。况且,他和她仅有夫妻之名……   “当年,朕与皇后大婚,新婚之夜朕却出宫去看了独孤晴。”央子聆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霍玖玥说出这些话,或许仅仅是他相信慕容伊相信的人。感觉到霍玖玥的悲愤,他也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不像话。   “后来,你与贤妃进宫了。朕与皇后之间几乎见一次面吵一次……”央子聆说到此处,心脏更是疼得厉害。面对自己的错误,真的是需要勇气的。“直到独孤晴进宫,朕自作聪明地用你们三个给她做挡箭牌。朕以为做得很好,可是皇后一早就看穿了。她就那么看着……”   是啊!慕容伊什么都知道,却不说,一直陪着她们斗……   “可是你知道吗?朕和皇后,从未真正在一起过。朕明明活着,却让她一直守活寡……”央子聆的泪从眼角滑落,没有任何征兆,只有无力挽回的绝望。   霍玖玥骇然,她甚至来不及掩饰自己的震惊。她从来不知道,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他们行房的女人,居然从未涉及男女之事。   这对全天下最尊贵的夫妻,却有名无实。   央子聆伸出的双手都在细微地颤抖,他的声音有种催人落泪的哽咽。“你知道吗?有的时候,她明明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却一动也不敢动。我现在想给她一个拥抱都不能,我怕她嫌我脏。”   霍玖玥擦着不知何时滚落在腮边的泪珠,她的声音也有些呜咽,更多的是为慕容伊心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皇上失去了天底下最爱您的人。”   甚至为了这份无果的爱,牺牲了一切。   “贵妃,告诉朕,朕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挽回吗?”央子聆求助的目光看向霍玖玥,希望能够得到一点儿帮助。   “皇上若有心,可以给她您最珍贵的东西。”霍玖玥真诚地回答。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因为这句话,引发了一系列不可预料的结局。她更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还会重蹈覆辙……   央子聆第一次郑重地邀请来了曲应觉,他认真地宣布,“朕要给皇后一个盛大的婚礼,让她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   曲应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皇上觉得这样合适吗?”一个人要愚蠢到什么程度,才会想到这样的方法挽回爱的人?   看着央子聆的这一瞬间,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因为爱而闯下弥天大祸的大师兄。他在慨叹的同时,也非常心酸。   “有什么不合适的?”央子聆不觉得有何不妥,既然一切从他们成婚的时候开始出错,那么就从□□开始重来。   曲应觉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她要走了。   因为他有一个比猪还要笨的队友,在这个时候帮着倒忙,从来都不会聪明一次。偏偏他不能说破,不能阻止。   皇后寝宫里,张灯结彩,挂着的红色绫布在风中摇曳。   梳妆镜前,他接过她手里的木梳,修长的手指拢着她长及腰间的青丝,一丝不苟地梳着。他微微笑着,“第一次,梳得不好不要介意喔。”   “很好。”慕容伊突然有种他们是老夫老妻的错觉,转念又想到他们分别在即。声音里,不免忐忑。“你……”   “我会很好的。”曲应觉自然地接过她不知如何说的话,挑起她的发尾为她盘发髻。动作虽然因为是第一次而生硬,却异常温柔。他的声音更透着蛊惑人心的安宁。“入夜的时候,我帮你引开他。到时,你再走。”   慕容伊看着他盘起的发髻,飞云朝凤髻,高贵端庄,优雅绝美。他从身后轻轻地揽着她,她不禁微微侧头,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答应我,不要为了找我犯险。我也会找你的,和你一起。”慕容伊在他耳边呢喃着叮咛着,“我不想你有事。”   ——绛,别过来!洪荒业火会灼伤你,快走!   ——岩,我不会走的。就算不要这神元,我也要救你。我不想你有事。   触及灵魂的一句话语,勾起了曲应觉埋葬多年的记忆。他永远忘不了,她将他抱在怀里,陪他一起承受来自天地之神的震怒。   他忘不了,她为了救他,牺牲了九根丹羽。   熊熊的业火中,是她一直不放手的执着。   他热切地吻着她,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找到了她,她还在他身边。他想要她的身上,充满着属于他的气息。   “珍重,吾爱。”他的唇轻轻地压着她的唇,四个字从他的嘴里飘进了她的心里。千言万语道不尽的离别,他只是如此送她离去。   仿佛,他一直深信不疑——无论她在何处,他总能找到她。   慕容伊轻啄他的唇角,“再见,吾爱。”   她认定了他,她虽然还没有想到他是谁。可是,她就是认定了,他是能够陪伴她永恒的爱侣。   皇宫里,今夜尤为热闹,帝后的大婚之夜。   央子聆想,他终于给她一个难忘的新婚。他迈着急切的步伐,经过无数红烛点亮的宫灯,看到了皇后的寝宫……   “皇上,独孤晴想见您最后一面。”曲衫被派到这里来,是不明原因的。他按照家主给的说辞,回答着央子聆。让他佩服的是,家主完全猜中了央子聆的问题。“她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只想告诉您,是关于皇后娘娘的。”   央子聆是真的不想再见独孤晴,他现在十分能够确定,他爱的是慕容伊。但是,事关慕容伊,他却犹豫了。   他望着仅仅十步之遥的寝宫门口,他还是害怕独孤晴有什么地方要害慕容伊。狠了狠心,他冷着脸说了个字,“走。”   他想用最快的速度去,最快的速度回。   曲家刑堂里,独孤晴奄奄一息,看着一直说爱她的皇帝,今夜再当新郎,而且又不是她的新郎,她笑得无比讽刺。   “你想说什么关于皇后的事情?”央子聆厌恶地皱眉,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皇上,你以为你的皇后真的如你所见般好吗?”独孤晴大声地笑着,疯狂地吼着。“你真的以为她傻过吗?她骗了你!她一直都好好的,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你。还记得她刺你的那刀吗?所有人都被她骗了,她要刺的根本不是我,她是想杀你的!哈哈……”   “皇上,你说我狠毒?你觉得她比我好到哪里去?”独孤晴说出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她要是没动手,你的儿子会全部死了?告诉你吧,她杀了你四个儿子!四个!”   “你疯了。”央子聆的声音在抖,他的身体更是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吩咐曲衫,“杀了她,喂狗。”   “是,皇上。”曲衫看着央子聆飞快地消失,不由得叹了声。   伊妹妹,你告诉我,你没有骗过我。独孤晴说的,都不是真的。你是真的爱我,不是装傻骗我的,伊妹妹……   央子聆疯狂地往皇后寝宫跑着,一点儿不顾凌乱的衣衫和发丝。   皇后寝宫的所有窗都开着,深秋的晚风吹得寝宫里的红绫猎猎作响,仿佛一只巨兽长着血盆大口在嘶吼着。   央子聆跨过门槛,脚步声在大殿上格外清晰。里面没有一个人的呼吸,他的心猛然一空,慌张地用手拨开重重飞舞的红绫,焦急地喊着,“伊妹妹!伊妹妹!伊妹妹!伊……”他的脚步戛然而止,他仰头看着金碧辉煌的横梁。   红色的嫁衣穿着她身上,红色的绫布围绕着她的颈,她安静地挂着……   “你看,你又不乖了。下来,六哥接着你好不好?”央子聆平静的声音里渗透着刻骨的绝望,以及无尽的泪。   ☆、3.0乞丐后PK颜控帝之“嫌命太长么”   当你发现生活其实也是挺美好的时候,生活指不定在哪里跟你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并且,让你哭笑不得。   洪绛嘴角抽搐了下,淡淡地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这个肖丽在历史上很有名,是大央覆灭六国并起时期的一名传奇女子。不是因为她有多少杰出的功绩和战绩,而是她的人生起伏过于精彩。   肖丽,流渊国开国皇帝夜枫的第二夫人。   夜枫在淮宁战役时,路过的一个偏远小镇安营扎寨。战争时期,借用的都是农户的房屋,夜枫就借住在肖丽的家中。   肖丽是个年轻的寡妇,丈夫从军没多久就死了,她家中只有她一人。长得非常漂亮,又有黄花闺女没有的成熟少妇风韵,常年打仗的夜枫见了就心动了。   身为六军统帅,又是一国之主,夜枫行事本就无所顾忌,最爱那些容颜姣好的女子。心动不如行动,当夜就与俏寡妇翻云覆雨起来。隔日军队开拔,他不舍得扔下肖丽,一把拽着她随军了。   就这样,夜枫把肖丽一路带着征战,后来带到了流渊国的王宫里,倍加宠爱。   肖丽也争气,一口气给夜枫生了两个儿子。为母则强,有了儿子的肖丽开始不满足自己在流渊国第二夫人的地位,她开始肖想国母之位。   夜枫的嫡妻蒋榕比肖丽更有名气,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大国后”。听听这霸气的名号,就知道这个女人在政坛战场上都留下了脚印。   而且,她的出身也比肖丽更富有传奇色彩。   蒋榕无父无母,是一个老乞丐养大的。随着老乞丐姓蒋,因为是在榕树底下捡到的,就取了个蒋榕的名字。   在破旧的京畿街道上摸爬滚打长大,蒋榕看透了阴谋算计和人情冷暖。她深知,想要安稳地过日子,就要变强。   夜枫看上蒋榕完全是因为她的容貌,第一眼就惊为天人,不顾一切地将人娶进了门。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建立流渊国,只是大央王朝的一个国公爷。   建国的时候夜枫才十八岁,那时候就妻妾成群,不过对蒋榕总算很照顾。   而蒋榕开始时还是对这个丈夫有真心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容颜的老去。她发现丈夫只是个好颜色的男人,于是就一心扑在了儿子身上。   等肖丽想要取缔蒋榕的时候,夜枫身边的武将已经全是蒋榕的左右手了。碍于武将们手里的军队,夜枫再喜爱肖丽也没敢动蒋榕和已经是太子的蒋榕的儿子夜明。夜枫没能让自己喜欢的儿子继承国祚,郁郁寡欢,没多久就病逝了。   夜枫死后,就是蒋榕的舞台。   她一手抓政权,一手抓军权。硬是将原本夹缝生存的流渊国管理成为六国并起时代的第二大国。交到她儿子夜明手里的,已经是稳步发展强大的国家。   夜明尊她为“大国后”,对蒋榕是崇敬又敬爱。   至于肖丽,手腕强大的蒋榕将她和她的两个儿子扔到了边荒地区,没过一年三人都被战火波及而亡。   这是一段真正的“六国并起”时代的历史。   可是!可是,眼前这个肖丽不是那个肖丽,她是被秦广王扔来的重生者。   因为秦广王派去的鬼差勾错了魂,为了弥补错误,就答应了那孤魂一个愿望。他让她重生到了这个战火纷飞却爱恨交织的年代……   后面的故事,都是白无常给她看的记录。看得她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眼前这个肖丽知道后面的历史,她将蒋榕视为头号敌人。在一步一个坑,挖着陷阱害蒋榕跳下去后,终于毁了蒋榕最重要的人——儿子夜明。   没有了夜明的蒋榕心如死灰,被肖丽种种陷害。而爱着肖丽的夜枫更是对蒋榕不屑一顾,甚至还落井下石。   蒋榕被夜枫和肖丽关在了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天天承受着酷刑。被砍了双手不算,还挖了双眼,割了舌头。   最后蒋榕死的时候,身上已经烂了一大半了。   好吧,这还不是洪绛气愤到想喷血的地方。后面事情的发展,完全失去了控制,几乎拉扯着这个空间在天地之间粉碎。   肖丽解决完了头等大敌后,再次跟着夜枫上了战场。在一次战役后,她救了当时还是敌国的国主。   然后俏寡妇又勾搭上了这位国主——燎麟国国主倾玉眠。然后就是种种的暗送秋波,促成流渊国与燎麟国的结好。   很快,肖丽的第三春现身了,是原国后蒋榕的侍卫长钟离辛。钟离辛早就暗恋肖丽,帮助肖丽杀了蒋榕的儿子夜明后,根据肖丽的计划开始混迹在军队中。以大将军的身份,掌控了流渊国的军权。   后面还有很多很多,洪绛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时代的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居然会愿意共同享有一个女人,而且他们都是上位者。   最最无语的是,洪绛数了数,和肖丽发生关系的男人多达五人,她那第一任死了的丈夫还不算数。   这五个,居然还放下权力和肖丽归隐了。   归隐了。   隐了。   了!   脑子有病的人惹不起啊!这群人不知道这是战乱时期吗?居然就把国家这么给了一个战争狂人,唯一一个扛得住肖丽美色的淄萧国国主绝恋宇陌。   后面的后面,就是这六个人的悲惨世界了。绝恋宇陌一统江山后,开始了无休无止的杀戮。地府的冤魂无数,所以她就来了这里。   成为了一个非常悲催、被改写了命运的女人——蒋榕。   还好,庆幸的是,肖丽刚刚进流渊国的王宫。   “王后娘娘,妾身以后会好好侍奉您,还望您不嫌弃妾愚笨。”肖丽的声音软绵绵的,听得人有想上去摸她一把的冲动。太销魂了……   洪绛……啊,不,是蒋榕了。“嗯,你去吧。”   心塞!不想见到这个女人,恶心啊恶心!想吐啊想吐!   肖丽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松就过关了,对蒋榕更是不屑。面子上还是娇羞不已,“王后娘娘万安,妾身告退。”还是回去加紧吹枕边风,弄死这女人!   蒋榕当然看到肖丽眼角眉梢间一闪而逝的狠戾和杀意,她单薄的唇勾起了抹肃杀而冷凝的笑。   肖丽,嫌命太长么!   黑无常抖了抖:大神,殿下非常感谢您出手相助。将历史拨回正轨……那个、偏一点也没关系,大神您就完成了重塑凤命了。   蒋榕好奇:要谢本座,大秦怎么不亲自过来。   …………   (我能告诉您,老大被您的一位师兄烧得已经不成鬼样,在床上已经躺了整整三十年了么……黑无常泪流满面)   蒋榕现在只有二十五岁,儿子夜明才刚读书,拜流渊国的大名士师道盛为师,刚年满六岁。   打量了下自己住的地方,在没有发现任何不妥后,蒋榕又想了想将来要发生的事情和相对要做的对策。   摸着自己光滑却瘦削的下巴,她想,是不是要去看看便宜儿子?   走到门口,她轻轻地瞟了眼站得跟木桩子似的侍卫长,知道这应该就是弄死便宜儿子的那位了。   蒋榕眉一挑,唇微勾。“钟离,第二夫人漂亮吧?”   钟离辛愣住了,他该怎么回答才能让这位消消气呢。算了,还是用行动表达自己的衷心吧。   他猛地抬头,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笑得灿若星辰。一双桃花眼弯起了勾人的弧度,透露出几许肆美狂狷。   换下了儒衫锦衣华裳,一身铠甲的他更为英姿勃发。   他不握宝刀的那只手,摸了摸鼻子。“那个……没你漂亮。”   蒋榕差点没站住,这男人妖孽啊这是!   “我要去看儿子,你去不?”知道是曲应觉,蒋榕直接说了自己要去做的事情。她觉得,在他面前实在不需要隐瞒。   这个男人说会找到她,她刚到这里,他也到了。   这是他对她,最好的证明。   儿子……钟离辛小心眼了,笑容立即不见,阴森森地看着她。“不去!又不是我儿子,我去什么去!”   蒋榕环顾四周,幸好没被人听到。她拉着钟离辛进门,七拐八拐地直接把人往书房里带。   “这么紧张干什么。”钟离辛不是没有见过宫斗阴谋的人,他经历的生生世世他都记得。否则,也不会如此腹黑……   一把抱住了蒋榕,他与她侧脸相贴,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他在她耳边呢喃,“看,我又找到了你。不夸一夸我吗?”   “你很聪明。”蒋榕记得他最喜欢这样的夸奖的,他的身上有她熟悉的味道。“那个肖丽……”   “和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千万不要提别的女人的名字。说得多了,会让男人不自觉记住除你以外的女人。”钟离辛似笑非笑地松开她,捧着她的脸就深深地吻了下去。温热的舌暧昧旖旎地勾勒着她单薄的唇,缠绕着她灵巧的舌尖,不放过她的每一点呼吸。   蒋榕被这个触不及防的吻,吻得脸红心跳气喘吁吁。   直到他不舍地松开,她才睨了他一眼。“你是嫌命太长么,在这里就敢胡来。现在我的身份可是国后,被人知道怎么办。”   “是么。”钟离辛一把把她横抱着,一直抱到书房的一张暖榻上。他轻轻地伏在她身上,笑得非常勾人。轻轻地在她唇上印上一吻,“想吾吗?”   吾……他真的是和她忘记了的爱侣吧。除了这个身份,怎么会说出这个字。   “想。”蒋榕知道,他肯定为了自己牺牲了很多。幸好,她对他还有模糊的映像。不管他是顾青、曲应觉,还是钟离辛,他都是她认定的爱侣。   钟离辛的笑容里带着浓浓的欣悦与满足,他用修长的手指描摹着她的眉眼。“不管你做什么,别忘了有我在你身边。这一次,我可以光明正大地保护你,让你不受任何伤害。”   “好。”蒋榕想了想,还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复述了一遍。她发现,当她说到钟离辛和肖丽的事情时,这个男人的脸上布满杀气,眼蕴冰刀冷箭。   然后,然后这个男人斩钉截铁地告诉蒋榕他的处理方式,“杀了!”   黑无常腹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一样的简单粗暴啊!   “不行,她是这个空间的引子,如果现在就强行将她消灭,也是在改变以前的轨迹,会使这个空间销毁。这里的生命,都会因为她一人而牺牲。”蒋榕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直接杀了肖丽。   可是,他们都忘记了天地的天维之门的力量。   天维之门在空间异动的时候,会绞杀异动空间里所有生灵。   钟离辛立刻放弃刚刚的想法,对于肖丽更加厌恶起来。亲了亲蒋榕的眉心,他才把她轻轻抱在自己怀里说话。“夜明……很无辜,不能死。按照你的说法,肖丽会在一年之内找我杀夜明。咱们要先下手,让夜明远离王宫。”   “师道盛师从云子贺,等会儿我去与师道盛商量,让他带着夜明去一趟云子贺隐居的无量山求学。”蒋榕忽然想到了一个世外高人云子贺,“而夜枫,他向来不喜欢夜明。夜明不在他眼前,他反而会觉得高兴。”   “如此,我会让人暗中保护夜明。”钟离辛不仅是侍卫长,更是钟离家族的继承人。他手下的势力,在六国遍布。   “过几日夜枫会再次出征与燎麟国开战,攻打襄南。因为此战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他肯定会带着我去,把肖丽留在宫里。”襄南之战夜枫大败而逃,逃跑途中扔下了妻子,害得妻子重新沦为乞丐……   这样奇葩的皇帝,蒋榕表示真心接受不了。   钟离辛不屑:头上戴绿帽还嘚瑟成那样的,也只有夜枫了。“这种抛弃妻子的男人就是欠教训,这次换他做乞丐!”   额,原来你也是腹黑么……蒋榕乐了,同属性啊!   师道盛羽扇纶巾,一袭洗白的儒衫穿在身上硬是穿出了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味道。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既不太疏离又不是非常亲近的笑容,有点虚无。   他刚近而立之年,却已是名扬天下的大名士。   师道盛是看不起蒋榕的,这点蒋榕明白。可是真当有这么个人眼高于顶目空一切地站在她面前,她一双凤目微微地眯了眯。   要不是看在他还有点用,真想一记打碎他的一身傲骨。   师道盛不是个书呆子,他察言观色不比任何政客差。感觉到王后冰冷的目光,他的脊背蹿出了一股凉气。   今天,王后好大的气势……   不怨师道盛看不起蒋榕,他们这些名士非常在意一个人的出身。蒋榕在师道盛眼里,就是个不入流的贱民身份。   可是,他还是要对她行君臣之礼。双膝跪地匍匐着,额头触及冰冷的地板,他的声音里没有一点情绪。“臣师道盛,拜见王后殿下,殿下长乐未央。”   蒋榕在主位坐下,眼睛轻轻一瞥,就把摊在书案上的奏折扫了个遍。原来是劝诫夜枫关注王子们学业的,这就好办多了。   蒋榕此人有个特点,不受拘束。她不像那些世家小姐经过系统的礼仪学习,她说话通常非常直接爽快,因此她和武将的关系比和文臣们的关系要亲。   “站起来。”要是再不叫人起来,这个名士怕要翻脸了吧。蒋榕看着他嘴角的微笑都消失了,才觉得此人也不是一无是处。   至少,他还是比较真实的,不似他人般虚伪做作。蒋榕看着他,心情也瞬间好了许多,“王子们,学得怎么样?”   “臣启王后殿下,王子们勤勉刻苦,学业皆有所长。”师道盛也就教三个孩子的启蒙,九岁的夜光、六岁的夜明还有五岁的夜朗。   夜光是夜枫还没和蒋榕成亲的时候,和一个寡居多年的女人林氏生的。林氏现下也在王宫住着,和蒋榕关系还不错。   而夜朗,他的母亲是伺候蒋榕的贴身宫女,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   “嗯。”蒋榕漫不经心地点头,好像例行公事。包括对自己儿子的学业,不过也是每天来这里一问,再无多言。   她能放养自家孩子,老师不让了。师道盛也是急了,顾不得有多么瞧不起这位出身不高又粗俗的王后。“殿下,臣有言进谏。王子乃国祚之本,其学业更是重中之重。今,王上征战四方无暇顾及,王后当行国后之责,教导王子成材。望请王后采谏。”   这人除了目中无人外也没别的缺点,那就他吧。   蒋榕微微颌首,“先生所言甚得吾心,吾正有此意。”见师道盛惊愕地看她,她也只是抿唇一笑,动静之间端庄高贵展露无遗。   “先生当知,不日,王上与吾将领兵征战襄南。燎麟兵马强盛,又居易守难攻之地,此战败局已定。当此危难之际,吾仅有一事不安。”   师道盛入宫授学一年有余,第一次听到王后说如此一长串话语,并且言辞恰当,掷地有声,一点多余的字也无。   如此女子,当真只是他所见的那般模样?师道盛怀疑,却不禁对她有了欣赏。   出师在即,她却道尽双方战局,更预测了未来。那她,这是……   “殿下千岁,定能凯旋而归。”事关生死,师道盛真心祝愿眼前的王后能平安战胜敌军归来,而非托孤成真。   “凡事皆有万一,吾当未雨绸缪。”蒋榕露出一个稍显落寞的笑,有点无奈有点苦涩,恰好被师道盛看在眼里。“吾儿虽为嫡子,却非王所钟爱。若吾有万一,吾儿未来生死堪忧。”   夜枫的四个儿子中,最爱的是襁褓中未满周岁的肖丽之子夜锦衣。连私生子夜光都比夜明受宠,师道盛也是知道的。   “自先生入宫授学一年有逾,为王儿们所学殚精竭虑,吾铭记于心。且,吾深信先生为人,乃高义之士。今冒昧,将吾儿相托。”蒋榕知道,要想将师道盛站在她这边,必须用绝对的实力和道义将他打动。因此,她才抛却了原本蒋榕的不拘小节,举止言行高贵优雅,完全的上位者。   “古语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吾若不幸难归,吾儿赠与先生膝下承欢,只求个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蒋榕优雅起身,郑重作揖,躬身深深一拜。声音里一片慈母之心,带着无限企望。“吾愿先生不弃,勉力成全。”   “殿下不可。”师道盛忙躲了蒋榕的大礼,然而望着她丹凤眼中那抹深沉且执着,他感觉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第一次,这位名扬天下的大名士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殿下所托,臣定不负。”   蒋榕轻轻击掌三下,书房中多了八名黑色劲装的暗卫,他们站成一排表情统一。她迎上师道盛惊骇的目光,微微而笑。“先生,此乃吾赠予先生的一份谢师礼。他们八人,今后听凭先生差遣。”   “属下拜见主上。”八人单膝跪地,标准的军礼让师道盛心里大骇,却还是平静地叫起他们。   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师道盛以为只是个传说,他不得不再次看向这个女人。或许,她本身就是个谜吧。“多谢殿下。”   “晚霞行千里,今夜适宜出行。”蒋榕微微一笑,如释重负。“先生保重。”   原来……原来她是想要二王子离开王宫……   “殿下!”师道盛喊住了那抹已然行走到书房门口的身影,他第一次觉得女人的背影也是可以那么坚强不屈。“不再见二王子一面吗?”   蒋榕只是停顿了下脚步,没有回头。她仅仅一个侧脸,声音透着一股母子离别的悲怆。“或许为能再见吾儿一面,吾才有坚定回家的信念。”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第三个故事了,换个朝代换个心情。不过,战乱时期的故事,估计不太有人会喜欢。不过,我喜欢权谋什么的……还是那句话,若是有人捧场,我就很高兴了。   ☆、3.1乞丐后PK颜控帝之“我从来不是好人”   “那个贱种!就让他这么走了,没有这么便宜的事!”肖丽狠狠地拍着案几,一张妩媚妖冶的脸因为仇恨而扭曲。她拿起手边的茶碗就往伺候自己的宫婢紫衣身上砸去,“没用的东西,本宫要你何用!”   紫衣被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声,还不停地跪着磕头求饶。“夫人饶命,奴婢知错。夫人饶命……”王上宠爱第二夫人,她们这些奴才本就命如草芥,现在更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成为王后身边的人,王后向来体谅下人。   “夫人这是怎么了?”一处理完政事就往肖丽这里来的夜枫一见美人生气的样子,心疼得不行。一脚踢向紫衣,“贱婢,敢让夫人不痛快!来人,把这个贱婢送到王后那里,让她好好管管这些不知分寸的奴才!”   太监宫婢们一听,这是在打王后的脸啊!这位第二夫人才进王宫就受宠到这种地步,王后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紫衣也不挣扎了,她觉得现在死反而能够脱离苦海。   肖丽这下高兴了,一时间顾盼神飞,妖娆地挑逗着夜枫。坐在他坚实的大腿上,手搂着他的脖子撒娇。“王上,您可来了。妾身今天一早就送了些糕点给二王子,紫衣回来却说二王子被师先生带出宫游历了。妾身就指责了她几句,她居然还敢顶嘴。这也不能怪王后殿下,她毕竟事务繁忙……”   “她有什么事,儿子都看不住。”夜枫埋在她的脖子里热情地深吻着她瓷白细腻的肌肤,大手已经开始在她身上四处点火。   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就是勾人的妖精。和那些不懂情趣的女人一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就像现在……   肖丽轻轻扭动着自己的娇躯,感觉自己臀下的炙热越来越火热,她更为大胆地磨蹭着,一边在夜枫耳边娇喘吁吁地告状。“二王子……怎么这么就出宫了?王上,再怎么说王后也该和您商量一下,这么不动声色……”   这眼药上得连她自己都觉得高明,果不出所料。夜枫一把扯下她的衣裙,长驱直入。“等朕收拾了你这妖精,再去找那贱人算账!”   夜枫眼里四分□□,却有六分冷凝。王后……心也大了,做事也开始不征求他的同意,看来是该换个听话的妻才好。   再看怀里这个,夜枫那四分□□渐渐转化成了十分暴虐,身下的动作也更猛烈起来。这个女人表里不一,手黑心更黑,要不是还能泄欲,早就掐死她了!   唯一的好处,够风骚!比当年的林氏还要淫、荡!   紫衣被押到栖梧宫的时候,钟离辛正紧紧搂着蒋榕,躲在宫殿墙角的明黄色帷幔中。他含着她的唇,温热的气息烫得她眼睛都湿润了。“你不说我想听的,我就不放。你不饿,我也不饿。你不吃,我也不吃……”   蒋榕根本推不开他,他抱得既不太紧,却也不松,就是让她挣脱不开。“……不觉得你无赖吗?”   “就是无赖给你看……”钟离辛轻轻吻了吻她唇角,故作可怜。“就应我一次,一次好不好?只说说又不真做……”   说都说了,离做也不远了吧。这厮脸皮怎么这么厚!蒋榕偏偏看不得他邪肆俊美的脸上映着失落,明明是装的,可她就是不忍。“吾爱……”   “王后娘娘,内廷卫张大人求见。”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蒋榕的话。   蒋榕松了口气,挣脱了下,钟离辛却没有松开。   “你不说,我不放。”钟离辛的唇贴着她的唇,轻声的呢喃仅两人可闻。他眼里流动着邪魅的笑,桃花眼里氤氲着无限风采。   蒋榕被他逼得羞红了脸,外面的贴身宫婢芜彩还等着她发话呢!她无奈地看着他凑过来的耳朵,在他耳边低声而语。“当心别伤到我们的儿子……”   这醋吃得……无厘头啊!   钟离辛心里痛快了,轻柔地为她整理好发髻衣衫,才松开了她。   “请张大人书房觐见。”蒋榕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配饰,往书房里去。后面跟着心满意足的某人……   内廷卫掌管王宫的所有奴才,这个张秋是蒋榕的人。张秋是内廷卫的主管,他对夜枫的训斥为蒋榕而不值,言语之中也没有对夜枫多恭敬。   “殿下,王上如此宠爱那个肖丽和四王子,您和二王子的地位……”张秋是真的为蒋榕心急,这么些年王上对王后的冷淡他都看在眼里。要不是内廷卫还是掌握在王后手中,说不定王后就要任人宰割了。   蒋榕漫不经心地打断了张秋的话,“紫衣在哪儿?”千万不能小看一个宫婢,尤其是从生死边缘挣扎过又起死回生的……   芜彩领进来一个宫裙污秽发髻凌乱的宫婢,“殿下,紫衣带到。”   “嗯?”蒋榕冷冷的声音使整个书房的气氛瞬间肃杀,“紫衣已经处决,芜彩千万要记得。在你身边站着的,是栖梧宫芜筱。”   芜彩立即跪地磕头,“奴婢这就带芜筱妹妹换衣服。”在蒋榕满意的目光中,她带着还没有反映过来的芜筱出了书房。   “本宫出去这段日子,就让其他夫人与第二夫人好好相处。至于四王子,本宫怎么保证他是王上的骨血?”蒋榕轻飘飘的两句话,决定了肖丽母子接下来这段日子过得有多精彩绝伦。   张秋讶然,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王后是如此聪明果决。一句话,抓到了对方的弱点,并且有足够的分量一击即中。   王上宠爱四王子,肯定比谁都在意四王子的血统。而肖丽怀孕期间,是在战场上,那里龙蛇混杂,又只有肖丽和紫衣两女人,谁知道……   原来,紫衣还有这个作用!   张秋心脏颤抖了下,决定永远效忠王后。直觉告诉他,王后的将来不可估量!“臣遵王后旨,愿王后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记得,告诉林夫人,大王子很好。”林氏既然能以寡居的身份进宫,而且这么多年还能得到夜枫的器重,可见她在夜枫心里的分量不低。值得用来打击一下肖丽,而她,有比宫斗更重要的事情。   燎麟的王,倾玉眠。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居然会拜倒在肖丽的石榴裙下。恐怕,又是和夜枫一样的货色……   钟离辛取过她的膳食,喷香的米饭上全是她爱吃的菜。他陪她一起坐在暖榻上,开始亲手喂她。   “很开心?”蒋榕也没有拒绝他的喂食,吃着喜欢的食物看着俊美的男人,她觉得非常舒心。而眼前的男人,笑容太过刺眼,显然比她还要高兴些。   “很安心。”因为安心,才开心。他,终于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   蒋榕能明白他的这种感觉,她也很安心。不过,她更多的是好奇。扯了扯他手腕上的玄铁护腕,“怎么找到我的?”有没有冒险或是……   “没有受伤。”钟离辛仔细地挑出她爱吃的,递到她嘴边。他自是知道她的担心与顾虑,“为了你,我会保护好我自己。”   以前,因为我的疏忽,让你陪我受罪……   从那以后,我就告诉自己,再也不允许任何事情伤到你……   钟离辛用邪魅的笑容,隐藏着内心的心痛和坚定。   “嗯。”蒋榕不再多问,她知道有的事情他之所以没有说,一定是时机未到。   钟离辛看她吃得差不多后,用手帕仔细地为她擦了擦唇。行动间,身上的甲胄却被他控制得硬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我不在你身边,请你也为我,珍重自己。好不好?吾爱。”   “那是自然。”蒋榕欣然一笑,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想到初见他的时候,他明明是个大将军,却穿着一袭青衫。而现在,终于看到他穿铠甲,却发现他其实一直都是那个他。   青衫掩盖不住他的英姿飒飒,甲胄隐藏不了他的肆美狂狷。这个亦正亦邪、或温情或邪魅的男人,已经陪她第三世了……   钟离辛揽着她静静地坐着,不言不语。他总是喜欢用沉默的姿态陪伴着她,一起生,一起受难,一起渡劫。   这一次,他不能陪她上战场。他要暗中监视着肖丽这颗隐形杀器,不让她出任何幺蛾子。   而他对蒋榕,是完全的信任。   凡间的战场再如何险恶,也比不上天地之间的战争角逐。她既然能在神的战场上啸傲风月,令天地变色。一个小小的人间,何足挂齿?   何况,他知道她要做的是结束战争,而非继续厮杀。   算来,这也是一种对生灵的救赎吧。   “奴婢拜见王上,王上长乐未央。”门口,芜彩的声音传入书房。不急不缓,毕恭毕敬,训练有素。   钟离辛瞬间消失,这是他在曲应觉时学习的暗卫武功,能隐藏在暗处不为人知。他并未离去,只是在角落里看着。   他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的。   “听说,你把老二送走了。怎么?他不是朕的儿子,不需要经过朕的同意?”夜枫一进门就开始数落,完全是漠视了蒋榕的存在。“你现在是权力越大胆子越大,蒋榕,朕好像提醒过你安分点的,你看看现在……”   “现在怎么了?”蒋榕漫不经心地打断夜枫的话,神情淡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从暗处钟离辛藏身的地方飘过……   这夜枫怎么长得让她想起了某位差点被她弄傻了的鬼才帝呢?不过,这人可比央子聆还要极品。   人家央子聆不过是戴戴绿帽子养了养便宜儿子,而这位……不仅被戴绿帽子,而且心甘情愿绿色罩顶,这也算了。最最可耻的是,他居然为了个人尽可夫的女人还放弃了自己的国家。   好吧,在他们的眼里爱情至上……   夜枫本来也是在出征前看看蒋榕准备好了没,一进书房找不到话说就想着先敲打敲打吧。没想到他话还只说了一半,就被她这么不咸不淡地打断了。   他看着眼前坐在暖榻上的女人——一双丹凤眼中氤氲着冷淡疏离,甚至让他突然感觉隐隐作痛的熟悉的厌恶;单薄的唇,勾起若有如无的弧度,形成个漫不经心的笑容,淡看风起云涌。   若说,几年前,她是美丽无双的。几年后,她已被王宫的生活和频繁的战争磨得只剩下精明的外壳,容貌更是刻薄起来。   可是今晚,他发现,他的王后不一样了。   她是那么高贵优雅,那么不屑一顾,那么淡泊宁静。   她如此的转变,是因为把夜明送走后,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吗?夜枫突然隐隐有些恐惧,他怕这个女人会做出些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告诉朕,为何将夜明送走?”夜枫再不喜欢夜明,也不可能视若无睹。他重重地拍着书案,“现在是战乱时期!你说!他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   “那不是合了您的意?”蒋榕挑眉,笑问。   她的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可是她挑眉的动作却异常讽刺。好像在说,你装什么装,我都知道你的心思了。   一句话,一个笑。彻底踩到了夜枫的痛脚,他猛地起身,一脚踹碎了边上装饰的青花瓷高脚花瓶。“蒋榕!虎毒不食子,朕在你心里就这么恶毒?亏朕为了娶你得罪了那么多人,你看看你现在……”   “不温柔,不像你的解语花。”蒋榕慢悠悠地接过他未尽的话语,丝毫不为他的怒火所动。   夜枫觉得自己用尽力气的拳头一下子砸在了棉花上,抬手掀了蒋榕面前的案几,乒呤哐啷的声音回荡在书房里。“你个毒妇!毒妇!”   呵!蒋榕气乐了,一脚过去踹翻了身边的暖榻,声响更大。   外面的侍卫们直抹冷汗,这二位是要打架啊!   “我就是毒妇!碍着你了!”蒋榕的声音很大,抬手抡起旁边的另一个高脚花瓶就朝夜枫扔了过去。“哪个告诉你我好了?我说过我好了吗?什么温柔善良,见鬼去吧!我从来不是好人!”   高脚花瓶在夜枫的脚边摔了个粉碎,夜枫更是火冒三丈,声音拔得比蒋榕还要高。“蒋榕!你敢谋杀亲夫,你不要命了!”   要不是他躲得快,花瓶就冲他脑门去了!夜枫从来不敢想象,这个女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泼辣野蛮!   “要命干什么!我活够了我!”蒋榕见他躲了过去,本来心里没火现在也有了。他居然敢躲!一个男人被女人打一下居然还敢躲!   “嘭”!“啪”!乒乒乓乓一阵杂音之中,书房里逃窜出一个狼狈的身影……   夜枫从栖梧宫逃出来还心有后怕,赶紧扭头去了林氏的屋里寻求安慰。至于给蒋榕治罪……人现在有后台啊!   那些武将什么的,和她大成一片有没有?出征在即,他哪敢动她!   “你跟他生什么气。”钟离辛轻轻拍着她的背,满眼无奈。这两人不管何时都是这么……看了看地上的一堆,能砸得基本砸得差不多了。“你……很讨厌他?”不然不会这么狠。   “什么东西!敢到我面前指手画脚!”蒋榕最不能接受的是一个道德沦丧的人反过来对她说教,所以夜枫悲剧了。“蹬鼻子上脸也就算了,还摔这摔那的,吓唬谁!看我是吓大的?我教训教训他,他居然还敢躲……”   好机会,为了以后赶紧上眼药!钟离辛立马把她往怀里搂了搂,“好了好了,他又不是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咱们不和外人计较,好不好?”   外人……嗯!师兄,你就是外人!钟离辛狡黠地眨眨桃花眼,突然非常喜欢自己给的定义。   “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打你骂你了。”蒋榕看了看他的唇,好像也就上一次咬了他一口吧。   “再看,我不能保证我能忍住哦。”钟离辛自然知道了她在想什么,下一刻唇上传来了钻心的刺痛,可是他的嘴角还是弯着……   蒋榕看着他下唇上一个印着血的牙印,这才满意地松口。“把你放在这里,我也不放心。”肖丽那么反人类,说不定就把这男人的魂给勾走了。   “当你看到这个牙印,就要想到我。想到我,就会记得你说过的话。”   她也会担心他变心么?钟离辛的笑容更深了,他忍着下唇的疼痛轻轻地在她嘴角印上一吻。“就算没有这个牙印,我也会永远记得我说过的话。可是,我绝对不会想你,你就在我心里。”   “……”蒋榕竟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会心疼。她把脸埋在他冰冷的铠甲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我会想起你的,一定!”   钟离辛浑身一僵,继而无限喜悦从四肢漫进胸膛,流入心脏。   原来,她没有记得他的时候,还是会为他而竭尽全力地去想。她就算不记得他,还是知道他是她忘记的那个“吾爱”。   “我等着……”虽然他已经等她记起他,等了千万年,等过沧海变桑田,等得他有时候都不记得他轮回多少次。   但是,他还是一直等着。   等她,已经成为他活着的唯一意义。   是真的。在她忘了他的时候,他真的等了很久很久……蒋榕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时,只是觉得心疼。   心疼这个找寻她生生世世的爱侣……   烟花三月,却是战火纷飞。蒋榕坐在战马上,一身铠甲英姿飒爽,她安静地看着夜枫与一众美人分别。   肖丽哭得梨花带雨,怀里抱着孩子,更像是送丈夫出征的孤儿寡妇。她妩媚的脸上,挂满泪痕,比平日里更为娇弱了。   夜枫一一与她们话别,对宠爱的自然温言相向,对不受宠的就是一顿敲打。   “孩儿祝愿母亲平安凯旋,早日归来。”夜光在蒋榕的战马前,深深作揖。他一字一句,吐词清晰,声音稚嫩中却带着几分期盼。   因为夜光从小是在蒋榕身边长大的,从记事起就知道这位嫡母对他和对夜明没有差别。所以,他也是真心孝顺蒋榕。   尤其是前几日夜明出宫,此时的蒋榕无人相送,他身为长子就站了出来。   蒋榕本身就对孩子很喜欢,不管是谁生的,只要这孩子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她都不会太过严苛。单薄的唇勾起抹慈爱的笑,“吾出征在外,无暇督促吾儿课业,望吾儿勤勉刻苦,孝顺生母。”   夜光愣住,母亲何时会如此说话?还是母亲以前都是装的,夜光看蒋榕的眼神更加敬爱了。“孩儿谨遵母亲教诲。”   “如此,吾心甚慰。”蒋榕弯下腰,轻轻地抚了抚夜光的头顶。“去吧。”   母慈子孝的一副场面,看得六军皆感从心中起。   看看人家王后,对一个私生子都这么好。没见这私生子都这么孝顺王后吗?可见王后是慈母啊!   夜枫自然也看到了蒋榕慈爱地抚摸夜光头顶的动作,那一刻他觉得马背上金甲罩身的女人是那么温婉动人……一点儿不似先前,那般冰冷如刀。   难道,她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孩子么?   六军开拔,夜枫沉着一张脸,和蒋榕并驾齐驱。他目视着前方,根本不去看这个昨天让他狼狈逃窜的女人。   他记得昨夜相国严岸的话——王后送走二王子,并且公然与王上叫板,她无疑是在做一件大事。这件事情大到,她情愿放弃她的儿子,情愿放弃您的宠爱,情愿放弃她的一切。王上行军之时,定要防备王后啊!   严岸是他的人,不会被任何人收买,来诽谤蒋榕。反而,严岸是谋国之重臣,他的猜测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么,蒋榕真的是在谋划一件大事。   这件事情大到,她愿意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   一个女人,一个出身那么低微的女人,一个被他放在手里里捧过放在脚底下踩过的女人,一个破釜沉舟视死如归的女人。   究竟有什么事情,值得她如此?   荣华富贵,她不缺。权势地位,她也有。那么,她还要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皇帝一个比一个渣……   ☆、3.2乞丐后PK颜控帝之“又是一熟人”   蒋榕一边听着夜枫和左右先锋的部署,一边想着襄南的情况。至于他们的部署,她觉得不管怎么打都是赢不了的,差距太大。   襄南地处流渊与燎麟的边界,是燎麟对外最坚固的防守城池,原先这是属于流渊的封地。   燎麟的国主倾玉眠趁着延顺大捷长驱直入,夺下了襄南城。夜枫这两年最大的心病,就是把襄南夺回来。   襄南城城墙比一般城池的城墙高三丈,是经过多次加固的城池。因此易守难攻,连长梯都需要特制。   而襄南城的地势就更好了,背倚着燎麟的指天山,悬崖峭壁,山路崎岖,是天然的后盾。左面是个低谷,谷中有河流贯通东西方,根本无法围合。   想要攻打,只能从正面强攻,毫无胜算。   只是,按照夜枫这种战术,会死更多的人。   “我不同意。”在诸将领举手表决的时候,原本毫无存在感的蒋榕突然出声反对。迎接众多目光的她,慢慢踱步到沙盘前。“襄南城内弓箭齐备,我军若要强攻,不等靠近。五十步之内,必然死于敌军万箭之下。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即可让我军死伤无数。”   “呵……你说得谁不知道?”夜枫冷冷一哼,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可是,除了强攻,他们有办法吗?“你不同意?你有什么办法?这是打仗,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要指手画脚的!”   蒋榕根本不理睬他,她眼不见为净。“欧阳将军,明晨点兵三千,随吾出战。”   “三千?”欧阳炎诧然,这么点能干啥?“殿下对士兵有何要求?”不会要精兵吧?这个他没权力调动啊!朝蒋榕使眼色,让她求夜枫……   “嗓门大的就好。”蒋榕见夜枫又要说话,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王上,您还是准备好千里马,省得到时候逃跑不成反被抓。”   夜枫抄起手边的虎符冲着蒋榕的背影就扔了过去,“蒋榕你放肆!”   身后有东西砸过来,蒋榕微微侧身,反手一握,将虎符捏在了手里。“多谢王上信任。”有了虎符,事情更好办了。   一众人看了看夜枫铁青的脸,立马各找理由跑路。夜枫一个人在中军帐中气得发狂,他是信任她么?啊!他是恨不得砸死她!   顺酐往上爬!什么人么!蒋榕,你给朕等着!   欧阳炎是王后蒋榕的死忠派,他一年过半百的左先锋乐颠颠地去给蒋榕挑士兵去了。嗓门大的三千人,不一会儿功夫就挑好了。   “殿下,人都选好了。您还要什么?”欧阳炎是担心蒋榕明天有事,“末将另外选了精兵一百,护卫殿下安全。”打败了的话,有人护着跑啊!   流渊和其他几国经常干架,打不过就跑已经成为了流渊军队的基本方针。蒋榕揉了揉额头,看来这些人还是欠敲打啊!   “精兵就不用了。”蒋榕看了看账外,已经燃起了篝火。“欧阳将军,给选出的三千士兵每人赏一斤白酒,两斤牛肉。明晨寅时三刻辕门集合,吾有话说。”   “末将领命。”欧阳炎更加好奇了,而且这么丰厚的赏赐,那三千个崽子的命真好啊!不过,不会是断头酒吧?   好在,当兵的都有必死的决心。好不容易有酒有肉,也就吃饱喝足等着天亮去杀敌。一个个精神抖擞地站着军姿,等王后训话。   王后他们中有些老兵是见过的,她不像第二夫人,随军是为了专职伺候王上。王后上马杀敌,下马关照士兵,是女中豪杰啊!   跟着这样的女主人,战死了也值啊!   蒋榕坐在战马上,一身金色宝铠寒光闪烁,泛着肃杀的气息。她用内力将平静的声音传入三千人耳中,“将士们,酒也喝了,肉也吃了,你们满足了吗?”   “不满足!”三千人,又是大嗓门,声音顿时把还在睡梦中的夜枫吵醒了。   “前面,就是我们的敌人。进了襄南城,金银财宝,美酒美人,都是你们的!”蒋榕坐着,此刻的形象却是那么高大。她点燃了士兵们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可是,我们的敌人在享受着属于我们的金银财宝,我们的美酒美人,他们吃得比我们好,喝得比我好,你们甘心吗?”   “不甘心!”士兵们的声音更为响亮,把刚到辕门后躲着偷看的夜枫吓得浑身一颤。夜枫的眼神胶着在蒋榕身上,他从不知这个女人这么会说。   她的一字一句,都往人的心口上戳。她的每一句话,都能振奋人心,鼓舞士气。她一开口,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崇拜和拥护。   夜枫无比庆幸,此时此刻这个女人是他的,他的女人!   “将士们,你们都是我流渊的好儿郎,你们的血肉铸就了我流渊最刚强的生命,你们的肩膀扛起了我流渊最美好的愿望。你们,是流渊的骄傲。今天,你们要跟随我蒋榕赴死,愿不愿意?”   “愿意!愿意!愿意!”   整齐划一的两个字,起此彼伏。蒋榕抬手示意他们停下,她唇角略略弯起,展露一出自信的微笑,绝代芳华。“将士们,牵上你们的战马,拿起你们的□□,随吾出发!”   “殿下千岁!殿下千岁!”   夜枫目送着杀气腾腾的三千士兵以及自己的王后出了辕门,他的目光舍不得从她的背影上移开。   他此时有些害怕,他竟会怕她一去不复返。   紧紧握了握自己的拳,他咬了咬后槽牙,吩咐身边的近卫。“诏令欧阳炎、董骅、司马初,领兵十万,随时待命。”   近卫愣了愣:王上这是准备接应王后?看来王后还是挺受宠的么。“奴才遵旨。”真的是君王心,不可测啊!   襄南城外两百步处,蒋榕突然停下马来,“将士们,前面就是襄南城。咱们今天就在这儿会会燎麟人,憋了多少火,现在就发出来。”   蒋榕手拿着马鞭指着前方,“开骂!”   简单明了的命令,让热血沸腾的三千士兵愣了愣,继而就是此起彼伏的骂声,一直传到两百步外守城的燎麟士兵耳中。   流渊的士兵大多都是来自市井,进入军营后逃亡的时间比打仗的时间多。练就了一身的痞气,尤其是骂人……   “嘿!燎麟的兔崽子们,爷爷们在这儿还不过来磕头!你老娘把你生出来,你还想缩回你娘肚子里啊!”   “对面的龟孙子们,老子在这儿等着呢!没本事早滚蛋!”   刚开始还算文雅,可就是这么还算文雅的骂词,还是引来了城墙上的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箭头从天上落下……   蒋榕静坐马背,一动不动。“今天北风这么大,他们的箭最多射到一百五十步。”她的话刚落,所有的箭几乎都落在他们五十步之外。   “殿下神机妙算!”士兵们崇拜地看着蒋榕,这就是他们的王后啊!一个个,开始由衷地夸赞着。   蒋榕将战马掉了个头,找了棵树系上。她指了指箭射到的地方,“你们在这之后自由活动。给我狠狠地骂!骂到他们连射箭的力气都没有!”   “殿下,您就看好吧。”其中一位老兵扯着嗓子呼吁,“弟兄们,使出咱吃奶的力气,让那帮孙子看。”   蒋榕一个飞身,优雅地半躺在了大树的枝杈间。耳边是震耳欲聋的三千人的叫骂声、哄笑声,并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因为是顺风,北风将这些骂声一字不漏地吹到襄南城内,而襄南守军的回骂却夹杂在北风中细如蚊吟。   蒋榕了解过倾玉眠的性格特点——儒雅温和。这样一个崇尚礼数的帝王,一定不会允许有人如此侮辱。   不过,她好奇的是,肖丽究竟有什么本事居然让倾玉眠这样守礼的帝王放弃准则,和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勾搭……   还是,倾玉眠的儒雅温和都是装的,本质上和夜枫一个货色?   哈秋!哈秋!哈秋!   “王上,您没事吧?”前锋将军窦罗听到倾玉眠不停地打喷嚏,十分担忧地看着他。递上一杯热茶,还不忘问一句,“要不末将去唤军医过来瞧瞧?”   “无碍。”倾玉眠捧着茶盏,摇头拒绝。他虽然从出生开始身体就弱,可还不至于打几个喷嚏就要请军医。“如今大战在即,不可扰乱军心。”   “王上放心,襄南城固若金汤,流渊就算二十万大军全部进攻,也定让他们有去无回。”窦罗非常自信,而且相信襄南的防守。   倾玉眠隐隐有些不安,这种感觉在今天非常强烈。他对眼前这场战役,并不如窦罗这般乐观。“小心驶得万年船,朕看夜枫此次可能会拼个玉石俱焚。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   “王上,末将彰泰求见。”后锋将军彰泰嗓门很大,现在声音却是有些嘶哑了。这让正殿里的君臣二人都不明所以……   彰泰冲动却勇猛,是倾玉眠手下一员猛将。他扯着破锣嗓子手舞足蹈地把前因后果这么一说,非常激动地跳脚。“王上,让末将领兵去把那些崽子们宰了!君辱臣死!这口气末将非要出了不可!”   “他们只有三千人,分明是引我们出兵,好避免他们的伤亡。”窦罗狠狠地瞪了眼彰泰,“你就不会动动脑子?这是在帮倒忙!你在这里陪王上,我去城楼上守着!”   直到窦罗走得没影,彰泰才冲着倾玉眠抱怨,“王上,您看着,他听到那些话非得被气得吐血……”   “他们领兵的,是个女人?”倾玉眠突然问彰泰,打断了他的抱怨。女人……夜枫经常带在身边的那个吗?她有那本事……   “对,就是个女人。”彰泰想了想,非常非常难得地形容了下。“那女人非常漂亮,躺在树上睡觉都像高高在上的凤凰……”   那就不是夜枫常带着的那个女人,倾玉眠转移了话题,又问。“你们没有伤到他们分毫?”   “那帮兔崽子可坏了,每次都在我们的射击圈外。”彰泰那叫一个气啊!“往常我们的箭能射两百步,今天最多能射一百五十步。连老天都帮他们!”   不是老天帮忙,是故意地挑选这一天。   虽然三四月不会刮北风,可这里是襄南,一面环山,受山的影响,一年四季都会刮北风。看来,这个女人连这都算到了啊!   没听说夜枫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正在倾玉眠冥思苦想的时候,窦罗怀揣着满腔怒火朝他们走来,一张俊秀的脸比锅底灰还要黑。“混蛋!都骂到咱祖宗八代了,这帮崽子真不是玩意儿!”   “领兵的女人,认识吗?”倾玉眠本来想着,彰泰认不出的女人窦罗可能会认识。如此,他就能知道这么损的招是谁想的。   本来,战场上骂架就从来没有过,太毒……   “不认识。”窦罗反射性地回答,继而茫然地看着他们两。“什么领兵的女人?末将没有看到呀……”还有人领兵啊?他还以为就一帮兵痞呢。   倾玉眠淡淡地扫了眼窦罗,点漆的眸子里蕴藏着无限威严。“你,不会被气傻了吧?”居然观察力还比不上有勇无谋的彰泰!   站在城楼上眺望,倾玉眠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颗参天大树的枝杈上,半躺着的女人。她一身金色铠甲,优雅又漫不经心地靠着枝杈……   春日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隐隐约约地洒落在她金色的铠甲上。一张绝世倾城的容颜,恍若从古老画卷上走出的绝代佳人。   怪不得,一向对女人毫不在意的彰泰都会说,她非常漂亮。   “问问那是谁。”能让三千兵痞如此听话,在流渊军中又身穿铠甲的女人。倾玉眠几乎就能猜到她的身份……   蒋榕听到来自襄南城头的问话,从树上飞落,跨坐在马背上,驱马行至三千士兵前。她示意他们噤声,三千士兵即刻无声……   蒋榕非常满意他们的“令行禁止”,然而当目光触及城楼上最显眼的男人时,她有点头疼……   怎么会、又是一熟人?!   倾玉眠的样貌和寒墨并无任何差别,甚至那种看似温和儒雅的气质都几近相同。有趣的是,蒋榕想到倾玉眠和夜枫好像保持了上一世的关系……   情敌,且共享一个女人。   命运啊!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让她不得不赞叹。   “流渊,蒋榕。”她平静地报上自己的名讳。告诉他们又能如何,这一场仗不打也要打,要打就要打得漂亮!   留下一个名字、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蒋榕掉转马头,领着意犹未尽的三千士兵走得干净利落。   不久之后,当倾玉眠每每想起她此时的笑容,都会懊悔自己从今而后所作的每一个决定……   他会想,是不是在这一刻他就明白了自己加速的心跳是因为对她一见情衷,就不会一错再错。   以至于,他彻底被她厌恶。   回到军营的三千士兵都还津津乐道,又不用送命又能讨便宜的事情,他们最喜欢做了。王后殿下是他们的福星啊!   “你们可还有力气?”蒋榕的丹凤眼里一闪而逝的狡黠,唇边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她指了指辕门外,“两个时辰内,将这里方圆一里挖成五米的深坑。能做到吗?”   “保证完成!”斩钉截铁地异口同声回答。   蒋榕吩咐前来迎接她的欧阳炎,“欧阳将军,给他们一人准备两个梨子,润喉。另外,午膳一人再加一斤牛肉。”   “殿下千岁!殿下千岁!”   “……”蒋榕将食指压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三千人立即鸦雀无声,看得欧阳炎目瞪口呆。蒋榕满意地笑了笑,轻轻而言。“为了襄南城的金银财宝美酒美人,各位好好挖坑喔。”   “是!殿下!”   “殿下您就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殿下,这就挖!弟兄们,动手!”   …………………………欧阳炎石化中,目送着王后优雅的背影消失。   夜枫看到帐帘一挑,自己的王后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来,每一步都踏在他心尖上似的,震得他的心脏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他略显局促地放下手里的书籍,整了整自己的龙袍。装作毫不在意地寒暄,“回来了?怎么样?”   这还算是个男人吗?让妻子出去打仗,他倒坐在这里享受?   好吧!他要是个男人,也不会和别的人共享个女人还放弃王位……蒋榕不想理会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灌了下去。   出去个大半天,水都没喝一口……   他的王后好像从那天晚上朝他发脾气之后就不理他了,这可不太好。他是她丈夫,怎么能被忽视呢?   夜枫的手刚要搭在蒋榕的肩上,就被“啪”地一声打得通红,不得不缩了回来。夜枫疼得恨不得龇牙咧嘴,“蒋榕!你敢这么对朕!朕是……”   “出去!”蒋榕冷冷地蹦出两个字,阻断了夜枫所有未尽的话。   “凭什么?”夜枫一屁股坐在她对面,“这是朕的地方,要出去也是你出去!你不要给脸不要……”   “出去!”蒋榕的声音更加低沉了些,一双丹凤眼里泛着冷冷的光。   夜枫心里有点发毛,这样的蒋榕他从未见过,好像下一刻就能把他活活给生吞了。他梗着脖子站起来,袖子一甩,顿时霸气侧漏。“出去就出去,你这破地方朕还不乐意待呢!”   如果忽略他泛青的脸……   蒋榕轻轻地抿了口凉茶,嗤笑一声。“不知所谓!”要是等她说第三次,她不介意把他直接踹到辕门外的深坑里活埋了他!   敢在她面前摆谱,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夜枫……哼!你还以为你是央子聆?央子聆不也被她耍得团团转!   夜半三更,漆黑一片,无星无月。是偷袭的好时机!   “敌军来了!敌军来了!”军营里充斥着警报声,夜枫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蹦了起来,立即穿戴好准备时刻逃跑。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欧阳炎掀开中帐的帘子,看夜枫如此慌张,忙道。“王上,敌军中了咱们的埋伏。王后殿下请您前去处理……”   “中了埋伏?”夜枫诧异不已,“什么埋伏?”   “王后殿下从襄南城外回营后,吩咐士兵在辕门外挖了个大坑,活捉了敌军五百精骑和敌军大将窦罗。”欧阳炎那叫一个激动啊!这么多年和燎麟干仗,基本就没有怎么赢过。   尤其这个窦罗,可是追得他们跑了差不多整个燎麟地界啊!   夜枫惊悚过后,整个人都不好了。“王后抓了窦罗?!”那是窦罗啊!那个把他的襄南抢走的窦罗啊!   夜枫几乎是跑到了辕门,篝火把辕门的情形照得非常清晰。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篝火旁,优雅地倚着太师椅打哈欠的蒋榕。   她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甚至连打哈欠,都没有半丝不文雅。   夜枫浑身一抖:这不是他的王后,不是蒋榕!   然而,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夜枫第二眼才看到被五花大绑在吊在深坑中的窦罗。一袭黑衣的窦罗浑身是泥,狼狈非常。   “窦将军,好久不见。”夜枫对窦罗可谓是恨得牙痒痒,咬着后槽牙打招呼。   ☆、3.3乞丐后PK颜控帝之“狗血猿粪挡不住”   3.3乞丐后PK颜控帝之“狗血猿粪挡不住”   窦罗是武将世家,征战沙场以来,从无败绩。今夜本是来夜探敌营,顺便为今天白天受辱出口气。   谁知道他堂堂先锋大将会瞬间变成了俘虏!   “国主,上次淮水一别,别来无恙?”他窦罗也不是好惹的,淮水的时候夜枫被他撵得四处逃窜,堂堂一国主比他现在狼狈多了。   “时移世易,窦将军不得不承认,如今手下败将的人是你。”夜枫终于报仇了,心里头别提多么舒坦。   可是,窦罗的一句话把他从天堂扯入了地狱。“打败本将军的人,是蒋榕姑娘,不是国主。”他挑眉看恰似旁观者的蒋榕,这个女人真心美……   篝火红艳的光勾勒出蒋榕精雕玉琢般的侧脸,一双丹凤眼轻轻一眨,就似掀起千秋风云。微微扬起的唇,勾勒出绝美的笑。   她不同于夜枫被戳到痛脚的恼羞成怒,她只是笑看着这些,仿佛真正的旁观者。她不为任何人任何事做一点儿听留……   “什么蒋榕姑娘!她是朕的王后!”夜枫见窦罗看蒋榕时那毫不掩饰的爱慕眼神,看得他怒火四起,恨不得挖了窦罗的双目。“你连朕的妻子都打不赢,还妄图胜过朕!笑话!”   “本将军以为国主的王后是那个俏寡妇呢!上回她落在本将军手里还想勾引本将军来着,本将军觉得太恶心,就给国主放回去了。”窦罗脸上的笑容甚为讽刺,而他的话说得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除了蒋榕。“国主,您身边不都是那样的女人么?什么时候国主也有如此出色的妻?该不是国主癞□□想吃天鹅肉吧!”   “噗嗤”蒋榕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来。   她的笑,纯真而自然,几乎能点亮整个黑夜,看得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咳咳!”蒋榕咳了两声,正色道。“窦将军,我们王上这个时候才从美人肚子上爬出来,没有睡醒还请你理解。今天这事,是个误会。”   “蒋榕!”夜枫怒喝,双目通红。“你……”   “回去!”蒋榕果断地用两个字堵了夜枫的嘴,看他还要开口,她的声音顿时冷得好比数九寒天的冰刀。“我不想说第二遍!”   “你!你!你好样的!”夜枫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就是气短了。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居然有了惧怕的情绪。   窦罗看着甩袖离去的夜枫,冲着蒋榕眨眼。“王后殿下,你们王上惧内啊?”   “他……”蒋榕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严肃地说道。“有问题……”   窦罗瞬间对夜枫充满了怜悯与同情,这男人是有多悲催啊!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王后殿下刚刚说,这是个误会?我没听错吧?”   “吾从无虚言。”蒋榕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微笑。   费了这么大劲,跟他说是个误会,谁信?偏偏这个女人……窦罗不得不承认,笑容有的时候才是最厉害的武器。   “王后殿下有何条件?”窦罗知道自己的俘虏身份,他要活着离开流渊的军营,就必须开出等价的条件进行交换。   “议和。”蒋榕示意欧阳炎亲自放人,她起身几步走到窦罗面前。袖中的一块绢帛被她叠得四四方方,“此乃合约,烦请窦将军转呈贵国王上,吾在此静候佳音。”   “殿下就这么放走窦罗,王上那里……”欧阳炎为蒋榕担心,也为白白放过窦罗而可惜。至于那份合约……不在他职责范围内,他关心不到。   蒋榕轻轻摇头,“欧阳将军,你要明白,虎符在吾手中。”是夜枫当着所有将军的面扔给她的……   他是砸您的……欧阳炎讪讪地笑笑,“末将明白。”   倾玉眠温和的表情上看不出一丝不满,那黝黑的眸子轻轻地从窦罗身上移到那方绢帛上。上面的一字一句,于他而言皆是诱惑。   “流渊王后是个大方的人,不仅不要襄南,连络远城都奉送给朕。”倾玉眠的语气有些飘忽,声音却不复温柔。“你们说,她这招引蛇出洞,会有什么后果?难不成在她眼里朕就如此迂腐愚笨?嗯?”   “王上,这漂亮的女人都不聪明……”彰泰再傻也知道龙颜大怒四个字,他赶紧得劝啊!没想到,却是火上浇油,把火引到了自己身上了。   倾玉眠冷冷地注视着他,“彰将军第一次夸女人,是不是连魂都给人勾走了。”不聪明?!不聪明能给他下个套?   他若同意,在络远城与流渊必然会有一场恶战。即使到时候能给退守襄南,也是损耗良多。得不偿失!   他若不同意,白白浪费了为襄南城是燎麟的机会,更会错过络远这座储粮丰沛的城池。机不可失!   蒋榕这一封合约,就将他推入了两难的境地。   “窦将军,你以为如何?”倾玉眠看着脸上挂了彩的窦罗,心里有些怀疑。为什么夜枫会放过窦罗?窦罗可是给了夜枫很多难堪的……   “王上,您信吗?”窦罗知道,自己完好无损地回来,就会引起倾玉眠的怀疑。但是,他不怕,他可以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忠诚。“夜枫会惧内。”   蒋榕的“回去”两个字,就让夜枫退步。窦罗至今不懂……   惧内?夜枫?倾玉眠用极为怪异的眼神看窦罗,“你确定你说的是夜枫?流渊国的王,夜枫?”   夜枫十八岁建立流渊国,是六国中第三个称王的。他拥有绝对的霸气和威严,他的领导力更是不容小觑。   即使夜枫好颜色,天下人都知道他“可三餐不食,不可一日无妇”。却也掩盖不了他一代枭雄的气势。   这样的男人,女人不过是他掌心的玩物,怎么可能惧内?   “王上,不如您这样想。”窦罗知道,他这么说没有一个人会相信的。因为,他就算是亲眼看到也用了些时间才反映过来。“假如您俘虏了欧阳炎,欧阳炎当着所有人的面侮辱您,而您的王后却帮着欧阳炎,您会如何?”   “废后。”这没什么好说的,倾玉眠想也不想地回答。既而他认真地看着窦罗,“你侮辱夜枫,蒋榕反而帮着你?”   “不仅如此,她让夜枫回去,夜枫再怎么生气也没动她分毫。”窦罗疑惑了,“据咱们在流渊的细作来报,夜枫最宠的是第二夫人肖丽,蒋榕不过是旧爱。最可疑的是,蒋榕在出征前,将亲生子夜明托付给了大名士师道盛。末将派人一路跟随意欲刺杀,然而所有人都消失了。因此,夜明至今毫无踪迹。”   “消失,也就意味着被灭口。”倾玉眠凝视着绢帛上的一字一句,声音低沉得可怕。“师道盛一介书生,断无此等能力,必定是蒋榕派人保护。送走儿子,可以说是蒋榕担心不在王宫的日子,夜明会为肖丽所害。关键是这暗中的人,难道说夜枫不敢动蒋榕是因为担心蒋榕暗藏实力?”   “不能吧。”窦罗想想觉得不可思议,“蒋榕是乞丐出身,身后连个亲人都没有。嫁给夜枫后,等于被束缚在王宫中,她如何发展势力?”   也是……夜枫的性格,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偷偷地培养势力?倾玉眠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他看了眼在旁边装委屈的彰泰,“彰将军,你亲自去趟流渊军营。将朕签下的合约送到蒋榕手中,并转告她,多谢她体恤两国百姓,朕他日定当重谢。”   不管如何,夜枫和蒋榕这对夫妻绝对不能让他们夫唱妇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夜枫的霸道加上蒋榕的聪慧,他日定为诸国后患。   这等挑拨离间的话,自然传到了夜枫的耳中。可是,身为国君的夜枫早就练就了一身的忍功。此时的他,更倾向于知道蒋榕的目的。   关于蒋榕是不是被人换了,这点他已经有答案。这就是他娶的蒋榕,她连他们最密切的事情都知道,绝不会作假。   听着这个女人的部署,夜枫觉得此刻的她像极了一位扎根在战场作战的无敌女王,她的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染血的智慧。   引蛇出洞自是不必多说,请君入瓮更是已经进行到一半,最后的关门打狗也值得他期待。然而,他现在想到的,都只是……   这个女人,不能让她活着。   这一日,午时的阳光下两军浴血奋战。   夜枫与倾玉眠隔河两两相持不下,他们的右方一百步之远处是堵住一切去路的蒋榕。夜枫的目光时而落在蒋榕身上,时而看倾玉眠。   从小,夜枫就记得,他的老师教过他一句话——当你不能确定自己能够掌握结局,就要想办法亲自书写出另一个结果。   蒋榕已经成为他不能掌握的一个因素,为了他的霸业,他唯一的做法就是杀了她。让她的一切都留在今天这个战场上,包括生命。   拉弓搭箭,手指勾起的弓弦似乎比以往要沉重,他觉得自己瞄准目标的手在抖。他的心,抖得比手还要严重……   杀了她,他今后再也看不到她,感受不到她,甚至听不到她的冷言冷语……   杀了她,他们之间都结束了,包括至今都未寻到踪迹的儿子……   可是,为什么他的眼睛会开始朦胧,渐渐模糊?   夜枫准备射箭的时候,倾玉眠也缓缓地拉起了弓。他的箭头,果断地瞄准了右方的蒋榕。他温和的眼神里,全然的肃杀。   就是这个女人,让他损伤惨重,伤亡无数。   还有可能,他会死在这里。   他一定要在死前,杀了她。   否则,他有预感,燎麟将会被这个女人一点点蚕食,乃至灭亡。   箭出,划破清冷的空气,穿梭重重杀戮的身影,直奔那个静坐马背上的女子背后心脏处。   “叮”地一声,另一支箭穿过箭身,穿过一名燎麟士兵的脑袋……   夜枫的心快要跳到喉咙口,只差一点点,差一点他的女人就被倾玉眠射杀。要不是他箭的方向转得快……   闻声而侧身的蒋榕,朝夜枫的方向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她似乎在说:杀呀!你怎么不一箭杀了我?   夜枫的心跳得更快,双目因为愤怒而通红。他突然拉起弓,架起箭就射。目标,是毫无防备的倾玉眠。   眼睁睁地看着夜枫的箭穿透他的左肩胛,倾玉眠觉得差一点他的心就要在胸腔内爆开。   他从马背上跌落的时候还在想,他的帝王梦因为自己的贪得无厌而毁了……   黑无常难得带了情绪:夜枫和倾玉眠居然都想杀您!   蒋榕挑了挑眉,她自然感觉到背后的两股杀气。如果夜枫那一箭不是打落倾玉眠的箭,而是冲着她来。   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两个包围在这里,让这儿成为他们的埋骨之所。   她没想到的是,夜枫会那么快地又给倾玉眠一箭。以她的目力来看,那一箭足以让倾玉眠丢掉半条命。而且如果不及时得救,没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鸣金收兵后,夜枫领兵进入襄南城,燎麟的军队已经撤走,留下了遍地尸骸的战场。而换下甲胄,身穿火红色衣裙的蒋榕却从容优雅地行走在其中。   她的脚下血流成河,她却仿佛漫步在花丛之中……   白无常很不理解:倾玉眠要杀您,您为什么还要救他?   蒋榕难得好心地解释:此时的夜枫心气颇高,若倾玉眠一死,燎麟将会被夜枫屠杀殆尽,以报曾经所受的屈辱。到时候,地府会乱的。   黑无常难得八卦:大神救他,就没有一点点原因是为了项崇?   项崇……蒋榕愣了好久,却不能忽略倾玉眠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她脑海里想到的的确是项崇。   那个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把她抱在怀里,给她最坚实倚靠的男人。   那个会紧紧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的男人,那个体谅她默默送她离去的男人。   她将半个身子染了血的倾玉眠翻了过来,在他的左肩胛上洒了许多金疮药,又塞了颗药丸在他嘴里。   算了,她欠项崇的,就当还给倾玉眠吧。   她没能阻止寒墨自残,这个时候总不能眼看着倾玉眠死吧。   倾玉眠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却无法看清救自己的人。他只能判断这是个女人,穿着红色的衣裙,腰间一枚精美得过分的天青色同心结……   看来,他命不该绝。   “姑娘,你是谁?”倾玉眠想着,救命之恩他一定要重谢。   黑无常阻断了蒋榕的话:大神,肖丽在一百步开外,正向这里走来。   蒋榕是为了好好救倾玉眠才把人挪到这个小破庙里的,她没想到会有人来,来得居然还是肖丽。   看看苍白着脸的倾玉眠,想想步步靠近的肖丽。   狗血的缘分啊!   连钟离辛那么厉害的人都没有挡住肖丽征服男人的步伐!   蒋榕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这个时候她是不能在这里和肖丽碰面的,只能先行一步。   阴差阳错,蒋榕转身离开的这个决定,也给了肖丽李代桃僵走向另外一条富贵之路的机会。   钟离辛不是没有拦着肖丽,不过他也是有其他事情做。吩咐人盯着肖丽,一转身等他再次打听肖丽动作的时候,人没有了。   摸了摸鼻子,钟离辛想着:这个女人好逆天,暗卫都看不住!算了,还是让她出去祸害一圈,说不定他家亲亲爱人能早日完成任务呢。   “把这个全部送到襄南夜枫的手里,让他好好做下绿色罩顶的准备。”钟离辛一手磕着瓜子,一手甩出一沓厚厚的资料。   资料自然是精彩纷呈,内容更是跌宕起伏。夜枫的脸火辣辣的,感觉被人当面抽了几十个嘴巴子。   襄南行宫正殿里,能砸的基本都砸了,乒呤乓啷地堆了一地……   蒋榕捡了一把算是干净的椅子坐下,手托着腮轻轻一笑。“怎么?不是自家的东西就是不心疼么?王上这是在为没能杀了我生气?”   “谁、谁要杀你了?”夜枫的舌头打了个结,说话都结巴了。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紧张,继而就是嚣张。“别不识好歹,倾玉眠要暗害你,是朕射开了他的箭救的你。不然,你能好好地在这里!”   蒋榕也不和他辩论,把虎符轻轻地扣在案几上。“这玩意儿还给你,省得你为了防我半夜睡不着。”   基本每天晚上,三更时分,夜枫都会准时出现在她门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站到五更的时候才走。   蒋榕想,她值得夜枫惦记的就这虎符了吧。   其实,夜枫会如此,为的是一个梦。   每当他入睡之后,就会做一个梦,梦里蒋榕穿着大红的新娘嫁衣……   他们的新婚之夜,他推开房门,看到的却是……   她用他们拜堂时用的红绫,套在脖子上,挂在房梁上……   他一声声地呼喊着,她却始终闭着眼睛。他把她搂在怀里,她却一直那么僵硬冰冷,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绝望……   梦醒后,他第一时间就是确定,她是否活着……   他怕梦会成真。   可是,现实里,他要她死,也是真的。不过,倾玉眠的一箭射醒了他……   对她,他下不去手。   昨天下不去手,将来更加不舍得……   “给了你,就是你的。”既然放不下她,那就守着她好好过。夜枫觉得老夫老妻之间,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至于虎符,为了笼络妻子,二十万大军他还是舍得的。“这次,你的功劳最大。”   蒋榕虽然不明白他到底有何真正的目的,但是她还是摇头拒绝了。“我不需要。”有了虎符,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其余五国的杀手,就会将她看成目标,杀了她从自己国君那里获取荣华富贵。   怀璧其罪,她没有这么傻。   夜枫也反映过来了,这的确有些不合适。他将一沓信笺递给蒋榕,“这里记录了肖丽在我们出征期间,在王宫的所作所为。”   蒋榕接了过去却只是放在一边不看,她的眼睛里闪过浓浓的厌恶和不屑。   “呵……你看人还是那么清楚,应该早就知道她不安分了吧。”夜枫终于知道,原来自以为是的一直是他。看看眼前这个女人,她连和别的女人争宠都不屑了。她……应该早就不爱他了吧。   想到这里,夜枫的心脏就像被七八只手撕扯着,碎裂般得疼。   “原以为她不过是行为放浪了些,没想到连那个孽种是谁的,她都不知道。朕还把个孽种当个宝贝……”而他的嫡子,生下来后张这么大,他却连抱都没有抱过。夜枫看了看蒋榕,发现她面无表情,心就凉了下去。   或许,就是因为他对夜明的忽视,她才这么对他视若无睹吧。   “那个孽种,朕已经处理了。肖丽却跑了出来,总有一天,朕要把她千刀万剐。”那个□□!夜枫恨得牙根都在发痒,恨不得活吞了肖丽。   肖丽啊……说不定现在正和倾玉眠培养感情呢,找了倾玉眠这座靠山,夜枫就是想动她也动不了。   蒋榕不得不佩服肖丽的狗屎运,踩得那叫一个精准!   夜枫看了好几眼蒋榕,才非常好奇地问,“王后,你把咱儿子送哪里去了?朕派人找了好些日子,了无音讯。”   “不用找了。”蒋榕踢了踢脚边的碎瓷片,非常平静地说了句让夜枫跳脚的话。“我送人了。”   师道盛一定是个好父亲,也是个好师父……   “蒋榕!那是我儿子……”夜枫的话被蒋榕漫不经心地打断。   “你把他当儿子了吗?”蒋榕的声音很冷淡,噎得夜枫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3.4乞丐后PK颜控帝之“你还不如他”   3.4乞丐后PK颜控帝之“你还不如他”   “在你心里,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把孩子送给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告诉他孩子的下落。夜枫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蒋榕有点讶异,她不认为以夜枫的性格,会问这样的问题。   既然他问了,她也不会沉默。   不需要她有多么真诚的答案,她觉得夜枫的目的还是在夜明身上。只要她透露了夜明的行踪,那么夜枫杀她也只在片刻间。   一句话,她不信他。   他说的一个字,他的每一个表情,她都不相信。   “一个……为了权力和美色,可以牺牲一切的人。”   蒋榕的回答,让夜枫笑出了声。   他不动声色地笑着,看蒋榕的表情没有一丝情绪外露。他有些自虐地踏在破碎的瓷片上,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他缓慢地俯下身,双臂撑着太师椅的扶手,将她圈在椅子内。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   从他们成亲到如今已有八年时光,儿子都六岁了。   夫妻八年,得到枕边人如此的评价,让他除了笑说不出任何的话来。他的心,比被瓷片刺入的脚底还要痛,痛得他连呼吸都在颤抖。   他从小立志要成为人上人,十八岁登高一呼,建国称王。他是为了完成他的霸业,他的梦想。他有错吗?   他从小就喜欢美丽的事物,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能和漂亮的女人在一起他何必选难看的。他有错吗?   可是,可是这个女人就用这两条给他定罪。   蒋榕离他太近,看得到他黝黑的眸子里闪动的委屈和不甘,甚至有一种浓浓的怨恨。心里不禁冷笑:他竟然在怨恨她吗?   “王上,假使一个人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最后他一定会死得很惨。”蒋榕单薄的唇缓缓勾起,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你、在、咒、我。”夜枫的双目充血,咬紧了后槽牙,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夫妻一场,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你还知道我们是夫妻!”夜枫的双手紧紧地禁锢着她的双肩,他几乎就要把她拆骨入腹。“真是不容易,你还知道!”   “不知道的人是你。”蒋榕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以为在我背后放冷箭我就不知道吗?倾玉眠的箭对准的是我的心脏,你的箭呢?”   夜枫高大的身躯狠狠地一颤,轻易地被蒋榕推到一旁。他连忙抓住身边的太师椅扶手才站住……   是啊!他居然盼望着侥幸,原来她并没有因为逃出生天而放过他……   “你的箭,对准的是我的脑袋!”蒋榕的头微微侧扬,形成一个倨傲的姿态。“人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你呢?王上?”   “我那时候没有动,就是想看看,你是如何杀糟糠之妻的。”   “居然还问我,我心里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我说得不对?觉得不服气?委屈?甚至恨我?”   “你觉得,我的丈夫要杀我,我会认为他是什么样的人?”   夜枫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他低眉看她的眼神很愧悔,也很温柔。他的声音,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听我说两句好吗?”   他在她身前蹲下,捂着她嘴的手轻轻地握着她的手。他用仰视的角度,看这个他差点就杀了的妻……   “是,我承认,我是对你动了杀念。你太好了,好到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我发现,我有点害怕你。”   “当我把箭对准你的时候,我的手都在抖。我可以确定,就算那一箭射出去,也一定射不到你。我根本瞄不准,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如果你死了,我会后悔一辈子。”   “倾玉眠的箭射向你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真的不想你死。”   “我告诉自己,我要你活着。”   夜枫为她温柔地整理着她的裙摆,“榕榕,把夜明接回来。从现在开始,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我一定会保护你们母子……”   “晚了。”蒋榕平静地站起来,从他身边绕着走过。空荡的大殿里只留下她的一声长叹,“王上早些歇息吧。”   夜枫狠狠地捶了下蒋榕坐着的太师椅,椅子应声而裂,碎成一堆废材。他的手上露出点点血渍,心里的恼怒却更甚。   既然你不要好好过日子,那就都不要过了。我就不信,我找不到和我一起过日子的。我堂堂流渊的王,会找到一个和我过日子的人。   夜枫连夜就召了三个行宫的美女侍寝,从此夜夜笙歌,好像把心里的人彻底摒弃在心门之外。   “殿下,王上如此……您何不劝劝?”欧阳炎看着夜枫寝宫里歌舞升平,宫灯摇曳。再看眼前静静地站在窗前赏月的王后,感觉自己头发都白了。   蒋榕摇摇头,夜枫这么做是正常的。为了宽欧阳炎的心,她也只是安慰了他两个字。“无碍。”   钟离辛传来的消息,倒是肖丽在燎麟王宫过得不错。不知道这个消息能不能把夜枫从醉生梦死里给扯回来?   “欧阳将军果真担心王上?”蒋榕丹凤眼微挑,眼底闪过一抹流光。   “末将等皆万分忧心。”欧阳炎说的是实话,他们担心夜枫因为这次大捷而放松心态,会把好不容易夺回的襄南城再丢了。   蒋榕轻轻颌首,话题一转恨不得有十万八千里。“听说,倾玉眠近来得了个宠妃,长得与咱们第二夫人尤为相似。欧阳将军不妨去问问王上,有没有兴趣?若是有,咱们可以一路打上燎麟京都,把人抢来。”   欧阳炎嘴角抽了抽,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的原则,难得抛却君臣身份,以长辈的身份劝蒋榕。“殿下,俗话说得好,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您和王上有什么不如意,为了二王子也该多忍耐。万一王上动怒,殿下和二王子都讨不了便宜,反而会便宜了别人。”   他不知道,夜枫曾有过杀蒋榕的心思,单纯地以为他们夫妻是吵了几句嘴。   “欧阳将军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放心。”蒋榕看着圆圆的明月,心情甚好。大约,明天她就可以见到她想见的人了吧。   年过半百还当着和事佬的欧阳炎一脚踏入寝殿的时候,夜枫正衣冠不整地按着一名舞姬在“辛勤耕耘”。欧阳炎扭头就想往外走……   “将军进来做,不妨碍。”夜枫的一双眸子里没有半点□□,而身体却还和那名舞姬相连,偶尔用力偶尔停下。看到欧阳炎硬着头皮坐下,他嘴角扬起个暴虐的弧度。“说事。”   没有事,打死你!蒋榕的狗!   夜枫心里狠狠地骂着,身下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好像要把那舞姬活活给碾碎。   欧阳炎眼皮一跳,目不斜视。   他有点明白,王后的态度了。   若他是女人,有这样的丈夫,他可能比王后还要做得过分。不要说来劝他,不弄死他就不错了……   “末将接到来自燎麟王宫细作的飞鸽传书,燎麟王近来身边多了名夫人,与他出双入对。这位夫人与王上的第二夫人相貌十分酷似,末将特来寻问,第二夫人可有姊妹。若有,则可利用这层关系……”   一个软枕砸到了欧阳炎的脚边,一声暴喝打断了寝殿里的丝竹管弦声。   “滚出去!”   “末将告退。”欧阳炎暗自摇头,为流渊的将来堪忧。这样的王上就算他日有番作为,也必定是色令智昏的君王啊!   夜枫赶走了殿内的所有女人,脸上好像被人活活抽了十几个嘴巴子,火辣辣地疼。眼里冰冷异常,一拳将身下的床板捶了个大窟窿。   肖丽那个贱人!这么快就勾搭了倾玉眠!   还是说,她一直都与倾玉眠有联系?   难道说那几次战败都与肖丽有关?   倾玉眠什么人,他知道。怎么会宠爱肖丽这种不是清白之身的女人?   肖丽那么受倾玉眠宠,只剩下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是细作。   他居然宠了一个敌国的细作那么多年!怪不得那个孽种不是他的,怪不得肖丽能轻易地从王宫跑出去!   转而,夜枫想到了这么些日子他努力想忘记的女人,蒋榕。   欧阳炎肯定是她派来传话的,她有什么目的?或者说,她又有什么计划?   第二日,日上三竿的时候,彻夜未眠的夜枫还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在想怎么和蒋榕开口,问她。   最后,夜枫一咬牙一跺脚,想着低头就低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你说什么?”夜枫面临愤怒的边缘,他瞪着芜彩的眼睛都要冒火了。   “回王上,王后殿下一早出去逛街了。”芜彩一丝不苟地重新复述一遍,面对夜枫的怒火,她更是只顾低头。   逛街?!夜枫甩袖回寝宫,继续开始纸醉金迷。他觉得他一片心意都被糟蹋了,好容易他低回头,居然……   “哈哈,看这长相,是我妹妹错不了!”男人爽朗的笑声,让厢房里充满了温馨。他抱了抱蒋榕,满脸宠溺。“我的好妹妹,跟哥哥回去吧。”   “尚不是时候。”蒋榕摇摇头,她安抚了下立即就要炸毛的男人。看着他绝美的脸,才知道为什么她一个乞丐也长得这么好看。   这要归功于白无常给的后面的剧情,绝恋宇陌一统江山后,为什么会收拾肖丽他们六个,甚至大开杀戒。   原因只有一个,绝恋宇陌在为从小就被人偷走的亲妹妹蒋榕报仇雪恨。   这个生命里恨不得只有妹妹一个人的战争狂人绝恋宇陌,可以说是为了这个妹妹能够付出一切。   这也是为什么正史之中,淄萧一直和流渊保持联盟国关系的重要隐形原因。这个秘密,只有绝恋宇陌和蒋榕两人知道。   绝恋宇陌是个妹控,他立即问,“有什么需要哥哥的,一定要告诉哥哥,知道吗?哥哥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哥哥放心,等妹妹这里的事情解决好,就回淄萧。”蒋榕主动拥抱了下绝恋宇陌,因为这哥哥长得和她的麒麟大哥一模一样耶。   绝恋宇陌还是不放心,最后把一块调动淄萧暗卫的令牌交给蒋榕,才稍有放心地离开了客栈。   蒋榕看看手里的令牌,感觉到有个过分关心自己的哥哥也是个累赘啊!   她的手轻轻叩着桌子,两名暗卫站在她对面。她扫了眼他们,发现淄萧的暗卫身手都在钟离家的暗卫之上。“去燎麟王宫抓个人,吾有用。”   蒋榕将一张画像扔给他们,并且嘱咐。“留点线索给燎麟王,让他知道人被夜枫抓到了襄南城。”   “遵命。”暗卫办事的效率,蒋榕是从来不低估的。   她现在在想的是,怎么改造她那个战争狂人的哥哥?还是说只要她没事,绝恋宇陌就不会爆发体内的战争因子?   燎麟王宫里,多了个女人。   倾玉眠的伤经过这个女人细心照料三个多月,已然好转。向来不近女色的他,几乎与这个女人形影不离。   □□添香,红被翻浪……   他宠着她,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他舍不得她从自己的眼前离开一会儿,哪怕只是一个眨眼。   他想,他们肯定是前世有缘,才会今生相遇。   她救了他,他的心也就只装得下她一人。   “王上!”窦罗这是数不清多少次在御书房看到肖丽,他的眼里毫不掩饰厌恶与恶心。当他的话再次被肖丽打断的时候,堂堂燎麟大将军怒了!“让这个女人出去!她是什么东西……”   “放肆!”向来温言和善的倾玉眠拍案而起,看窦罗的眼神里满是杀意。“她是朕的女人,窦罗你别忘了君臣之别。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功劳大了,想功高盖主?朕看你还是想想自己的身份吧!”   这已经不是倾玉眠第一次听到窦罗对肖丽的怒骂了,平日里,他都能听到窦罗毫不客气地说肖丽以前的种种。   “好!好!”窦罗知道,从襄南之战后,倾玉眠就不再相信他。可是他一直表述着自己的忠心,只希望燎麟能够更好。从肖丽出现,到现在,他一直劝诫他,这个女人要不得。   结果,只换来一句“功高震主”。   “王上,末将领兵多年,意欲解甲归田。此乃大将军印,交还王上。”窦罗一直随身带着的帅印扣在了御案上,他郑重地抱拳。“草民告退。”   倾玉眠冷冷地看着走得毅然决然的窦罗,“朕不会让燎麟的人走向他国。”言语之中,杀意毕露。   一个不能为他所用的名将,他宁可亲手毁了,也不会给其他国主重要他的机会。窦罗,走出王宫就必死无疑。   窦罗停下脚步,一双眸子诚恳地望着倾玉眠。他冷漠地瞥了眼肖丽,半是叹息半是奈何。“我一直很看不起夜枫,输了就跑,打仗还离不了女人。到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王上,你还不如他。”   至少,夜枫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不要自己的将士。   “窦罗!你放肆!”倾玉眠手边的砚台猛地砸向窦罗的背影,却在窦罗背后两步处直直地落下。他感觉胸口一团火烧着,他从未被人如此侮辱过。   你还不如他……   他会不如夜枫?他的燎麟比流渊的版图大了不止一点,他的仁政人人夸赞,他会不如夜枫?   夜枫不过是靠着女人才赢了一仗,有哪里比得上他?   “来人。”倾玉眠低沉的声音里满是肃杀,他看着御书房里现身的暗卫统领。“朕要窦罗的首级。”   “奴才遵旨。”暗卫统领瞬间消失。   肖丽激动地看着,心里咆哮:这就是暗卫!传说中的帝王暗卫!倾玉眠果然厉害……她崇拜地看着倾玉眠,声音柔得几乎能滴出水,“王上,您别跟小人一般见识。身子要紧……”   “还是你好。”倾玉眠把她抱在怀里,才气消了几分。他虽然懊恼过这个女人曾经是夜枫的,不过他告诉自己,今后这个女人只能是他的。   他狠狠地掠夺着她的红唇,嫉妒不已。想着,夜枫曾夜夜如此吻着她,他的动作更加霸道了起来……   “王上……”肖丽的声音上扬,媚态尽露,双目里却露出女儿家的纯洁和天真。她清楚地知道,面对什么样的男人该露出什么样的神态。   夜枫喜欢妩媚妖娆的,她就露出成熟女人的妩媚来。   倾玉眠喜欢温婉纯真的,她就能每一次承欢都像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   倾玉眠醉倒温柔乡的时候,没有想过,他的暗卫统领已经成为了一缕孤魂。   窦罗惊魂未定地看着暗卫统领的尸体,眼里露出失望和挫败。这就是他出生入死保卫的王,竟然不惜派暗卫杀他……   “缅怀好了吗?”低沉的声音露出些许戏谑,一双桃花眼微挑,邪肆狂美的脸上似笑非笑。他一手把玩着一枚精致的火红色同心结,好像眼前的两方厮杀与他毫无关系。   窦罗看着倾玉眠的暗卫被一个个砍杀,他突然有点惧怕身边的这个亦正亦邪的男人。“你是谁?”   为什么出现得这么准确?为什么会救他?为什么手下的人比帝王的暗卫还要厉害?有太多为什么,窦罗想问他。   最重要的是,他是谁。   “钟离辛。”钟离辛唇微扬,露出一个让窦罗异常熟悉的笑容。“蒋榕认识吧?我是她的……人。”   呵……窦罗真的很想笑,他们这是都被耍了么。蒋榕的势力,已经大到他们都无法查证的地步了。“为什么救我?”   钟离辛满意地看着手下的人清理现场,他不答反问。“你能够确定,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吗?”   梦想,自然是横刀立马,笑傲沙场,保家卫国,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如今战乱纷飞,天下群雄并起,百姓民不聊生。”钟离辛难得有些悲戚的语气,这个年代让他记起了洪荒时期的天地动乱。“一个人,要活得顶天立地,不是要效忠某个人。窦家乃武将世家,当此之时,想的不应该是如何尽快地结束这场战争,让百姓过上如同大央盛世般的生活吗?”   “你觉得,倾玉眠能让天下百姓过上和平安宁的生活?”   当然,不能。   可是,六国国主各有缺点。谁能给百姓一个太平天下?   “蒋榕说,你受倾玉眠猜忌也有她的缘故,所以我救你一次。”钟离辛微微一笑,笑容与蒋榕的笑几乎如出一辙。他拍了拍窦罗的肩,“窦罗已经死了,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隐姓埋名,从此当个闲云野鹤,潇洒一生。二是跟我走,为你的英雄梦再赌一把。”   “我跟你走。”窦罗没有多想,几乎是毫不犹豫。他有他的血性,如果跟着钟离辛走,真的能够看到战乱结束的那天,他也不枉此生。   何况,钟离辛说得对,窦罗已经死了,现在的他已经重新开始。   他扬眉一笑,“窦罗已经不存在,从现在开始,我叫司徒英。”司徒是他曾经的官职,当个英雄是他的梦。司徒英……   ☆、3.5乞丐后PK颜控帝之“少年,会要挟不?”   3.5乞丐后PK颜控帝之“少年,会要挟不?”   若干年后,当司徒英子满堂孝子贤孙的时候,他已经还能记得,那个时候钟离辛的笑容……   亦正亦邪,邪魅狂狷,不受任何束缚。   “你不会后悔的。”钟离辛为他的决定做了六个字的评价,他看他的眼睛里有着一种笃定的赞赏。仿佛已经看到这个男人笑傲沙场的精彩人生……   司徒英看着钟离辛手下的人一点点易容成倾玉眠的暗卫统领,然后他带来的所有人都换上了燎麟王室暗卫的服侍。   而倾玉眠的暗卫统领的头颅被割下,易容成他的模样,连他本人都分辨不清。   司徒英惊悚了。   他甚至不敢看钟离辛,偷偷抹了把冷汗:你是特意来给倾玉眠大换血,顺便救我的是吧?   当一个帝王,将来每一天都活在对方的监视之下……司徒英简直不敢想象,倾玉眠的结局。   而当倾玉眠看到暗卫统领呈上来的首级时,他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反映过来。他的大将军窦罗,这就样死了?   他们君臣相处近十年,如今生死两隔。他敲了敲自己的头,眼里的悔意毫不掩饰。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心爱的女人,杀了自己情同手足的兄弟。   他好像,变得不是他了。   让他改变的那个女人,此时此刻已经被装在麻袋里,直接送到了襄南。当倾玉眠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刚休整三个多月的燎麟军队再次开拔,目的地襄南城。   倾玉眠不仅仅是为了夺回自己心爱的女人,更是为了报一箭之仇。他要把夜枫和蒋榕这两个人,千刀万剐。   “速度还可以。”蒋榕看到麻袋里还处于昏迷中的肖丽,给出了一个赞赏的微笑。她唤进了芜彩,“把第二夫人洗干净。”   “是,殿下。”芜彩诧异之后,恭敬地把肖丽拖走……   一番洗刷之后,芜彩为难了。这里根本没有这位第二夫人的衣衫,她直接问蒋榕。“殿下,第二夫人的衣衫……”   蒋榕淡淡地看她一眼,随后微微一笑。“侍寝的时候总要脱的,不用穿了。洗好了直接送去王上的寝宫。”   蒋榕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还挺贤惠的,这么周到……   黑白无常抖了抖,腹诽不已:您这是挖坑啊!   “王上,王后殿下命人送来一位美人,说是天下绝色,貌美无双。”夜枫的贴身侍卫一板一眼地禀报,并且非常熟练地为夜枫开寝宫的门。   蒋榕送美人……夜枫嘴角抽了抽,牙疼不已。   解开自己的披风,他看着自己床上鼓起来的地方轮廓有人,可见被子下的确是个身材非常出色的女子。   夜枫心里痒痒,原本的七分好奇变成了十分期待。他觉得下腹一阵火热,扒开被子把人扳过来就想温存……   嗯?!夜枫所有的□□瞬间殆尽,双目似火烧。   面前赤*裸着的女人身上还残留着各种吻*痕,痕迹更是遍布全身,新旧交叠,足见欢*爱的激*烈程度。   女人的面貌更是夜枫最熟悉的,他最宠爱的女人肖丽。   夜枫一把将人扔在了地上,气得几乎要跳脚。   这是赤*裸*裸地打他的脸啊!蒋榕,你好样的!看着他戴*绿*帽子,是要全天下都知道他宠爱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吗?   “来人!”夜枫哑着声音把侍卫叫进来,指了指地上赤*裸着的肖丽。“送军营,朕赏给三军玩乐。记住,不要把人弄死就好。”   你不是喜欢男人么,朕满足你!军营里,各式各样的,朕让你尝个遍。   倾玉眠,你害我被蒋榕误会要杀她。我一定要所有人看看,你连我穿过的破*鞋都当个宝贝,我要让你颜面扫地。   让你害我被蒋榕误会!   夜枫一会儿恶狠狠得跺脚,一会儿又因为可以报仇而兴高采烈。   门外的贴身侍卫低着头,表示他什么都没有看见。没有看见王上这种疯癫状态已经维持三个多月了……   肖丽是被一阵阵快*感弄得醒过来的,她感觉到无数只手在她身上抚*摸,或轻或重。舒服得她不想睁开眼睛,她勾人的呻*吟断断续续,“眠,嗯,嗯,眠……”   她的声音勾起了军营里最低等的一群士兵的兽*欲。他们不像那些有军功的士兵,会在大捷之后,一个军营得到几个美女。   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碰过女人了,还是这么漂亮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伺候过他们的王上,还伺候过燎麟的王上!   王上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芜彩的脸色很不好,“殿下,您看是不是……”   “你下去。”蒋榕得知肖丽被夜枫送到后军步兵手里的时候,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她不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是她没想到夜枫会这么做。   他,不是很爱肖丽吗?忘记了他们的爱情至上么……   蒋榕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她原本以为,帮他把肖丽抢过来,可以引倾玉眠先开战。同时也可以让肖丽绊住夜枫,让夜枫醉倒温柔乡,她好一举吞8下燎麟。   现在,计划都被打乱了!   夜枫这幺蛾子出得……蒋榕无可奈何地想着补救措施,迈着优雅的步伐好像散步一样,来到夜枫的寝宫前。   “奴才拜见王后殿下,殿下长乐未央。”夜枫的贴身侍卫见蒋榕来,立即行礼。顺道提醒里面的王上……   “唰”地一下,门被打开了。等贴身侍卫反映过来,不仅门被关上了,连王后殿下的人也都没有了……   夜枫热*情地拽着蒋榕宽广的衣袖,把人往寝殿带。“榕榕,你来看我?太好了,我正想给你看呢。这个,这是我从游凤国弄回来的,你看看?”   蒋榕看他一副讨好的模样,觉得头更疼了。不过,眼前的模型还是让她眼前一亮。这个不就是肖丽从未来带过来的火炮模型么?   肖丽偷偷卖给游凤国的一个商人,后来被游凤国主私下铸造,威风了很长一段时间。游凤也凭借火炮支撑到了最后一个才被绝恋宇陌灭掉,怎么会在夜枫的手里?偷来的吧……   “游凤那边有什么动静?”万一游凤已经在造……   夜枫当然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他热切地看着模型。“暗卫来报,游凤已经开始研制,大概需要半年,第一架就能出来。榕榕,我们怎么办?”   问我?蒋榕诧异地看他,这人脑子没问题?   “你我夫妻至亲,当然要关起门讨论。咱可是为咱们的儿子打江山,榕榕,你说是吧?”用儿子做借口,夜枫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蒋榕扶额,这人算是明白过来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夜枫也是一个助力。“既然有游凤在研制,我们就不用费这个功夫了。”   “为什么?好不容易偷到……弄到的这个!”夜枫不解,他不认为按照蒋榕的性格会放弃这个好机会。   “能偷到这个,就能偷到别的。”蒋榕微微一笑,瞬间抚平了某个炸毛的人。“再说,研制这个要很多功夫,我们没有这么多精力。我们现在的敌人不是游凤,是燎麟。倾玉眠为了肖丽已经出兵,襄南又有一战。”   “打就打,谁怕谁!”有了襄南城在手,夜枫底气十足。“况且,没有窦罗的倾玉眠,能有多少能耐?”   一直以来,夜枫说是怕倾玉眠,不如说是忌惮窦罗这名大将。   “肖丽这个贱人能为我们除了窦罗,算是一件好事。”夜枫这么想着,觉得还是把肖丽还给倾玉眠的好,让她祸害倾玉眠去。   “你不是爱她吗?怎么把人送军妓那里了?”蒋榕似乎有点明白,夜枫的想法了。眼前的夜枫,还没有爱肖丽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夜枫殷勤地给她倒了杯水,“榕榕说得哪里话,她不过是个暖床的,我什么时候爱她了。倾玉眠爱她呀,我是为榕榕报仇,谁让他背后放冷箭……”额,貌似也把自己套进去了,他也准备放冷箭来着……   “肖丽是倾玉眠的软肋,现在不能死。”蒋榕知道夜枫的态度,也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补救了。“把人看好,用她敲一笔。”   “啊?”夜枫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蒋榕。敲诈!这个女人要敲诈!   “嗯?”蒋榕不禁挑眉,勾唇嘲弄道,“舍不得?”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那贱人还有这作用。”他以为肖丽只能用来膈应倾玉眠,没想过还能捞一笔的。   蒋榕不可置否地耸肩,动作优雅至极。“谁让她是倾玉眠的宝贝?”   夜枫咽了口唾沫,表示他被完全膈应到了……“你要倾玉眠什么东西?那贱人不值钱的吧?”   “她值多少不是我们说了算。”关键是倾玉眠心里,肖丽可是个无价之宝啊!蒋榕丹凤眼里流动着一抹算计……   夜枫浑身一抖,这女人他果断玩不过啊!还是先努力做好亲亲丈夫吧……   倾玉眠正式拜访夜枫,只带了彰泰和魏黎两位将军。站在行宫外,倾玉眠的愤怒已然到了顶峰。   这座行宫是他花费了无数银两修葺的,转眼就便宜了夜枫!   踏进正殿,倾玉眠打量着风格大变的宫殿。   没有太多浮夸的装饰,正殿威严肃穆,连一盏多余的宫灯都无……正殿的龙椅上,夜枫正襟危坐。   倾玉眠的目光从夜枫身上划过,落在蒋榕身上。   正红色广袖窄腰的王后凤袍,衬得她高贵典雅。尽管没有多少首饰妆点,她的美依旧展露无遗。   一番寒暄过后,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夜枫直接说正事,“倾玉眠,肖丽可以给你带走。不过她好歹是流渊国的人,这聘礼该给点吧。”   蒋榕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少年,说好的要挟呢?你到底会不?   倾玉眠脸色铁青,他没想到夜枫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下他的脸。他盯着蒋榕,“王后也是这个意思?”   “……”蒋榕明白,这种场合她不能抢了夜枫的威风。否则,夜枫对她肯定戒备更严。所以,她只是沉默地看着夜枫。   夜枫被蒋榕沉静的目光看得背脊发寒,“榕榕,你决定就好,不用顾忌朕。”这是表白的好机会啊,不能放过……   倾玉眠牙根发酸:惧内也不用这么张扬吧……   “肖丽是我王明媒正娶的第二夫人,天下尽知。燎麟王垂帘肖丽,是流渊的荣幸。我王为两国友好,甘愿忍痛割爱,此等心意燎麟王不会拒绝吧?”蒋榕一定大帽子扣下去,让两位帝王当场变了颜色。   夜枫还好些,毕竟他能感觉到蒋榕句句话都是向着他的。   倾玉眠的脸彻底黑了,蒋榕言下之意就是他不顾廉耻横刀夺爱。而且,若是他不把肖丽明媒正娶娶回燎麟,那就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成了始乱终弃之人。   他别无选择,他不能不管肖丽。“王后想要什么,但说无妨。”如此威胁,已经不是为了一个女人,涉及了帝王的品行,他怎么能不顾?   与其被她一直挖坑,越挖越大,不如摊开来直说。   “燎麟王真乃性情中人,燎麟之福。”蒋榕的讽刺,正殿之中所有人都听得非常清楚。可是她的交换条件,引来的是所有人错愕的目光。“古语有云,以物易物。今日,自然是以人换人。燎麟王以为如何?”   倾玉眠心底涌上一股恶寒,顺着她的话问,“王后要谁?”   “燎麟左将军彰泰。”蒋榕微笑着看张大嘴巴看自己的彰泰,“彰将军之勇猛,我王与吾甚为钦佩。”   夜枫也非常上道,瞬间就明白了蒋榕的用意。“朕突闻窦罗将军英年早逝,深感悲痛,恨不能亲往吊唁。今见彰泰将军,朕心生怜惜……”   言下之意,倾玉眠下一个要解决的,是彰泰。   “彰泰乃朕左膀右臂。”倾玉眠已经失去了窦罗,不能再没有彰泰。他知道这里做主的是蒋榕,“王后,可否换个人?”   “好说。”蒋榕微微一笑,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重新说出个人名时。她笑问,“肖丽乃我王心头挚爱,若燎麟王需要联姻,可否也换个人?”   换啊!干脆大家都换好了……   倾玉眠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他转而攻击夜枫。“流渊王,你说呢?”他的眼神充满挑衅,身为男人惧内,还做什么皇帝!   “朕的所有事宜,皆有王后做主。”夜枫讨好地看着蒋榕,完全不理会倾玉眠。“榕榕是朕的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蒋榕听闻,不禁挑眉,这人是吃错药了?她朝着倾玉眠礼貌地微笑,“燎麟王看来还未想好,无妨。等燎麟王那一日想好,再换人也不迟。”   倾玉眠看了眼冷汗直流的彰泰,再看犹如惊弓之鸟的魏黎。一时间,举棋不定。可要他放弃肖丽,他办不到。   “王后以为,魏黎如何?”倾玉眠不死心,提出了一个替补的人。他忽略了彰泰和魏黎看他时那种惊怒不定的眼神……   蒋榕状似思索,却一眼也不看魏黎。她知道魏黎的脸色一定很精彩,她不看也知道魏黎眼里的恨。还有,彰泰眼中的怒……   “燎麟王对肖丽果真情真意切,我王自是不能拒绝。”蒋榕安静地看着夜枫,“三日之后,指天之巅,两国军前换人。如何?”   军前换人,意味着魏黎成为流渊将军是天下人公认的。也注定那一天,倾玉眠将当着六军颜面扫地。   “好。”倾玉眠别无所择,他要夺回肖丽。一个魏黎,在他心里和肖丽根本没法比。何况,他连窦罗都能牺牲!   彰泰紧握的拳青筋几乎爆裂,他垂着眼睛谁都看不到他眼底的屈辱和愤恨。而魏黎,他在局势已定的时候就开始想自己的后路。   倾玉眠转身离开之时,身后传来蒋榕平静的声音。仅仅一句话,让他感觉到了来自蒋榕的报复……   “肖丽这些天有点劳累,还请燎麟王回去多找些补身子的药。否则,面对美人,燎麟王就只能看不能吃了。”   倾玉眠的面子里子瞬间被人扒得干干净净,他感觉自己就好像赤身裸体地走在众人视线里。   他转身,眼睛仿佛粹毒了般,盯着蒋榕。“王后也是女人,不怕报应么?”这个女人的心有多恶毒,难怪肖丽会逃出流渊王宫。   他的肖丽,不知已经受了多少苦。这么一想,倾玉眠看蒋榕时,就更加地怨毒。“你会有报应的!”   “呵……”蒋榕被气笑了,这句话一向由她劝诫别人。这个男人居然敢如此诅咒她,看来是教训不够啊!“燎麟王的话,吾,记住了。”   混蛋!要不是看在你这张脸有点项崇的影子……   “倾玉眠,你会为您今天这句话付出代价的。”夜枫难得如此一本正经,郑重地说话。他一字一句,虽然很平稳,但是透着身上压抑已久的霸气。   彼时,倾玉眠只当夜枫的这句话是玩笑。直到燎麟国破,夜枫率领军队闯入他的王宫时,他才知道夜枫一点都没有开玩笑。   夜枫为了倾玉眠今天的这一句诅咒,当着倾玉眠的面,活*剥了倾家足足六百九十七口人。   最后一个,就是倾玉眠。   可是蒋榕感觉到了,这是她第一次从夜枫那里感觉到他对自己真正的维护。如此严肃,如此认真。   就像是倾玉眠的这句话,一下子踩到了夜枫的底线。   蒋榕聪明地保持沉默,她担心多说一句,夜枫的情绪就会爆发。可是,她再一次低估夜枫的忍耐力。   “榕榕,为什么又不要彰泰?”彰泰在夜枫眼里,是名勇将,其作战能力不亚于窦罗。魏黎,却是名不见经传。夜枫不懂,蒋榕为什么会退步。   一直以来,他明白蒋榕不是个会让步的人。   那么,她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欧阳将军有何感受?”蒋榕没有回答夜枫,发而问了一直没有出声的欧阳炎。她似笑非笑的眸子里,带着几许鼓励。   “心灰意冷。”欧阳炎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他和彰泰魏黎都是武将,被国主拿来换一个天下人尽知的无耻女人,是何等侮辱?   夜枫不得不佩服蒋榕,不禁感慨道,“榕榕的目的一开始就是魏黎,而非彰泰。如此,倾玉眠不仅失了魏黎,也失了单纯的彰泰。”   “彰泰此人忠心耿耿,就算硬要来,也不会为流渊所用。唯有让他对倾玉眠心生怨怼,借倾玉眠的手除之,才是上上策。”蒋榕略颌首,对夜枫的谋略也有了新的认识。那么,不妨多和他说几句。“魏黎不同,窦罗在时,魏黎就受到压制。他文武双全,忠勇可嘉,好不容易得到重用却被如此侮辱,定然心生不甘。凭他的心性,只会绝对所遇非人,定会另择他主。况且,倾玉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魏黎身后,是百年望族魏氏。魏氏多文臣,只要他日王上力挺魏黎成为魏氏家主,掌握魏氏一族,壮大流渊国文治武功皆不在话下。”   夜枫认真地听着,看蒋榕时更是毫不掩饰他的爱慕。“榕榕为我考虑良多。只是,彰泰可惜了。”   “难道窦罗不可惜?”蒋榕不啻,倾玉眠连寒墨都不如,人转世估计脑子没有跟过来。一世不如一世!“彰泰就算是死,也不会背叛。可惜倾玉眠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被锁了,重发一下   ☆、3.6乞丐后PK颜控帝之“这一声迟到的爱”   夜枫的心神不宁,连他的贴身侍卫都感觉到了。他自己知道,不是因为要把肖丽送走,而是有种莫名的心慌。   就好像,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榕榕,你还是不要去了吧。”夜枫斟酌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劝蒋榕,他想着只要蒋榕在行宫,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那么就算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也不会过分担心。“倾玉眠本就要对你下手,指天之巅地势复杂,万一他安排了人手,你会很危险的。”   他是真的担心,所以才焦急到心神不宁。   蒋榕也感觉到了,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夜枫是舍不得肖丽,却没想到他是担心倾玉眠会加害她。   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的天青色同心结,淡淡地安慰夜枫。“指天之巅,都是我的人。”   倾玉眠仰仗的无非就是那帮暗卫,可惜他还不知道已经被掉了包。话说,钟离辛这厮应该今天也能够到了,不知道他那边进展如何……   “不行,我怎么老觉得不对。”夜枫开始坐立不安,就算听到蒋榕的保证,他还是没能放心。“要不,咱们换个时间,明天……”   “是不是舍不得了?”蒋榕冷冷地打断了他的唠叨。   “天地良心!”夜枫跺脚叫屈,就差指天发誓了。“我怎么可能舍不得?那贱人也就倾玉眠当个宝!”   如果这事情发生在他盛宠肖丽的时期,他也不会和倾玉眠一样用自己手下大将去换个女人的。他一直没把那些女人真正放心上……   “时候差不多了,走吧。”蒋榕起身走了几步后,想想还是交待了他一句。“如果、如果事情有变,希望王上以流渊百姓为重。”   夜枫听到她这话,拉着她就不让走了。“那就不要去!我们不换了!”   “我是说如果……”蒋榕后悔自己一时嘴快。   “万一要是真的呢!你要是有个……以后夜明回来问我要母亲,我怎么回答他?万一……你要我怎么办?”夜枫拉着她的手不放,异常坚持。“榕榕,我说真的。我可以不要扩张版图,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在一块儿。榕榕,听我一次,好不好?榕榕……”   蒋榕的心微有动容,相处也有近半年了,她从未听过夜枫说过这样的话。她轻轻地回握他的手,“放心,我不会有事。”   “我不走!”夜枫僵立在原地,任蒋榕拉他都不走。   “走不走?”蒋榕冷冷地瞪他,看得夜枫默默低头。她用力一拽,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感觉到他僵持的脚步,她第一次柔声地说了句保证。   “我一定会毫发无伤地回来。”   夜枫想着自己也不可能拧得过她去,只好压下心里头的不安,跟着她一起往指天之巅去。一路上,他都沉着一张脸……   指天之巅是襄南城与襄西城交汇之处,乃燎麟与流渊经常交兵之地。两国军队对此地皆十分熟悉……   流渊的将士从没想过他们还能站在指天之巅,他们对夺回襄南城不报任何希望,可是他们的王后把所有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他们看着静坐马背上的那道高贵的身影,眼里除了崇拜就是敬慕。   相对而言,燎麟的将士们都有些无地自容。若是今天是两国交兵,他们会抛头颅洒热血,毫不犹豫。   可是……他们是保卫着他们的王,用他们的将军换一个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这让他们抬不起头,好像他们的脸被流渊国的君臣百姓都狠狠地放在脚底践踏,这种感觉叫做耻辱。   看吧,那个他们王要换的女人,再怎么华贵的衣裙都掩盖不了她纵、欲过度的模样。一副任君采拮的样子,看了就觉得脏……   “倾玉眠,肖丽人就在这里。要换,赶紧的,朕没闲工夫和你啰嗦。”夜枫的暴躁有些出乎寻常,他阴沉地盯着倾玉眠不放。   倾玉眠温柔且心疼的目光从肖丽身上收回,冷冷地看了眼身侧的魏黎。“魏黎可以先过去,但是,朕有一个要求。”   “说!”夜枫大有“你再废话我就不换”的意思。   “请王后殿下送肖丽过来,算是两国联姻的诚意,如何?”倾玉眠冷冷地看着蒋榕,目光好似伺机而动的毒蛇。   他的反击,看着不值一提,却是在为难蒋榕,更是为难夜枫。   蒋榕若是过去,危险是一定的,而且肯定会受伤……   蒋榕若不过去,那就是直接破坏两国联姻,以后将成为两国开战的罪人……   “看来你是不要这个女人了。”夜枫一把抽出随身宝剑,挥剑就劈向肖丽。他可不管其他,让蒋榕去冒险,他做不到。   蒋榕一把扯过肖丽,躲过夜枫的剑锋。她冲着夜枫微微一笑,笑里带着夜枫从未见过的温柔。“王上莫要玩笑,送个人过去而已。”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倾玉眠得逞,肖丽更不能死在夜枫手里。否则两国真的会生灵涂炭,她做的这些都白费了。   她倒要看看,痴心的倾玉眠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为肖丽报仇。   松开吓傻了的肖丽,蒋榕非常任性地把手伸到夜枫面前,“擦擦,脏。”   肖丽和倾玉眠的脸色突然一变,四只眼睛里如出一辙的恨。   而夜枫却笑出了声,宝剑入鞘,拿着自己身上的龙袍帮她仔细地擦着她那只碰过肖丽的手。随即,他握了握她的手,“当心。”   “好。”蒋榕微微一笑,颔首。   王上王后夫妻恩爱的画面,亮瞎了两国六军的眼。他们一致地牙疼……   魏黎带着一家老小,六辆马车的家当,浩浩荡荡地举家奔向流渊。他一马当先,行至夜枫的马前,潇洒地下马单膝跪地行军礼。   “末将魏黎拜见王上王后,愿王上王后长乐未央。”他的声音响彻了六军,不卑不亢却视死如归。   夜枫率先下马,头微仰,剑眉飞扬。他朝蒋榕伸手,做出一个搀扶的动作。   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蒋榕垂眸看着他,这个男人几乎当着全天下的面,给了她一个女人要的所有尊荣。他的这个动作,饱含着浓浓的爱与体贴。   她优雅从容地将手交付在他宽大温暖的手心里,借着他的力道下马。   两人双手交握,齐齐行至魏黎身前,一起伸出另一只手扶起魏黎。   夜枫深邃的眸子迎上魏黎感激激动的目光,他爽朗的声音传遍整个指天之巅。“朕得魏将军,幸甚。今以骠骑将军之位重谢将军辅佐之意,望将军与朕自此君臣一心,共创太平天下。”   “末将定当粉身碎骨报答王上知遇之恩,从此马革裹尸,为王上效命终身。”魏黎听闻夜枫的话后,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王后屡次向朕推荐魏将军,望魏将军今后一切行事以王后之命为首。”夜枫的话,引来所有人的诧异目光。   一个帝王怎么会如此放权于王后?尤其是倾玉眠,他最为不解。   蒋榕的眼神从魏黎的家属身上收回,微微而笑。“魏将军之女与吾儿夜明年岁所差无几,不知可有婚配?”   这话一说,当场没人不明白了。   夜枫更是眉开眼笑,蒋榕这是为他的国家用夜明的婚事拉拢魏氏一族啊!如此未雨绸缪,真是聪明!   “回王后,小女年幼,尚未婚配。”   蒋榕伸手过去,把夜枫挂在腰间上的一块贴身玉佩扯了下来。“吾甚是喜欢将军之女,这算是吾的聘礼。待丫头并髻之年,吾儿亲自登门求娶。”   两国六军前,定下姻亲。数百年间,天下奉为美谈。   蒋榕放开夜枫的手,“魏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魏黎心下好奇,随着她离开夜枫足有百步之远。   “殿下有何吩咐?末将定当肝脑涂地。”魏黎从未想过,他一个母国的弃子,能在流渊受此等礼遇。说是定下儿女亲家,嫁给夜明,谁不知道他的女儿已经是内定的下一任流渊王后?   蒋榕用仅二人听到的声音嘱咐他,“等会儿不管发生何事,拜托将军,定要保护王上安全。若吾有万一,烦请将军转告王上五字,吾从不失信。”   她大概猜到了倾玉眠的意图,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幸好,一切都按照她预料的发展。这时候她要真有个好歹,也算是完成了蒋榕重塑凤命的任务。   “是。”魏黎也隐隐预感到蒋榕的打算,可是他除了答应这个女人的要求,别无他法。因为,她的每个决定都是为了太平二字。   肖丽柔柔弱弱地走在蒋榕前面,与蒋榕优雅的步伐相比,她显得非常紧张。她紧紧看着倾玉眠,眼里露出对光明的期待……   倾玉眠没有迎接肖丽,而是一把将蒋榕反扣在怀里,手中的匕首明晃晃地架在了蒋榕的脖子旁。   肖丽躲在他身后,惊魂未定。继而,看蒋榕的时候满眼怨毒……   “倾玉眠!”夜枫双眸充血,恨不得催马上前抢人。可是他理智得没有动,他怕倾玉眠真的动手。“放了她!”   “夜枫,受制于人的感觉如何?”倾玉眠把匕首往蒋榕的颈边逼近了些,一道血丝渐渐漫出蒋榕如白瓷一样的脖子。   “你待如何?”夜枫握着缰绳的手青筋突起,看到蒋榕的脖子出血他的声音都在抖。他的冲动将要战胜理智……   “跪下求朕,朕就放了你的王后。”倾玉眠温柔地笑着,谁都能看到他眼眸深处的冰冷……   夜枫怎么羞辱他,他当然要回敬过去。他倒要看看,夜枫会不会为了这个女人,放弃一个男人最宝贵的尊严。   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夜枫的膝盖,已经很多年没有打弯了。   何况,这是在两国将士面前,为了一个女人……   夜枫果断下马,不就是跪么!   只要他爱的这个女人活着,他什么都愿意,不过就是尊严……   “夜枫。”蒋榕平静的声音,在寂静的六军面前,像一道惊雷。   她的突然出声,制止了夜枫撩起龙袍下摆意欲下跪的动作。她看夜枫的眼神,那么得安静……   “榕榕,你我夫妻同体,无一不可。”夜枫看向蒋榕,他的笑容里有着安抚和难以言表的温柔。“我夜枫要告诉天下人,为了你我愿意付出一切。”   这个笨蛋!蒋榕承认她很感动夜枫的表白,可是她也是真的被夜枫气乐了。这不是把自己的软肋扔给倾玉眠拿捏么。   “夜枫,你回头看看,看看流渊的将士们。”蒋榕的声音引来流渊三军的热切目光,“他们都在看着他们的王,你不能让他们失望。”   倾玉眠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僵硬了一下,这个女人没有被死亡吓退。在这个时候,她的眼里只有夜枫的尊严……   “榕榕是流渊的国母,你是他们的母亲,我不会让他们失去他们挚爱的母亲。”夜枫的泪隐在瞳孔中,“榕榕,就算他们都看不起我……”   “我也会看不起你!”蒋榕大声地打断夜枫的话,她看着夜枫受伤的表情心有不忍。“夜枫,曾经你不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我还是爱你。为什么,你想过吗?”   为了让夜枫有活下去的勇气,蒋榕必须给他理由。   纵然是欺骗,她也希望夜枫相信,她是爱他的。   我还是爱你……夜枫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她才说她爱他?   “你没想过!我告诉你!”蒋榕的声音真挚郑重,“因为我一直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皇帝。你会给流渊的百姓带来企盼已久的和平幸福,看看我们的儿郎们,他们都在为这个目的而血染沙场。他们都没有放弃过,你想让他们因为有个向敌人屈服的王而永远抬不起头吗?”   “夜枫,你记住,你是流渊的王。头可断,血可流,膝盖绝对不能弯,就算是死,你要站在你的敌人面前!”   “否则,就是我蒋榕看错了你!”   流渊的将士热泪盈眶地看着他们的王后,听着他们王后的话。   这一句句,没有一个字不是扎在他们的心上。   蒋榕看了眼倾玉眠,“燎麟王,你一直想杀我,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不会放过。不过,在我死前,能否容我与我的将士们再说几句话?”   当然不能!倾玉眠张口就要拒绝,可是他微微垂下眼帘,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血痕。他的心脏微不可见地一痛,“说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心软了。他从不是心软的人……   或许是,这个女人对夜枫的爱,让他敬佩吧。   “将士们,此地将是我蒋榕的葬身之所。临别之际,蒋榕有几句话请将士们牢记于心。能做到吗?”蒋榕的话通过寂静的空气,传遍整个指天之巅。   “恭请王后殿下训话。”三军的回答震彻云霄,整齐划一的答案让大地都为之颤抖着。让燎麟的军队都开始心潮澎湃起来……   “将士们,你们要记住,你们的身后永远站着你们的母亲、妻儿,为了他们,你们要一往无前。你们的身边永远站着你们的兄弟手足,为了他们,你们要同生共死。你们的身前永远站着你们的王上,为了流渊百姓,你们要坚定地相信你们的王。相信他,可以给你们带去和平和希望。”   “将士们,蒋榕虽死,但你们只要一仰头,有蓝天的地方就有蒋榕。我会看着你们,保佑你们。”   “将士们,让我们忘记悲伤。扬鞭策马,保家卫国。”   流渊的将士举起手中的□□,声音如波浪般,一浪比一浪高。他们嘶吼着,承诺着。“扬鞭策马,保家卫国。”   扬鞭策马,保家卫国。   成为了流渊今后每上战场前,都要呐喊的唯一口号。每当他们嘴里呐喊着这八个字,都会想到这一天。   指天之巅,为他国国主挟持的王后,以尊贵的姿态傲视死亡。   刹那间风云突变,地动山摇。指天之巅的地面开始龟裂,一道裂痕横在流渊国与燎麟国的中间。   倾玉眠感觉脚下一动,他只来得及推开身后的肖丽。在身体往下沉的时候,他还不忘记拽着蒋榕,让她陪着他一起去死。   这个女人,给他太多的侮辱。就算他死,他也不能让她活。   “榕榕!”夜枫扑倒在裂开的万丈沟壑旁,差一点就要掉下去。却被魏黎拽了上去,紧紧地抱着腰不放。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直往下落,“榕榕!”   魏黎双眼朦胧,别开眼不敢看。他觉得王后给他的任务太无情了,因为王上哀戚的悲吼声,让他的心都跟着痛不欲生。   蒋榕在人群中,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钟离辛。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他的眼神里有着深沉的鼓舞和让人心安的温柔。好像在说——别怕,有我在,没事。   猛地,蒋榕脑海里出现一幕幕遗忘已久的景象……   ——小妹,你别怕哦。有我在,没事。   那时候,她刚变成人形,在悬崖上练习人形与本体之间的转化。她一直不敢跳,她怕不会飞反而会掉下去。   老祖说,一掉下去就会灰飞烟灭。   大哥二哥和三哥都走了,只有他陪着她,一遍又一遍鼓舞着她,一次又一次示范给她看。   ——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的保证,让她迈出了第一步,学会了啸傲九天,驾驭万里层云。   然后,他与她同门学艺,一起修炼,直到他渡劫完成后,奉师命守护妖魔二界。当时的妖魔二界蠢蠢欲动,危险万分。   老祖私下和她说过,他聪慧异常,心性坚定,是镇守妖魔二界唯一的人选。   直到,大师兄犯下错,导致天地崩塌,妖魔二界受到影响。他因为放跑了十大魔兽,天地震怒降下惩罚。   后来,她为了救他一命,将自己的本体一分为二,共用本元……   他们一起渡劫,重新来过。   下凡之时,洪荒之力冲散了他们……   她忘记了他……   ——绛,不管何时,无论何地,我都会找到你。   ——绛,九天之巅,我等你。   她一世为人后,魂魄被滞留凡间三千年整。那么,他寻找了多久?而在找到她的时候,她不记得他,他又有多么难过……   洪岩,是我迟到了。   记忆回笼的蒋榕完全不知道,躲在她耳环里的黑白无常此刻正瑟瑟发抖。因为来自洪岩大神的恐吓……   黑蛟白鹏!洪绛若有丝毫损伤,本座送你们去陪伏地魔!   被点出真名的黑无常忍不住腹诽:大神,您和第一魔兽关系这么铁,您师父知道不?您师兄们知道不?   白无常回应黑无常:反正我知道,洪绛大神肯定知道。   等大地恢复平静之时,指天之巅一分为二,中间是万丈深渊。其间沟壑万丈深不见底,云层密布,兽吼猿啼声不绝于耳。   钟离辛看了眼被魏黎打昏的夜枫,再看对面四散而逃的燎麟军队。他直接交待吓傻了的欧阳炎,“欧阳将军,即刻带兵回襄南城。我带人下去寻王后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故事结束倒计时4   ☆、3.7乞丐后PK颜控帝之“听到你的声音,我恶心”   有黑白无常两位神助攻,蒋榕自然是平安地落地。而倾玉眠显然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他摔断了一只胳膊、一条腿。   蒋榕看着浑身脏乱的倾玉眠就知道,黑白无常也顺便救了他。所以,她很好奇了。“小黑好像很喜欢他,嗯?”   黑无常一抖,“大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救,还是救救得好。何况,他的前前世,是项崇……”   项崇无疑是蒋榕的一处死穴,黑无常知道的。   果不其然,蒋榕没有再多问。她用清水洗干净自己脖子上的伤,伤口不是很深,这一条疤却刻在了她的心里。   她从没想过,倾玉眠会这么恨她。   为了肖丽么?   可是,不说别的,她还救过他一命,他怎么变成一个恩将仇报的人了呢?   当他要杀她的时候,她的心隐隐作痛。就像是项崇拿着刀要杀她一样,可也是那时候她才无比清楚。   倾玉眠,不是项崇。   正如当初寒墨冤枉她的时候,她才清楚地认识到寒墨不是项崇一样……   项崇一直活在她心里,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可是倾玉眠,她不会救他第二次。   蒋榕转身就走,甚至没有多看昏迷且濒临死亡的倾玉眠一眼。她不会原谅一个要杀她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她曾经心善救活的。   白无常突然开口了,“大神,您再救他一次吧。算是,今后再也不欠项崇了。”他是被黑无常推出来发言的,虽然他也不懂为什么黑无常这么喜欢倾玉眠。   欠……是啊!还是还清的好,岩吃醋起来后果很严重。   蒋榕非常敏感地想到了某个醋罐子,她痛快地把一瓶金疮药和一瓶救命的药丸放在倾玉眠身边,然后痛快地走了。   是生是死,看他自己的造化。   她从来不是圣母,做不到原谅要杀自己的人。   相反,她一向是有仇必报。   这个倾玉眠,她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了!   任性的蒋榕走了之后,没发现,地上半残废的倾玉眠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触及身边两瓶药的时候,露出几许不理解。   更多的,是不安。   掉下来的只有他和蒋榕,如果是蒋榕留下的,那么她的伤肯定没有他重。   所以,他现在很危险。   可是,她为什么要留药给他?   崖底的空气非常好,躺在大树上,仰望星空,蒋榕的心情非常好。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看过天空了……   这里的灵气在这个世界非常稀少,很适合她的灵魂。   她想,多待些时日,等钟离辛找到她再走。   倾玉眠没有蒋榕如此好的兴致,他在想着如何才能活下去。他的血引来了山间的一只野狼……   狼的双目泛着幽幽的绿光,它踱步在倾玉眠的方圆十步外,它的足迹形成一个圈将倾玉眠包围。   它非常有耐心地在绕圈,一双绿油油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倾玉眠。   倾玉眠身无长物,唯一的一把匕首也在坠落山崖之时遗失。而且,他的右腿和左手都断了,刚上了些药。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屏住呼吸,与野狼僵持着……   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在右臂上,以做最后的一搏。   “嗷呜”。   野狼忽然停下踱步,狼尾重重地扫了扫地面,坐姿呈完全攻击状态,它冲着突然冲破乌云掩盖的圆月长啸。   倾玉眠唯一庆幸的是,这是一匹孤狼。   然而,不幸的是,这匹孤狼的力量,纵使是全盛时期的他都无法匹敌。他用尽全力的一拳,被它的虚晃一招躲了过去……   倾玉眠狼狈地滚倒在地,野狼朝他扑过去,精准地对准了他的喉咙……   倾玉眠只能用右手去挡,可是右手被狼牙狠狠地扎了下去,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滴落在潮湿的泥地里……   野狼撕咬着他的右手手掌,倾玉眠紧紧握住不放。他明白,只要他一松手,他的喉咙就会被野狼啃一个对穿……   就算不要这只手,他也不放……   不远处大树上,半倚着枝桠的蒋榕安静地看着一人一狼的厮杀,眼睛里没有半丝波澜。或许,在她眼里,倾玉眠早就该死了。   一个想杀她的人,她不会留。   龟缩一天的黑无常却忍不住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倾玉眠这样死。可是,蒋榕的脾气他更清楚。所以,他说话有些不稳。   “大神,您不觉得从一开始这就对他不公平吗?从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给他判了死刑。寒墨您都给过机会……”   蒋榕不明白,“我救了他一命了,怎么没给他机会?”   “可是他不知道啊!”   “他明明看到我救他了……”   “他问您是谁,您并没有回答……”   蒋榕沉默了会儿,“小黑绕了这么多话,就是要本座救他。是不是?”   因为她太认真的语气,黑无常也非常认真地答了她一个字,“是。”他太知道,有事求她,只需要直接开口,那样反而会有可能被应允。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救他一次。”蒋榕知道黑无常,若无理由是不会这么繁复求她。“不过,仅此一次。”   黑无常没有作声,反而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倾玉眠的血几乎流尽,在他再也支持不住的时候,一抹强烈的火光划破寂静的夜空。野狼看见火光,立即退出圈外。   一根火把直直地插在了倾玉眠的身边,为他照亮了周身。他看着黑暗中这抹光明,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倾玉眠贴在地面的耳朵里,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他虚弱地睁开眼睛。一袭火红色衣裙映入眼帘……   蒋榕。是她救了他……   “吾怜尔修行不易,去吧。”蒋榕平静地一挥手,野狼敬畏地看了她一眼后,踱着悠闲的步伐离去。   蒋榕看到倾玉眠那只被咬得血淋淋的手,双眉微蹙。   寒墨曾为独孤晴自断双手,倾玉眠又因肖丽而落崖右手受伤……或许,冥冥之中,他就是会为了女人而伤。   除了项崇……   她还记得项崇第一次朝她伸手,搀扶她上凉亭。虽然只是习惯性地一个动作,可是姿态谦和从容。   还有,项崇折花递给她,也是用的这只手……   最后,她吐血的那段时光,项崇就是用这只手为她掩唇、为她擦拭……   倾玉眠看着她从他身边走过,又走了回来。他的手被她轻轻地放置在她的膝上,沉默地看着冰冷的溪水将他的手一点点洗干净。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动作的轻柔。   月光下,她为他仔细包扎着身上的每一处伤,认真严肃却又小心翼翼。   倾玉眠从一开始的不理解,最后心头漫过一丝动容。   这个女人,让他有种被珍视的错觉……   他受伤的那段时光,肖丽也照顾过他,也亲自帮他处理过胸口的伤口。可是,那时他只觉得肖丽温柔。   而非如今,蒋榕给他的这种感觉。   他疼得睡意全无,半靠在一块大石上。他安静地看着她……   他从不知,在如此境况中,一个女人也能生火生得如此优雅从容。她生起的火堆传来暖暖的气息,几乎照亮了整个黑夜。   借着火光,他看到了她腰间的饰物。   天青色的同心结,精美耀眼,好似天上的星辰也盖不住它的美丽。   倾玉眠的唇颤抖着,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   不!肖丽说救他的是她,怎么会蒋榕有同心结……   他看着蒋榕熟练地把玩着同心结,偶尔唇边会溢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这样的笑,他从见过蒋榕以来都不曾见过。   “那是你的?”倾玉眠没有忍住,他想要弄个明白。他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同心结,他多么希望是蒋榕拿了肖丽的……   蒋榕的动作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悄然逝去。“你说是谁的?”   “肖丽她……”倾玉眠艰难地吐出三个字,还想说什么却被蒋榕打断了话语。而且,她的这句话让他不敢再轻易开口。   “不想死的话,千万别开口。”蒋榕蹙了蹙眉,她听到他将肖丽与这枚同心结联系到一起,觉得很膈应。   这枚同心结是洪岩还是曲应觉的时候,亲自戴到她身上。于她而言,意义深重。她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到它,任何人!   “听到你的声音,我恶心。”   她是因为他的那只手才如此宽待他,而不是其他。对于倾玉眠这个人,她是彻底排斥的。   倾玉眠的睫毛颤了颤,心里说不出的苦涩,还有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隐痛。他抖动着双唇,最终还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其实,他想说,肖丽她说在破庙救了他,是不是骗他的?救他的,是你。   可是,蒋榕的话,让他无奈地选择闭嘴。   他的声音,她都嫌恶心。   那么,为什么她会救他?   很多个月以前,她救了他一命,那个时候他还一心想杀她。很多个月以后,她又一次救了他,在这之前是他把她拖入万丈深渊……   他杀她两次,她却救了他两次。   为什么?   他从不觉得她是个心善的人,相反他觉得她手段果决雷厉风行,有不输于天下所有男人的气势。   现在想想,她一直在暗处看着他与野狼搏斗,却只是在他伤了右手后才出现。她也是看见他的手时,安静的眸子里才有了一丝妥协……   妥协……他竟然用了这个词,来形容。   难道他的手比他的命更重要吗?谁能告诉他这是为什么?   昏昏沉沉睡过去的倾玉眠,直到烈日照在他的身上,他才因为过于饥饿醒过来。他的身边,只有残留的火堆……   蒋榕,不知所踪。   倾玉眠支撑着身体,艰难地拖着受伤的腿往溪水边挪动。他又渴又饿,找吃的是不可能了,先喝点水也是好的。   他不知道蒋榕会不会回来,他能做的只有在这里等。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又是黑夜。火堆的温度一点点传到他身上,鼻底一阵阵清香气味。他疲惫地睁开眼睛,看到的依旧是蒋榕。   看到她一身红衣仿佛纤尘未染地再次坐到他的对面,他忽然觉得有种莫名的喜悦。或许是因为她没有抛下他,或许是他太期望看到她……   倾玉眠垂眸,看到自己依旧靠着那块石头。应该是她把他挪过来的……他身上已经被重新上了药,用他的外袍包扎着。   他的外袍被撕成一缕一缕,多余的垫在他身下,用过的染血的布条已经洗好晾在火堆上烘烤着。   火堆旁还架着吃的,好像是什么树的果实。   蒋榕见他醒过来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后,不再管他,转身飞到了那棵大树上半躺着,看漫天星辰。   她不想看到醒了的倾玉眠,看到后她就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杀了他,违背了答应黑无常的承诺。   然而昏迷的倾玉眠不一样,他会让她想到项崇。尤其他受伤的手,总能让她不自觉得心疼一些。   她可以面对昏迷的倾玉眠,为他包扎疗伤,为他寻找食物,为他做他目前还不能做的事情。   一旦他醒了,她就会撒手不管。   日出日落,夜一次次来临。倾玉眠默默地数着日子,身边整齐地拜访了二十七颗果子的核。   他与她如此相处,二十七天了。   彼此间,没有一句言语交流,甚至没有一个眼神交流。   他看到的总是她飞身上树的红色身影,从没看清楚她的一个表情。他一睁开眼睛,她就会彻底消失……   他几乎开始怀疑,他们两人是哑巴,都不会说话了。   “等等……”倾玉眠的右手已经好了,他只是行动尚不能自如。这天天刚亮,他睁开眼就见她要走。他忙出声,叫住了她。   他的右手抓住了她衣裙的一角……   近一个月没有开口,乍一说话,声音哑得厉害。   或许正是这种嘶哑的声音,让蒋榕的脚步停顿了下。她微微侧身看他拽着衣裙的手,踌躇再三终是没有忍心踢开。   她的眼里却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有事就说。”   同样是长久不说话,她的声音却只是低沉了些,透着浓浓的沉寂与沧桑。好似就算一辈子不说话,她一开口还是这种声音。   有事就说……他能有什么事?倾玉眠颓然地松开了拽着她衣裙的手,盯着被自己拽得有些发皱的裙角没有说话。   他安静地为她的裙角抚平褶皱,“抱歉。”他真诚地道歉,因为他弄脏了她的衣裙,更是因为他两次杀她……   蒋榕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睛定格在他长出新肉的右手上好一会儿,才优雅地迈步离开。   道歉?难道无论做错什么都可以用“对不起”三个字解决?   他好像不是为了道歉才拉住她的,那是为什么?蒋榕想破了脑袋,最后才得出一个答案——会不会不想吃素,要改善伙食?   直说呀!问又不说话,真是麻烦!   蒋榕漫步行走在山间,和之前的每一天都一样,先去看看那悬崖峭壁上的一棵迎风而立的栗子树。   栗子树上已经结满了栗子,颗颗饱满,只待成熟之日。   这是蒋榕在这里最大的期待,等栗子成熟!   “大神,这颗栗子树有灵气,您采不到,真的。”白无常每天都劝,他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遍。可是依旧打消不了蒋榕吃到栗子的决心……   没灵气我才不要!蒋榕鄙视白无常,看了好一会儿栗子树,觉得今天栗子长得更大了一些,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倾玉眠坐在原地不动,静静地看着头顶的那片天渐渐变得昏暗。他狼狈地开始生火,架起火堆……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做,等火堆燃烧正旺的时候,他还是累得满头大汗。   每每这一刻,他都记得第一次看见蒋榕生火的画面。他才记起,和他相处近一月的女人,从小就是这么独立地生活着。   她曾是孤儿,流浪在弱势的乞丐群中。她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成为一国的王后,受三军敬仰……   她本身,就是个传奇。   悲哀的是,他现在才明白过来,他最不该杀的就是这个女人……   “给。”一个字,简明扼要。   倾玉眠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一只烤得正滴油的山鸡,怔愣地抬头。他看到的蒋榕认真的神情后,心中涌动出无限的酸楚。   蒋榕见他拿过山鸡捧着,一副热泪盈眶的样子,有些无措地牵动了下嘴唇。她好不容易做一回好人,怎么感觉她在欺负他?   “以后要吃什么直说。”蒋榕匆匆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望着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倾玉眠的苦笑声溢出唇畔。原来,是她以为今天早上他喊住她,是为了吃这个?   她每做一件事情,都能颠覆他对她的看法……   山鸡的味道很鲜美,倾玉眠却味同嚼蜡。他一直在无限地索取着她对他的退步和忍让,却从没想过回报一分。   事实是,他也无法回报。   蒋榕本身比他强大得多,在他们两人之间,她从来不属于被保护的那个。她支撑的天空,足以让他安然度日。   这或许就是他为什么一看到肖丽的柔弱就心软的原因。因为他也想成为一个保护者,保护自己的爱人和爱自己的人。   肖丽的出现,恰好是个时机。   可是他却弄错了,原来肖丽并不是他濒临死亡之际感觉到的那抹温暖。他追寻的阳光,总是与他擦肩而过。   ☆、3.8乞丐后PK颜控帝之“小师兄,您节操可还在?”   3.8乞丐后PK颜控帝之“小师兄,您节操可还在?”   倾玉眠默默地看着蒋榕第七次递过来的山鸡,终于不再是简单地从她手里接过,同时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扯住了她的宽袖。   蒋榕僵硬了一下,即刻反思。   她没有欺负他吧?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他不会这个时候再出幺蛾子吧?   “襄南一役,为何救我?”   倾玉眠不能肯定,她就是救命恩人,只能出言试探。而且,是在感觉到她没有像开始那样厌恶自己的时候才问她。   他看得出,这个女人有一套自己的是非标准。任何人触犯了她的底线,她会毫不留情。而在未碰触她底线的时候,她会给予绝对的宽容。   这很矛盾,甚至有些非人所及的判断参杂其中。   但是,不可否认,正是她的这一标准,让他这次安全地活了下来。   并且,他坚信,这个女人可以一直不说话。   那么就让他先开口……   蒋榕一时没有反映过来,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明白,他问的是在襄南城外救他的事情。不可避及,她平静的心态起了些许怒火。   他居然还敢问?如此明目张胆恩将仇报,他就是这么做人的?   “你有爹娘没有?”蒋榕严肃地看着倾玉眠,她的不答反问本就让倾玉眠愕然,可她的问题更让倾玉眠摸不着头脑。   “自然是有的。”谁会没有爹娘?倾玉眠看着她认真的眼神,感觉莫名其妙。   “他们没教你怎么做人吗?”既然有,你爹娘就把你养成这副衣冠禽兽般的品行!蒋榕严肃的声音几乎冷得掉冰碴子。   倾玉眠感觉被她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比打脸还要痛许多。   做人之本,是啊!他怎么忘了呢?   “若他们没有教,我不介意说一下。”蒋榕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可是她的眼神很冷,冷得让倾玉眠心惊胆寒。“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彘犬虽贱,犹知跪恩。恩将仇报,彘犬不如。”   “事到如今,你还能问得出我为何救你这种问题,我倒也佩服你。”蒋榕冷哼一声,“告诉你无妨,若当日你死于襄南之役,燎麟无主,必将大乱。夜枫恨你入骨,必将领兵入燎麟,灭国屠城。你的生死关系到燎麟数千万无辜百姓,我是不得不救你。”   “我可以再明确地告诉你,救你,还是因为我认为你是一名善用仁政,可以给百姓带来福祉的帝王。”   “可惜的是,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所以倾玉眠,不要再提醒我,是我救错了你。否则,我会克制不住我自己,让你把命还给我。”   她是真的失望,才会连看他一眼也不愿意。她也是真的挫败,才会时刻觉得非常憋屈。明明、明明杀她的人就在眼前,她却不能解恨!   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尝到了。   一般,她有什么不痛快,会立即让给她不痛快的人生不如死。而倾玉眠,恰恰成为了一个绝无仅有的例外。   这个例外,每当深夜的时候,她听着倾玉眠平稳的呼吸,都会觉得很不真实。   倾玉眠与蒋榕,再次陷入长期的沉默生活里。   谁也不和谁说话,哪怕是一个简单的音都从他们的嘴里听不到。   倾玉眠是自惭形秽,他也是不敢再靠近她。有的时候呼吸稍微重一点,他都会担心给她造成不快。   他想说,他是直到现在才知道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他说不出口。   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就算找再多的借口,都回不到过去重新来过。正如她脖子上那依稀可见的细痕,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们……   他曾经想要杀她,两次。   他能做的,就是不再麻烦她照顾,尽快调整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恢复。甚至,他希望有一天能够反过来照顾她,弥补亏欠,感激她的再次相救。   蒋榕却没想那么多,她本就不爱和不被她认可的人说话。她可以不说话,因为她要做什么依靠自己就能完成,张口出声是非常多余的。   何况,她一点儿都不想与倾玉眠有任何瓜葛。只要他的命还在,她就不算是失信于人……啊,不,是失信于鬼!   这样的山间生活,很单调,却不乏味。很冷清,却不无聊。   倾玉眠行动完全自如,武功也恢复了,甚至比原先还要好些。   他开始早出晚归。   他早晨离开溪水旁,会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在她栖身大树的旁边,放一朵盛开着的火红色花朵。   他离开的时候甚至,准备好晚上要用的柴。   他傍晚回来的时候,默默地在她栖身的大树下放上她常吃的果子。   这三个多月的沉默相处,他与她虽然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可是他通过长时间的观察,还是知道点她的喜好。   譬如,她看到火红色会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譬如,她吃着淡黄色的果子时会先嗅嗅果子的清香味,然后舒适地眯起丹凤眼,悠闲地享用……   再譬如,她喜欢看着天空,有的时候他半夜醒来,还是能在黑暗中搜寻到她睁开着的双眸……   他和她白天都会离开这个地方,而且下意识地不走同一个方向。不过,有的时候他们会碰到。   倾玉眠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整个深渊里最沟壑崎岖的峭壁下看到蒋榕,她总是微微仰着头,看着峭壁上的一棵栗子树,目光满是期待。   就好像,在看着栗子树一点点成长的喜悦式的期待。   可惜,峭壁很陡很高,就算武功卓越,也摘不到栗子。或许正是这种求不得,蒋榕等待的姿态更加让倾玉眠不忍。   他回过神后,竟然发现,自己害怕看到她眼里的期待破灭。   他居然是一直希望她笑着,冷酷也好,残忍也罢,只要她能鲜活地笑着,就让他觉得异常满足。   这种感觉,让倾玉眠惊慌过一段时间。   几天后,他就渐渐明白了。   这个女人,一点点走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的心满满的都是她的痕迹。由一开始的恨欲死到如今的爱欲狂。   倾玉眠为自己太晚明白这段情而悔恨不已,直到一个人的到来,彻底打破了他们两人独处的沉默世界。   这个几乎是从天而降的男人,有着让倾玉眠都赞叹的外表。   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精雕玉琢般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仿佛就能掀起惊涛骇浪。邪肆狂狷,张扬的俊美。   他,迈着悠闲的步伐朝蒋榕走去。轻轻地把她环抱在怀里,好像抱着一世珍视的宝贝。   让倾玉眠觉得嫉妒的,不是这个男人能把蒋榕抱在怀里,而是蒋榕的态度……她怎么会这么温柔地回抱着他?   她,不是很爱夜枫的吗?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小师兄。”蒋榕的一个久远称呼,瞬间点燃了钟离辛的心中酸楚。她紧紧地拥着他,诉说着自己的抱歉。“对不起,让你久等。”   炙热的眼泪一颗颗滚落,融进她的发鬓,流入她的心。   “回来就好。”低沉的声音压抑不住颤抖,钟离辛的喜悦和激动全都化为了这四个再简单不过的字。   他数不清年岁的等待,数不清多少次的寻找,全都化为这四个字。   他希望怀里的她,看到的永远是那个潇洒的他。   蒋榕在人间以魂魄的姿态也飘荡了三千年,漫长得让她平静的心掀不起任何波澜,足以毁灭她的一切。   她太明白,时间对他们的意义。   而在她在人间的三千年,他在找她,每一次从希望到绝望,可是每一次再怎么绝望都没有放弃。   黑无常告诉她,他为了找她,神迹踏遍天地洪荒各处,经历过数不清的劫难。   正因如此,再看他此刻一如既往的潇洒姿态,她更觉得心疼。   终于,她明白了,当他还是顾青的时候与她诀别,为什么几千年没有落泪的她会沉默地流出泪来……   她的灵魂在痛,痛他的无尽等待与时刻找寻。   “想你了,很想。”蒋榕用头蹭了蹭他的颈项,一如以往那般亲昵。她记起他后,就很想念他……   钟离辛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角,“那就永远不要离吾而去。”他再也不想体会找遍任何地方都寻不到她踪影的恐慌和无助,再来一次,他一定会受不了的。   “你也是。”她轻轻的三个字,便许下了再不分离的誓言。   钟离辛的目光触及倾玉眠,这个熟人……他松开怀抱,亲昵地为她整理好衣衫。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   他们站在他面前,天造地设,天下无双。   他们的腰间佩戴着同样的同心结,虽然颜色相去万里,一个是如火的红,一个是如水的青,但是一看就是一对……   他们十指紧扣,不同于夜枫与她的双手轻叠交握……   一对……倾玉眠的眼眸闪了闪,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   蒋榕和这个男人的关系,貌似非常不寻常。   “燎麟王,我带来了你心爱人的消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钟离辛的眼里溢满笑容,五分温和五分邪肆,亦正亦邪。   心爱人……肖丽,她怎么了吗?   倾玉眠投去好奇的目光,缓缓点头。毕竟是喜欢过的女人,他还是关心她在燎麟过得是否安好的。   果然是这样,还是心太软啊!钟离辛心里的小人在无奈地扶额,面上却是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了。“燎麟王放心,流渊王把肖丽接回了流渊王宫,宠爱有加。她,依旧是流渊的第二夫人。不过,燎麟王出去后,就可能听到她成为流渊王后的消息呢。”   夜枫也非常好,在这个时候帮他一个大忙。一下子解决两个对手,这种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蒋榕面无表情,心里在为夜枫和倾玉眠两人默默哀悼了一下下。肖丽也是够可以的,不愧是秦广王放出的妖孽,看把这两个帝王折腾得……   倾玉眠是真的觉得委屈,为自己也为蒋榕。   他对肖丽可谓是宠上了天,可是一转眼那个女人还是跟了夜枫。而蒋榕呢?她是夜枫当着天下人的面呵护的女人,怎么她一掉入悬崖,夜枫想到的不是来找而是再次宠爱肖丽?   她的牺牲,真的值得吗?   “你不难过吗?”倾玉眠没有从蒋榕的表情上看到一丝丝诧异,甚至连情绪的波动都没有。他不禁怀疑,她是否从未如她所说,爱着夜枫。   “你想我陪你一起伤心?”蒋榕丹凤眸微扬,露出一个戏谑的笑。“燎麟王,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不,或许是唯一的缺点,就是把爱情看得太重。”   倾玉眠不解地看着她,不懂她为什么这么说。   “他告诉你这个消息,不只是让你伤心的。看看你付出性命与尊严爱的女人,她真的值得你如此吗?你爱她爱到失去自己,却忘了你不只是个男人,你还是个肩负数千万百姓生计的王。”   蒋榕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敲醒了倾玉眠。同时,也粉碎了他对肖丽的最后一点眷恋与维护。   他是个失职的王,他竟忘记了他建国称王之时的梦想——让燎麟百姓富足安康,再不受战乱之苦。   是,是他错了。   他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不堪的女人,放弃了他的梦想、他的尊严、甚至他的性命……他牺牲一切换来的结果,是琵琶别抱。   肖丽朝三暮四,不守妇道……夜枫呢?   “那天,夜枫也为你放弃……”夜枫二话不说就想跪下,他担心她不是假的。倾玉眠不明白,夜枫为什么还会接受肖丽。   “这就是你与夜枫的不同之处。”蒋榕何尝不明白倾玉眠的话,她难得愿意多说上几句话。“我若没有阻止他,他也不会对你下跪。因为,在夜枫的眼里,只有两样东西是他在乎的,权力和美色。女人于他,不过过眼烟云,今天有漂亮的,明天就有更美的。夜枫爱的,只是他自己,从来不是任何一人。”   她之所以那么做,是为了让夜枫念着她的好,让她成为永远的王后,就算是她已经死了,她还是凤命……   “你说你爱他……”谁都不知道,当倾玉眠听到她说爱夜枫的时候,他的心情。他那时很嫉妒,为什么夜枫那种风流多情的男人都有蒋榕如此优秀的女人爱着,还是不顾一切的爱。   蒋榕乐得笑出了声,暗自伸手揉了揉钟离辛的腰间,安慰打翻醋瓶的某人。她的笑声自然也打断了倾玉眠的问话,“我是让天下人永远记得,夜枫为了他的天下霸业,失去过一个爱他至深的妻。我不想被遗忘,只能尽最大可能,活在每个人的心里。”   所以说,别惹师妹,后果你付不起。   钟离辛颇为幸灾乐祸,“燎麟王,你信吗?当夜枫得到他要的一切却失去了最珍贵的真情时,他就会想起曾经有个女人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说爱他。等到那个时候,那一幕就是他的噩梦……”   就像,他是顾青的时候,项寰从昏迷中醒来,将他的天下交给了项崇,独自守着郭朦的皇后墓,每天都说着他与郭朦初相见到死生不相见的故事,直到死亡。   就像,他是曲应觉的时候,央子聆从曲家回到皇宫看到的却是,慕容伊一袭新娘嫁衣用一根红绫吊死在横梁上。直到他死,皇宫里再没有出现过一点红色。   可以料想,夜枫承袭了他们的悲剧。只是不知,这一世她会如何离开。   钟离辛无奈地笑笑,他总归不让她再离开就是。   倾玉眠懂了,蒋榕不是爱夜枫。如果爱,不会连自己的死亡都用来算计夜枫。肉体的折磨带来的痛苦是短暂的,可以治愈。而精神上的折磨,却是不可愈合的伤,并且随着时间的推延,会痛到骨髓里。   夜枫负了蒋榕,这个他明媒正娶的妻。所以,蒋榕对夜枫做的,都不过是报复而已。让倾玉眠钦佩的是,蒋榕再怎么报复,都是以不伤害百姓为前提。   蒋榕和钟离辛手牵手,在深渊里散步……   “我要是移情别恋,你会怎么样?”钟离辛突然兴致勃勃地问蒋榕,满脸兴奋地期待着蒋榕的答案。答案越狠,说明她越在乎他哟……   蒋榕微微一笑,“你爬上那雪岭狐妖的床,见我怎么样你了吗?”她还记得大哥有一日十分气愤地拉着她去妖界,站在狐妖洞穴门口,看到的就是他和雪岭狐妖正在床上热情相拥你侬我侬……   她那时候只是觉得好笑,根本生不起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他,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   不过,既然他现在想开开玩笑,她也不妨膈应他一下。顺便……   钟离辛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继而仿佛天塌地崩一样哭丧着脸。想解释又怕越描越黑,想沉默却怕她有隔阂……   “不用解释,小师兄。”蒋榕一脸认真,郑重其事地拍拍钟离辛的肩。“我听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所谓丈夫,一丈之内方为夫,一丈之外养情妇。所以说,只要你不在我一丈之内胡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吾爱,来,笑一个。”   钟离辛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你不吃醋?”为什么?难道她不在乎他?都看到他和狐妖在一起,她都没有发作……   “你能看上那狐妖才怪。”蒋榕不屑地撇嘴,这厮的眼光高得很,一只狐妖他就能被勾引,她会看不起自己的眼光的!   “这样啊。”难怪,她是相信他,才不怀疑的。钟离辛眨了眨眼睛,她好像比他想象中的要爱他喔。   “能让你牺牲色相,证明你必有所图。”这厮太聪明,算计起来没有谁能逃脱他的陷阱。   “那个……”钟离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送你的一条项链还记得不?那上面的吊坠有两颗灵气颇高的蓝色珠子,是雪岭狐妖的眼睛。”   原来是这样!她有一日去妖界探望他,经过狐林看到雪玲狐妖,看到那双湛蓝色犹如海洋般的眼睛就很喜欢。她走的时候,和他无意中说起……   黑无常偷偷扶额:大神,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妻奴?看不下去了知道不?   白无常却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蒋榕雀跃地拉着钟离辛往陡峭的悬崖峭壁走去,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尝尝那颗栗子了。   钟离辛见她难得这么高兴,心情也好了许多。顺着她的手指看到峭壁上的那棵栗子树,树周围笼罩着浓厚的仙气,十几颗栗子趋近成熟。   钟离辛秒懂,剑眉微扬,“要栗子?”   嗯嗯!蒋榕连连点头,她都闻到栗子的香味了。要是用火一烤,肯定非常非常好吃……   峭壁很陡,对凡人可能是个难度,可是钟离辛不是凡人。他是上古大神,他身上散发的肃杀气息,让栗子树疯狂地抖动着枝叶……   “一个成仙的小树妖罢了,你要的话,连根拔起都行。咱们把他栽在神殿,想吃多少吃多少。”这是宠爱无下限的钟离辛,真爱面前节操全无。   ☆、3.9乞丐后PK颜控帝之“平淡不是我的风格”   3.9乞丐后PK颜控帝之“平淡不是我的风格”   蒋榕如愿以偿地吃到了心心念念三个多月的栗子,而且是用钟离辛的业火烤熟的,其美味引来无数生灵。   不过,钟离辛一挥手,所有生灵四散而逃。   黑白无常用默哀的眼神时不时地看那颗焉了吧唧的栗子树,一个成仙得道的树仙,好不容易开花结果道行飞升近神……   被钟离辛连根拔起,一下回到修炼前。   享受完美食,蒋榕靠在钟离辛肩上入睡。她睡眠很轻,一点声响都不能有,而且身边还有想对她不利的倾玉眠,所以这段日子没有真正睡过。   有钟离辛在,她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钟离辛心疼地把她往怀里揽了揽,给她调整了最舒适的姿势,安静地看着她陷入沉睡。他则是沐浴着月光,不曾合眼。   每当倾玉眠朝他看来,他都沉稳地朝他看去。那种戒备的眼神,犀利得让倾玉眠毛骨悚然……   这一觉,蒋榕睡了足足三天三夜。   “睡饱了吗?”钟离辛用温热的手掌心贴了贴她的额头,为她驱散凉意。看她点头,他笑意更深。“来,刚烤好。”   三颗香气逼人的金黄色栗子,颗颗饱满,粒粒灵气逼人。   钟离辛一边用修长的手指为她梳理着青丝,一边问她。“你是想在这儿生活一段时间,还是想如何?”   我能走了吗?重塑凤命完成了?蒋榕不解地看他。嘴里还吃着栗子,因此只能用眼神交流,不过她坚信他看得懂。   “可以走了。只要六国步入正轨,没有过多杀戮,就达到了目的。”钟离辛当然懂她的意思,他的笑容里满是宠溺。“你若喜欢这里,咱们可以多待些日子。”   步入正轨?肖丽还在啊……   “她的确是个麻烦。”钟离辛剑眉微蹙,继而才漫不经心地说话。“她被夜枫偷偷抓回流渊,说出了许多不该在这个时代出现的东西。一些炸药火炮已经被研制出,我安排了人到其他五国通知他们的王。他们会阻止夜枫的疯狂行为,只是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还有就是,夜枫以为你死了……”   嗯?!这和话题有关?   “没有关系,我随便说说。”不要说我没帮过你,你自找的哦……钟离辛继续幸灾乐祸,连笑容都带着兴味。“要不咱们在这里观望一下,等等消息再回去?”   也看看,夜枫会宠肖丽到什么时候……   黑无常抖:大神,太腹黑不好,真的!   显然,所有人都低估了肖丽,这个被命运之神选定为女主的女人。   钟离辛每天都会接到来自六国的情报,从各国传来的绝密信息里,他了解到一个足以毁了他们所有努力的计划。   蒋榕的存在是为了阻止六国时期的无休无止的杀戮,她也因为将燎麟王倾玉眠拉下马,同时巩固流渊王夜枫的版图而奠定了六国稳定的局面。   在她的预料里,六国可能会有小摩擦,但是大的战争基本在一百年之内不会出现。格局已经非常清晰……   淄萧独大,与烨天结盟,两国关系稳定。因为蒋榕的特殊身份,淄萧已与流渊暗中联合,呈东南、西北两面包抄游凤与煊毓两国。   而毒霸一方的燎麟国,因倾玉眠失踪,其弟倾玉怜监国。倾玉怜性格懦弱,致使燎麟呈偏安一隅之态。   六国打不起来,蒋榕的任务已经算是完美落幕。   她和钟离辛就等着什么时候离开……   肖丽再次华丽丽地登上了六国并起的历史舞台,开始了她的专场秀。   她以美貌重新获得流渊王夜枫的宠爱,将夜枫改造成不亚于绝恋宇陌的战争狂人。她将流渊的百姓推向了战火的深渊……   她以智慧取得了倾玉怜的仰慕之情,借着倾玉怜胆小懦弱的性格,她完全掌握了燎麟国的最高决定权,操纵着庞大的燎麟。   她以口才说服了游凤国太子,太子更是如既定的历史一般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游凤国的战争逐渐对外,版图一再廓张,大有将战火蔓延到全天下的趋势。   还有煊毓国的王,垂涎她的美色,为博她一笑,不惜与天敌游凤国结盟。两国联军,一起厮杀,丝毫不顾不堪重负的百姓。   最可惜的是一直与淄萧联盟的烨天,突然反水。烨天的大将军爬上了肖丽的床后,完全脱离烨天王的掌控……   “她为什么这么做?”倾玉眠看到这些情报,震惊愤怒过后,就是疑惑。他一直不认为肖丽是这样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   钟离辛的脸色铁青,蒋榕牺牲这么多时间,居然还是没有避免肖丽的反击。按他的说法,就该当初一刀解决了肖丽!   “她想报复夜枫,毁了流渊。”蒋榕拿出一张纸,上面是某一天肖丽与烨天大将军的全部对话。其中一句,就是倾玉眠要的答案。“因为夜枫把她扔进军营充当军妓,她认为那是对她清白的侮辱。”   一个换男人比换衣服还快的女人,居然还觉得自己很清白?更可耻的是,她还想为这份所谓的“清白”,让天下百姓陷入无尽的痛苦!   倾玉眠捂着脸好一会儿才认真地看蒋榕,他的声音因为过于愤怒而低哑。“是我的错,我要出去为自己犯下的错,做些弥补。”   “你不能出去。”钟离辛一把抓住了倾玉眠的手腕,他严肃地看着这个愧疚到几乎连头都抬不起的男人。   钟离辛知道他一直心很软,耳根子更软。他会一直不停地犯错,然后改错,最后一转身他又能犯同样的错误。   钟离辛太了解他,可是拦下他却另有原因。他非常郑重地告诉他,“你若在这里,可以安然终老。但是你一出去,你将要面对的,是极其惨烈的结局。”   “谢谢你的好意。”倾玉眠释然一笑,双眸里是勇于面对一切的傲然。“每一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作为,付出应有的代价。不管代价如何,我都能接受,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继而,他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蒋榕,“对不起,谢谢你。”   这六个字虽然极为普通,可是让蒋榕有些动容。她从不认为倾玉眠会有一天如此郑重认真地向她道歉、向她道谢。   “是你,让我明白,我有我的梦想。”   “我的梦想一直没变,我愿意为了这个梦想,赌上我的一切。”   蒋榕安静地颌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一起出去。”就算躲在这里,也没有用,她的任务永远完不成。   她更不希望,无辜的百姓受到战争的祸乱。   以前,肖丽不过是一个让她恶心的存在,连看一眼都觉得脏。现在,肖丽是她绝不会放过的一个人,她会用最快的速度,结束六国并起。   有的时候,天下还是统一了的好,至少百姓可以不用颠沛流离。   她想,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我们兵分三路,燎麟王往东与四国联军会面,稳住肖丽。钟离往北,找到淄萧王,让他分别陈兵烨天、游凤两国,趁他们大后方空虚,一举捣毁两国。”蒋榕在出谷后,快速地制定了所有的计划。   “四国联军攻打流渊,第一役定是襄南城。我前往襄南城驻守,其地易守难攻,于我有益。到时一旦开战,夜枫必然快速前往襄南城,钟离你安排人解决肖丽,把她送到四国联军就好。我会支撑到流渊、淄萧的援军到襄南城的一天,到时燎麟王与我里应外合。六国,决战襄南。”   一个让纷乱年代结束的计划,因为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缓缓拉开了帷幕。   倾玉眠骑上一匹上好的马,飞速地往营地赶……   “你,决定好了?”钟离辛有些不放心,他知道她的性格一直非常刚烈。她和自己一样,非常讨厌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存在。   肖丽,碰触到了她的底线。   可是,面对分别,他已经有了深深地恐惧。虽然他可以找她很多次,但是每一次她离开的时候,他都怕自己会找不到她。   他会怕,她会在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受到一丁点儿委屈。   “我信你。”蒋榕知道他担忧什么,可是分别是他们需要面对的唯一劫难。她轻轻地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吻,“吾爱,珍重。”   钟离辛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狠狠地吸了口气,在她耳边呢喃。“这一次,我会先离开。记得,我在下一个世界为你开路。”   等待她,已经成为他不可更改的信念。   “好,等我。”蒋榕轻轻点头,声音却有了几分哽咽。   “再见,吾爱。”再次相见的时候,你我又将是另外一种身份……不变的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为你驱赶孤独。   这一天,襄南城战火纷飞,狼烟四起。流渊的将士们与百姓们,看着他们的王后步履优雅地从战乱中朝他们一步步走来……   火红色的衣裙在凛冽的北风中,犹如盛开在天之涯海之巅的曼珠沙华,耀眼夺目里闪动着涅槃重生的光芒。   火红色的凤履靴踏过无数鲜血,流下的脚印恰似绽放的一朵朵血色蔷薇,任凭风雨阻挡不了它的坚韧不屈。   她,高贵优雅,恍若闲庭散步,却目光悲戚。   一双丹凤眼里,晃动着闪亮的泪花。   她在悲哀,悲天下黎民所受的无妄之灾,哀战火纷飞年代的凄惨命运。   她在痛惜,痛当权者无知视人命如草芥,惜皑皑白骨皆附于锦绣山河。   她在愧悔,愧满腹计谋只落得从头来过,悔一招错放虎归山贻祸众生。   望着这一双双渴望生存的眼睛,她百感交集,再无法袖手旁观。此时此刻,身临其境,她才明白。   她回来,不仅为了渡劫,更是为了拯救深陷苦海的他们。   “流渊王后!她不是死了么!为防有变,快!鸣金收兵!”烨天的大将军作为此次四国联军的统帅,他立即退兵。   他听过这个女人太多的传说,尤其是著名的襄南之役。他不敢掉以轻心,只能退兵,静观其变。   即使襄南城破在即,他也愿意后退一步,确保万一。   襄南城的吊桥被徐徐放下,一马当先出城相迎的,是蒋榕的旧相识。曾经的燎麟大将军,如今的襄南城统帅,魏黎。   “末将魏黎拜见王后殿下,殿下长乐未央。”魏黎激动地行军礼。   紧接着,齐刷刷地铠甲摩擦的声音,数以万计的将士们同时跪下行礼。他们的声音震彻九天,“恭迎王后殿下平安归来。”   这是他们的王后,让他们热血沸腾、明白自己生存意义的王后。   今天,王后的出现,让四国主动退兵。   再一次解救了他们……   “将士们!”蒋榕的声音传到每一个人耳中,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吾归矣。”   吾归矣。简单的三个字,给他们带来了无限的希望。   魏黎领着蒋榕看襄南城的布防,所至之处,遍地狼烟,可谓哀鸿遍野。往日富贵繁华的襄南城,被新研制的大炮轰得萧条破败。   沿街,躺着无家可归的受伤百姓,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痛苦不堪。可是在看到蒋榕的时候,他们菜色的脸上绽放着幸福的笑容……   蒋榕不忍地瞥过眼睛,眨去眼角的泪花。   她走到这名瘦汉面前,蹲了下来。一双美丽的手轻柔地抱过瘦汉怀里的孩子,孩子尚不满五岁,面部被大火烧得满是血泡。   孩子的浑身肮脏与污血,与蒋榕华贵的衣裙对比鲜明。瘦汉想抱过孩子,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玷污了王后的衣衫,却看到王后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没有半分嫌弃与厌恶,满满的都是心疼……   瘦汉哽咽了,漆黑的脸上流淌出两道深深的泪痕。   “他与吾儿一般年纪……”稚子何辜,肖丽的孽也太深了!如果不是她的到来,夜明或许就和这孩子一样,甚至比他还要悲惨。   魏黎也哽咽了,他从不知,王后也会有如此一面。温柔得好像能滴出水,却刚强得好似悬崖劲松。还有王后的儿子,听说至今下落不明。他看着她仔细地为孩子处理着伤口,不禁悲从中来。   王后,是个好母亲。她或许早就安排好了自己孩子的生活……   “谢谢王后,谢谢王后……”瘦汉感激地磕头,却被蒋榕单手扶住,将怀里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瘦汉怀里。   蒋榕轻轻地拍了拍瘦汉那仿佛一捏就碎的肩,“放心,灾难总会过去。请你相信,你失去的家园总有一日会再出现。”   魏黎跟在蒋榕身后,帮着她将一路上受伤的百姓与士兵处理伤口。听着她一遍遍地说着,灾难总会过去……   渐渐地,魏黎也坚信,灾难总会过去!   夜半,月圆。   魏黎遥望着站在城墙上的孤清身影,胸中的酸涩几乎要因为膨胀而冲出胸膛。他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殿下,明日将是场恶战。王上派遣的援军未到,敌军大炮汹涌。若是城破……”   “不会的。”蒋榕平静地打断了魏黎的设想,她微微侧首,郑重且严肃地强调。“襄南城,不会被攻破。”   她来这里已经三天,按照路程计算。明天能到达襄南城的,至少有绝恋宇陌的军队,她只要拖延到淄萧大军到来就好。   她的目的一直都是绝恋宇陌,蒋榕的哥哥,一定会为蒋榕报仇。这四个国家的军队不会第二次聚集在一起,这是一起歼灭他们的最佳时机。   她要将这次战乱的□□,用最快最狠的方式变成战乱的终点。   “魏将军,你我既然已是儿女亲家,有些事情也是时候对你言明了。”蒋榕此言一出,魏黎即刻红了眼眶。这是临终嘱托吗?“吾儿夜明师从大名士师道盛,随师入山学艺已有年逾。此战过后,你若有闲暇,代吾探望一二。一来,看他是否承袭师长之美德,足以婚配令嫒,免得来日误令千金一生。二来,代吾转达一袭话,可好?”   她从未以王后的身份低看他,这时候居然还在为儿女的将来考虑。也是,她是一名最杰出的母亲,用最温暖的怀抱滋养着她的儿女们……   魏黎含泪点头,“王后殿下所言,末将定当牢记于心。”   “替吾转告吾儿。”蒋榕神情微显落寞,她是担心夜明会怨她。“吾万事皆以他为先,选择远赴疆场前,只能先保住他的命。不求他谅解,但愿他一生无忧。师先生教养之恩,恩同再造,是师如父。若有心,定要侍奉先生终老,以尽孝道。”   魏黎一一记下,繁复确定后,才发现她的言辞里没有一个人的存在。王上夜枫,被她彻底遗忘在世界之外……   “去清点城中百姓以及他们的辎重,告诉他们准备出城。”蒋榕微微一笑,继而继续看着天上的月亮越来越往下落,故意无视魏黎的疑惑。   黎明时分,蒋榕从城楼上一步步走到百姓们面前,她对大家露出温柔的笑容。“大家不要怕,吾送你们出城而去。记住,外面依旧鸟语花香。而这里,总有一天会再次属于你们。”   她下令放下吊桥,身后领着一众百姓,一步步来到四国联军的千军万马前。她能感觉到身后百姓的害怕,却也感觉到他们对她无言的信任。   这就是她誓死捍卫的生命,值得!   “王后殿下,意欲何为?”大将军被这一幕弄得有些目瞪口呆,他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将军以为,蒋榕一命,价值几何?”蒋榕问身边的魏黎要了他的红缨枪,她一步步来到大将军马前,离他仅百步之遥。   她问得自信满满,让任何人不敢小觑。大将军诚恳地给出一个答案,“王后之命无价。”   “人命皆无价。”蒋榕挥舞着红缨枪,漂亮的枪花在朝阳下美如夏花。她一招揽雀尾收了招式,笑道。“将军可愿与吾做笔买卖?吾以一己之命,换城中百姓安然离去。战争,是军人们之间的事情,不是吗?”   战争是生灵涂炭的根源,伤害无辜的百姓,于铁骨铮铮的军人而言,本就是耻辱。大将军亦非常认同,况且蒋榕是一个能敌千军万马的存在。有蒋榕在,他们消灭流渊的行动将无法顺利进行。   他立即郑重承诺,“王后只要交出性命,本帅放他们平安离去。”   鱼儿,上钩了。蒋榕没看身后的任何一人,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你们要记得我说过的话。”   看着襄南城的数万百姓陆陆续续地远离战场,魏黎紧皱的眉形成一个川字。他守在蒋榕身后,想在敌军对她不利时,保护她。   “魏将军,你的使命完成了。”蒋榕看了眼手里的红缨枪,“这个借吾一用,你且回城收起吊桥,等待援军。”   难不成有计谋?魏黎想了想,纵使再不放心,还是回到城楼上观看……   魏黎飞快跑上城楼刚站稳,只见烨天的大将军一挥手,瞬间万箭齐发。   他的眼泪硬生生地从眼眶中滚落,迷糊中看到远道而来的两面不同旗帜。   流渊国的“夜”字大旗,淄萧国的“绝恋”大旗。   而城下,千军万马中,那抹火红色的身影笔直地站立着,无数支箭穿透她的胸膛,她的鲜血浸染了一双火红色凤履靴。   她就那样站着,手持红缨枪,枪头撑地,枪杆末端抵着自己的肩……   仿佛一座不朽的丰碑,在猎猎的北风里屹立不倒,永垂千古。   “榕榕!”夜枫挥剑厮杀,于千军万马中斩出一条血路,一直到蒋榕面前。他颤抖着双手,想将她搂进怀里,却隔着无数断箭……   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一如他经常看到的那样,漫不经心里蕴藏着无尽的安静与平淡。   他想起,那个会对他大打出手的女人,她张牙舞爪得像只炸了毛的猫。   ——我就是毒妇!碍着你了!哪个告诉你我好了?我说过我好了吗?什么温柔善良,见鬼去吧!我从来不是好人!   那个大吼大叫的女人,如今再也不会开口……   他想起,那个会为他的尊严,不惜牺牲生命的女人,她温柔得像首动情的诗。   ——夜枫,曾经你不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我还是爱你。为什么,你想过吗?你没想过!我告诉你!因为我一直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皇帝。你会给流渊的百姓带来企盼已久的和平幸福……   今天,她却为了救这些百姓,再次不要命……   他想起,那个几句话就把流渊的将士们说得热血沸腾的女人,她浓烈得就好像是一坛珍藏多年的酒。   ——将士们,蒋榕虽死,但你们只要一仰头,有蓝天的地方就有蒋榕。我会看着你们,保佑你们。   为了等待援军,她让襄南成为一座只有他们军人的孤城。她希望,他们的二郎们用热血守住流渊的大门。   最后,他想起了她的承诺。   一个她再也兑现不了的承诺……   她说,我一定会毫发无伤地回来。   她还让魏黎转告他——吾从不失信。   “你还是骗了我……榕榕,你骗了我……”夜枫与她相隔着一支箭的距离,他们今生再也无法拥抱。   他,还是失去了她……   望着趋近胜利的战争,望着身边这个同样痛苦的男人。他苍白地笑了,笑声悲戚哀婉,回荡在厮杀的战场上空。   “夜枫角逐天下半生,有何用?少了你,谁陪我共享繁华?罢!罢!罢!当日娶你入夜家,天为媒地为聘。今,榕榕长兄再此,吾夜枫以半壁江山为聘,曲榕榕为妻。”   “爱妻待我夺得半壁江山,与卿长眠。”   后来,六国并起时代,这名乞丐出身的流渊国王后,用历史上最贵重的聘礼登上王后的宝座……   后来,这位王后因其智慧、美貌、宽容、大义,被称为史上最杰出的皇后。   再后来,她的事迹,千百年后依然家喻户晓。   人们似乎永远忘不了,王后蒋榕用鲜血染就的那抹朝阳,用生命谱写的绝美凄烈的歌……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期预告《女王后PK入赘帝》,敬请期待哦!   ☆、4.0女王后PK入赘帝之“推翻厄运从开头做起”   雄伟壮观的宫殿,高耸入云的屋脊,廊腰缦回,浮夸奢华。   北辽帝国的尚阳行宫里,嘈杂的琴声将一切美景打断,自然也打断了在此处生活已有八年之久的洪绛的思绪。   洪绛,这一次是确确实实从北辽皇后陛下的肚子里爬出来的。皇后陛下上马能安邦下马能治国,与皇帝陛下鹣鲽情深。在战场上生下了她……   北辽帝国的嫡长公主,拓跋婧。   而且在她出生一个时辰后,又爬出来一个,是她的妹妹,二公主拓跋嫣。   就算是双胞胎,她能明显感觉到,皇帝皇后夫妇更喜欢拓跋嫣。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她至今没有开口说话,所有人以为她是个聋哑人。   帝王家么,总不想有个残缺的孩子出来丢脸。   为了避免和这些她看得膈应得慌的人说话,拓跋婧心安理得地当起了她的聋哑人,从此过上了安静的生活……   那、是不可能的。   听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拓跋嫣在弹琴,忍受着那嘈杂如鸡鸭饥饿时发出的叽叽嘎嘎声,拓跋婧继续开始神游。   根据提供的剧情,这个世界跟她以往去的不一样,尤其是这个北辽帝国。帝国的实际掌权人一共有三个:皇帝、皇后、大祭司。   其中,皇帝死后,皇后具有继承权,等皇后死后,再传位给大祭司指定的人继位。可见,三者共同制约,共同监督。   因为三人的分权,权力不得集中,所以一般帝后都非常团结……   这个团结,相爱其实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基本帝国的每一任有野心的帝后都会联手,妄图将大祭司的权力分割。   很不巧的是,大祭司是北辽臣民心中的神明,拥有绝对群众基础的同时,也拥有着帝国最高军队指挥权。   而每一任大祭司的选择,则是用代表皇帝的权杖来指定。当受到权杖的认可,大祭司准继承人会在权杖前蜕变,一头青丝成银发……   既然如此,拓跋婧就想不通了,剧情里的大祭司是脑子进水了么,居然会选择了她继承皇位?   要知道,拓跋婧在继位时就花痴上了皇甫敖。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立誓,此生非皇甫敖不嫁。   皇甫敖是凛国的皇帝,在还是太子时奉父命向北辽帝国进贡……   没错,是进贡。北辽是三国中最强的帝国……   拓跋婧一见钟情,却不料皇甫敖有心上人。原来,在皇甫敖进尚阳的路上,遇上了在北辽做人质的南萧国小王子呼邪戎,同样一见钟情。   是的,就是小王子,是个男的!   狗血的故事就这么展开了……   拓跋婧继位称帝,让大祭司向凛国投递求婚帖,以求两国联姻永结共好。不料,太子皇甫敖当场拒绝。   大祭司觉得没有面子,指挥着自己的军队就一路打到了凛国的家门口。凛国皇帝一看,立即准备准备把儿子洗干净送了出去。   要说拓跋婧没脑子是真的,贱也是板上钉钉的。   皇甫敖心怀怨恨一直筹划着报复北辽,尤其是拓跋婧。他一面对拓跋婧虚以委蛇,一面与南萧小王子暗通款曲……   大祭司苦口婆心地劝,没有用。沉迷于爱情的女皇帝只知道讨好着夫君,就算发现丈夫爱的是个男子,她也默默忍受着他们在她面前如胶似漆的恩爱。   后来,结局显而易见……   身怀有孕的拓跋婧交权给皇甫敖,却被皇甫敖软禁。皇甫敖用她除掉了大祭司,灭了庞大北辽帝国。   最后的结局,皇甫敖与真爱呼邪戎共掌天下的同时,还把身怀六甲的拓跋婧以惨无人道的方式杀害了。   皇甫敖搂着呼邪戎欣赏着仆人用刀划破拓跋婧的小腹,取出还没成型的婴孩。并且非常变态且不嫌恶心地把那团血肉当球,和情人一起来回踢着玩……   想到这里,拓跋婧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非常无辜地表示——原主拓跋婧,死了也是活该。   她最大的错,就是花痴上了皇甫敖。   她最大的败笔,是没有用好万能的大祭司。   而她最最贱的是,到现在还没有对皇甫敖有一点点的痛恨,她的灵魂里藏着的还是满满的爱……   拓跋婧有点恶心,比面对肖丽的时候还要恶心。   她可以接受一个人懦弱,却不能接受一个人因为某个人某件事把自己降低成一粒小小的尘埃!   白无常雀跃地开口,“大神,所以我们才一致决定,让您从她的出生起就把她的一生都改变了。咱们可以重新书写结局,反正不是真的历史……”   推翻厄运,从开头做起。   拓跋婧也极其赞同,要是她半路再来的话,会因为受不了原主而逃走的。“替本座谢谢大秦,当然也谢谢你们。”   白无常讪讪地连声道,“不客气不客气……”不就是上一世死得惨烈点么,您二师兄翅膀一扇差点把老大扇进了忘川河。再不考虑好,下回地府就被拆了!   黑无常默默地苦笑,他能说幸好他马屁拍得好,才挽救了地府的十大宫殿么!   “大殿下,请您一试。”教授琴艺的先生是皇后请来的,是皇后的表哥,礼部侍郎文涞。他和皇后一样,偏向于乖巧伶俐聪慧可爱的二公主拓跋嫣。   对于拓跋婧,他总是露出讽刺的表情。好像在说,长得和二公主一样又如何,还不是个聋子是个哑巴!   可是再想想刚才拓跋嫣弹得曲子,难听得他都想吐了。内心深深地表示——音盲的人,惹不起。   文涞的轻嘲和讽刺,自拓跋婧看到过一次后,就非常任性地选择性忽视了这个人。她黑得仿佛能滴出水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前方,对于文涞毫不搭理。   因为他们以为她聋哑,所以挑不出她任何毛病。   她可以不用向任何人行礼,不用对任何人说话,这就是她的目的之一。   而在整个北辽,混了八年,她已经完美避开帝国三位当权者,暗中培养起了自己的势力。都是一些死士,随时可以组建一支比大祭司手中更强的军队!   这批死士,代号涅槃,是她掌控这个时代的最大底牌。   有了这张底牌,她可以不用讨好任何一个人。   拓跋嫣鄙夷地看了眼一直以“嫡长”身份压过自己一头的姐姐,讨好地投入文涞的怀抱,冲着文涞撒娇。“表舅舅,再教教嫣儿好不好么!”   如果说原主的死,皇甫敖负主要责任的话,负第二责任的就是拓跋嫣,而不是呼邪戎。   拓跋嫣背叛了北辽,出卖了大祭司与拓跋婧,致使庞大帝国的崩塌犹如摧枯拉朽一般,那么轻而易举。   天真无邪?纯洁可爱?   拓跋婧无聊地眨眨眼睛,她怎么就看不懂周围这群人的眼睛呢?是他们都瞎了么?为什么看不到拓跋嫣眼底的黑暗色彩呢?   皇后是个女强人,步履如风。可是面对拓跋嫣绝对是慈母,她慈爱地摸了摸拓跋嫣的脑袋,声音温柔异常。   可是面对拓跋婧,只是嫌弃地看了眼,就扔在一边。   好像,拓跋婧是不应该出现的存在。   这个皇后好像是给皇帝殉葬的,看来大祭司的手段非常狠。是皇后得罪了大祭司?可惜,她来了这里八年都没有见过大祭司。   听说,大祭司一直在边界传递神明的力量……   没有兴趣看他们一家子和乐友爱的画面,拓跋婧淡淡地瞥过眼睛……   躲在暗中的帝王影卫浑身一僵,屏住呼吸。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大长公主安静地用若有如无的眼神盯着他们了……   他们绝对不信,大长公主又聋又哑!   她的感觉,异常敏锐。   察觉到不远处的气息一瞬间僵硬起来,拓跋婧慢悠悠地转过眼睛不再看。这两个影卫从她出生起就暗中跟在皇后身边,尤其是在皇后与母族的人接触时。   说明,皇帝的疑心非常重,而表面上夫妻情深的两人显然暗地里一直在较量。不用人离间,就已经离心……   “……算南萧国识趣,不仅每年上供,还送来了皇七子呼邪戎来北辽为质。”皇后和文涞的对话,再次吸引了拓跋婧。   呼邪戎……对,原剧情里,他好像就是在拓跋婧八岁的时候入北辽为质的。从此,在北辽的都城尚阳生活了整整十五年。直到北辽被灭……   那么,这一次,她会让他终生都只能待在尚阳!   她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吞并凛国与南萧,统一天下,结束三分天下的格局,让北辽成为唯一的帝国。   一般,拓跋婧是不参加宴会的,这一次她突然出席,引来奶娘诧异的目光。   拓跋婧的奶娘一直贴身照顾她,她却从未相信这个外表温柔的女人。原剧情里,这个奶娘严氏背叛了拓跋婧,投向了拓跋嫣的阵营。   就算如今,严氏还是她的人,或许严氏的心还是向着她。但是,她不会相信严氏,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她会把严氏这个隐患给除去。   无视严氏的惊愕,拓跋婧穿好华美的大长公主宫裙,踏着一双天青色云锦绣靴,慢慢地迈步朝迎仙宫走去。   “唷,本公主当是谁,原来是我们的大长公主……啊!不好意思,本公主居然忘了,大长公主听不到。”比拓跋婧小一岁的三公主笑声如铜铃般清脆。   三公主的生母是皇贵妃,皇帝最宠爱的女人。因此,皇帝最宠爱的女儿理所当然的也是这位三公主。   连拓跋嫣有的时候也会乖巧地让着这个无比受宠的妹妹……   呵……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拓跋婧再不想和一个孩子计较,也忍不了身边一直有只乌鸦在叫唤。   拓跋婧瞥了眼身后战战兢兢的严氏,唇边勾起一抹笑来。   从未见过拓跋婧笑容的所有人当场像是全部被定格一般,尤其是三公主。她觉得自己背后发麻,被她的笑笑得浑身打了个颤。   恐吓已经达到目的,下一步,简单多了……   拓跋婧进入宫殿后,找到自己的位置优雅地坐下。目不斜视,一派端庄,举止行动让北辽的亲贵大臣以及外国的时臣看得连连赞叹。   皇帝对大女儿唯一肯定的地方,就是她端出来的架子最有皇家风范。连与她同岁的拓跋嫣都没有她十中之一的高贵优雅……   接踵而至的就是三公主,七岁的女孩儿虽然漂亮可爱,但是撅着一张嘴泪眼婆娑,见到皇帝就毫无形象地往他怀里一扑,嚎啕大哭。   “父皇为我做主,刚刚路上大姐姐欺负我……”在外面吃了亏回家先告状,这是小孩子最惯用的招数。   皇帝当场就要维护自己的宝贝女儿,一双虎目狠狠地瞪着根本就不看他的大女儿。他刚要开口,皇后言笑晏晏地说话了。   “小三儿告诉母后,大姐姐怎么欺负你了,母后罚她。”皇后暗地里也恶狠狠地瞪拓跋婧,小畜生就知道给她找麻烦。可是这告状的是情敌的女儿,她就不得不维护自己的孩子了。   关键是,国内外大臣都在看着。她这一国之母的脸,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打的。皇后指着那群宫婢太监,询问。“你们是跟着两位公主一起来的,仔细说说怎么回事,说清楚的有奖。”   她只知道,大女儿不会讲话也听不见,根本不可能欺负三公主。她今天必须当着这些大臣的面,把皇贵妃和三公主狠狠地踩在脚下。   宫女太监们的眼神若有若无地从两位公主身上飘过,三公主的奶娘苏氏无意间迎上了拓跋婧微带笑意的眼神,不禁想到她的那个笑……   苏氏的两脚一软,跪趴在了地上。大公主的气势太强了,她几乎以为下一刻就会被一刀刀凌迟,颤颤巍巍地将路上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头也不敢抬……   周围太安静了,静得只剩下起伏不一的呼吸声。   所有国内外大臣都没想到北辽的嫡长公主是个聋哑人,更没想到三公主是这么个目无长姐专横跋扈的刁蛮孩子。   皇后气得脸铁青,看拓跋婧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她只后悔,当初没有亲手掐死她!今天她居然因为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   “是这样么,大长公主。”皇帝的声音冷得快要掉冰渣了,他一手轻轻地拍打着三公主的背安慰受惊的她,一边却向拓跋婧投来满是杀意的眼神。   即使知道拓跋婧听不见,不能说,他还是故意开口问。   这,就不是一点点偏袒三公主了……   众人皆将同情的目光看向拓跋婧,这位年仅八岁的大长公主究竟过得是什么生活?听不见看不到也就算了,偏偏爹不疼娘不爱!   看看,她的动作那么优雅,举止之间高贵无双。她朝着皇帝行了个半福礼,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可是一双灵动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她的嘴巴一开一合,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耳中。“三公主年幼,请陛下宽宥其目无尊长以下犯上之罪。”   流畅动听的声音如敲打在人心头的华美音符,她的言辞温婉中不乏犀利。一句简单的话,给三公主的一生下了个批语。   目无尊长,以下犯上。   换句话说,这个女孩子没有一丁点儿教养。将来,还有那一家高门大户会愿意娶这样无理取闹华而不实的公主?   她会说话?!她怎么会说话?!   这是红果果地诬陷啊!北辽的皇宫内院这么肮脏吗?回过神来的大臣们纷纷为拓跋婧鸣不平,恶意中伤他们的嫡长公主,居心何在?!   北辽相国第一个跳了出来,雪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激动不已。“陛下,北辽以礼教教化臣民。今三公主恶意诬陷嫡长公主,又诬告嫡长公主。若非公主殿下能言善辩,恐怕今日名声尽毁。嫡长公主乃大祭司选定的未来继承人之一,血统高贵,断不能受此等侮辱。请陛下治三公主藐视国法、动乱国本之大罪。”   北辽的皇室,最尊贵的血统,是嫡长血统。不论是嫡长子还是嫡长女,都是最有可能承袭父母权位的人。   因此,拓跋婧本就是北辽最高贵的皇位继承人。   所有人恍然大悟,他们看拓跋婧的目光渐渐地更为欣赏与认同。   皇帝捏了捏鼻梁,惹怒了大祭司和皇后,他的日子会变得非常难过。还有地下这帮大臣,他们都是死忠的血统派,谁血统高贵谁优秀,他们就向着谁。   再看看怀里吓得小脸煞白的女儿,皇帝心疼不已。只是面对权力,再疼爱的孩子也不得不割舍。“三公主罪不能恕,传朕旨意,禁足冷宫,终身不得出。”   “陛下且慢,臣有本奏。”大理寺狱丞兼刑部尚书燕蒙从席上走出,跪在大殿中央。他目不斜视,刚正不阿地背诵着北辽律令。“按北辽律令,凡触犯藐视国法动乱国本之罪,无论其身份高低年龄大小,皆处以火刑。以命相抵,告慰权杖之神威。请陛下下令。”   皇帝的心狠狠地一颤,手一软,怀里已经昏死的女儿摔倒了脚旁边。他下意识地去看拓跋婧……   北辽还有一条律令,但凡当事者求情,可减轻刑罚。   拓跋婧饶有兴趣地回视着他,安安静静的样子和平时并没有区别。她只是说了那句话,之后又像个毫无存在感的旁观者,好像事情不是她挑起的。   事情也的确与她无关吧。   “带下去。”无视哭得死去活来的皇贵妃,皇帝闭上眼睛紧握双拳。是他小看拓跋婧了,一个装了这么多年聋哑的孩子……   她为什么装聋哑?为什么连句“儿臣”“父皇”之内的话都不说?   皇后被吓傻了,她厮杀在千军万马之中都没有被这么吓过。她呆呆地看着气定神闲,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拓跋婧,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个。   这么多年!拓跋婧居然瞒着她这么多年,让她一直以为她是个废人!   “有此女,北辽独霸天下不远矣。”南萧的相国无限感慨,又深深地看了眼保持安静姿态的拓跋婧。   而他身边的十岁男孩呼邪戎却不以为意,他觉得拓跋婧非常可怕。就因为一句话冒犯了她就要烧死一个小女孩,还是她的妹妹?   这个女孩子也太恶毒了!   第一次见面,偷偷跟着使节团来的十岁的凛国太子皇甫敖给拓跋婧下了个判断。他厌恶地看着拓跋婧,发誓今后娶妻一定不娶这样的!   眼神一瞥,看到了对面玉雪可爱的小男孩,皇甫敖朝他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心道:好漂亮的弟弟,好喜欢……比拓跋婧好多了,宁可娶他回去!   因为位置坐得高,拓跋婧随意一扫,就能将殿中的情形看清。看到还是孩子的皇甫敖和呼邪戎正在眉目传情中,她百无聊赖。   这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见钟情吧?原来,他们早就相识了。真的不想骂人的,不过实在忍不住!   狗男……男!   她不歧视同性之间的爱情,相反,她一直都以为,爱情无关性别和年龄,爱了就是爱了,没什么合适不合适。   之所以觉得他们碍眼,单纯地因为他们两人的道德品行实在过于地下。试想一下,一个男人连明媒正娶的妻都可以陷害杀害,连自己的骨肉都可以亲手杀掉并用来讨情人欢心。那还是人吗?   还有呼邪戎,但凡有一点点羞耻心的男人,会和有妇之夫蝇营苟合吗?   ☆、4.1女王后PK入赘帝之“什么叫自掘坟墓”   “……儿臣有一舞,请父皇赏阅。”拓跋嫣见和自己争宠的三公主连命都保不住,高兴的表情写满了整个小脸。   皇帝阴沉着脸,点头。   要不是看在皇后还有用的份上,他才不会多看这两个女儿一眼……   “只是,儿臣想请大姐姐伴曲,共表孝心。”拓跋嫣计上心头,想趁机把这个她一直最最讨厌的拓跋婧也一道儿解决了!   皇后心头一跳,拓跋婧不会弹琴她是知道的,二女儿这么一来,肯定会捅娄子。可是她已经阻止不及,因为皇帝欣然应允。   皇帝对拓跋婧只有恨和深深的忌惮,正好拓跋嫣这么提议,他也可以让所有人看看,这位血统高贵的继承人有多么不堪。   皇帝颇为慈爱地笑道,“大长公主,朕也想听听你的琴艺是否长进。”他的影卫时刻关注皇后和这两个女儿,他知道她们的琴弹得非常不好。   刚要瞌睡就送来了枕头,她可以说他们是蠢到家了么?拓跋婧反常地,朝皇后微微一笑……   皇后的脸,纵然再好的脂粉也掩盖不住此刻的苍白。在看到拓跋婧的微笑时,更是屏住了呼吸,紧张到喉管紧缩,几近窒息。   她什么意思?为什么笑得那么……让她毛骨悚然?   明明只是一个微笑!   拓跋婧直接站起身,往一名弹琴的宫人身边走去。宫人见她来,慌忙匍匐跪地,不敢抬头。   拓跋婧微微皱眉,这名宫人着实胆小了些,他不是所谓的北辽第一乐师吗?她脚尖微微点地,示意他起来。“站一边去。”   乐师进宫本就反常,她查了这个人很久,居然没有发现他的蹊跷之处。身世过于清白,也就是最大的问题。   看来,应该从他本人入手……   想了这么许多,拓跋婧却已经在一把古琴前坐下。她见拓跋嫣早就跃跃欲试,早已摆好了起舞的姿态,也就毫不客气地挥手起调。   拓跋嫣自三岁起就苦练舞蹈,她虽然只有八岁,可是舞姿已然很美。   她跳得是一曲《贺新词》,非常讨喜。舞蹈动作也简单,可以轻易跳出最美的姿态,被所有人赞叹。   可惜,她挑得乐师,是拓跋婧。   拓跋婧经历人间三千年时光洗礼,对琴棋书画之类的娱乐项目,可以说是已经作古的人也都比不上她。   她不学,是因为北辽没有人能教她弹出更好的曲调。   她足以成为琴师们的鼻祖……   一个华丽的起调,勾起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的视线胶着在弹琴的那双尚未长大的小手上,纷纷遗憾:若是成年,弹出的曲子何止如此?   皇后愣住,她的耳朵被拓跋婧的琴声带着走到了云霄之外,忽而又仿佛回到了无尽的大草原……   她的琴声,让人充满着无尽的想往。   所有人都忘记了,这只是伴曲,真正的主角是跳舞的拓跋嫣。   他们沉醉在空灵美幻的琴音中难以自拔,如此琴音勾起了他们心里最美的梦,让他们不愿醒来。   “嗡”,拓跋婧双手按弦,琴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渐渐睁开双眼,他们看着这位年仅八岁的嫡长公主,目露赞美和崇拜。尤其是北辽的亲贵们和大臣们,他们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炙热的信仰、   北辽崇拜强者,崇拜高贵的血统。   恰恰,拓跋婧都具有。   她是他们眼中,北辽的希望,北辽称霸天下的希冀。她可以带领他们占领全天下的每个角落,让每个地方都印上属于他们的印记。   然而,拓跋婧要做的,就是在给予他们如此希望的下一刻,就给他们无尽的绝望,让他们都记得是谁打碎了他们的梦!   皇帝紧握的拳一直未松开,他的视线时刻不离拓跋婧。正因如此,他第一时间对上了拓跋婧朝他递过来的目光……   不是如同小女儿家般寻求表扬的孺慕眼神,更不是尊敬。她的目光里,有着让他蓦然恶寒的震慑力。   随即,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口血雾洒满琴桌,眼睁睁地看着她昏死过去……   皇帝第一次慌了,他开始手足无措。尤其是听到相国坚定地让副相亲自去请渡厄祭司的时候,他恨不得此刻昏死过去的是他自己。   他知道,他一定会完了。   渡厄祭司是大祭司最倚仗的助手之一,他拥有着超凡的医术,专为北辽最高的五位当权者医治。   皇帝、皇后、大祭司自然不必多说,还有两人就是皇储候选人。   皇储候选人一般有两人,如在本朝,一位就是如今昏迷不醒正在接受渡厄祭司医治的嫡长公主拓跋婧。   另一位,就是拓跋家族现任族长拓跋新的嫡长孙拓跋剀。   拓跋新接到消息,立刻带着拓跋剀进入大殿。他担忧的目光落在榻上的嫡长公主身上,再看看自己的孙子拓跋剀。   这里的事情他都听说了,他原本还十分欣喜,上天终于赐给他们北辽一个救世主。可又听到这位上天赐下的救世主命在旦夕,他立即下令封锁了整个尚阳行宫。他觉得,肯定有人暗中动了手脚,暗害这位长公主!   “七叔公……”皇帝想先讨好老爷子,再寻其他方法摆脱自己的嫌疑。可是他刚开口,就被拓跋新用苍老的手拨到一边。   拓跋新见渡厄祭司诊治完毕,哪里顾得上与皇帝寒暄,连忙紧张地寻问。“渡厄大人,殿下她可有大碍?”   渡厄祭司的目光颇为复杂,他先是从所有人的脸上扫过,然后才略带为难地开口。“大祭司出游在外,神安大殿由本司主事。发生如此重大之事,还请族长下令,将所有接触过殿下之人全部收押,等待调查。”   此言一出,拓跋新差点两眼一黑昏死过去。拓跋剀忙将他扶住,帮着他问渡厄祭司。“大人不妨直言,殿下究竟为何如此?”   “中毒。”渡厄祭司的两个字扔下,打碎了所有的平静。   “此毒名为岁月静好,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看起来犹如正常死亡。殿下因为平日饮食过多的栗子糕,导致提前毒发,算是因祸得福。不过,殿下的毒侵入腹脏已难根除,只能静养。本司会请大祭司回尚阳,主持大局。”   下毒之人居心叵测,用这样的毒明显是拓跋婧最亲近的人!   拓跋新年纪大,脑子却不糊涂。   他凌厉的目光从皇帝皇后两人身上扫过,又看到皇贵妃惴惴不安的表情。他即刻下令,“大理寺衙役,将行宫内所有宫殿全部清查。清查期间,上至陛下,下至皇子皇女,皆由神安大殿的诸位祭司保护。直到,查明真相,大祭司回宫。”   皇帝想要辩驳,却听皇后首先应允。“请大祭司与族长为嫡长公主做主,严惩真凶,本宫感激不尽。”   她也想知道,谁这么狠毒。   她即使多么不希望拓跋婧不存在,也从没有对这个孩子下过手,好歹是她肚子里掉下的肉。   可是!居然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做此等事情,完全是打她的脸!   皇帝只好保持沉默,他唯一期待的是,他的影卫能在皇贵妃开口招供的时候,杀人灭口……   否则,他的皇位……   而大祭司,却会因为此事成为北辽的最高统治者!他不甘心……   所有人都离开后,只剩下渡厄祭司。   渡厄祭司知道,这位嫡长公主实际上一直醒着。   可是,她中毒至深也是真的。   他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难不成她知道自己中毒?   “……”怎么不走?等着她解释?拓跋婧可以肯定,这个人不是她那妖孽般存在的小师兄。   不过,他能配合她不揭穿,也算聪明。   渡厄祭司看着小女孩眨了眨眼睛,也不禁微微抿唇一笑。“殿下,是知道自己中毒?还是别的原因?”   若是知道中毒还不想着自救,那玩笑就开大了。   要知道,此毒无解。   “两岁的时候开始,毒在熏香里。”她可以避免,毕竟中毒的滋味不好受。可是,她觉得中毒了对她的优势更大。   她可以借着这个陷阱,让挖陷阱的人自己把自己给埋了!   渡厄祭司的呼吸抖了一下,他愕然半晌,才缓缓开口。“殿下可知,自己还有多久可活?”事实很残忍,他却莫名地相信,她不是一般女孩。   “渡厄大人但讲无妨。”她虽然懂医术,却没有接触过这种毒。不过,总逃不过那个大概。   可她不能暴露自己的医术,会引来更多的怀疑,于她不利。   渡厄祭司难过地叹息,他是真的为这个孩子可惜,同时也觉得她很让人心疼。“殿下精心调养,也最多不过双十年华。”   二十岁的女孩,正是绽放的年纪。可是,她却注定在这个年纪枯萎……   “足矣。”回应渡厄祭司悲戚目光的,是拓跋婧简单霸道的两个字。   足矣!足矣!   她说什么?足矣……   “渡厄大人信吗?”拓跋婧略略歪过脑袋,漂亮的杏眸闪动着狡黠的眼神。“二十岁之前,我会将北辽推向最巅峰。”   何为最巅峰?统一天下,让所有民族俯首称臣……   渡厄祭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女孩,心中涌动出一股热血,燃烧着他平静的心。他的热泪几乎夺眶而出,因为这个女孩的斩钉截铁的承诺。   他却没有半点怀疑,她的话。   他信,他当然信。   因为,一切的事实都告诉着她,她是不一样的。   渡厄祭司抹了一把脸,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殿下既然知道中毒,一定也知道谁是真凶吧?本司愿意,为殿下捉拿其归案。”   拓跋婧认真地看着渡厄祭司,猜测着他的身份。   这个人不会是谁转世吧?   不怨她会如此猜测,因为这已经成为她的惯性思维。就像她知道,这个世界一定有项寰的转世、项崇的转世和小师兄一样。   可以肯定,他不是小师兄。   项崇?只有项崇会如此释放善意……可是也不对,后来项崇的两世对她都有恶意。不似眼前人,眼里善恶分明,眼神清澈如水。   “告诉族长,用皇贵妃引蛇出洞。他会知道怎么做,这样污秽的事情渡厄大人就不要参与了。”拓跋婧勾唇一笑,脸上居然露出两个梨涡,端得可爱异常。   渡厄哑然,他明白,这个孩子是不想他玷污了渡厄祭司的身份。   “不过,我的安危还是交给渡厄大人。”拓跋婧认真地看着他,“在我的目标未完成前,渡厄大人要保证我不能有任何闪失。”   渡厄大着胆子,摸了摸她的发顶。见她不躲不闪也不恼不怒,心情愉悦地又稍稍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本司保证,一定让殿下无后顾之忧。”   拓跋新接到渡厄祭司的提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皇帝影卫手下抢夺了皇贵妃。并且,成功捕获两名影卫。   影卫被点了穴道,并不能自杀,自然也不能开口招供。   可是皇贵妃不一样,她失去了女儿,又受到暗杀。哪里不明白,自己是被皇帝利用了。她痛心疾首地将皇帝的一切行为招了出来……   “族长,罪妾是逼不得已受人胁迫,才对嫡长公主下手。”皇贵妃跪在大殿之上,当着所有北辽亲贵与重臣的面,承认自己的罪行。同时,她也想将自己爱了一生的男人一起拉下地狱。   “岁月静好是陛下暗中命人用古方调制的,陛下交给罪妾的时候,说如果不放在嫡长公主的熏香里,就用罪妾的三公主做试验。可怜天下父母心,罪妾只有三公主这么一个女儿……”   “贱人!”皇帝不等她继续说下去,拔起手边的青龙宝剑就朝皇贵妃掷了下去。一剑当胸。   皇贵妃当场就血流不止,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就咽了气。   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人灭口。皇帝的行为,引来了他们的愤怒和质疑。   “族长,诸位爱卿。她因失去三公主丧失理智,其话语皆不可信。”皇帝满脸诚挚,他转向脸色煞白的皇后,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皇后,朕与你夫妻情深,朕怎么会害你的孩子?”   “是啊!你怎么会害我的孩子……”皇后的手心里握着一张纸,是刚刚得到的神秘情报。经过她的反复证实,眼前的男人,她的丈夫,居然一直安排影卫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他没把她当妻子,只是把她当作一个犯人,一个随时牺牲的棋子……   他连宠爱的妾都可以杀,何况她这个影响他权力的妻。她不能再沉默下去,她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只要他死了……他死了,这个帝国就是她的!   皇后挥开皇帝的手,她一步步走到拓跋新面前,郑重拜下。“族长,请您做主。本宫若能让这两名刺客招供其主谋,是否能查出害我儿的真凶?”   “自然。”拓跋新抚了抚雪白的胡须,他还是比较看好这个时候出来护犊子的皇后的。毕竟,若真的是皇帝,这个女人将成为帝国的领导者。   皇后麻利地站起来,指挥着殿上的护卫。“将他们的牙齿全部给本宫拔了,看他们如何自尽!”   “诺!”护卫们掰开影卫的嘴,从里到外一颗颗拔牙齿。   影卫的嘴上满是鲜血,被解了穴道后还疼得满地打滚。他们被按住,而他们的主子已经被殿上的护卫们团团包围。拓跋新不会让皇帝第二次杀人灭口。   “我们是陛下的人,是陛下毒害嫡长公主。”影卫们别无选择,他们知道今天不说出真话,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会让他们痛快地去死。   群臣哗然,几名北辽重臣更是义愤填膺。   “身为一国之君,居然丧尽天良。本相要将此事公诸于众,让北辽的臣民们都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帝王!”相国一把年纪,也气得浑身颤抖。一双鹰眸恨不得将皇帝活剐!   “按北辽律法,残害皇储殿下者,处以腰斩。天子犯法,罪加一等。”燕蒙声音冰冷,语调古板。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枉为君王!你枉为人!你是北辽皇室的耻辱!”北辽皇室的亲贵们纷纷痛斥皇帝的不耻行为。   而皇帝,他已经麻木了。他甚至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错误……   他的计划一直很顺利,除了最有利的继承者后,再借查明真相的同时嫁祸给大祭司,最后杀了皇后……   他就成为北辽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个中央集权的皇帝,真正的北辽帝王!   为什么,他的梦眨眼就碎了?   一抹笑容毫无预期地浮现在他眼前,他从胸口涌出一抹恶寒。是啊!就是那如同赤子般看似甜美的微笑,开启了粉碎他梦想的步伐。   他怎么会想到,一个才八岁的女孩,也能够把他拉下马。   还是说,其实从一开始,他的计划就出了错。   他坐在阴冷的牢房里,等待着大祭司归来的那天。处决他这位一国之君,只有大祭司亲自来……   他从没有一刻期望着,大祭司的步伐再晚些……   或许,那样他就可以想到力挽狂澜的办法。   “你好,陛下。”黑暗中,传来一道清澈的嗓音。语速极为平静且缓慢,“身陷囹圄的滋味,感觉可好?”   皇帝蓦地站了起来,他在黑暗中搜寻着,是谁在说话。   这是他不曾听过的声音,非常陌生,让他惶恐不安。“你是谁?出来!装神弄鬼算什么?你给朕出来!”   轻微的步伐声传入耳膜,皇帝借着从牢房的通气孔透进来的月光,看到了来人。他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浑身紧绷。   拓、跋、婧!   “陛下,明天大祭司就回来了。”拓跋婧微微一笑,展示着她此刻无比美好的心情。“高兴么?”   皇帝慌了神,却逼迫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他最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这时候终于问出了口。“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从三公主当着所有人面告状开始……   “是。”事已至此,让他做个明白鬼也好。拓跋婧无奈地叹息,“其实,三公主很可惜。不过,没有她的牺牲,我扳不倒你。”   “当然,你也不必装一副慈父的模样。别人或许会信,我却不会。你利用三公主,让我在宫里面受尽排挤。在你眼里,所有人都是你争□□力的工具。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皇帝摇头,他竟不知她什么都知道……   “你错在,想狠却不够狠。若我是你,就会在我一出生就将我掐死在襁褓中,嫁祸皇后残害亲女。你更错在,装仁慈又装得不像。你知道吗?你看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都是那么地充满算计……” 作者有话要说:  文有点卡,以后可能要诸位久等了。在此,先道个歉哦。爱你们!!!   ☆、4.2女王后PK入赘帝之“她的记忆里没有他”   拓跋婧不会纵容一个对她下毒手的人,能容忍皇帝在她面前晃悠这么多年。是因为她还太小,没有足够的实力控制北辽政权。   同时,也是没有一个毫无破绽的完美契机。   恰恰,那日北辽举行三国宴会,而三公主又撞到了她的计划里。   于是她就布了一个惊天大局。   三公主是她开局的一颗棋子,她也不想牺牲她的,毕竟她只有七岁。虽然品行不好,但是可以改。   她没想到的是,皇帝装慈父装得太过,反而害了三公主。北辽的亲贵大臣们都不是吃素的,不会允许一个庶出的女儿张狂。   于此同时,皇帝就给了她一个最好的机会,扳倒他!   她知道,三公主一有事,当场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皇后和拓跋嫣。按照一般人炫耀的心理,拓跋嫣一定会站出来更好地表现自己。借机,代替三公主走进皇帝的视野,成为今后最受宠的公主。   而且,拓跋嫣凡是都不忘记踩她一脚,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的大好良机,她更不会错过。   一旦她有展露自己能力的舞台,她就有绝对的把握,让那些爱北辽如神明般的大臣们更加崇拜信仰她。   人,最受不了的是,有了最大的希望之后,迎来最大的绝望。   当她的毒提前发作,就是粉碎皇帝计划的开始。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皇后和大祭司也会紧紧抓住这个事情,咬死皇帝。因为,权力的魅力,实在是让人着迷。   皇后是推皇帝下台的最后一只手,她为了自己的命、自己的权力,就算再爱这个男人,都会首先选择满足自我……   没有人在伤害她之后,可以不付出代价。拓跋婧冷冷地看着眼睛里失去最后光彩的皇帝,“我很欣赏为自己梦想而不折手段的人,但是……你,太蠢了!”   为了权力当然可以不折手段,可如果一个人愚蠢到认为搬开所有绊脚石就能踏上平坦的康庄大道,那就是做梦。   绊脚石是搬不尽的。   聪明的人,他会让通往梦想大道上的绊脚石主动让路,心悦诚服地为自己改造坎坷崎岖的道路。   北辽群情激奋的臣民们热切地欢迎归来的大祭司,他们叫嚣着,请大祭司给嫡长公主一个公道!   辰玺被封为北辽有史以来最强能力的大祭司,经过权杖洗礼的他,拥有一头银发,如同月光流动在大地……   “你去亲自行刑,务必使臣民们满意。”辰玺一边脱去身上华美繁复的祭司礼袍,露出里面的火红色云锦长袍,一边迈着优雅的步伐踏入神殿。“殿下现在在何处?一切可好?”   渡厄祭司接过他手里的祭司礼袍,边恭敬地答话。“殿下尚在行宫之中,并无任何不妥。只要情绪稳定,便不会毒发。”   “栗子真的会引发毒素么?”辰玺的剑眉微微蹙起,眼里写满了担忧。   “是的。”渡厄祭司笃定地点头,“毒中有一味药,与栗子相克。殿下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提早毒发。”   “葡萄呢?”辰玺又问,疾行的脚步也因为有些紧张而停了下来。他好不容易找到的葡萄,不会不能吃吧!   渡厄祭司愣了愣,面慈心冷的大祭司怎么如此关心殿下?连能吃不能吃的东西都问得这么仔细,还如此紧张。接到大祭司凌厉的眼神,他急忙点头。“可以吃,除了栗子……”   “知道了。”辰玺摆摆手,不想听到答案以外的任何一个字。   渡厄祭司被噎得半天回不过神,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抛开处置当今陛下的重大任务,飘然远去。   辰玺大摇大摆地走进拓跋婧的寝宫,身后跟着两名仆人。仆人手里各提着一个锦盒,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   拓跋婧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床沿上晃脚,一抬头就看到了一抹火红色身影朝她走近。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欣喜得漾出一抹笑容。   隔着一扇珠帘门,辰玺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得勾起了唇。他大步流星地踏进宫殿,挑开珠帘,朝她走去。   见到寻找多年的她,他却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从未见过她小时候的样子,除了她的原型……   等他们长大,可以变成人形的时候,已经是大人模样。如此小女孩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笑容越发肆意。   拓跋婧毫不客气地拍走他□□自己发顶的手,一双杏眸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让我缓缓……”辰玺努力地恢复严肃,开始板着脸收敛脸上的笑意。可是眼中的喜悦,一点儿没有褪去。“唉!早知道你就在尚阳,我何苦跑遍其他地方寻你。失策啊失策!”   “没有。”拓跋婧拽了拽他的银发,被火红色衣袍衬托得更加显眼的银发,散发着淡淡的光华,一如以往的那个笑傲六界的十六丹翎火凤。她郑重严肃地宣布,“你最聪明!”   听到最想听的这句夸奖,辰玺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狂狷肆美的脸上,遮不住满满的得意之色,“不是说好让我找你的么?怎么这回你主动找我了?是不是想我了?”   “嗯。”总不能一直让他找吧。她还是可以给他透露一些信息,让他尽快找到自己。她知道,他在没找到她之前,都是不安的。   想,当然会想。这没有必要否认……   任由他为自己把脉,她安慰脸色很不好的他。“我不喜欢这里,早点离开也是好事。”在这里活二十年,是她的极限了。   在前三个世界,她最多的时候,不过只待了一年半……   辰玺也不说话,他从来不会反对她的决定。不是真的怕她或是什么,只是因为,她的决定都很理智,很正确。   如果是他,他也会如此决定,根本没有反对的必要。   “皇帝死了,皇后会上位。她的实力,不可小觑。”辰玺在北辽已经二十几年了,他清楚每一方的势力。“有萧家和文家做后盾,她可能会对你下手。”   拓跋婧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能力,皇后一定会对她忌惮。出手,不是没有可能。   “你目前年龄尚小,就算登基,也不能亲政。倒是必有辅政大臣参与统治,与其多一个不了解的人,不如就用皇后。”辰玺说出自己的打算,也是给拓跋婧作为参考,“皇后还要对付北辽皇室宗亲,她专门对付你是不可能的。”   拓跋婧点点头,这些她多少知道一些。“我记得,皇储合法亲政的年龄是十二岁。四年的时间,应该足够彻底废了皇后的。”   “等会儿我吩咐仆人为你收拾些细软,你随我住在神安大殿。有我在,皇后必然不会贸然出手。”辰玺眼里的算计一闪而逝,继而嘴角浮现出一抹邪魅的笑容。“咱们终于可以朝夕相处了……”   “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拓跋婧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她怎么感觉有人要出事了呢?这厮笑得太张狂了,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啊!   皇帝被处以腰斩,皇后于三日后继承北辽政权,成为当朝的第二位领导者。她的敌人已然明确,德高望重民心所向的大祭司辰玺。   辰玺对此表示不以为意,他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无欲无求的样子。   除了,他格外护着嫡长公主。   渡厄祭司非常难以理解,大祭司对嫡长公主的无限宠溺。明明是那么一个残酷的人,却可以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一个人。   “殿下是否觉得哪里不妥?”渡厄祭司每天被大祭司勒令为公主殿下诊脉五次,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而且才日近中午。   “想出去。”拓跋婧已经有一个多月不出去了,见到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辰玺,另一个就是渡厄祭司。她觉得自己被保护成这样,非常丢脸!   “这个……”渡厄祭司为难地看着她,“殿下,大祭司交待,外面很危险,不能出去。”   拓跋婧表示了解,她能体会辰玺的护犊子心情。不过也是随口说说,她也并不是真的想出去。不过,辰玺这厮已经两天看不见了吧?“大祭司呢?”   不对头啊!这厮不可能去某个地方不上赶着来告诉她的……   “大祭司在无尚楼。”渡厄祭司默默地擦汗,他们的大祭司每次从无尚楼出来就神清气爽,好像跟人打架赢了一样。   无尚楼是供奉北辽帝王权杖的地方,除大祭司之外无人能进。拓跋婧想着,或许辰玺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也就没放在心上……   辰玺的确有事,还是大事。   金碧辉煌的无尚楼中,一柄权杖树立在神龛之上。   黄金铸就的权杖长有七尺,杖身雕刻着精美的羽毛和鳞片,麟羽夹杂着透出震人心魂的瑰美。   权杖的顶端是大鹏鸟的头,眼睛上镶着黑色的宝石,看似活物般。其项,带有一颗如意宝珠,在夜明珠的交相辉映下七彩斑斓。   辰玺随意地坐在神龛上,瞥了眼身侧的权杖。“在这儿三百多年了吧?挺有耐心的啊!二师兄,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柄权杖上依附着一个强大的神邸,八方御风鲲鹏宙尚。   宙尚温和地开口,“见不到师妹,我就不走。”他已经忍受了人间三百多年的寂寞,他一定要等到她!   他已经错过了三世轮回,今生他一定要追上她的步伐。   这是他的决定,任何人都不能让他更改!   辰玺郁闷地抓乱了自己的一头银发,苦恼不已。   “……你怎么了?”宙尚是温柔的,他对于每次来都把他气得说不出话的小师弟依旧十分关心。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辰玺如此烦躁了,必有大事。而让辰玺头疼的事情一定和师妹有关,宙尚的声音变得非常紧张。“是不是师妹她出事了?怎么回事?”   “你给我闭嘴!”辰玺被宙尚说到了心事,更加暴躁了。他一声怒吼后,宙尚自动消音。寂静半晌,辰玺妥协了。   对于好脾气的二师兄,他向来是没有办法的。就算他犯下很多错误,也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他也不能怨他一个。   “你想见她吗?”刻骨的思念,他深有体会。没让他们见面,是因为……他不想让宙尚绝望。   “可以吗?”宙尚忐忑不安地问他。他很紧张,生怕辰玺马上就改了主意。   辰玺沉重地点头,过不了宙尚这一关,永远救不了洪绛!他不得不让他们都一点点地去面对现实……“二师兄,我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很多事情或许经过岁月的流逝,都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不管他们的初衷如何,导致的结果却都不是他们想要看见的。   正如,他再次找到洪绛,绝对没有想到她会不记得他。庆幸的是,她现在记起了他,可是除了他之外,她还忘记了很多很多。   可怕的是,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记忆有所缺失。   让他更加崩溃的是,她的世界里,除了他走不进任何一个人。将来,她要面对的太多,何止他一个。   他必须让她走出自我的世界,那个孤独的、封闭的、沉寂的空间!   “因为什么?”等了好久,宙尚也没能等到辰玺的下半句话。他心有不安地追问,却只看到辰玺苦涩的笑。   “等她来了,你就会知道的。”   辰玺亲自喂拓跋婧吃了饭,深深的笑里完美地隐藏了不安和紧张,“你见过权杖吗?”看到她摇头,他继续问,“我带你去看看好吗?”   拓跋婧反射性地摇头,她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反常。她觉得,如果她答应,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去嘛去嘛!”辰玺摇了摇她的双肩,就差滚地撒娇了。“你不是也很无聊么,正好出去散散心,无尚楼很安全的。”   拓跋婧挥开他的手,把脸埋在双膝里,使劲地摇头拒绝,无视辰玺的央求。   二师兄你真是作孽!辰玺狠狠地吐槽,脸上笑得更加灿烂,跳上床把她抱在了怀里。“不去就不去吧,我背着你消消食怎么样?就在寝殿里……”   “嗯。”拓跋婧顺势爬到了他的背上,两只手抱着他的脖子。   她记得,他以前也经常背她的。和现在一样的感觉,她凑在他耳朵边低声开口。“小师兄,以后你一直背我好不好?”   “好啊。”辰玺愉悦地答应,心头略略宽慰。至少她还记得他,旁的也只好慢慢来。“只要你不嫌我烦就好。”   “我不会的。”拓跋婧搂着他的手微微紧了紧,“永远不会。”   辰玺大笑着点头,随即非常担心地问她。“你是不是觉得很累,才不愿意说话的?”   “不想说。”她可以一直不说话,只是她不希望他听不到她的声音,她才愿意开口的。   果然如此,辰玺暗地里深深地吸了口凉气。面上却是笑容四溢,连拓跋婧都看不出他的不妥。“好久没听你唱歌了,我想听。”   唱歌……拓跋婧立即想要摇头,看到辰玺期待的眼神后,才把摇头的动作生硬地扭成了点头。“不准说不好听!”   “怎么可能不好听。”辰玺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是答应了。   清冷的寝殿内,响起了空灵的歌声,悠扬婉转,绕梁不止。歌声里充满着自由和美好,带着无尽的希冀。   辰玺边听着,边背着她在寝殿内踱步。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背着她行走在广袤的银河边,她的歌声传遍整个天地间一样。那个时候,她的歌声里没有沉寂的色彩。   不像现在,歌声再美,却平添了沉寂,变得莫名哀伤凄烈。   “有点累……”拓跋婧把脸贴着他的背,轻轻地抱怨着。很久没有说这么多得话,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聒噪。要不是因为他想听,她绝不会唱的。   “有一个地方很安静,我常在那里打坐,我带你去好不好?”辰玺见背后的人没有反映,知道她是不再像开口说话了。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声,把人往无尚楼的方向背。不管如何,他总要试试的。   万一……或许……可能……大概,她记得宙尚呢?   辰玺又纠结了,他有点不希望她记得宙尚,他不想她的心里有人比他更加重要。一方面,他却迫切地希望她记得,因为那样她才可能恢复。   金碧辉煌的神殿,让拓跋婧不得不睁开眼睛。她不解地看着辰玺的侧脸,“为什么来这里?”   “这里安静,也安全。”辰玺做了一个决定,他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今后我们就住在这里,直到你回宫。好不好?”   与世隔绝,又安静又安全,没有人打扰,只有他。   不错!拓跋婧愉悦地点头,“好。”   辰玺松了口气,状似无意地看了眼蠢蠢欲动的权杖。他示意宙尚不要轻举妄动,内里警告着黑无常。   “黑蛟,从现在起,本座希望你闭嘴。否则本座扒了你的皮!”   黑无常龟缩了,他连连点头。随即,又满是敬畏地看了眼权杖里的宙尚。   “咦,这上面的图案好奇怪。”拓跋婧成功地被勾起了好奇心,可是她的话让宙尚的心猛地一沉。“这是什么啊?”   拓跋婧并不认识权杖上雕刻的鲲鹏,她难得好奇地问辰玺。   “你……不认识?”辰玺虽然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他还是不死心地确认。“仔细看看,或许就知道了。”   拓跋婧认真地打量着权杖,如大鹏鸟一般的权杖头,鸟的头上却不仅有羽毛还有鳞片,颈项上更是有一颗她非常熟悉的宝珠。   可是,她还是不认识……   “是我该认识的么?”拓跋婧懵懂地问辰玺,她能读得懂辰玺眼里的失落。她扯了扯他的袖子,安慰他。“我虽然忘记了很多东西,可是我会记得你的,一直记得你。我保证……”   辰玺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让她的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不让她看到自己已经落下的眼泪……   究竟我该怎么做,才能救救你,吾爱……   宙尚看着辰玺滴落的泪,感觉自己的泪也跟着落了下来。他深深地看着还只是八岁的小女孩,她是他寻找的师妹,可是当他以宙尚的身份等到她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记忆里没有他。   辰玺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是早就知道了吗?   可是,现在他眼里的辰玺为何这么痛苦?这一切的一切,他急需一个解释!他生怕,有什么他难以接受的事情正在发生着……   “你该午睡了,睡醒后我给你嗑瓜子吃,好不好?”辰玺眨了眨眼睛,隐去眼里的泪光。转瞬间,又是那个潇洒不羁的男人。   “嗯。”拓跋婧赖在他怀里,习惯地进入午睡时间。   确定她睡熟之后,辰玺才回到宙尚面前。   “她为什么会不记得我?”宙尚不等辰玺开口,就连忙问道。他声音急切,完全没有了温和的本性。“这不可能!她居然都不认识我,这权杖是完全根据我的原身铸造的。她不可能不认识……”   “她忘记了,二师兄,真的,她忘记了!”辰玺也想拒绝相信,可是事实不允许他们逃避。“她的记忆,停留在大师兄魂飞魄散的时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之后发生的一切,她都不记得了!她根本不知道你们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了下评论,再次必须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同时,我想要解释一下。这本小说,一直秉持的主旨是“因果循环”。每一个出现的人物都与主人公有另外一种联系,这个答案会一点点揭开。至于说女主过于玛丽苏……抱歉,女主是个狠角色,只是她的标准因为她的个人原因可能不被有些人接受。对于玛丽苏我个人是绝对讨厌的。 再次谢谢大家,我会努力的。加油!   ☆、4.3女王后PK入赘帝之“岁月侵蚀了一切”   4.3女王后PK入赘帝之“岁月侵蚀了一切”   “可是她记得你……”宙尚无力地陈述着这个他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她记得她爱你,记得你爱她。”   “你以为这样就好了吗?”辰玺被他毫不掩饰的嫉妒的口吻给激怒了,如果是宙尚在他面前,一定会被他暴揍一顿的。   “这样还不好?你还要怎样!”宙尚也火了,他的满腔怒火都被无情的事实摧垮。他愤怒地回视着辰玺……   “你觉得她正常吗?”辰玺的话一出口,连他自己的心脏都跟着一阵刺痛,宙尚瞬间也平复了心情,心口的那块地方痛得无以复加。   “什么意思?”他不懂,辰玺为什么这么问。   “我让她和你朝夕相处四年,你好好看看她,看看她到底怎么了!”辰玺抹了一把脸,收回所有的表情。“然后,你再回答我的问题。”   宙尚不明所已,“你会让她和我独处四年?”   “不会。”辰玺戒备地看着他,“二师兄,我曾经非常信任地把她托付给你照料,拜托你保护她。到头来,因为你,她差一点……我再也不会让她和你单独相处,我用我的生命起誓。”   “洪岩!你别太过分!”宙尚叫嚣着,可是只能任由辰玺越走越远。他只是一根权杖,不到特定的时间他不能动弹分毫。   他如今不是那个,一展翅即可上九万里青云,一俯身即可下八千里海域的鲲鹏了。他紧紧是一根权杖……   而且,辰玺说的,都是事实。   要不是他,她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辰玺小看了拓跋婧的敏锐,他看着怀里的她睁开眼,淡淡地却满是防备地瞥一眼权杖,再轻轻地闭上。   每隔一盏茶的时间,她都如此循环往复一次……   “怎么了?”辰玺一双邪魅的眼睛里蓄满了浓浓的担忧,看着权杖的时候眼底蕴藏了黑色风云。“是哪里不舒服吗?”   这座神圣庄严的大殿,除了她和他,应该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存在。   那根权杖……   拓跋婧认真地注视着华美的权杖,就在辰玺以为她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的时候,她又重新收回了目光,沉默地垂下眼帘。   不对劲,这根权杖一定有问题!   可是,辰玺明明应该也知道的,却还是把她带到这里,为什么?   还是说,她实际上真的本应该认识权杖上雕刻的东西——比大鹏鸟多了龙鳞,比龙多了翅膀。   到底,这是什么?   她不能问辰玺,她隐隐担心,一旦辰玺开口说了,就会打破她拥有的现有的平静生活。她自私地希望,他们之间在没有任何东西……   什么都不可以,站在她与他中间!   “不早了,睡吧。”辰玺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将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他不会让她有任何危险的,就算……   怀里的人动了动脑袋,他才微微放下心来。   他知道,她肯定感觉到了权杖的问题。只是她从来不会主动问自己,他也不会解释。有些事情,别人再怎么说都没有用。   权杖宙尚看着神龛下,相拥而眠的两人,痛苦地合上了双眸。   一点晶莹顺着他俊美的脸颊,缓缓而落……   天地初开,他们吸收混沌之灵,由天地之神孕育而成。   从出世,他就是最备受宠爱的一个。因为,他排行中间,上有两位兄长照顾保护,下有他们两个……   他享受了他们都没有享受的幸福……   因此,他行事温和,像春日的风,从不带任何伤害。就算面对再有恶念的生灵,他都给予包容。   因为,他知道他们不会让他受伤。   他的生命轨迹就是,犯错——改正——被原谅——犯错——改正——被原谅,如此往复。   没有谁会怪他,因为他是鲲鹏,天地的宠儿。   这种优越感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以为不管犯了多大的错误,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好的。有天地之神庇佑,又有师尊加持,谁能伤到他?   可是,这一刻,他知道,是他错了。   有些事,不伤身,却伤心。   此刻,他的心已经遍体鳞伤——他被他认为最重要的她,彻底遗忘。   遗忘,是什么概念?   比死亡更加沉重的痛……死了,或许会被铭刻在心直到永远。忘了,却是永远走不进她的世界。   他不明白的是——   是时光驱散了温情,还是岁月侵蚀了一切?   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从沉默的女孩,长成沉默的少女……   宙尚心头的疑惑依旧。   她,为何不愿说话?   就算面对时常来看望她的辰玺,她最多只是多加一个真心到刺痛他双眼的笑,或者多说一句刺痛他双耳的叮嘱“当心”。   她,多数是沉默地透过神殿色彩缤纷的琉璃窗,仰望着蓝天,仰望着星空。   她从不深睡,除非抱着她入睡的是辰玺……   否则,她闭上的眼眸会以精准的时间隔断重复地睁开……   她一直都戒备着,她并不能看到的他。   “绛儿,我是师兄,绛儿,你回头看看师兄吧。”宙尚每一夜都重复着这句话,当她站在窗前仰望星空的时候。   唯一不变的,依旧是她纹丝不动的背影。   宙尚不舍地看着,眼前渐渐朦胧起来。他知道,这是他陪伴她的最后一夜。天明之后,她就要回到北辽风云诡谲的皇宫,开始无休止的争斗。   四年的时光,对他们而言,都太短暂了。   这四年,辰玺不经常出现,他明白辰玺的顾虑。   他们的小师弟,再防备着他,都不忍心真的伤到了他。就像最后一次决斗,他依旧冒着最大的危险救了他……   黎明驱散了黑夜,晨曦透过唯美的琉璃窗在金砖地上折射出耀眼的光华,美得惊心动魄。   饶是再惊心动魄,让宙尚不禁屏住呼吸的,却是此时此刻拓跋婧认真注视着他、打量着他的眼神。   有困惑,有怀疑,还有深深的不解……   “我们走吧。”辰玺展开狐裘披风,包裹住拓跋婧单薄的身躯。他深深地看了眼权杖,迎上拓跋婧笑着的眼时眉开眼笑。“我准备了你爱吃的葡萄。”   大冬天有葡萄吃,算是最好的享受了。拓跋婧亲昵地蹭了蹭辰玺的胸口,“今天的衣服,很好看。”   天青色的大祭司服,绣着复杂繁琐的符文,折射着幽蓝色的光晕。   “我一直最好看。”不仅是衣服……辰玺的笑从嘴角渐渐散开,肆美异常。   宙尚转过脸不看你侬我侬的这一幕,不想承认,此刻他的心像是被泡进了醋缸,酸得他心脏扭曲。   “嗯。”拓跋婧认真地点头,他本来就是最好看的。怕他认为自己是敷衍他,又非常郑重地重复确认,“对。”   对什么对!   温和的宙尚忍不住咆哮,以前你怎么说我是最好看的!   辰玺在拓跋婧看不到的角度,挑衅地看了眼抓狂的宙尚。唇边的笑意更是让宙尚几欲吐血,“可以走了吗?”   嗯?拓跋婧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你觉得我舍不得走?”拓跋婧挑眉,她怎么不觉得他有这个顾虑。不过是个暂时安全的居住地而已……   “顺口一问。”看到那张如沐春风的脸变黑,是极大的享受不是吗?辰玺痛快地摸了摸鼻子,半抱着怀里的人抬腿就走。   宙尚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就差一口老血喷出了。   什么叫“你觉得我舍不得走?”,你在这里待了四年!   四年,一千二百二十五个日夜!   你以为是四个时辰?!   好久不见的黑无常默默吐槽:洪岩大神,您还记得那是您可爱的二师兄吗?不是那些被您玩坏了的魔兽和妖王……   后知后觉的白无常:小黑,所以说,这个权杖里的灵魂,其实是那个传说中引发天地浩劫的,九华山老祖的二弟子,八方御风鲲鹏宙尚大神?   黑无常扶额: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在洪绛大神面前多次帮他的转世说话?作为宙尚大神的前下属,我也很难做的好不好?   白无常疑惑:不对呀!小黑,你叫黑蛟这个我知道,你就是条黑不溜秋的蛟龙嘛。可是,我叫白鹏,我怎么不知道?   ………………(黑无常:我能告诉你,你其实也是受前上司连累的可怜前下属中的一员么?不行啊!你前上司太蠢了,我不想被连累。)   很久很久以后,黑蛟白鹏看到他们的另一位好友赤雀,心里非常不平衡。看看赤雀,在妖魔二界一直是躺着走……   纷纷表示:特么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连猪都不如的上司,有木有?   大祭司辰玺亲自送嫡长公主回宫,作为帝国的掌权者皇后陛下不得不停下手里的所有政务,乐呵呵地迎接。   看着皇后陛下脸上慈爱的笑容,拓跋婧垂下眼帘:笑得太假……   “……看看这些都是你妹妹亲自布置的,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和母后说就是。”皇后不敢得罪拓跋婧,只能一味讨好。   她这四年被大祭司辰玺打压得连母族都不敢多加亲近,就怕给萧家和文家带来灭顶之灾。先帝的死,给她做了一个很好的范例……   拓跋婧轻轻地一抬眼,再次垂眸:拓跋嫣脑子坏了吗?明目张胆地笑得这么扭曲?不担心脸笑歪了?   “陛下政务繁忙,本座不打扰了。”辰玺从来没有把拓跋婧当弱者保护在自己羽翼下,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公主殿下,再见。”   没有皇后陛下预料的,大祭司对她的无情霸道的敲打和警告。只有一个狂放而潇洒的背影……   顿时,皇后陛下松了一口气……   “哼!哑巴,你不是会说话吗?怎么,连母后都不叫?你这是不孝!”拓跋嫣见辰玺走远,忍不住跳了出来。而且句句在理……   额……好像是有点不好。只不过,这个母后不是她的吧?   “嫣儿,怎么和你姐姐说话的!”皇后假意地训斥了一下拓跋嫣,眼里对拓跋婧的不满却丝毫掩盖不了。“婧儿,母后还没听你叫过一声呢。”   这么多人看着,我就不信,你拓跋婧敢不孝!   皇后恶狠狠地想着,要不是这个哑巴,她怎么会被大祭司捆住手脚?居然连叫都不叫她一声,短命鬼!   “你受不起。”略有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整座宫殿里,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拓跋婧。可是她却十分认真,“我叫你母亲,天打雷劈。”   不是她吓唬皇后,她是天地孕育而生,是天地之子。而皇后,没有那么硬的命格,会受到天谴……   “大胆!”皇后颤巍巍地指着拓跋婧,气得两眼通红。“身为嫡长公主,竟然如此忤逆!你的教养和规矩呢?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拓跋婧看着像泼妇一样的皇后,非常头疼。她实在不信的话,她给她做个示范吧?“不要后悔。”   “呵,我是北辽帝王,会受不住你的一句母亲?”皇后冷斥。   “母亲。”拓跋婧认真而郑重地唤了皇后一声,没等皇后享受,顿时乌云遮日,整座宫殿陷入昏暗之中。   一道道闪电晃过,宫殿里的人神色尽是惶恐。   继而,雷鸣声不绝于耳,震得他们耳膜发疼,心脏颤抖。   看吧,天地震怒了吧?   拓跋婧无辜地仰头,继续保持沉默,把大殿里所有人凄厉的呼救声和凌乱慌张的脚步声当作了背景音乐。   无尚楼,神殿上。   辰玺坐在神龛上,旁边是权杖宙尚。听着外面风云突变,电闪雷鸣,他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天地之神动怒了。”宙尚的语气非常平静,“是谁又惹了他吗?”   “啊……或许吧。”辰玺不会告诉他,是师妹的算计。   宙尚忽然道,“我一直非常好奇,你当初那么恨我和大师兄,为什么一次次又出手相救?”   辰玺沉默了很久,外面的雷鸣声没有一点变小的趋势……   宙尚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在雷鸣阵阵里,听到了他缓慢的叙述。   “记得我和洪绛尚未出世的时候,你们三个都已经修成人形了。你们成长为天地初始时非常强大的神祗,明明可以离开却还是守着我和洪绛。”   “在封闭的蛋壳里,我能够感受到你们的维护。每当我想要放弃化形,你们都会在我和洪绛身边,说着幼稚的鼓励的话。很唠叨,很肉麻……却很真实,那时候我想,要是我不出去,你们肯定会伤心。”   “其实,洪绛也是,她和我同时化形,对你们都很依赖,非常信任……”   神殿里辰玺的声音突然又消失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和宙穅,害了你们……”宙尚不是没有后悔过,很多次他都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只有他们五个的时候……   如果不是他和大师兄宙穅,被情劫所困……   辰玺冷冷地笑了,“宙穅也就算了,他蠢没有谁不知道。可是你呢?你的脑子是用来养鱼的吗?那么明显的陷阱,你居然带着宙穅往里面跳!那么混账的主意,你也敢给宙穅出!你是白活这么大岁数吗?”   “谁知道那是个陷阱?你以为我是你么,把十大魔兽和八大妖王可以玩得团团转!要是有更好的主意,我用得着冒险吗?你脑子好,你没白活这么大岁数,可那时候你在哪里?”面对指责,宙尚也愧疚也自责,更多的却是委屈。   他不比那头蠢龙聪明多少,凭什么出了事情他要为那头蠢龙承担大部分责任?哪个说天地之神偏袒他的,明明智商都给了这厮!   “哈,你还委屈!还质问我在哪里!”辰玺怒了,一脚踢翻了神龛。权杖应声而落,滚在了金砖地上。   宙尚从高处直愣愣地被踹了下来,痛得咬牙切齿。   辰玺不解气地又踹了两脚,“老子在妖界跟八大妖王干架,你们风花雪月,和仙子调情的和仙子调情,和凡人缠绵的和凡人缠绵。老子累死累活,你们特么的连个师妹都保护不了!还问老子在哪里?!”   宙尚抹了把脸,等待辰玺恢复平静。   “洪绛一直这样封闭的吗?”四年的时间,宙尚再笨也不会有宙穅笨,他知道沉默的洪绛不只是沉默而已。   她把自己关在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只有她自己和洪岩……   所以,她只会对洪岩笑,对洪岩撒娇,对洪岩说话,对洪岩无比信赖……   辰玺沉重地点头,“尤其是被洪荒之力冲击失踪后的三千年,找到她的时候,她都不知道她是洪绛。还是小秦给她看了时光镜,才记起来的。”   三千年的人间岁月,只有她一个人。   站在每一处黑暗的角落,看遍人世间的生离死别,世事沧桑。   宙尚可以想象,那是一段什么样的生命岁月。   他在人间不过等了三百年,就已经觉得很漫长很漫长。可是,她飘荡了三千年,那是多少个日日夜夜……   他想都不敢想……   “……她,是怎么记起你的?”宙尚把所有对洪岩的嫉妒压了下来,终于问出了他非常好奇的这个问题。   没有道理,洪绛会只记得洪岩的。   这,也是洪绛的情劫。   她若还在情劫之中,是不可能会记得深爱的洪岩的。   辰玺笑了,笑得嚣张又狂肆,笑得让宙尚毛骨悚然。“这当然是要谢谢你,我的二师兄。谢谢你上一世,把她拉下万丈深渊。”   这是一个天赐的意外,辰玺自己也没有想到,在万丈深渊里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记起了他……   他的确该谢谢那时候的宙尚,不过,这抵消不了宙尚又一次伤害她的事实。   倾玉眠!   宙尚突然灵魂一颤,胸腔里散开一股浓烈的痛意……   他上一世是倾玉眠,为了一个冒牌货,伤害了洪绛。在最危险的时候,将洪绛拉下了万丈深渊……   原来,是那个时候么。   他的确很笨、很蠢,甚至比宙穅还蠢!   同样没有记忆,同样只是轮回。为什么洪岩能够一次次地认出她、保护她,成为站在她身边唯一的一个?   而他,还有宙穅,却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首先表示,不会弃坑。 这两天有事耽搁了,各位多多包涵,我会加油!   ☆、4.4女王后PK入赘帝之“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彻夜的惊雷,引来了北辽数百年难见的暴雨……   尚阳行宫的上空笼罩着黑云,似乎一伸手就能触及……   拓跋婧看着窗外偶尔劈下来的雷,一双眼睛里满是沉寂,掀不起半点波澜。对于身边所有人的惶恐,她更是视而不见。   皇后慌了,她面无血色,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手心,企图以此来保持镇定。   皇后的慌,不仅是因为头顶随时可能劈下来的雷电,还有……   她的眼睛和拓跋婧一样,透过同一扇窗户,望向同一个方向……   “……洪岩,不太对劲……”权杖忽然颤抖得厉害,而附在权杖中的强大灵魂更是仿佛被绑定了般,牢牢地贴在权杖的图腾上。   辰玺也感觉到一丝不安,他深深地盯着渐渐泛出银白色光华的权杖……   权杖异变,无尚楼有危!   辰玺桃花眼飞扬出一个邪狞的弧度,“有不速之客。”   宙尚更是感觉自己被束缚住,有人擅闯无尚楼!同时,他感受到辰玺散发出的杀意,他脱口而出便是,“洪岩,你冷静点,这件事有问题!”   为什么会偏偏这个时候有人擅闯?   “来不及了……”辰玺轻轻合了合眼眸,神殿的大门已经被一匹黑衣人踢开。连带着外面的暴雨,一起卷进了金碧辉煌的神殿之中。   外面的天空,黑云压得更低了些,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整个大地吞没。   黑衣人来势汹汹,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眼前的大祭司。   北辽高贵如神明的大祭司,拥有着无尚的权威和神明的护佑。唯一的缺憾,便是,大祭司不允许习武。   也就是说,辰玺在其他人眼里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黑衣人从未想过,本以为非常容易刺杀的大祭司,居然深藏不露。他们来不及惊讶和疑惑,只能更加凶残地挥刀砍去……   辰玺的武艺,宙尚不担心。   宙尚温和的眼眸盯着外面毫无攻击力的雷电,那一道道紫青色的闪电几乎晃花他的眼睛。他不懂……   究竟,是哪里有着违和感?   为什么这一幕如此熟悉……   能做刺客的死士,武艺自是高超。辰玺想要活捉他们,根本不可能。何况,双拳难敌四手。   他唯一能选择的,大开杀戒。   “洪岩住手!”宙尚的声音刚落,辰玺已经一手拧断了一人的脖子。宙尚的心脏抖了抖,躺在辰玺脚边的两具尸体让宙尚的灵魂在颤抖……   “洪岩!洪岩!”宙尚疯狂地挣扎着,想要离开权杖的束缚,阻止辰玺杀人。“洪岩!住手!洪岩,这是陷阱!”   “我知道。”辰玺单手击杀黑衣人,神殿上已经躺了黑压压一片的尸体。他的声音很低沉,再没有玩世不恭和狂肆。   从他开始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个陷阱。   “那你……”宙尚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劝他。   “你觉得,我有选择么?”辰玺用怀里一方雪白的帕子,仔细地擦拭着手。尽管,他的手上没有一点血渍……   宙尚哑口无言。   辰玺轻轻地扫了他一眼,“天地的宠儿,一直是你。”譬如现在,他明明知道前面是陷阱,他还是要一脚踏进去。   为什么!   因为,他不踩这个陷阱,等待着他的下一个陷阱,可能会波及他最重要的人。   他只有选择面对。   紫青色的闪电劈开黑云,将天空劈成无数个碎片。闪电形成一个圆形的火红色光华,落在了无尚楼的上方。   “轰隆隆”,无尚楼伴随着震天的雷鸣声,从楼顶开裂……   辰玺嘴角的笑容狂肆依然,他潇洒地转身,走向无尚楼外。而他的身后,是宙尚一声声的挽留。   “洪岩!你不能出去!你回来……”   “洪岩,你想想师妹……”   “洪岩……”   暴雨中,那抹身影消失在雨帘下,一道道闪电的光芒阻止不了他前行的步伐。   宙尚颓然地瘫坐在权杖的神龛上,他无力去阻止。这一刻,他看到了辰玺身上的决绝和不屈……   “天劫!”当闪电劈开黑云,震天的雷鸣回荡在耳边的时候。拓跋婧猛地站起身,她拔腿就跑进了倾盆大雨中。   飞快的脚步,溅起无数水花。大雨中,她奔跑的方向不因为雨水打湿了眼睛而迷失。她浑身被冰冷的雨水浸透,让她战栗的却是头顶闪动着的电光。   不,不会,一定还来得及……   ——天劫易陨,情劫难渡。于洪岩而言,永远放不下洪绛。我选,天劫。   当他们面临渡劫,天地之神是给了他们选择的。   尽管,两个选择都是那么地困难。   洪岩选择天劫的时候,她是唯一的支持者。   渡天劫者需要绝对强大的能力以及气运,而洪岩的能力与智力,是绝佳的。他渡天劫,比渡情劫容易许多。   可是,她知道,他选择天劫,还有一个理由。   因为她。   他曾答应过她,永远不离不弃。   而情劫,会让他忘记爱人,甚至忘记自我……   思及此处,拓跋婧的心脏蓦地抽搐,她奔跑的脚步变得凌乱。她扑倒在了满是雨水的地上,一口血染红了她脸下的雨水。   染血的雨水顺着水流,一点点趟入无尚楼的地基之中……   拓跋婧不顾因为情绪变动而毒发的身体,她奋力地从水中爬起来,在雷电再次劈开天空之前,快步地站在了辰玺的面前。   熟悉的脚步声,让辰玺睁开了双眼。   雨中,他看到了她……   她曾笑傲九天,何曾狼狈如斯……   辰玺想要把她抱在怀里,不让她再受半点风吹雨打。可是,他刚迈出的脚堪堪地停下,又坚定地收了回去。   他望着她的双眼里,掩不去泪光。“走。”   一个字,仅仅一个字,勾起了拓跋婧埋藏了上千年的记忆。   那是他第一次历劫,也是如此一个黎明的雨天。他在第一个雷击下就显出了半个原型,沉重的十六丹翎沾满雨水。   她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狼狈。   她想要靠近他,把他护在羽翼之下,至少为他遮挡一点风雨……   ——走。   他只是说了这么一个字,那么沉重,却让她第一次感觉到了生死的意义。   “不。”拓跋婧笑了,她的笑容很淡然。   她朝他走去,即使随时可能倒下去,她迈出去的脚步还是那么坚定。她走一步就要停一停,可是她还是坚持……   辰玺咬牙,疾步跨出去,仅仅两步,就将她揽入怀里。   “我不想你有事……”辰玺紧紧地抱着她,看到她苍白的嘴唇时心痛非常。他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历劫。   可是,他在乎她。   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我也是。”拓跋婧给他一抹安慰的笑,她牢牢地握住他的手。“我一直想告诉你。就算天地间容不下你,还有我在你身边。”   “吾爱……”辰玺轻轻地碰上她冰凉的唇,呢喃的两个字缠绕在他们的唇齿之间。这一刻,他们无惧生死。   蓝青色闪电晃动着,照耀着整个天空散发着诡秘的气息……   “轰……”,一声响彻在天地间。   他们彼此相依,紧紧地抱着彼此。雷落在他们周围,击塌了周围的白玉栏杆以及击碎了大理石的地面。   废墟里,此刻的辰玺比拓跋婧更为狼狈脆弱……   雷击将辰玺内里的灵魂之力削弱,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四肢,只能虚弱地躺在拓跋婧的怀里,双腿浸湿在雨水里……   “我很高兴……”辰玺的脸上除了雨水就是汗水,他注视着她的容颜。没有恐惧没有担忧,只有喜悦。“这是你,第五次陪我历劫……”   渡情劫,要九次。渡天劫,却要十次。   这是他第九次渡天劫,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时候……   “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拓跋婧用柔弱的身体,为他挡住晃眼的闪电和倾泻的暴雨。“我……再也不会让你找不到我了。”   她无法想象,她不在他身边,他渡劫的时候有多么痛苦。   “你说,会不会……我这次就过不去了?”天劫,最容易殒命。他也无法确定,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从来没有天地之神的眷顾。   如果说宙尚是天地之神的宠儿,那么他就是被彻底遗弃的那个。   拓跋婧吐出的血流入无尚楼神殿,神龛上的权杖被火红色包围,宙尚的灵魂突然收放自如……   宙尚反被动为主动,控制了权杖!   宙尚来不及欣喜,已经看到了第三道天劫之雷。他控制着权杖,飞向辰玺所在,耳边听到的却是拓跋婧郑重的承诺。   “生,一起。死,一起。”   同生,共死。   宙尚因为可以灵活自如不再受控制的欣喜之情,在听到这六个字的时候,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他们之间的誓言。   没想到,会是这样。   辰玺的眼眸中映射着火红色的闪电之光,他知道,这一击就是致命的最后一次雷击。可是,他现在只想伸手,再触及她的眼……   等待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这一句承诺。   宙尚毅然地看着眼前火红色的闪电,在此刻,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轰隆”、“嘭”……   雷光击打在华美的权杖上,顿时云消雨散,顷刻间晴空万里。   强大的神力涌动在辰玺的体内,充盈着他的灵魂。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已经失去灵魂禁锢的权杖,而权杖旁边躺着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虚弱灵魂……   天劫之雷,将宙尚的灵魂击出了权杖之外。   “为什么?”辰玺不懂,明明、明明他可以置身事外。   这是他的劫数,一个被天地之神设下的陷阱。   为什么宙尚要救他?   “我不是为你。”宙尚尽管受到雷击还很虚弱,他还是踉跄地爬了起来。他得眼睛,从未离开过拓跋婧……   他是为了她……   即使,她忘了他!   她说同生共死,如果辰玺真的……那么,他会永远失去她。   “就算她不记得我,就算她不知道有我,就算她爱的那个永远只会是你……”宙尚望着拓跋婧的目光,充满了温柔还有无尽的绝望。“只要这样看着她,陪着她。只要在她身边,就好……”   他要的不多,一直都是。   辰玺不忍地合上眼眸,不再看宙尚。他只是安抚着惊吓过度的拓跋婧,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此的他。   他,是爱她的吧。   辰玺忽然觉得悲哀……   三个人的爱,注定是三个人的伤。   “权杖回不去了,可是我想守着她……”宙尚跟在辰玺身后,亦步亦趋。他的眼睛却从未从拓跋婧的身上移开……   他想起了,他还是项崇的时候,也这么抱过她……   她,又毒发了……   他却担心,经历过第九次天劫后变得更加强大的辰玺,会不让他靠近她。   因为,他曾经那么伤害过她……   辰玺再如何着急拓跋婧此时的情况,还是停住了脚步。他微微转身,垂下了眼眸做出妥协。“谢谢,二师兄……”   让他如何拒绝一个救了他并且如此情深的情敌?而且,这个情敌还是他的师兄,他做不到的。   那么,就这样吧。   三个人的相逢陌路,两个人的风花雪月,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他们不是相逢陌路,也从未风花雪月过。   那么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辰玺不想,想太久远。   渡厄祭司为拓跋婧诊治,他眉头深锁的样子让整个神殿的气息更为冷凝肃杀。他回头看了一眼大祭司,发现辰玺一张脸已经彻底黑了。   “大祭司,殿下需要静养。”   辰玺扫视了一眼神殿上跪着的北辽一干重臣,盯着皇后的眼睛深不见底。看得皇后胆寒,“皇后陛下刺杀本座,可想过后果?”   这个女人不现在除了,将来很有可能为他引来第二次天劫。   她的命格,居然和他相克!   底下跪着的大臣颤抖着,好想此时此刻把自己龟缩在神殿的地板里。   “大祭司空口无凭,莫不是要血口喷人!”皇后想着所有黑衣人已经灭口,腰杆子又硬了起来。她怒喝一声,底气十足。   辰玺轻轻抚掌,两名祭司侍押着文涞来到皇后面前。   文涞的身上全是伤,一张脸惨白惨白。他看辰玺的时候还在颤抖,拼命地嘶吼,“大祭司,我招!我全部招!”   皇后的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文涞是她的表哥,他和皇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更是在很小的时候,就两情相悦。奈何,皇后被选进了皇宫之中……   他只能默默地守护,静静地等待。   他为她保驾护航,为她夺取她想要的一切。   可是,辰玺的手段太狠了,他一出手就捏住了文涞的短处。在严刑逼供不成之后,辰玺的威胁撩动了文涞最后坚定的一根心弦。   文涞的妻,明媒正娶的妻。   连皇后都不知道,她的表哥最后还是日久生情,爱上了明媒正娶的妻。   文涞为了深爱的女人,只能选择背叛他保护的女人。   皇后听着文涞将她从进宫以来做的所有事情,当着北辽所有大臣的面,一一道来。从不可置信,到心如死灰……   她冷冷地笑了,最后狂笑出来。   她终于明白,母亲临终前为何会对她说,男人是靠不住的。   “我输了。”皇后端庄地站起来,就算失败,她依然是那个雍容端庄的皇后陛下。她深深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大祭司……你,的确厉害。”   从来没有一位大祭司,能够斗得过帝后。   辰玺,是前无古人的第一位。他赢了。   不仅仅赢了皇帝,还赢了她,赢了北辽的贵族们……   最后,皇后幽幽地看着依旧昏睡中的大女儿。她笑得悲凉,她的这个孩子从未得到一丝温暖,这个时候还沦为了大祭司的傀儡,多么可怜。   “皇后,褫夺一切政权,交由大理寺严惩。文涞,贬为平民,终生不得进北辽京畿。”辰玺坐在床榻边,轻柔地为昏睡的拓跋婧更换额头上的凉帕。   他只是关心,拓跋婧为何还是高烧不退?   至于,大臣们的胆战心惊还有皇后的大势已去,不在他的关心之中。   “大祭司,药好了。”渡厄祭司亲手端来了一碗汤药,想交给身旁的祭司侍,却被一双修长的手接了过去。   渡厄祭司骇然,他从不知大祭司居然愿意亲手照料嫡长公主。   “殿下身体好了便登基,到时候让诸国来朝见。你们去准备好,务必隆重。去吧。”辰玺闻着汤药的味道,确定里面是否有对拓跋婧身体不利的药物。一边,淡淡地吩咐着北辽的众大臣。   “臣等遵旨。”北辽的三大掌权者已经没了两个,眼前的大祭司就是掌握他们生杀大权的第一人,他们怎么敢有丝毫反驳?   这一场帝权、后权、神权的争斗,显然是大祭司胜了。   北辽的风向,顿时转向了大祭司辰玺。   而此刻的辰玺,只是满眼忧心地望着熟睡的拓跋婧。他轻轻地为她掖着被角,不用看也知道宙尚就在他身后。“二师兄,当初……她,是不是也这么虚弱?”   虚弱到,随时可能停止呼吸……   当初……宙尚眨了眨朦胧的双眼,声音有些哽咽,“……那时候,我在人间。”   在她最需要保护的时候,他却沉浸在另一个女人的怀里,他也不知道……   ☆、4.5女王后PK入赘帝之“逃脱不了的命运陷阱”   “有的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没有去镇压八大妖王,她就不会在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辰玺的声音很低沉。   他一直恨着宙穅,恨着宙尚,更恨着自己。   他们口口声声都说着,要保护好她,让她做最开心的那个。到头来,他们却都在她最需要保护的时候,遍寻不得。   “你和我们,不一样。”宙尚伸手,按了按辰玺的肩。即使他触碰不到,他还是用这个动作承认了辰玺当时的选择。   辰玺是为了天地秩序出战,他们却是为了诱惑……   宙尚没有听到辰玺再说话,他也非常识时务地选择沉默。他陪他,一起等待着拓跋婧的醒来。   夕阳穿梭琉璃花窗,在汉白玉地砖上留下斑驳的光影。细碎的落霞,折射在火红色的锦袍上,映射出繁复华贵的图纹。   拓跋婧安静的目光将眼前的人笼罩……   他单手撑着额头,坐在一方圆桌旁小憩,宽大的衣袖垂落在汉白玉地上,一红一白对比鲜明……   剑眉入鬓……   一双轻合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形成邪魅的弧度……   鼻若悬胆,夕阳的余光勾勒出姣好的形状……   只是……   那唇角的苦涩,深深地震恸着她的心……   他的梦,是否依然在寻找她的途中?   拓跋婧不知道,当她的目光在辰玺身上留恋时,有人也在看她。   宙尚时刻观察着她,在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他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他向她走近,他希冀、她能感知到他。   可是,随着她的目光,他看到的却是辰玺。   一个事实再次呈现在他的脑海——她的世界里,只有辰玺。   “醒了。”辰玺轻轻地睁开眼睛,点漆的眸子里闪动着灿若星辰的光芒。他仅仅是睁开了眼,动作一直未变。   他不想打扰,她此刻安静地关注着他的目光。   拓跋婧扬唇微笑,轻轻颌首,并未言语。   只是,她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移开。   辰玺在她的注视下,再次安然地合上眼眸,呼吸渐渐平缓,放心地入睡。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宙尚颓然地垂下眼帘,在一个角落,慢慢地蹲下来……   他进入不了他们的世界。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如此相依相伴。他们两个,总有一个保持清醒,另一个才安然入睡。这种默契守护,他从未在其余人身上见过。   他们,相爱。   蓦地,宙尚笑出了声,只是声音悲戚……   辰玺还是感知到了,他心头一跳,用意识对话宙尚。“……师兄,你……”在宙尚为他挡住天劫之前,他一直以为宙尚另有所爱。   他从未觉得,除了他之外,还有谁爱着她。   “你也很累了,睡吧。我没事……”宙尚温和的嗓音从未改变,对待辰玺,还和对待多年未见的弟弟一样关爱。   辰玺的心狠狠地拧了一把,他们之间或许早就结了个死结,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他其实很想问,宙穅究竟是什么态度。   可是,他却害怕知道答案。   拓跋婧的身体渐渐好转,渡厄祭司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身边没有辰玺陪伴,她想说的话必须通过自己的嘴来传达。   她起初是排斥的,她不想开口。   然而,辰玺在这方面显然不会惯着她。他毅然决然地在她需要开口的时候转身离开,美其名曰处理要事。   “殿下的登基大典三日后如期举行,诸等附属国皆会前来朝谒。这是大典的主要流程以及宴会的一些重要注意事项,请殿下过目。”渡厄祭司不知道为什么大祭司让他来做这件事情,但是明显这些天这位帝国的新陛下话语增加了许多。   拓跋婧半倚着床榻,翻开厚厚的奏折,安静地阅读。   奏折上的所有事情写得非常清晰,完全像是一份简章。   看到凛国和南萧国的时候,拓跋婧眼前浮现出多年前见过的两人……这两个,一个在凛国,一个在北辽,不知道这次会发生什么?   “凛国太子妃……”当看到凛国太子皇甫敖携准太子妃贺韵来北辽进贡的时候,拓跋婧在记忆里搜索着这位凭空冒出来的太子妃。   不可能啊!   原主的记忆中,皇甫敖在凛国一直是未娶……   渡厄祭司非常尽责,从宽大的袖子里找出一份凛国资料的书卷。他快速地寻找到拓跋婧需要的资料,平缓地做出解释。“凛国现任准太子妃贺韵,年十二,凛国左相贺章幺女。去岁八月十五,中秋宴,凛帝颁旨赐婚太子皇甫敖。据传,二人一见钟情,终日形影不离。”   有意思!该说不是正规的历史就会偏离轨道吗?   只是,南萧的小王子呼邪戎怎么办?就这样被那个贺韵劫和了?   “殿下,南萧方面,南萧帝已经第七次上表,恳求大祭司应允南萧王子归国。大祭司以两国和平共处的理由拒绝了,这次怕是南萧使臣会在宴会上重新提及。”渡厄又说了一件辰玺重点交待他的事情。   拓跋婧点头,表示知晓。“明日要试衣,传南萧王子进宫。就说,大祭司为他准备了登基大典时的衣袍,请他进宫试衣。”   她要先见一见这个多年未见的小王子……   另一头,接到命令的南萧使臣呼邪卓慌了一下。   他是今天早上刚刚到达北辽京畿,还没和呼邪戎商量妥当,要以什么理由请求归国,就得到了这么一纸命令。   “王子殿下,这北辽的大祭司想干什么?请您试衣?”呼邪卓按辈分是呼邪戎的堂叔,他向来胆小谨慎。“会不会,他想将您扣押在皇宫?”   外面都在传,北辽的大祭司辰玺篡权夺位,扳倒了北辽帝后,控制了年少的嫡长公主,想独霸北辽政权。   怨不得不明真相的呼邪卓把辰玺往坏处想。   “我本就是质子,大不了一死而已。”从踏出南萧的那一刻起,呼邪戎就没有想过能够活着回去。现在就算他父皇有意救他出苦海,他也觉得那不过是白日做梦。北辽的强大,哪里允许他们南萧出尔反尔?   呼邪卓听他这么视死如归,头上流的冷汗更加多了起来。不过,他还是要说些场面上的话的。“没那么严重,好歹他要顾着和南萧的友邦关系……”   “但愿如此。”呼邪戎虽是年少,可寄人篱下身陷囹圄,他的心志早不是一般少年那样清纯。   凡事,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保命。   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他第二次踏进尚阳行宫吧?眼前的美景依旧,皑皑的白雪笼罩着整个皇宫,像是披上了白色狐裘。   一步一个脚印,踩在柔软的积雪上,他想着该如何面对传说中几百年来最厉害的北辽大祭司……   “你是谁?”一袭粉色衣裙的少女挡住了他的去路,她的声音甜糯,如出谷的黄莺。正是二公主拓跋嫣……   呼邪戎第一眼是惊艳,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少女。她的容颜当真称得上是绝代风华倾国倾城,他冲着她笑得很是温柔。“南萧,呼邪戎。”   “你就是大祭司传进宫试衣的呼邪戎!”拓跋嫣眼里的嫉妒掩饰得再好,还是被观察细微的呼邪戎察觉到了。   于是,她再多的单纯可爱,也再难激起呼邪戎对她的进一步好感。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地疏离起来。   “王子殿下,长公主殿下等候多时,请。”渡厄祭司风度翩翩,一袭银白色祭祀袍在白雪之中没有被掩盖分毫,反而衬得他更为出众。   长公主殿下……呼邪戎第一反映,就是那个多年前一句话把北辽三公主处死的女孩。不由得,心下一凛,脚步也没有先前那般坦然。   而渡厄祭司只是恭敬地为他引路,谁都没有看到拓跋嫣眼底一闪而逝的怨毒与嫉恨……   尚阳行宫最豪华的帝王宫殿,庄严肃穆。   呼邪戎踏进宫殿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端坐在九尺龙椅上的少女。他心下骇然,赶忙低下头……   她拥有着与刚才的少女一样的容颜,不同的是,她的眼角眉梢间透出上位者的威严以及高贵……   她只是安静地坐着,却让人感觉她本就该坐在那里似的。   “殿下,南萧王子殿下的衣袍已经到了。”渡厄祭司躬身禀告,看到拓跋婧身边没有了大祭司的影子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喂拓跋婧喝药喝到一半,突然进去的大祭司的脸黑到让他差点把药碗打翻……   当他冒死问拓跋婧原因的时候,得到了“你长得好看”这个答案后,大祭司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扒了他皮……   呼邪戎再次听到了上方的声音,不同于拓跋嫣的甜糯中带着几许天真活泼,这个嗓音异常平稳,咬字发音追求的更是字正腔圆。   “有劳王子殿下,请试衣。”   呼邪戎的衣袍不是提前准备好的,是从她下达命令之后,尚衣局的宫人们连夜赶制出来的。   衣袍的款式,是南萧皇室出席最大盛宴时穿的。   衣袍的尺寸,是辰玺提供的呼邪戎最近才量的衣袍尺寸。精准无比!   衣袍的颜色,是南萧追崇的高贵颜色,墨青色。   呼邪戎穿上这合身无比华美耀眼的衣袍时,心中顿时百味杂陈。他无法想象,北辽的这两位当权者究竟是什么心态。   示威?示好?   不过,当他再次直视拓跋婧的时候,没有错过她平静眼眸中的惊愕。   拓跋婧不止惊愕,更多的是惊恐。   呼邪戎已经是十五岁的少年郎,五官已然定型。他的面容偏柔,有些女气,却因为他眼角眉梢隐藏的刚毅而遮掩许多。   然而,这些并不能掩盖他容貌的本真。   这,活脱脱就是上一世的蒋榕啊!   拓跋婧脊柱骨上涌出一股恶寒,她感觉到了命运深深的恶意……   难不成,他们逃脱不了命运的陷阱吗?   宙尚也震住了,他的想法和拓跋婧一样,他此刻唯一担心的是,落入陷阱的猎物——他那笨到愚蠢的大师兄!   “……很好。”拓跋婧想到曾经她也是顶着这张脸,就没有打算多为难呼邪戎。她的这个评价,也是真心的。   “多谢殿下夸赞。”呼邪戎并非不识时务之人,他也听得出好赖话。只是……他好奇,为何召他前来的大祭司不见了踪影?   “现下北辽局势不稳,大祭司政务繁忙。本宫接待王子殿下,若有不周之处,还请海涵。”拓跋婧像是明白了他的疑惑,咬字非常精准。   呃……呼邪戎弄不懂,她这是真的客气还是另有所指。什么叫做局势不稳?“殿下厚恩,在下惶恐。”算了,不要惹事才是上策。   果然,如她预料,呼邪戎是谋定而后动之人。   这样的人,用得好,就是帮手。用不好,铁定就是仇人……在他没有和皇甫敖有接触前,必须斩断他们联盟的可能!   “前日,大祭司对本宫言明,王子殿下归国之意。不知,王子本人有何想法?”拓跋婧看他眉宇间踌躇不定,将声音放轻了些。“本宫这儿没有外人,王子但说无妨。说不定,本宫还能为你参详一二。”   该信她吗?   这样的女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控的傀儡……呼邪戎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他一直秉承着一个信念,要死也要死在自己手里!   “殿下,在下想归国。”   他坚定地想要回去,当初被作为弃子扔出祖国,来到这庞大的帝国做人质。他就想着,若他能回去,一定不会放过那些曾经给他如此多不堪过去的人!   他要回去,他要报复!   他要,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拓跋婧的手心里把玩着一块白玉龙佩,这是辰玺今天早晨听说呼邪戎要进宫,临走前塞在她手里的。   她之后问了一下渡厄祭司,才知道这是辰玺从南萧太子手里拿到的。   南萧的太子,为人激进,几次三番劝南萧帝征伐北辽边疆。与其等他继位之后与北辽撕破脸皮,不如让他们兄弟二人先来演一场同室操戈。   拓跋婧盘算了两个计划。   一,呼邪戎回南萧夺太子之位失败,那么她就只能先安抚住皇甫敖。借由南萧挑衅之际,一举吞下南萧。之后,再全力对付凛国。   二,呼邪戎赢了,那么结盟南萧,对付凛国。等灭了凛国,再处理南萧。   呼邪戎不知道拓跋婧的计划,他等了良久都没听到拓跋婧说话,不由得抬头。当目光触及拓跋婧手里的玉佩时,他的脸色变了。   这块代表着南萧太子储位的玉佩,怎么会在她手上?   谁能告诉他,是真的还是假的?   “在你临行前,本宫送你份礼物。”拓跋婧抛出手中的白玉龙佩,看到呼邪戎接到玉佩后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时。她忍不住微微一笑,“王子殿下,可满意?”   这是真的玉佩!   呼邪戎的心几乎要破喉而出,他看向拓跋婧的目光热切而又难以置信。“殿下,这、这是……”   “王子是聪明人,本宫相信,终有一日,王子会愿望成真。”拓跋婧挥了挥手,渡厄祭司亲手奉上一份国书到呼邪戎手中。“本宫登基大典之后,王子执此大祭司亲笔所书的国书,即可归国。”   “在下多谢陛下隆恩。”呼邪戎立即改口,他明白了,北辽帝国究竟在何人手中。他更是决定,与这个少女联盟。   只要能报仇,他愿意归附这个少女。   他知道,她是强者。   一个北辽大祭司都听命于她的强者!   呼邪戎走后,渡厄祭司非常不解,“殿下不担心,纵虎归山,后患无穷。”知恩不图报的人古来有之,何况生于皇室之人大多秉性凉薄……   “他不是虎。”拓跋婧微微一笑,毫不担忧。“就算他是,他脖子上系着的链子,仍然在我们手中。”   南萧的政权中心,有她的人,有辰玺的人。   呼邪戎就算赢了南萧太子,也掌控不了整个南萧国。   “他,赢面大吗?”渡厄祭司对呼邪戎不甚了解,他担心他们找到的结盟者太弱,而影响了全盘计划。   “自然。”呼邪戎这个人心细如尘谨小慎微,又是睚眦必报的性格。这样一个人,为了某个目的绝对会不折手段。   她唯一要做好的,就是在他失控之前,解决他。   她的眼光,宙尚是非常欣赏的。恐怕六界之中,没有谁的本质能够逃脱她的双眼……这或许,就是当初她只愿意接受洪岩的原因。   她,是看透了他的摇摆不定吧?   突然,拓跋婧问了个让宙尚心口一紧的问题,“渡厄可知,辽帝权杖上的图腾,是为何物?”   不知为什么,她总是放不下那颗权杖上镶嵌的宝珠。   还有,辰玺天劫之时,为何只有权杖能挡住?   “殿下不认识?”渡厄祭司愕然,他的意识里,拓跋婧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他从未想过,一个即将登基的准帝王,不认识自己手中的权杖!   宙尚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他又不能去捂住渡厄祭司的嘴。他不敢面对,如果拓跋婧听到鲲鹏还没有反映,他该如何自处?   关键时刻,辰玺出现了。   他冷冷地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渡厄祭司,直到把人看到落荒而逃。他才换上洒脱的笑容,伸手揉了揉拓跋婧的脑袋。“想知道问我就好。”   拓跋婧轻轻摇头,“问你,与问别人,不一样。”   有的事情,她问他,他若强行给她答案,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她不能冒险,宁可从旁人嘴里得知。   辰玺接收到来自宙尚感激的眼神时,心底泛着苦涩。他是故意的,他知道她永远不会拿这些问题为难他,才会出现得这么及时。   只是,宙尚……   “我不允许你问别人,尤其是渡厄。”他故意非常吃味地霸占她的一切,实则担心从她那里得到的反映,会让宙尚更加痛苦。   他体会过这种痛,被心爱的她忘记的痛……   超过了业火焚身的痛楚。   “好,我不问。”他一定有他的顾虑。拓跋婧对辰玺的信任,超越一切。   ☆、4.6女王后PK入赘帝之“哪个是一见情衷?”   她,不是北辽最年轻的帝王,亦不是北辽唯一的女帝。   却没有一位北辽帝王,是由北辽大祭司亲手搀扶登上九五之尊宝座的。   她是第一个。   手握着黄金权杖,端坐在九尺龙椅之上,她的脚下是北辽的亿兆黎民。她的身边,是爱她至深的男人。   这一刻,她觉得高处不胜寒不属于她。   辰玺讶异地看了眼递到自己手心的手,随即与她十指紧扣,牢牢地握住,并且微微侧头给了她一个肆美的笑容。   作为绝对的强国北辽,附属国之多可以想象。   三大国中,南萧以送质子的姿态请求联盟,唯有凛国还保持着最后的尊严。   凛国太子皇甫敖领着准太子妃贺韵入席时,有着其他国家使者没有的高傲。他得意的眼神毫不掩饰,更是频频朝贺韵投去温柔的目光……   拓跋婧手里的金樽颤抖了下,下意识地去看辰玺。   辰玺的脸色虽说没有任何变化,不过他生气的时候左边的眉毛会比右边的眉毛高出那么一点,像是故意挑眉一样……   以灵魂姿态守候在拓跋婧与权杖旁的宙尚同样蹙眉……   他们,感觉到了天地之神深深的恶意!   如果说皇甫敖的面容是三次轮回遗留下的,那么贺韵的容颜却增加了明显的挑衅色彩,而呼邪戎的脸更是像精心安排好的迷魂局!   夜枫、肖丽、蒋榕……   看着这三张熟悉的脸,他们前三世的记忆迅速聚拢,如飓风一般袭卷着脑海,随即留下深深的痛……   “陛下,臣听闻臣母近年缠绵病榻,臣请旨归国侍奉母亲。”呼邪戎的恳请深情并茂,配合着那张雌雄莫辨的绝色容颜引起无数人的同情。   宙尚第一个垂下眼帘,他记得上一世顶着这张脸的就是如今他身边的女人。   那个时候,他是倾玉眠。   他见到她的最后一面,也是在初见她的战场上。   万箭穿心之下,她的这张脸上挂起的依然是风轻云淡的笑容……   一直关注贺韵的皇甫敖也将目光放在大殿中央跪着的少年身上,他痴痴地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一眼万年……   皇甫敖想起,多年前,也是在这里,他一眼见到他……   那时候,他初入北辽为质。   转眼间,他的这张脸还是能让心有所属的他掀起涟漪。   贺韵狠狠地掐了下皇甫敖的手背,迎上他质问的眼神时却勾起一抹纯真的笑容。她轻轻地眨着双眸,十四岁的少女竟也媚眼如丝。   她气吐如兰,贴着皇甫敖的耳朵说着悄悄话。“殿下看谁?”她睨向呼邪戎时,目光怨毒仿佛有着化解不开的仇恨……   “没有谁……”皇甫敖亲昵地捏着她柔软的小手,说着否决的言语却有点心不在焉。他无法忽视,此刻不规律跳动着的心脏。   拓跋婧不轻不重地放下手里的金樽,却在突然寂静的大殿上形成小小的回声。她的嗓音透着不符年龄的稳重和威严,“准。”   一个字,决定了呼邪戎的浴火重生。   北辽死忠大祭司的大臣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他们的大祭司,这位帝国第二位当权者。他们希望大祭司反驳女皇帝的旨意,他们决不允许放虎归山!   辰玺不负众望地开了口,而他说的话却是对女皇帝的支持。   他,在帮她立威,为她撑腰。   他,用这几句话,告诉全天下……   北辽,从今而后,当家做主的是拓跋婧!   “南萧多年与北辽互盟友好,王子殿下更是孝心有加。归国路途遥远,王子殿下为北辽贵客好友,本座定当送王子一路平安归国。”   他代表她,表达了北辽对南萧的绝对诚意。   “臣,谢陛下。”呼邪戎知道,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必须付出代价。他要付出的,就是俯首称臣。   可是,只要回去,只要出了胸口的恶气,他愿意。   拓跋婧伸手做出了虚扶的动作,“王子请起。”她满意呼邪戎的识时务,当着所有人的面,她再次开口。“大祭司多日来殚精竭虑,唯恐怠慢王子。该谢的是大祭司,而非是朕。”   听到这句话,意图借机挑拨北辽政权内乱的诸国使臣彻底心如死灰。   北辽的大祭司和新任女皇帝,关系显然已经刀斩不断。   呼邪戎做了个北辽臣子的礼仪,左手抚肩恭敬俯身,“臣谢大祭司大恩。”   辰玺优雅地勾唇一笑,并不多言。   北辽的歌舞,是诸国之最。此等国宴,自然是有歌舞助兴。   不过,当看到和他们的新任陛下拥有相同面容的二公主翩翩起舞,娱乐大众时,北辽的群臣蠢蠢欲动了!   这不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打皇帝陛下的脸么!   辰玺刹那间双眸眨动的频率超过了三次以上,这个动作让原本觉得没什么的拓跋婧心脏抖了抖。这厮是真的愤怒到了极致……   说实话,拓跋嫣跳得挺好,拓跋婧非常喜欢看。   而且,她一直不觉得这张脸是她的。   但是,拓跋嫣惹了辰玺不开心,她就没有了旁观的心态。   另一边,皇甫敖再次疼得龇牙咧嘴,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背,上面都被掐出淤青了。他委屈地看了眼准媳妇,小声嘀咕,“不就是多看两眼,至于么。”   他小时候也是看过拓跋嫣跳舞的,不过那时候他记忆深刻的却是拓跋婧弹得的一手好琴……   不可否认,拓跋嫣的容颜无人能及,包括让他一见就心跳如雷鼓的呼邪戎都比不上。加上这美轮美奂的舞蹈,是个男人都不会移开眼睛的。   贺韵恼怒地别过头去,她居然忘了这男人一直都是个视觉动物!要不然,上一世也不会那么宠她……   没错,贺韵是带着肖丽记忆转世的,她记得是蒋榕毁了她和夜枫的爱情。这一回,她要做他名正言顺的妻!   而拥有蒋榕的脸的呼邪戎……他,是个男人,不足为惧!   “臣妹恭祝姐姐登基大喜。”拓跋嫣心里再恨,还是不得不微笑着讨好拓跋婧。她不想被关在冷宫里终老,她要握住机会翻身做主……   拓跋婧转动了下右手食指上的金龙戒指,这么重套在手指上还是有点不习惯。“你是妹,不是臣。这么多人面前,要喊陛下。”   拓跋嫣愤恨地咬了咬红唇,嗫嚅地俯首跪地,“谢陛下教诲,妹妹知错。”   “嗯。”拓跋婧抬手,示意她起来。   拓跋嫣面对这个同胞姐姐还是非常恐慌的,但是她又想要活得更好些。所以,她冲着她展现出自己最美好的笑容。   “今日,诸国使臣都在。”拓跋婧微微一笑,“皇妹也已到了谈婚论嫁之龄,在座列位青年才俊比比皆是,皇妹看上谁,朕为你做主。”   拓跋婧传递的信息非常明显——我最大。   拓跋嫣没有多少政治权谋,只是感觉惊喜从天而降,她瞪大了眼睛看拓跋婧,只求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她们姐妹,从来没有这么离得近过!   “陛下,真的谁都可以?”拓跋嫣再次询问,语气里带着一点羞涩。   拓跋婧听她这么问,第一反映就是看辰玺。除了他!“君无戏言。”   原本怒火中烧的辰玺收到拓跋婧的眼神后,终于消散了些许怒气。他心有所动,似乎已经知道拓跋婧在想什么……   沉寂很久的黑白无常:大神,太腹黑真的不好,真的!   拓跋嫣看上的是谁,谁都不知道。   包括拓跋婧。   拓跋婧只是在赌,她赌故事会按照原本的情节发展下去。她感觉到命运的恶意,命运的矛头一直指向的是她。   “妹妹年少之时,对凛国太子,一见情衷。”拓跋嫣羞涩地看着宴席上的皇甫敖,对他身边的少女更是不忘记挑衅一笑。“陛下,妹妹非凛国太子不嫁。”   拓跋婧松了口气,她终于把拓跋嫣拐上了另一道命运旅途。她看向皇甫敖的眼神带着无比的威严与震慑力,“太子,以为如何?”   皇甫敖整个人都不好了,对上这般威慑的拓跋婧脑子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他明明、明明有了婚约啊!   “北辽陛下,妾身凛国太子妃。”贺韵起身,款步走到拓跋嫣身边。昂首挺胸,自信非常。她对着高高在上的拓跋婧都带着几分傲然,“北辽陛下,若北辽的二公主真的非我家太子不嫁,可做我太子妾室,与妾身一同服侍太子。”   整座大殿瞬间寂静一片,北辽的群臣更是惊恐地看着大殿中央抢丈夫的两名少女。看贺韵的时候,更是眼里带着同情。   难道这位太子妃不知道,他们的陛下八岁的时候就一句话把先帝拉下了马吗?胆子真大啊!   “这位凛国太子妃。”拓跋婧平淡的声音毫无波澜,她看着贺韵微笑依然。“不知你们何时成的亲?”   贺韵怔愣了下,“北辽陛下,妾身与太子明年成婚。”他们只是订了亲……   “男未婚女未嫁,贺姑娘就能代替凛国与北辽外交,朕倒是觉得凛国皇帝很是慈爱大方。”拓跋婧言笑晏晏,软刀子一刀刀捅得凛国的使节团浑身血淋淋。“朕的皇妹看上的是凛国太子,太子不说两句?”   皇甫敖站在贺韵身边,紧紧地握了下她的手已做安抚。“陛下,孤与贺姑娘乃父皇赐婚,决不可更改。”   拓跋嫣听到这样的拒绝,反射性地冲着拓跋婧撒娇,“姐姐……陛下,我……”   拓跋婧抬手制止拓跋嫣说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她拿起了手边的黄金权杖,轻柔地抚着上面的如意宝珠。“太子的意思,是要朕与令尊谈。”   皇甫敖自小高高在上惯了,知道拓跋婧这话的意思是威胁,一下子硬脾气也上来了。“北辽陛下,令妹不是嫁不出去,孤已有所爱,宁死不娶!”   真爱啊!要不是身在局中,拓跋婧肯定会为皇甫敖的深情鼓掌。   “看来太子没有明白朕的意思。”拓跋婧将权杖轻轻地搂在怀里,笑得绝代风华,刹那间迷离了大殿上所有人的双眼。“朕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怎么会让她嫁出去。太子只要回答朕,入赘北辽,可否?”   入赘?!   北辽群臣激愤了,他们听到了什么样的重大事件?   陛下要给二公主招个驸马入赘?!   凛国的使节团一听也完全不好了,一个个滚到了大殿上。一口一个劝,你一言我一语,就怕再惹了拓跋婧这座佛爷。   “你们都不要说了!”皇甫敖感觉自己被侮辱了,一手指着拓跋婧怒吼。“拓跋婧!你给孤听好,孤不会娶她,更别说入赘了!”   什么东西,居然敢吼他的女人!   辰玺的脸黑了,宽大的袖子一挥,响亮的耳光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上。   在别人还没感慨完“大祭司什么时候武功这么高”的时候,就听到向来温和如水的大祭司声音冷如霜刀。   辰玺冷冷地看着皇甫敖捂着红肿的脸,“对陛下不敬之人,杀无赦。念你是凛国太子,本座放你一马。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若你答案不变,休怪本座挥军南下!现在,请你出门直走!”   好好的宴席,不欢而散。   拓跋婧离开之前,还安慰拓跋嫣。“放心,朕会让他乖乖成为你的人。”一句话的承诺,安抚了蠢蠢欲动的拓跋嫣。   身为北辽帝国备选的继承人,拓跋剀一直胆战心惊,尤其是在拓跋婧登基之后,他觉得自己会是一颗弃子。   可他没想到,拓跋婧会光明正大地把他从宴会里拎出来,一直带着他到帝王的寝宫前面。   “嘭”寝宫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吓得刚到宫殿门外的拓跋剀忙往后退了好几步。扭头一看,拓跋婧也在往后退。   “陛下……”他知道进去的是大祭司辰玺,可是宫殿里发生什么他就不知道了。他想问,却看到拓跋婧优雅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辰玺的愤怒,拓跋婧感同身受。   她甚至觉得,如果不让辰玺今天发泄出来,很有可能他会因为隐忍而崩溃。   帝王寝殿里乒呤乓啷的声音振聋发聩,连绵不绝的摔打声砸物声传来……   拓跋剀感觉自己的神经被挑战了,眉头一跳一跳的。   他崇拜的偶像大祭司神圣温和,怎么变得如此暴躁?还在砸皇帝陛下的寝宫!这让他如何接受?   偶像被毁了有没有??   “朕听说皇兄这两天睡得不好,是如今地位尴尬的缘故吗?”耳边的背景音乐乒乒乓乓的,拓跋婧的声音听来有些漫不经心。她手撑着黄金权杖,半倚着寝宫门口的汉白玉砀石。   拓跋剀见上一瞬间还威严无限的皇帝陛下,这一刻却像是邻家女孩一样和他聊天?在暴躁的大祭司和瞬息万变的陛下面前,他对自己的存活率不抱幻想。   秉持着破罐子破摔的原则,稳重的拓跋剀滑铁卢了。   拓跋婧突然间发现,那个贵族公子拓跋剀居然成了个雅痞!   “陛下会杀了我吗?”拓跋剀问出了自己心里最大的疑问,他想要知道拓跋婧对他的处理结果。   不可否认,他是目前她对大的威胁,一个随时会取代她的人。   拓跋婧郑重严肃地摇头,“不会,你是未来北辽的掌舵人。将来的北辽需要你来守护,我杀你作甚。”   拓跋剀心都快跳出喉咙了,什么意思?   未来北辽的掌舵人,守护北辽,换句话说就是未来帝王……   拓跋剀动了动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想问为什么,却觉得得到的答案可能会颠覆他的一切。   许是读懂了他的疑惑,拓跋婧继续着她的漫不经心。“皇兄还记得我中毒了吧。渡厄祭司说,我活不过二十岁。我想着,在我可能活着的八年里,给北辽一个稳定的未来,然后放心地离开。而且,我觉得除了你没有人能够守住北辽。所以,皇兄不需要惶恐不安,皇兄要做的是辅佐我先将天下统一。”   如果说刚刚拓跋剀震惊了,现在的拓跋剀差点把魂都吓散了。“统一天下?陛下要对凛国和南萧开战?”   “假使凛国拒婚,就如方才大祭司所言,挥军灭凛。”拓跋婧肯定地点头,“假使凛国接受婚约,我们就可以不用大动干戈,将凛国一点点吃掉。”   拓跋剀秒懂,“所以陛下放呼邪戎回南萧,不是念在他孝顺,而是在走一步险棋。陛下是在拿下凛国前,稳住南萧。放了呼邪戎,更是让南萧内乱,而无法□□对抗北辽。”   他佩服眼前的少女,将两个对立国如此玩弄于鼓掌之间。行动大胆,剑走偏锋,恰恰又掌握住了他人的命门。   她知道皇甫敖一定会拒婚,她更知道呼邪戎一定会回国报复。和这样的她作对,应该是此生最大的不幸吧?   “我要怎么做?”拓跋剀感觉,她交到自己肩上的任务不会太轻。   拓跋婧毫不客气地开口,“准备准备,攻打凛国。先把凛国打趴下再说……”皇甫敖这个人,不给点厉害是不会屈膝的。   领兵打仗,是要给他军权?   天上掉馅饼吗?   见拓跋剀又愣住了,拓跋婧拍拍他的手臂,把他唤醒。“皇兄想要在今后坐稳皇位,需要绝对的军功。我么……就不和你抢了。”   拓跋剀忽然有些心酸,他不敢相信,她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是怎么说服她自己接受“不久于世”这个事实的。   直到他成为整个天下的帝王,偶尔有一天回到这个地方,他才想起今日的相处时光。这是他们兄妹相处最长的一个下午……   “洪岩,你觉得神父偏心,是!他是偏心的,可是他也爱你呀!他把智慧给了你,连洪绛都比不上你的智慧……”宙尚苦口婆心地劝,尽管他的心也苦涩,他也想要像辰玺一样发泄自己的怒火。   可他知道,他不能。   他如果都表现出对命运的不满,那么他们的不满就会更多……天地之神心里的天平一直偏向他,这个他是知道的。   “去他的智慧,我宁可是个傻子,也不要明白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个陷阱!”辰玺将九尺的龙椅举起来,狠狠地摔在金砖地上,黄金打造的龙椅瞬间变得扭曲。他看见什么都要去摔一摔,踹一脚。   只有这样他才能泄火,他被耍了整整半辈子!   “爱我?让我在漫长的时光里孤身一人看守妖魔界是爱我?让我失去挚爱苦苦寻找而不得其踪是爱我?把我的挚爱当成试炼你们的工具,丝毫不顾及她的半点情绪,这也算爱我?”   “我呸!这种爱让我恶心!天地之神,他有做父亲的样子吗?啊!”   辰玺摔打着已经摔扁了变形变得一塌糊涂的黄金龙椅,双目因为暴虐的情绪而通红。“他将我至于何地?!将洪绛至于何地?!难道在他心里,我和洪绛,我们都可有可无……”   “哈哈……”辰玺突然笑出声,他笑得恍然大悟,笑得悲愤凄凉。“是,他根本就放弃了我们吧。否则,我与洪绛怎么会晚你三万多年才降生于世……”   ☆、4.7女王后PK入赘帝之“这是命运?我不服!”   北辽无所不能的大祭司辰玺,病了。   拓跋婧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辰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只能在他向她看来之时,给他一个浅浅的微笑。   暗中,宙尚站在拓跋婧身边,他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昨天辰玺是突然昏倒过去的,他觉得他是气晕的。   “要是累了,就再睡会儿。你的身体一向好……”拓跋婧见他面无表情,忍不住话说多了些。不然,她觉得有点心闷。   辰玺自然地打断了她的话,“渡厄呢?”这个时候,渡厄祭司不在身边侍疾,是不正常的!   “有些事情,需要他去做。”拓跋婧伸手摩挲着他衣袖上的图纹,说得有点漫不经心。“你也知道,我手下的那些人虽然能以一当百,却少个当机立断的。”   “渡厄心思缜密,如此也好。”辰玺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睡得多了眼睛都有些花。就连声音,都有气无力。“对外,就说我派他出去巡视了。”   免得引起诸方戒备,毕竟渡厄祭司身为大祭司信赖的属下,还是非常显眼的。   “我知道。”这点,拓跋婧在安排渡厄的时候,就想到了。她想到一事,娥眉轻蹙了下。“我有些疑惑,想问问你……”   “嗯?”这不是她素来的风格,辰玺有些讶异。   “昨日我瞧着贺韵,她的眼神与上一世的肖丽一模一样。就算轮回转生,也不可能一成不变。会不会……”她担心,贺韵又是带着记忆出世的。这个答案,应该也只有辰玺会知道。   可惜,辰玺摇头了,“这很难确定。你是担心,她会改变战局?”他忘不了上一世提前问世的火炮炸药,让六国无数性命陨灭。   “如此,只能将她全面监视。”拓跋婧的确担心凛国会因为贺韵这个变数,咸鱼翻身。“联系一下我们在凛国的人,记下她与皇甫敖的一举一动。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辰玺疲惫地点了点头,双眼里没有太多光芒。像是一颗被尘埃覆盖的星辰……   拓跋婧转头看了眼紧闭的宫门,又往辰玺身边坐近了些。她伸手将他额前的银白色发丝一点点捋顺,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小师兄,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最担心的不是找不到我,而是我有病……”   “洪绛!”辰玺情急之下,喊出了她的本名。   拓跋婧却冲着他轻轻摇头,她嘴角的笑很浅,仿佛风一吹就能消散无痕。“我精神不正常,我自己知道。没和你坦白,就是怕你看得太清,反而伤了自己。因为,你太聪明。现在好了,你都知道了……”   知道,他们两个是被抛弃的,她是一颗棋子。   知道,他们根本微不足道。   知道,这所谓渡劫的真相!   “什么时候知道的?”辰玺的眼眶通红,眼眸深处闪动着浓烈的火焰。“是一开始,还是……”   “我以前的记忆很混乱,可是游荡在人间三千年的这段时间,我的记忆精准到分分秒秒。”拓跋婧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像这样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会狼狈。“人间历练的是人心,所有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看得多了,再笨的人都会变得精明透彻。因此,从地界知道我的身份后,我就知道了。”   辰玺紧紧地抓着身上的锦被,上好的云锦被面在他的手里变得褶皱不堪。他死死地盯着强作镇定的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人间三千年,地府的解释是没有找到我,而你也没有找到。可是,给我生命的天地之神一定可以感知我的存在。可他并未施加援手,反而让我游荡在一个既定的空间里,独自一人。但是说句心里话,我不在意。”拓跋婧认真地看着辰玺,她轻叹一声,“因为,三千年沧海桑田足以磨灭我对一位父亲的幻想。而你,只是太在乎他罢了。”   拓跋婧将他紧握锦被的双手一点点掰开,与他执着地十指相扣。“小师兄,别骗自己了。其实你从第一次受天劫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天地之神的意思了,只是你不愿意承认。你以为,只要你保证妖魔二界的平安,就可以得到天地之神的关注,让他心软,让他舍不得害你。”   辰玺的眼里有泪,清冷的泪在眼眶中氤氲徘徊,就是执着地不肯落下。   “小师兄,该醒醒了!”拓跋婧不顾他受到多大的打击,依旧故我地掀开他的伤疤,剜除他里面的腐肉,让他彻彻底底地治好伤痛。“你想要下一次天劫的时候,我陪着你一起死吗?你以为他还要我们吗?我愿意陪你去死,大不了就当我们从未降世,从未存在。可是,你愿意看着我受魂飞魄散之苦吗?你忍心吗?”   “不……”辰玺的声音嘶哑着,这一个字却是斩钉截铁。他猛地坐起身,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绝不!”   他还有她,他最重要的存在,就是她。   只要她在!   “小师兄,你只要记得。”拓跋婧一字一字,郑重认真。“我们拥有彼此,等于拥有所有。尽管只有我们,也不会有缺憾。”   她的封闭,她的沉默,她的空寂。   只是因为,除了他,其余的她都不需要。   辰玺感动之余,是心痛。他发现,他可以明白她为什么这一世一出生就没有开口了。“因为先帝与皇后偏心,你才一句话都不说的吧。”   或许,那个时候,她会想到抛弃她的天地之神……   “一出生,我与拓跋嫣放在一起。皇后抱拓跋嫣的时候满脸慈爱,温柔的样子和平常人家的母亲无甚分别。可她抱我的时候,眼中的冰冷和厌恶再多笑容都遮不住。所以,我才一开始就放弃了与他们的亲情。”拓跋婧也是别无选择,她沉默的时候很多次都以为自己再次成为谁都感知不到的游魂。“那时候我就做了决定,既然做不成亲人,那就做敌人吧。”   是的,她向来不是选黑就是选白,给出的选项里绝不会出现灰色。   “小师兄,我因为受那段时间的影响过深,精神方面可能恢复不过来了。”拓跋婧不想他做无谓的事情,干脆坦白。“我忘不了孤独和黑暗,封闭和猜忌。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我的心里只有你。”   我的心里只有你……   心里只有你……   只有你……   这句话一直回荡在辰玺的耳边,他的泪终于夺眶而出。“我忘不了显摆和自大,嚣张和霸道。咱们,是绝配。”   这是命运?那又如何?   我不服!   我们,照样可以走出我们自己的路!   那根被遗忘的权杖,那道被遗忘的灵魂,孤零零地站在角落,看着他们相偎相依,听着他们互诉衷肠……   宙尚萧索地自动走进冰冷的黄金权杖中,他被她的一句“我的心里只有你”彻底击垮。他从未觉得,时光如此恶毒过……   花开两地,各表一枝。   贺韵跟着皇甫敖一路平安回到凛国,在得到无数个保证后,她还是忍不住问了皇甫敖最坏的结果。   她拽着皇甫敖的袖子,委屈得像只被抛弃了的小花猫。“太子……若是、若是父皇让你娶……又当如何?”   “韵韵……”皇甫敖认真深情地凝望着她湿漉漉的杏眸,感觉心都软成了一汪清泉了。他从脖子上拿下一块贴身玉佩,郑重地放在她的手心里。“今生,我负尽天下人,也绝不负你。有了这块玉佩,你就是皇甫敖今生唯一的妻。”   贺韵紧紧地拽着玉佩,扑到他怀里啜泣。“我等你的好消息。”   皇甫敖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进御书房,为自己的爱情争取着最后的通关文牒。没想到,人没有站稳,一本本厚重的奏折劈头盖脸地朝他砸了下来。   他的父皇,凛国帝王,已经脸色铁青,满是怒容。   “逆子!”凛帝重重地捶着御案,大声呵斥。“北辽兵强马壮,内有大祭司辰玺稳定民心,外有左右大将四方征讨。单是刚登基的拓跋婧,也是手段果决,心智过人之辈。北辽有意联姻凛国,那是凛国的运气!有了北辽这座靠山,凛国修生养息过后,定能再与北辽一争高下。如今,都被你毁了!”   看到皇甫敖的脖子依旧仰得老高,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凛帝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啊!“你个混账东西,居然得罪北辽皇帝与大祭司!这样的要求,别说不能拒绝,就是能拒绝你也要接受!你与贺韵的婚约无效,明天一早你就带着凛国的奇珍异宝去北辽求婚去!”   “我不去!”皇甫敖的声音比凛帝还要高,他无畏地看着凛帝。“今生,我非贺韵不娶!君无戏言,这是父皇你亲口……”   凛帝一个响亮的巴掌甩了出去,指着他鼻子的手指都气得在颤抖。“你身为凛国太子,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凛国国破家亡,百姓流离失所吗?你是凛国未来的皇帝,你不能为了个女人而让凛国生灵涂炭啊!”   “那我就活该牺牲我的女人吗?”皇甫敖被打了一巴掌还是不服输,“我做不到!我会担起一国储君的责任,我也要贺韵!”   看着毫无礼数可言的儿子甩袖离去,凛帝差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   凛国天家父子的拉锯战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凛帝突然驾崩了。   消息传到北辽的时候,拓跋婧正和拓跋剀在下棋。   拓跋剀见她难得气色这般好,又没有多少政务,就捧了一副新棋盘和她对弈。   他发现她的棋艺好得惊人,每次他都会输得异常凄惨,棋艺却在一次次败北中突飞猛进。   所以,只要有空,他都会腆着脸和她下棋,也不怕输得连里子都没有了。   “好本事。”拓跋婧漫不经心地说了三个字,听得老相国嘴角抽搐。手里的白玉棋子稳稳地落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拓跋剀看她一眼,手里拿着黑曜石打磨的光滑棋子,寻找落子处。他知道她不急着自己落子,也一心二用起来。“凛帝才年近不惑,正是虎狼之年。说暴毙就暴毙的,凛国倒没出乱子。”   拓跋婧不说话,端起手边的茶盏安静地喝着,也不催他落子。   “皇甫敖很快控制了凛国政权,因此老臣怀疑,凛帝的死与皇甫敖……”老相国摸了把白须,“如果不是,那也太巧了。凛帝刚同意联姻就死了,实在蹊跷。”   拓跋剀把手里的黑子扔在棋篓子里,一时有点心闷。如果真的是皇甫敖弑父,为了个女人,他也做得出这种事来!   “换个年轻点的,没什么不好。”没头没尾,拓跋婧来了这一句。她安抚地看了眼明显心情不好的拓跋剀,知道这个贵族公子向来看重的是礼仪道德,是接受不了某种现实。   老相国到底是见多识广,他立即明白了拓跋婧的话。“也是。凛帝过于稳重,有皇甫敖蹦跶着,才有目标。”   枪打出头鸟,鸟不出头怎么打?   拓跋婧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老相国,“朕有相国大人帮衬着,省力不少。凛帝的丧礼,有劳相国大人亲自走一趟。”   你也不怕老人家趴倒在路上……拓跋剀捡起一颗黑子,果断地落在棋盘的一处,并且觉得自己这一子落得很是地方。   老相国一张脸笑得跟菊花似的,“老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托。”   拓跋婧捏着白子不轻不重地往桌角上磕了几下,大殿上突然出现六名脸戴火红面具的黑衣人。“保护相国,平安归辽。”   “属下领命。”六名涅槃影卫齐刷刷地站在老相国身后,再次消失。   老相国的嘴角抖了抖,雪白的眉毛一颤一颤的。“陛下厚爱,老臣感激涕零。”不带这么吓人的,是人是鬼唷……   拓跋婧轻松地一边落子一边和老相国闲谈,“朕也不单单是为了相国的平安,只是觉得凛国那位太子妃挺邪乎,让人跟着相国顺道去查查而已。”   有人比您还邪乎不?拓跋剀真想摸着自己的小心肝好好安抚,嘴上却还是笑着的。“她能出什么幺蛾子?”   “多防备些,总是好的。”拓跋婧趁着拓跋剀想在哪里落子的空荡,郑重交待老相国。“相国大人此次前去,旁的不须多加注意。打草惊蛇也便罢了,朕担心相国安危。将来,相国还要辅佐皇兄呢。”   “陛下……”这话题严重了,老相国除了感动之外更是辛酸。他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合他脾气的皇帝,居然活不过二十岁。   拓跋剀落子的时候,手一抖,棋子落在棋盘的声音比先前的都大。他摩挲了下沁着冷汗的指腹,半真半假地开口。“相国大人为了北辽可要保重身体,如若不然陛下因为太过担心相国而食不下咽,大祭司那里谁都不好交代呢。”   “老臣下去准备一下出行事宜,陛下保重身体。”老相国走的时候,看了眼棋盘。显然,白子一方情势大好……   这个陛下,真够天才的啊!可惜可惜……   “凛帝暴毙,我瞧着你一点儿不惊讶。”拓跋剀认真地下棋,他每一次只能保证输得不那么难看。   “昨天傍晚知道的。”她的消息向来比官方的要快些,“你猜得八九不离十,凛帝是喝了皇甫敖敬献的蒙顶茶中毒而亡。凛帝让皇甫敖来入赘,贺韵给出的这么一个主意。”   拓跋剀眉头皱得更紧了,“好歹是他父亲,为了个女人……”   “皇兄小看了皇甫敖的自尊心,他以为这不是一个女人的问题,是面子问题。”让一个男子入赘本就是耻辱,更何况如此入赘他国等于为质,皇甫敖怎么肯?就算没有贺韵,他也不会愿意。   拓跋剀手指一滑,黑子落地的声音清脆得惊人。“……你算到了吧。凛帝的死,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皇甫敖想要抗争,先决条件是永远在凛国的最高指挥权。他反抗,就要自己当家做主,除了他父亲这个绊脚石!   “那是他的选择。”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她并没有逼他做什么。何况,杀了凛帝还是贺韵出的主意,与她没有关系。   拓跋剀捧着自己的脑袋,看着拓跋婧装无辜真想戳瞎自己的眼睛。“这些年凛国修生养息,兵力还是可观的。如若开战,胜负方面犹未可知。”   不能盲目地自信,这是拓跋剀对待敌人的态度。   “不止这些。”拓跋婧一手把玩着手里的棋子,等他落子。一手托着腮,嘴角的笑容不甚明显。“贺韵近来有些反常,估计是在为开战做准备。”   果然是肖丽跟来了,真是不死心啊!拓跋婧在看密报的时候,不是没有惊愕的。她没有选择动手,是想看看贺韵到底折腾什么出来。   “她能准备什么?”拓跋剀不解。   “过些日子就能知道,不急。”拓跋婧的人已经打入了皇甫敖与贺韵身边,随时掌控着他们的举动。就算他们造出了什么神兵利器,她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东西挪为己用。   拓跋剀的话题转到另一边,脑子也没有停止运转。选择另一个角落,与白子正面厮杀起来。“听说,南萧换太子了。”   南萧现任太子,就是曾经入北辽为质的呼邪戎。   “一个半月时间,算是雷厉风行了。”南萧的原太子是有些本事的,能在这么短时间扳倒他,呼邪戎能力可想而知。虽然,其中她的人也有推波助澜。不过,这消息尚未传出,他是怎么知道的?   “午膳之前,大祭司来过,他说的。”大祭司专门督促他批阅奏折,那叫一个苦不堪言。他彻底不崇拜大祭司这个偶像了!   能得到辰玺的认可,可见拓跋剀的能力与品行还是突飞猛进的。   拓跋婧轻轻点了点头,“皇兄也不用太累了,身体最重要。大祭司告诉你这些,大概是要皇兄放心的。这南萧,不足为虑。”   嗯?不足为虑?   已经是囊中之物了吗?是他想的这个意思吗?   拓跋剀愣了愣,他还是有自己的顾虑的。“呼邪戎在咱们这儿到底是受过屈辱的,他如今重掌权力,若是反水……”   “呼邪戎自小背井离乡,寄人篱下。他能忍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如皇甫敖一样浮躁。”拓跋婧轻轻地落子,悄悄地就把拓跋剀的黑子包围得滴水不漏。“他知道我要动凛国,不会凑热闹的。”   呼邪戎这个人向来如履薄冰,怎么会随便出手?   看着自己面前的败局,拓跋剀一张俊脸垮了下来。被杀得片甲不留,真是惨不忍睹啊!“你这棋艺,看来是没人能占得了上风吧。”   这一手棋艺,是三千年来积累的。   她的脑海里,珍珑棋局都不胜枚数,何况是随便玩闹时对弈的棋局呢。有段时间她爱上了在一旁观看他人对弈,看着看着就学会了。   她的学习能力向来好,还真的没有谁能赢了她去。   不过,再好的棋艺找不到人对弈,也是白搭。   “多玩玩就好了。”拓跋婧也只是借着下棋,磨一磨拓跋剀身上的柔软气息。她总觉得,拓跋剀不能太仁慈。   毕竟,他将来是帝王,还是狠一些才好。   拓跋剀不可置否地点头,眼角还是捕获到了被置于案几上的黄金权杖。他记得拓跋婧无意间自言自语,说是不知权杖上的图腾……   “怎么?看上这权杖了?”拓跋婧见他落在权杖上的眼睛良久没有移开,就跟他开起了玩笑。   拓跋剀是开得起玩笑的,而且会从一介贵族公子瞬间变为雅痞。“看上上面的鲲鹏图腾了,尤其是那颗如意宝珠。”   ☆、4.8女王后PK入赘帝之“交易,永不过期”   4.8女王后PK入赘帝之“交易,永不过期”   鲲鹏是何物?   拓跋婧只是神情恍惚了一下,并未追究。反而,调侃了拓跋剀一句,把话题再次转移过去。“啊,你的这个荷包就是那位飘飘姑娘送的吧?”   “是啊。”拓跋剀似乎感应到她对权杖的排斥,也不再停留。“这不,飘飘姑娘可能又在等着了,我得走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祝皇兄早日追得美人归。”拓跋婧戏谑的玩笑话,得来拓跋剀不雅的白眼一枚。   四下无人之时,拓跋婧的目光才定格在权杖上。   其实,哪里来的飘飘姑娘。那荷包明明是拓跋剀的奶娘新缝的……拓跋剀的确聪明,知道怎么接话。   鲲鹏,如意宝珠……   她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曾经又和她有多少关联。那都是曾经,既然她忘记了,就没打算找回这段记忆。   关键,能帮辰玺挡天劫的,一定在天地之神心里有重要地位。   “是时候送你回无尚楼了。”她不想和天地之神有什么牵扯,万一再被迁怒,她实在是承担不了后果。   拓跋婧单手执起权杖,坚定地往大殿外走去……   宙尚迈着颓唐的脚步跟在她身边,走一步看她一眼。他能够从她空寂的眼神里偶尔捕捉到一丝丝冷漠……   她,是决绝的。   当她觉得有危险,就会彻底将危险来源排斥在外。   就像对待当年的他……   将权杖放在神龛上,拓跋婧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可是走了几步,她又不禁停了下来,眼神狐疑地扫视着整个神殿。   为什么能够感觉她身边有熟悉的气息?   拓跋婧试探性地走了几步,身旁的气息也跟着波动了一下。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暗中有人吗?不可能啊……   可是,如此熟悉的气息固执地锁定在她身边,让她想要忽视都不能。   “……怎么了?”迎面而来的辰玺喊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答,用力地扯了下她的衣袖才让她回过神。   “我觉得身边有人。”拓跋婧虽然没有用眼神搜寻,但是放不下这种怀疑。   宙尚的心猛地一沉,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侧脸。他的气息掩藏得很好,她怎么还会察觉到?   不可能啊!   辰玺不动神色地用搜寻的眼神从宙尚透明的灵魂体上扫过,勾唇一笑。“我查过了,没有人。”只是非鸟非鱼的家伙……   “可能是我近来想事情太多,脑子有点乱。”拓跋婧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得到辰玺的肯定后更觉得她近来精神又出了些问题。主动上前抱住他的胳膊,两人漫步在长长的廊道上。“以前,我也有段时间觉得身边站着一个人。那时候我想,会不会是某个人死后灵魂在我身边滞留不去。后来,我觉得,这世上除了你,便没有别人会如此执着地守候在我身边吧。”   辰玺竭力保持心脏跳动平稳,声音带着几分玩笑。“我觉得你警惕性很好,这个时候内忧外患,多小心些没有什么不好。”   他尽量扯开她的话题,不希望她纠结在自己混乱的记忆里。   至于她说的情况,他只要看看现在宙尚的表情,就能明白几分。曾经,宙尚和他坦白,宙穅也做过一段时间的游魂……   可惜,她不知道。   现在她告诉他们,她感知到过。   他们除了那无尽的痛苦,再也没有别的情绪了。   “你不嫌弃,就好。”她以后脑子不清楚,他恐怕也只会陪着她疯吧。这个男人就是这样,总觉得她是个宝。   辰玺垂头,朝她笑得妖冶狂狷,“那你嫌弃我吗?”他的眼角流出一抹凄婉,宙尚渐渐远离的背影让他心头涩得厉害。   “嗯……嫌弃你,对我太好么?”拓跋婧感觉到身边那让她心慌的气息逐渐消散,才终于笑得真切。   冬去春来,凛国皇帝的丧礼办完,就是新帝皇甫敖登基大典。   皇甫敖登基之后,下达的第一道命令,扣押了北辽的使节团。并且,昭告天下,从此不再朝贡北辽。   骨气是有了,气节也不差,就是缺了点心眼,少了些脑子。   这是北辽使节团首脑老相国,在涅槃军队的保护下出了凛国地界时,发出的一句感慨。老人家还一手摸着锃光瓦亮的红衣大炮,老脸笑得跟绽放的菊花一样。   涅槃军队一行三十人,连着老相国才三十一个。   却从凛国的兵器库里,顺手牵羊顺出了二十架红衣大炮……   “人才啊!”老相国捋着他那白花花的胡须,拍着涅槃军队的领头者凤青的肩,一个劲地夸。“人才!”   凤青是涅槃的老大,直接听命于拓跋婧。面对老小孩的相国大人,他除了忍耐没有别的办法。“相国大人,有什么好主意?”   这是拓跋婧让问的,他只是听命行事,绝不会成为决策者。   “皇甫敖这个兔崽子估计会用兵贵神速这招,来个突袭。”老相国是只狐狸,想当年多少文臣武将败在他手里。眼珠子一转,就给挖出了个陷阱。“咱们改道去天水关,那里易攻难守,皇甫敖为了一举得胜肯定会选择从天水关进攻。就把这二十架大炮架在天水关的城楼上,让他看看是不是易守难攻!”   凤青的嘴角抖了抖,头皮有些发麻。他能说,不要得罪老人和小孩吗?皇甫敖真的是脑子里装的水么……   活这么大不知道“以卵击石”这个成语,皇甫敖也不容易的说。   拓跋剀辞行的时候,拓跋婧还倚在床榻上,脸上有着真实的笑意。看得他高兴了几分,嘴角不禁也扬了起来。“今天心情很好?”   拓跋婧看到十八岁的少年郎甲胄在身,脱去贵族公子的外衣,全然一副儒将风姿。脸上的笑意更是深了几分,“皇兄有老相国相助,定会异常顺利。”   的确顺利的异常,拓跋剀的军队才到天水关,第一波凛军已经被打退。他凝重地望着城墙上的大炮,无疑这玩意是让他们打了开门红一仗的最大功臣。   老相国笑得开怀,“不知道皇甫敖发现自己呕心沥血研制的武器,出现在敌方战场,会有什么表情。”   拓跋剀眉头跳动得厉害,忍了忍还是没有对老相国这种幸灾乐祸的心态出言讽刺。谁让他有风度呢!   皇甫敖坐镇军帐,第一仗原想着打北辽一个出其不意。没想到,对方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偷了他的红衣大炮也就算了,还让他一瞬间就损失了上万精兵!   可恶!   完全失去风度的皇甫敖只得退兵防守……   拓跋剀可以有风度,不穷追猛打。可是,老相国跟打了鸡血一样,怂恿着他,让他一闭上眼睛,耳朵边还嗡嗡地响。   这念叨的功力,亏得他小时候不是拜他为师的……   拓跋剀小小庆幸了下,又默默给皇甫敖点了根香。“按照原计划进行。”他不是孤身作战啊!他的手上有大祭司与陛下制定的吞并计划……   想到那两个聪明绝顶又腹黑的人,拓跋剀抖了抖。   这场因凛国新帝撕扯两国合约、扣押北辽使节团发起的战争,一直持续了整整五年,凛国境内寸草不生。   北辽的穷追猛打,让身为帝王的皇甫敖狼狈逃窜于每一个城池……   这是皇甫敖最后一站,凛国京都。   躺在久违的龙床上,他的眼里只有最后一抹光明。   “皇上,您放心,臣妾一切都办妥了。”贺韵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凛国的皇后,她希望能帮着皇甫敖扭回败局。   皇甫敖眼神里闪过浓浓的喜悦,抱着她狠狠地亲了一口。“朕就知道,韵韵是朕的福星。”   陈兵凛国上京的老相国,经过五年战争洗礼,依旧老当益壮。他五年间没有回朝堂,而是追随着拓跋剀。   他的存在,不单单是在打仗的时候出谋划策。更主要的是,培养拓跋剀这位后继之君……   “陛下突然停下攻打凛国,殿下有何看法?”老相国看着囊中之物凛国,眼里有三分喜悦,却藏着七分叹惜。   他是在凛国开战的时候突然接到的拓跋婧的亲笔密函,立面只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他远离故国到如今。   ——朕命不过二十,望相国大人辅佐拓跋剀,成就北辽大业。   今年,她……十七了吧。   “不知道。”拓跋剀再也不知是贵族公子,他的双眼经过战火洗涤,淬炼得凛冽冰寒。褪去了翩翩风度,成了不苟言笑的王者。他望了眼繁华不再的凛国上京,不忍老相国眼里的痛惜,终是添了句自己的猜测。“也许,没有战争了。”   拓跋婧可以说,是他最好的老师。他清楚她的行事作风……   十七岁的女皇帝,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上笼罩着脂粉掩盖不去的青白之色。一双本该活泼灵动的眼眸,蒙着一层空寂。   廊腰缦回的行宫尽头,有一方池塘,其上芙蕖摇曳生资。   她坐在池塘边,享受着周围的轻风,悠闲地垂钓。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才露出抹淡淡的笑意。   “陛下,鱼儿上钩了。”曾经的大理寺狱丞兼刑部尚书燕蒙,如今的北辽亚相。他保持着一副面瘫脸,脸色却铁青着。   似乎能查觉到他身上的怒意,拓跋婧故作调侃,“亚相觉得,俎上鱼肉,该如何烹制,效果方佳?”   “陛下!”燕蒙咬牙,恨不得咬这什么都不在乎的皇帝陛下一口。“臣不是来和您商量,怎么吃鱼的!”   “好巧,我也是耶。”拓跋婧可以仗着自己如今年纪小,身体又不好,毫无形象地耍赖。她喜欢看到燕蒙一改目不斜视的端正姿态,气到抓狂的样子。   燕蒙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过去。跳脚了,“陛下,臣说过多少次,她留着迟早是个祸害。现在,她居然狼心狗肺敢通敌卖国弑君谋逆!皇甫敖给她多少好处,她以为她这样就能做皇后!做梦!”   这暴脾气,是哪个说他是冰疙瘩的?拓跋婧立马拉着他坐在自己旁边的榻上,把手里的鱼竿塞到他手里。“拿一会儿,手酸了。”   燕蒙真想把鱼竿一截截捏断!冷着声音建议,“杀了她吧。”   杀了?拓跋婧摇头,“杀了她,亚相招皇甫敖做女婿么……”   “得了凛国杀了皇甫敖就是,何必这么麻烦!”燕蒙从未想过,她还要把皇甫敖招赘给拓跋嫣当驸马。他觉得灭了凛国,皇甫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得一国易,得民心难。”拓跋婧也不想留着皇甫敖,可是不行啊!靠战争得到的国家,就算初衷是自保,也不会得到敌国百姓的真心依附。“我想,能留下个民心所向的王朝。死了的皇甫敖不如活着,有他在事情会好办许多。何况,凛国皇族的力量,也不能小觑。”   她想得很深远,燕蒙理解后,也就熄了火。“那她……”   “算了,杀了吧。”拓跋婧没想过,还是走到这一步。她本来想好好用拓跋嫣的,没料到她还是受了贺韵的挑唆来杀她。   “不是说……”燕蒙被她一会儿一个主意弄混了。   “不还有我么。”拓跋婧笑容很是清雅,看得燕蒙揪心不已。“将来也有理由,让他跟我一起走。”   世事多变,她还真不放心皇甫敖。不如她亲自控制,等她死后,以皇甫敖殉葬的方式完美处理掉潜在的隐患。   燕蒙岂能不知,他紧紧地握着鱼竿,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鱼竿被拽了下,他敏锐地甩臂,一条火红色的锦鲤被带到了他们的脚边。   “要再见她一面吗?”燕蒙将锦鲤扔回池塘,鱼竿装上鱼饵,递还给拓跋婧。   拓跋婧优雅地接了过去,嘴里调侃着,“不如我自己多照照镜子的好。”有什么好见的,和她长得一个模样。况且,她们之间本就没什么情分。   “也好。”燕蒙起身,把她遮阳的华盖往她身边移了移,保证她不被太阳晒到。才冷着一张脸告辞,“臣会亲自去办,陛下切莫过于劳累。”   “嗯。”拓跋婧应了一声,专注地看着飘荡在池塘上的鱼鳔……   贺韵和拓跋嫣的计划,被书写成一张纸,简单到一目了然。让北辽没有一国之君,群龙无首。   北辽大失后方,又会因帝位引发内乱,凛国方可死灰复燃。   而贺韵的条件,就是拓跋嫣杀了她之后,贺韵自动让出后位。   拓跋婧只有一点想不通,拓跋嫣真的那么爱皇甫敖吗?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背叛国家,值得吗?   或许,原主拓跋婧也是和拓跋嫣一样,为了一份爱情付出了所有。   然而,在她眼里,这一切都太可笑了。   再美好的爱情都会有碎的一天,何况她爱的他根本不爱她呢?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北辽皇帝拓跋婧送到凛国皇宫一份厚礼。送礼的,是参战多年的老相国。   随着这份厚礼一同送到皇甫敖面前的,还有拓跋婧的亲笔信。   “我皇祝愿凛帝,中秋两团圆。”老相国心里抓心挠肺,十分想看看这个快马加鞭送到皇甫敖眼前的厚礼。   黄金打造的锦盒,上面镶嵌着无数颗鸡血宝石,光辉灿烂。   皇甫敖与贺韵同样好奇,当盒子打开的那一刻,大殿内传来贺韵惊恐的尖叫声。老相国好奇地张望,一张菊花脸也沉了下来。   锦盒里,一颗头颅美艳不可方物。   拓跋嫣。   皇甫敖被抽干了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力气,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他反败为胜的计划,在打开锦盒的那一刹那就失败了。   他强装镇定地打开拓跋婧的亲笔信,入眼的字铁画银钩,根本不似出自花季少女之手,其中透着森森的寒意。   ——交易,永不过期。   短短六个字,将他的记忆瞬间扯回五年前。她要他娶拓跋嫣,入赘北辽的那一幕。他忘不了,他离开宴席时,她嘴角的那抹淡然笑意……   交易,永不过期……   他付出一切想要完成的梦想,兜兜转转还是逃不出如此厄运吗?非要他出卖一国之君、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匍匐在女人的脚下……   “若朕还是拒绝呢?”他反抗,是因为,他不想连最后的尊严都保不住。   老相国瞄了眼皇帝陛下的亲笔信,只有六个字,那还是他比较幸运,陛下给他写信从不会这么简短。可见,讨厌这位讨厌到何种程度啊!   “拒绝?”老相国眼睛瞪得老大,冷冷一笑。“凛帝尽管拒绝,某家接到的圣旨是,踏平凛国。”   老相国霸气侧漏,步步紧逼。“凛帝一日不松口,某家就屠杀凛国子民一日。一天!两天!三天!十天!一个月!十个月!甚至是十年!你凛国有再多的人,某家一直杀到无一凛人苟活!”   贺韵先吓得从凤座上跌落,她从未想过皇甫敖会灭国……   “……”皇甫敖痛苦地紧握双拳,他紧闭着的双眼很久之后才睁开。“来人,准备玉玺降表。从此,没有凛国……我投降!”   老相国做了个请的姿势,“驸马,请归国。这里,老臣自会善后。”   皇甫敖想去扶起贺韵,带着她一起走。刚走了两步,老相国抢在他前面率先到了贺韵面前。“驸马,当断且断。陛下仁慈,绝不为难凛国任何一位子民,包括驸马的前妻,贺韵。”   这是拓跋婧交待的,尽管老相国不懂为什么不杀了贺韵,他还是要把贺韵完好无损地偷偷送到北辽尚阳。   皇甫敖凄凉地一笑,不再留恋地转身而去。   君无戏言,他还是比较相信拓跋婧的承诺的。她说不为难,肯定贺韵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要是他再反抗,贺韵的结果可能和拓跋嫣一样……   拓跋剀没有料错,他们的最后一场仗没有打。他和老相国,押着凛国的官员和皇族前往北辽京畿。   “殿下,能明白陛下的决定吗?”看到拓跋剀每次看皇甫敖的时候脸色都不好,老相国还是有些担心他与陛下之间有了隔阂。   拓跋剀摇头,“暂时不懂。”   如果是他,不会留下皇甫敖……   “这就是陛下的高明之处。”老相国叹了声,“陛下也讨厌皇甫敖,可她心里更重要的是北辽的大业。用婚姻牵制皇甫敖,是为了民心。为了尽快安定天下,带来太平盛世,陛下别无选择。”   拓跋剀不笨,经过提点,他想得更深了些。   “陛下她……”她的时间肯定不多了吧。否则,不会如此急于消灭凛国的潜在势力。拓跋剀说了三个字,就看到老相国沉重地颌首。   两人走在古老的上京城墙上,耳边是凉爽的夏风,就连那漫天的星辰都显得格外地刺眼。   沉默中,是一老一少,两不同的脚步声……   下去的时候,老相国突然开口,“大祭司传来的消息,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   ☆、4.9女王后PK入赘帝之“算得了运,算不了命”   皇甫敖踏进尚阳行宫的时候,想过很多。可能一来就会被囚禁,终身再不能出……可能一来就会被强制成婚,成为北辽女帝的一个附属品。   他连怎么反抗、如何说辞,甚至是如何舍身成仁都准备好了。   可是,当他看到凉亭内飞针走线地绣着荷包的拓跋婧时,所有的语言都从喉咙里消散而去……   雪白色纱锦裹着她孱弱的身躯,轻轻地依靠在湘妃榻上,眼神专注于绣布。天青色的绣帕上,一根火红色羽翎好像随时会随风而动。   她绣花的姿态,像极了画卷中恬淡娴雅的古时仕女,让人不觉得心脏颤抖。   “坐吧。”拓跋婧认真地绣着羽翎,生怕哪里勾错了丝线。她并未看皇甫敖,也知道这个人肯定心有不甘。   轻飘飘的两个字,好像只是招呼着早已熟识的远方来客。皇甫敖坐在她不远处,触手可及。   他打量了下四周,仅他们两人。   离得近了,他倒吸了口凉气。眼前的女子容颜再绝美也藏不住脸色的青白,一双纤细的手瘦骨嶙峋,捏着绣花针似乎还有些不稳。   纵然每绣一针,她的手指都会僵硬颤抖着,她也只是停了一停,然后继续。这样的她,居然绣出如此逼真的羽翎……   皇甫敖没有敢出声,他害怕打扰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数着她绣一针要颤抖多少次。越是数着,他的心就揪得厉害。   得到这个荷包的人,一定非常幸福吧。   因为,这是她花尽全部心血绣成的……   夕阳悄悄地落下地平线,最后一缕晚霞映射在她雪白的衣衫上,她才停下手。绣布上的羽翎仅仅多了五根细微的羽毛,她却花了三个时辰。   拓跋婧没料到脾气暴躁的皇甫敖居然有耐性三个时辰都只坐在她身边,连动都小心翼翼的。“在想什么?”   皇甫敖听到她的声音,音调有些低,如果不是听力极好,几乎听不出她声音里的呼吸不稳。“你似乎,生病了?”   拓跋嫣不是没有伤到她吗?怎么会……   “老毛病了。”拓跋婧将绣绷放在案几上,把一本奏疏递到他面前。对于自己的身体,不再提一字。   皇甫敖翻开来看,奏疏上写的是一些黄道吉日,还有些恭维的祝福话。   原来,是让他来听,什么时候入赘拓跋氏的。   “选个日子,把事情办了。”拓跋婧咳嗽了两声,唇色泛出苍白。她用帕子掩去了些许血渍,哑着声音道。“为了百姓们想想,他们会感激你的。”   皇甫敖耳边是她陆陆续续的咳嗽声,他就是被如此重疾缠身的她打得一败涂地的吗?为了百姓……是个不容拒绝的理由呢。   紧紧地拽着奏疏,皇甫敖挣扎了一番,咬着后槽牙道,“那就选最近的一个吧。反正,总要办的,不是吗?”   他说不出此刻心里的感觉,只觉得很痛。不知道是看到自己输给了这样一个重病的少女而愤怒,还是要与这样一个他不喜欢的女子成亲而悲哀。   拓跋婧咳嗽得有些厉害,一句话都断断续续地才能表达完整。好在她字正腔圆,音调平缓,总让人能安静地听下去。“你住在北边的宫殿,朕将贺韵接了进来,你们还是生活在一起吧。朕只希望你能记住,没有能力地去耍花样,受伤的是自己。吸取教训,好好过日子。”   拖着僵硬的脚步渐渐走远的皇甫敖心更沉重了,他没想到这个结果。   是的,她不是贺韵和拓跋嫣,她要的从来不是他的感情。她只需要,用他牵制凛国的残余势力。   为什么他看到这个现实的时候,他会失落?   是因为,她不爱他吗?   可是……   可是什么,他也不爱……不,其实他爱她的吧。   从十几岁的时候,听到她的一曲《贺新词》,他就再也没有忘记……多少次,午夜梦回的时候,他都能再次听到这一曲不愿醒来。   他一直逃避,一直否认。   因为,他忘不了她的狠,一句话将妹妹送进地狱……他接受不了,各方面那么吸引他的女孩子有一颗狠毒的心肠。   贺韵等皇甫敖很久了,看到他走进宫殿,她就如一只蝴蝶扑到了他的怀抱里。感觉到他浑身僵硬了一下,然后紧紧地将她搂住。   然后,她的颈边流淌过他冰凉的泪……   为什么偏偏是她逼着他娶她的妹妹?为什么偏偏是她灭了他的国?为什么要在他们即将被迫成婚的时候,他才明白,他的心里爱的其实是她?   拓跋婧,你呢?你为谁绣的荷包?   北辽皇帝陛下和凛国皇帝成亲,婚讯让饱受战争之苦的两国百姓,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辰玺笑不出来,因为他与她面临着分别。   这一次,先走的人,会是他……   抱着这个虚弱的女人,他连开口都很艰难。他本来想着,陪她面对每一次死亡,可是每一次都落空了。   他是顾青的时候,郭朦去世,身边没有一个人……   他是曲应觉时,为了引开央子聆,还是没能陪她到最后……   他是钟离辛时,去搬救兵,依然没有能陪着她。   “带着这个。”拓跋婧在他腰间系上,她绣了一年才完工的荷包。天青色的荷包上一根火红色羽翎,一针一线她都倾注了她的心血。   辰玺眼睛有些酸涩,他能感觉到荷包里她的气息。   “我说过,再也不会让你寻我不得。”拓跋婧为他梳理着垂在胸前的银白色长发,“想找我的时候,你就能找到我,这是我能给你的唯一的承诺。”   辰玺吻了吻她的眼睛,“十大魔兽受到攻击,有神仙妄图取得我放在他们身上的神器。为了魔界安稳,铲除这个危险隐患,我需要些时间。可能下一次……我一解决好,就找你。”   “好。”拓跋婧弯了弯眼睛,笑得温柔缱绻。   辰玺看到她嘴角洋溢的笑容,忍不住深深地印上自己的吻。好像,要把她深深地印在身上。松开缠绵的深吻,他轻轻地印了个吻在她嘴角。“再见,吾爱。”   “保重,吾爱。”她主动地吻了吻他的唇角,郑重告别。   金秋十月,北辽帝国失去了他们的大祭司,辰玺。   承受不住这个噩耗的皇帝陛下一病不起,朝政大权皆交由王储殿下拓跋剀一人。北辽帝国政权,一人当家做主的局势彻底拉开序幕。   “……陛下觉得如何?”一系列改革的新政策,老相国和拓跋剀经过几番商榷后,制定了章程,交给拓跋婧审阅。   拓跋婧的身体已经极尽疲惫,她拖着一口气只是因为北辽尚未统一天下。她在等南萧的消息……   为了保存体力,近来一个月,她要审阅的奏折都是由皇甫敖一字一字读给她听的。她从不担心,皇甫敖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不是因为信任,而是皇甫敖似乎已经明白怎么做才能使凛国的人过得更好。   皇甫敖的声音低沉,有着吸引人的磁性,听得非常悦耳。他读完了新政后,心里对未来的这个天下有了更多美好的期待。   拓跋婧知道,为了这个摊丁入亩的政策,他们已经忙了很长时间。能够完成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好了。不过,该提点的,她也不得不说。“此政策,既不能固定地征税,又加重了百姓的赋税。这样,将土地按每户分,收土地税。以保,贫民能果腹,富民不压榨。”   老相国眼睛一亮,拓跋剀更是如醍醐灌顶。   皇甫敖看她气息更紊乱了些,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为她抚平因剧烈咳嗽而造成的气短。至于她说的建议,更是他除了钦佩之外别无感觉。   她,似乎是天生为民而生的帝王。   “相国大人去忙吧。”拓跋婧伸手拉住了拓跋剀的袖子,“皇兄留下,朕有些话想和皇兄说说……”   皇甫敖想回避,却也被她拦下了,他坐在她身边,时而为她换一块干净的帕子。他已经从原本看到帕子上的血渍心都在颤抖,到现在的心无波澜。   “陛下,好好养身子要紧,有什么话……”拓跋剀下意思地拒绝她开口,这种好像在交待遗言的样子,让他心里拧得生疼。   拓跋婧平缓地打断了他,“亚相的性子冷淡,必然与你合得来,我也不担心。只是老相国,他有时性子急了些,看在他一生为北辽的份上,皇兄不管何时切莫与他生气。老人家,顺着点他总是好的。”   天下大定之初,最忌讳的莫过于君臣不合。如今还是风雨飘摇的天下,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有些话,只有现在这样的她来说,拓跋剀才听得进去。   “我明白的,你放心就是。”拓跋剀沉重地点头,这个时候了她担心的还是他和北辽的未来……   “能做的,我都做了。将来,北辽的重担有劳皇兄担着了。”拓跋婧笑得如释重负,“这不,渡厄祭司也该回来了……”   渡厄?拓跋剀眼神一紧,“他不是在外行善吗?”还是说,她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都不知道的?   “有的事情,知道多了,反而不好。”拓跋婧轻轻地推了推他,“去忙你的,我这里还有得忙。”   拓跋剀担忧地望着她一会儿,最后还是走了。他总是不忍拒绝她……   “皇甫,帮我把外头的灯熄了两盏,有点晃眼。”拓跋婧倚着暖榻,看着他沉默地走出寝殿。   他,变了很多。从暴躁,变得安静……   皇甫敖熄灭了两盏灯,再进殿的时候,他看到她的面前站了一个风尘仆仆的人。那身祭司服饰,宣告着他的身份……   应该就是渡厄祭司吧。   他的手上拎着一个紫檀木锦盒,寝殿里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皇甫敖想到了那个装着拓跋婧首级的锦盒。   渡厄祭司亲手打开了,淡黄色的灯光下,露出锦盒里的面容。   呼邪戎……   皇甫敖心脏猛地一缩,没等他反映过来,眼睛里闪过淡蓝色的刀光。皇甫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剥夺了,用最大的声音嘶吼着。“小心!”   咔嚓一声,接踵而至是匕首掉在金砖地上的清脆声响。   渡厄祭司惨叫着,脸色煞白。原本握着匕首的右手,手腕处白骨森森,扎破血肉露在外面,狰狞得可怕。   而瞬间拧断他手骨的拓跋婧,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皇甫敖却可以看到,她眼底的失望和冰冷。   “皇甫敖,她灭了你的国家,你还提醒她!”渡厄瞪着皇甫敖,他觉得如果没有皇甫敖的提醒,拓跋婧已经死了!   皇甫敖却看得比谁都清楚,因为从渡厄出手的那刻,他的眼睛一动未动。所有的一切都像慢镜头,让他看得心惊肉跳。   拓跋婧的身手,快得让任何人都无法逃脱……   “你觉得,呼邪戎还有可能翻盘?”拓跋婧嘴角的笑容很浅,看得人心惊胆战。“渡厄……不,是厄都神医。”   南萧的神秘御医,厄都。   皇甫敖吃惊地看着拓跋婧,她居然知道他的身份,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渡厄更是惊愕,他愣愣地望着眼前这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女子。心里涌动着的情感错综复杂,“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拓跋婧似乎是累了,轻轻地合上眼眸不再看他。“你为我诊断,说得很详细。可是你不知道,就连下令向我下毒的先帝都不知道□□的名字。除了你,没人知道是什么毒。因为,毒是你给的。”   渡厄的脸彻底白了,他觉得自己的手断了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过……   “我没有怪你,是念在你的初衷没有错,也是因为下不下毒是先帝自己的选择。所以,在放呼邪戎回南萧的时候,我也让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总想着,你不会再回来。”   否则,她为什么要派一名专门医治她的祭司去做监视的工作?她放他一马,可是这个人从来没有接受她的好意。   不过,她的心里也空了一下,她终于肯定,渡厄不是项崇转世,尽管他有的时候身上带有项崇的影子。   “你知道吗?曾经有个人和你很像,不过他没有你伟大……身为一名医者,他选择双手染血是为了帮他心爱的女人铲除异己。而你,是为了保护你的国家。”   渡厄默不作声,良久才说出一个事实。“你的时间不多了,呼邪戎还是有机会保住南萧……”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拓跋婧的手指轻轻地打了个响,暗中出现的凤青手里捧着相同的锦盒。   渡厄睁大了眼睛看,他不敢相信自己亲手送到安全地点的主子如今……他悲愤不已,“拓跋婧!你太狠了!”   皇甫敖的呼吸抖了抖,看着两个相同的首级,他却知道后者出现的是真的呼邪戎。他不敢想象,眼前的被宣告即将逝世的女人,究竟有多强。   “狠,是相对的。”拓跋婧等凤青将血淋淋的东西清理走后,才冷淡地开口。“我哪有你们狠吶。我从出生开始,就活在所有人的算计中,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连父母都恨不得杀了我……你说我狠,向一个不满两岁的孩子下毒的人,从来不是我。”   渡厄和皇甫敖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他们一直都说她狠。可是,如果她不狠,现在又是什么样的?   再看她如今……只有一口气,而已。   “断你一手,希望你今后,莫要用这双救死扶伤的手再做下杀孽。”她遗憾的,还是未能拦住当初斩断双手的男人……   “今后……”渡厄看着她的时候居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给她熬药整整熬了五年多,他陪伴她的每一个时刻都异常清晰。更知道,她从不放过伤害过她的人。   她居然愿意,承诺给他一个“今后”。   “留着你的命,看看我统一的天下是否会成为太平盛世。”拓跋婧睁开的眼睛,亮得让人心头发热……   渡厄依然记得,他用颤抖和不忍的声音,宣判她生命寿数的时候。   ——足矣。   ——渡厄大人信吗?二十岁之前,我会将北辽推向最巅峰。   她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这一夜,皇甫敖一直站在她的暖榻旁边,纹丝不动。他安静地听着她的每一次呼吸,气息稍微轻一些他的心脏就狠狠地颤抖一下。   两岁被下毒,所以她就保持沉默,让所有人以为她不会说话吗?她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是否像现在这样,孤独地蜷缩在一处,等待每一个黎明……   她活下去的动力,是南萧。如今南萧也亡了,她还有活下去的力量吗?   “陪我出去走走吧。”天刚放亮,她就睁开了眼睛。她知道他站在那里寸步不离,却不知他为何这样。   皇甫敖看了眼她的脸色,青白得很,她似乎只有在她登基典礼的时候才靓丽过。之后,他面对的都是这一张容颜……   脸像是一幅画被泡在了水里,不好看,却让他看一次就更加心疼一点。   沉默地为她披上她最爱的火红色狐裘披风,扶着她慢慢地走出宫殿。   他跟着她的脚步,却不知道她要去的地方是哪里。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有些熟悉,好像他曾经也这么做过……   “传说,站在无尚楼顶能俯瞰整个北辽。”站在无尚楼下,拓跋婧仰头看着很高很高的无尚楼。   上楼顶,她的体力……皇甫敖低沉地道,“我陪你。”至少在她爬不动的时候,他能把她抱上去……   拓跋婧笑着点了点头,她的笑容里露出皇甫敖从未见过的真心……   皇甫敖甚至觉得,他这一生,能得到她这样一个笑容也值了……   他再次低估了她,哪怕她爬楼梯爬得再慢,她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无尚楼楼顶。清晨的北辽尽收眼底……   “当我们越爬越高的时候,别人只会关心着我们到底还能爬多高。假使出现一个人会问我们累不累,那就能算是最大的幸福了吧。”   找到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很不容易。   她短短的生命里,出现过吗?皇甫敖不知道……   拓跋婧微不可闻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她的这句话,让皇甫敖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看着这个双臂支撑在顶楼栏杆上的女子,她火红色的背影仿佛随时消散……   她站立的姿态很端正,紧扣着栏杆的苍白的双手泛着青筋……   他的梦里,似乎见过她很多次。   每一次,她都穿着火红色的衣服,浓烈得像一团愤怒燃烧的火焰……   “郭朦……”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皇甫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他甚至不知道这是谁的名字。   可是看着她迎风而立的火红背影,他就脱口而出了。   好像,梦里有个女子,就是这样迎着阳光……   不同的是,梦里的女子倒下了,可是她一直站着……不!不对!   皇甫敖走到她身侧,屏住呼吸。他再没有感觉到她的呼吸、她的心跳……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看的人不多,然后动力慢慢地就没有了。不过还是想写下去……下一章就写一下吝啬的蠢龙吧。 病弱妃PK吝啬帝…… 敬请期待。 鞠躬!   ☆、5.0病弱妃PK吝啬帝之“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闭眼前,她俯瞰着她的天下。想着,原来她也可以缔造一个传奇,她为她短暂的一生画下了完美的省略号。   睁眼后,她甚至看不清铜镜里自己的容颜。   凄冷的宫殿,即使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也温暖不了这抹孤寂。   她这次,想要写一次不一样的人生,让曾经抛弃她的父神知道,她软弱的时候也可以让每个人心痛……   “娘娘,中宫派人来了。明晨,新进宫的嫔妃们请安,您是否前去?”偌大的宫殿,只有这个宫女伺候她。   宫女归奴是原主的陪嫁丫头,跟了她整整十七年,忠心耿耿。   她现在是一名被废的皇后,历史上唯一一个被废后还被封了妃的女人。大成王朝成宪宗南怀冀渊的王府嫡妻,如今的元妃。   万物之始为元,万中无一为元。   元妃……   第一个妻,唯一的妻……   若非知晓这段历史,她会以为这位元妃受尽帝王宠爱,更会以为成宪宗南怀冀渊是一位长情痴心之人。   可惜,元妃的结局,非常悲惨。   这个女人,一生都被在三个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待字闺中,因为父亲攀附权贵,将她嫁予皇家,成为当时还是燕王的南怀冀渊的燕王妃。在战争动乱频繁的燕州,过着风雨飘摇的婚后生活。   好不容易,她的丈夫在夺嫡之战中,借用她父亲在朝中的地位,脱颖而出,成为新的帝王。   她却被贬为元妃,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将皇后的凤冠戴在另一个女人头上。   多年相扶相持的患难夫妻,情分消散。   本想着,没了丈夫,她还有儿子。   贵为皇帝长子的亲儿子,一定能给她这位母亲带来一袭安居之所。   于是,处处忍让低头,换来儿子的平安长大。不成想,儿子承袭了父亲的白眼狼特性,亲手将她推向了地狱。   她死了,一场由她儿子出面作证的巫蛊之祸,她冤死在大理寺监狱中。   死后,魂魄不宁,在十八层地狱里日夜泣血。   父亲、丈夫、儿子,他们给她的是无尽的痛苦,他们一次一次地将她推向地狱的深渊,忘记了她只是个柔弱的女人。   汪小颜是么……她拿起梳妆台上一串玉菩提佛珠,漫不经心地套在纤细的手腕上。对镜展颜——他们都不要你了,你也不要他们,好不好?   她成为汪小颜,就该将这个苦命的女人送上九天之巅尽享荣华的,不是吗?   归奴以为她没有听见,忧心忡忡地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发现她日日陪伴的主子,已经换了个人。“娘娘,中宫中宫派人来了。明晨,新进宫的嫔妃们请安,您是否前去?”   她的主子性子软弱,谁都可以欺负……归奴最想做的,就是好好保护这个主子,直到她不能保护她为止。   “去看看也好。”先瞧瞧她家那只小白眼狼,听说在当今皇后那里混得是如鱼得水。汪小颜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微微的笑容恰到好处。   小白眼狼应该有十一二岁了,扳回来改造有点困难,那就回炉重造吧。身为后妈的皇后已经将人养熟了,她这亲娘也该露露面,时不时地给他们下个套。   让他们母子情深去吧。   归奴愣了愣,主子向来是能躲中宫就躲,说是为了不让中宫为难大皇子。怎么今天就松口了……“娘娘,大皇子他……”   “无妨。”汪小颜微笑着打断了归奴的话,如沐春风的笑容挂在毫无特色的脸上,硬是露出震慑人心的光芒。   归奴彻底晃神,她从未见过主子笑得这般、这般蛊惑人心。   明明只是个温暖的笑容……   是的,汪小颜的长相非常平凡。在百花齐放的后宫里,稍有姿色的宫婢都比她长得好些。不像她,扔在人群里几乎找不出来。   而且,因为患了心绞痛的病,她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柔弱,风吹即到。被病痛折磨,又遭受丈夫抛弃、爱子别离,她的脸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容了。   不笑的人,突然露出笑容来,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何况,她的笑容是精心堆砌、费力伪装出来的。   她能用天使的容颜,笑得妖媚邪恶。也能用魔鬼的容颜,笑得天真无邪。自然就能让这张平凡的容颜,笑得如沐春风。   给中宫请安,需要很早。   归奴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坐在梳妆镜前的汪小颜。她的主子已经梳洗打扮好了,还给她一个温暖的微笑。   归奴非常不习惯,这样笑着的主子。可是她明白,主子这样或许能在险恶的宫里好好地活下去……   她的发丝里夹杂着雪白的颜色,红颜未老发先白。   她还不到三十岁。   归奴偷偷地擦了擦眼角,见她只是将长发简单地用一根天青色的发带绑着,头上没有一点饰物,好像红尘方外之人。   “娘娘,奴婢为您绾个漂亮的发髻吧。”这么清淡,不是让中宫得意么。归奴想让主子不受嘲讽……   “收拾一下,就走吧。”汪小颜轻轻地合上眼,对于梳妆台上陈旧的发饰不看一眼。她知道南怀冀渊吝啬,没想到贵为元妃居然一件新的发饰都没有。   吝啬的人,只会对在意的人大方。是不是有朝一日,南怀冀渊会为她挥金如土的时候,那就证明她走进了他的心里。   唉!可惜那个吝啬鬼守财奴心里有在意的人了……   不然,她还可以试试让他爱上她,再让他失去她,那才好玩……算了,玩弄别人感情,她还不起啊!   中宫皇后的正殿,皇帝南怀冀渊上朝之后,匆匆赶来。   因为这新晋的妃嫔里,有他新的目标……   看着九位新进宫的佳人,南怀冀渊深沉的目光流露出十分的兴味,他的眼神常常停留在一道粉色宫装女子身上。   这女子他一眼就相中了,和他多年前爱上的女子有七八分相似……   “……今后姐妹之间和睦相处,为皇上繁衍子嗣……”千篇一律的话从皇后的嘴里蹦出来,不同以往的是,这一次皇帝在她身边。她只能极尽大度端庄,拿出非常贤惠的模样来。   九位妃嫔行礼后,刚松了口气,就听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庆匆匆走了进来。   高庆在南怀冀渊耳边嘀咕,“皇上,元妃往这边来了……”见到那抹身影,他竟忍不住湿了眼眶,那是个苦命的女人……   南怀冀渊的脸瞬间紧绷,声音冷硬如铁。“皇后怎么叫了她来?”   皇后也意外,她不过走个过场。忐忑不安地开口,“每次妃嫔进宫,妾都请元妃姐姐前来接受诸妃叩拜。往常姐姐都是推脱的……”   “她病了你不知道吗?”不是说他关心元妃,而是膈应得慌。元妃不是他想娶的女人,却见证了他最艰难的岁月。每次看到她,他都会想起曾经自己有多么不堪。他恨不得把她掐死……   “姐姐身子不好,妾会注意的。”她也挺无辜的,上面顶着个嫡妻,就算被废了,也有个先来后到。皇后尴尬地建议,“不如,皇上入内殿坐坐?”   妃嫔们好奇,元妃是哪位主,让皇帝都避让。   南怀冀渊挑帘入内殿,同一时刻汪小颜一脚踏进正殿。高庆离得近了,看到脸上挂着温暖微笑的旧女主,惊讶地张了张嘴。   以前的汪小颜,笑得不好看。可现在……   感觉到高庆的异样,南怀冀渊好奇地挑起帘子的一角,朝正殿内瞥了眼。汪小颜嘴角那抹温暖的微笑恰恰映入眼帘,他的心咯噔一声,似乎心跳乱了一下。   他静静地保持着挑帘的动作,从帘缝里仔细地观察着好久不见的嫡妻……   天青色的宫装穿在她身上略嫌大些,并不怎么合身,却透着一股仙风道骨。她长及腰间的发用天青色发带绑着,乌黑的发丝里夹杂着几缕雪白。   南怀冀渊眼睛瞬间被刺痛了,喉咙口感觉堵得慌。   耳边,是他已经陌生了的声音。第一次,他觉得她的声音并非那么难听。看着她温柔地打量着他新看中的女子……   汪小颜微微地笑了,眼神里露出几分暖意,声音因为身体的缘故有些柔弱。“这位妹妹有几分神似皇后,定是个有福气的。”   新封为康妃的康怜儿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更是翻江倒海。她就说,为什么皇上总是感觉在透过她寻找别人的影子。   原来,是皇后么……   皇后更是难得失态,长长的套甲钩花了身下的云锦坐垫。到底是历练老成,她反击得也快,“入了宫常伴皇上身畔,哪个没有福气呢。”   元妃一定知道皇上爱的是她的表妹吧!所以,她故意今天来气她……皇后也是存心恶心汪小颜,她知道汪小颜有多爱皇上。   可惜,汪小颜已经不是那个一心扑在丈夫和儿子身上的傻女人了。她脸上的笑容更是如沐春风,让看到的人沁入心脾。“也是,都有福就好。”   南怀冀渊觉得自己的牙根都在发痒,目光一直未曾从汪小颜的身上离开。他弄不清她的目的,更觉得这个女人变了……   变得,世界里再也没有他……   抓着帘子的手不禁紧握成拳,想到他被摒除在他人的世界之外,竟然心会痛。为什么?他从不觉得自己会在乎她……   丈夫刺激不到你,就用你最在乎的儿子。百折不饶的皇后铁了心要在这些新宠面前,扳回一局。   让她们好知道,她才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妻,元妃不过是个过去式!   “大皇子快来请安了,姐姐许久未见,定然非常想念吧。”就算我没有儿子又如何,我可以随便玩弄你的儿子,让他像狗一样忠诚于我。皇后最得意的不是抢了汪小颜的丈夫,而是抢了她的儿子。   汪小颜打蛇上棍,趁着人多赶紧先把那小白眼狼抹黑了。省得以后巫蛊之祸,辩白无能。她适时地摆出一个被抛弃的表情,让正殿里的温暖瞬间消散。“生恩不及养恩,古人诚不欺我。我病了这般许久,都未见过大皇子一面呢。”   南怀冀渊一听,剑眉蹙了起来。他一直以为长子是个可塑之才,怎么连亲娘都不去看?不孝!   皇后的脸白了白,有给儿子定下“不孝子”罪名的亲娘吗?汪小颜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   白天不能念人,外头唱到大皇子来问安。   皇后一想皇帝还在内殿,她希望皇帝没有听到这些。否则,她今天是搬了石头砸自己脚啊!   “儿臣拜见母后,愿母后长乐未央。见过诸位母妃,诸位母妃安好。”大皇子抱拳,更是冲着皇后露出孺慕的笑容。   底下的妃嫔忍不住眼角抽搐,这大皇子没见亲娘也在?果然不孝吗?   “皇儿,今天你母亲也在,快过去给她瞧瞧。”皇后立马补救,想着汪小颜肯定嘴硬心软,儿子在跟前看她还会说什么。   大皇子朝着汪小颜甩了个白眼,嘴里更是不留情。“儿臣的母亲是母后,其余妃嫔都是母妃。”   得!不孝的罪名彻底落实……   汪小颜眯眼笑了笑,冲着大皇子笑得和蔼非常。“大皇子说的是,叫元妃娘娘就好。皇后娘娘教导得就是好,瞧瞧,这眉宇间和皇后娘娘多有母子像。”   皇后想捂脸,她的后槽牙那叫一个痒啊!这是被算计了吗?   “元妃娘娘。”大皇子的声音里更是透着不屑和不耐烦,要他跟着这样一个被厌弃的母亲,他才不要!   他不知道,他在冲着生母翻白眼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想冲出去甩他耳光了。更不知道,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父亲牙齿咬得咯吱响。   南怀冀渊听着汪小颜的言辞,一颗心沉到水底。   什么叫,叫元妃娘娘就好?她连儿子都不要了吗?   高庆愣愣地看着南怀冀渊猛地打开帘子走出去的背影,他下意识地看向元妃。她依旧在笑,笑得温暖……   南怀冀渊走出去的时候就后悔了,可他是皇帝,走出去就不会再转身。调整情绪后,他带着嫌弃的眼光光明正大地把人打量了个遍。   丢人!这么大把年纪就不知道出门要打扮打扮吗?好歹插个簪子,戴个手镯……南怀冀渊冷冷地瞪着她,“你还有没有规矩?这不伦不类的样子像什么话!”穿得随时要飞走一样,闹哪样!   南怀冀渊不想承认,他是迁怒。   “皇上多担待些,妾出来一次少一次,您当没见着就好。”汪小颜轻描淡写地一笑,温暖依旧,却看得人心里堵得慌。   出来一次少一次……南怀冀渊想到她因为在燕州过度操劳得的心绞痛,又想到大皇子的不孝。   他反手一记,给了长子一个响亮的耳光。   皇后心里叫着好,不是自己的娃当然不心疼。一面去假惺惺地劝南怀冀渊,“皇上,大皇子年纪还小……”   “年纪大了,翅膀也硬了。这管教孩子,还是趁小好。”汪小颜平静地接过皇后的话茬,说的话让所有人错愕地看着她。   这不是亲生的,是吧?   南怀冀渊也愣了愣,回过神来也被气着了。人皇后好歹假意地劝劝朕,你个亲娘煽风点火作甚!指着她的鼻子就开始数落,“你好意思说,他长这么大你管教多少?把你儿子领回去!什么时候知道礼义廉耻什么时候来见朕!”   大皇子瞪大眼睛,眨巴着眼睛仰视他崇拜的父皇。“父皇,我不……”   “要是一直不知道呢?”汪小颜不耻下问,正巧又打断了大皇子满腔拒绝的话。她问的语气,非常虔诚,却让南怀冀渊恨不得掐她。   “那就永远不要见朕!”南怀冀渊很少被人气成这样,甩着袖子扔下大小老婆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皇后看着可怜兮兮的大皇子,再看笑得一脸如沐春风的汪小颜时,觉得牙疼得厉害。她就知道她出现准没好事,这下好了,把大皇子这个小狗狗都赔了。   “大皇子,和你母后告别。”汪小颜微微地笑着,漫不经心地开口。   大皇子瞪着她,想要骂她。要不是她,父皇怎么会打他?他长这么大,父皇还没有碰过他一下呢。   迎上她的眼睛时,浑身一颤,心几乎跳到喉咙后。被吓的……   那是什么眼神?他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她的眼睛里伸出一双手,死死地掐住他的喉咙。   除了他,没有人看到这一刹那的眼神。他浑身都湿了,冷汗直流。他几乎能够预料,跟着这位亲生母亲今后的生活。   庆元宫作为元妃的寝宫,除了清冷和陈旧,没有别的特点。   大皇子刚要嫌弃,还没开口就看到汪小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脖子一梗,“笑什么笑!本殿下不会认你这个下堂妇的!”   归奴脸色一变,“殿下怎么能这么说,娘娘是您的生母。”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主子,谁都不行!   “你个死奴才!敢教训本殿下!”大皇子被皇后彻底养废了,除了嚣张跋扈仗势欺人,没有别的本事。“来人!给本殿下拖出去杖毙!”   他身后的小太监身体抖了抖,一动不敢动。元妃娘娘的眼神好可怕……   “杖毙?”汪小颜玩味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她迈步走到大皇子面前,微微一笑。“不如先掌掴,好吧?”   归奴不禁后退了下,心凉不已,主子要打她……   “啪啪”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殿内,归奴傻了。她看着主子一口气甩了大皇子二十几个嘴巴子,大气都不喘。   大皇子南怀未黎双颊被打得红肿不堪,眼泪直流,直叫唤着疼。   汪小颜单手拎着他的前襟,努力地平复气息。这具身体太弱,甩几个嘴巴子就没有力气了。她的笑容仿佛被一只手彻底抹去,“大皇子,请你记住。我能生你出来,就能送你去死。”   南怀未黎一个十二岁的大男孩,被她一句话吓得哽咽地落下泪来。   他躲在桌脚旁,抱着双膝瑟瑟发抖。把红肿的脸颊埋在身前,默默地哭泣……他不是她亲生的吧?为什么这么打他?   “娘娘,奴才奉命前来。”高庆走进来的时候,看了眼躲在桌脚流眼泪的大皇子,心头猛地一震。诧异地看元妃,只看到她的面无表情。他收了多余的情绪,“皇上有旨,娘娘既然不用妆点,请将首饰交予国库。”   汪小颜也算是气笑了,吝啬到剥削她来了么。“高总管稍等。”   高庆又是一愣,他记得皇上在他要离开的时候特意还嘱咐了。若是元妃娘娘拒绝,就算了……   看着眼前陈旧的发簪、蒙尘的珠宝,高庆觉得平日能说会道的自己好像被割掉了舌头。在看到熟悉的牡丹金簪时,他连忙道,“娘娘,这是皇上与您新婚时,送娘娘的结发礼。可以……”   “不用了。”一个下堂妻,还藏着结发礼,等浪子回头么。汪小颜微微笑道,“有劳高总管。”   高庆亲手拿着那存放牡丹金簪的锦盒,觉得异常沉重。他走在最后,听到元妃身边的陪嫁丫头归奴问她,“娘娘不是很爱皇上吗?为什么……”   元妃只是平淡地截下了归奴的疑惑,轻声说了八字。“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刚就要有柔,刚柔并济,换张皮继续腹黑吧!   ☆、5.1病弱妃PK吝啬帝之“爱情究竟何价”   南怀冀渊没想过汪小颜真的会交出所有的首饰,等高庆真的把三个大小不一的锦盒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心狠狠地一颤。   高庆看着主子一张脸阴沉得可怕,更觉得自己藏在袖子里的牡丹金簪烫手。他甚至想先不拿出来……   “还有?”南怀冀渊眼神锐利,盯着高庆颤抖的手臂。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纯金打造的牡丹发簪,雕工细腻,款式典雅。   还记得十几年前,他与她新婚结发。纵然再怎么不情愿,他还是在诸多结发礼中挑选了这枚金簪。   除了那个已逝的女子,与谁结发都不重要。   然而当与他结发的女人把结发礼还回来的时候,他想到的首先是今日见他第一眼时,她那一抹如沐春风的笑。   他从未仔细地看过她,自然也从不知道她笑起来那么吸引人。当她再次笑的时候,他甚至想让所有人闭上眼睛!   他的女人,凭什么笑给别人看!   摩挲着牡丹金簪,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她,说了什么没有?”他吩咐过高庆,没有强迫她非要……   “娘娘什么都没说。”高庆的话,打断了南怀冀渊的设想。高庆看到他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动了动嘴却没有把后面一句说出来。   南怀冀渊的声音冷得快要结冰了,“究竟说了什么!”   高庆浑身一抖,“奴才听到娘娘的婢女问为什么,娘娘她说……说,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南怀冀渊放声大笑,谁都听不到他笑中夹杂的情绪。御书房内,只有他的笑声。   “把这个给康妃送去。”南怀冀渊冷冷地哼了一声,“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她的爱,朕不稀罕!”   高庆伸手去接,用了点力却察觉到捏着金簪的手收得更紧了些。他看到他的手背已经泛起了青筋,心有不忍。“皇上……”   他想劝一劝,毕竟他们夫妻一场。可是他却突然松了手……   “派人送去给康妃。”南怀冀渊拿过御笔,开始批阅奏折。仿佛刚刚拼命挽留这发簪的,另有其人。   没过一盏茶的功夫,高庆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头往地砖地上猛磕。“皇上饶命,刚刚送金簪去康妃宫里的小太监路过荷花池的时候,脚一滑落水了。金、金簪还没找到……”   御书房的空气瞬间凝结住,高庆的冷汗不要命地往下流。他甚至感觉,今天一定会性命不保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南怀冀渊才冷硬着声音道,“下次办事仔细些,出去。”得到特赦令的高庆立马消失,没看到御案下,握着牡丹金簪的手还在颤抖着。   南怀冀渊不动声色地把沾染到龙袍衣角的花粉掸干净,单手将放玉玺的黄金九龙盒打开……   看着牡丹金簪静静地躺在玉玺旁边,南怀冀渊才觉得顺心了些。关上盒子,找到刚刚被他随意扔掉的御笔,继续若无其事地批阅奏折……   庆元宫的夜,冷得可怕。   南怀未黎饿了一天,脚边放着的一碗饭他看都不看。他死死地盯着不远处半倚着床榻休憩的女人……   归奴饶过蹲在桌脚不动的大皇子,恭敬地奉上主子以往夜晚经常读的佛经。   汪小颜瞥了眼被翻旧了的金刚经,没有接。“换本弟子规来。”读佛经,是脑子有病么,又不出家。   归奴愣了一愣,却顺从地换了一本弟子规来。   崭新的书,显然从来没有看过。汪小颜还是没有接,她的眼睛看不太清楚东西,估计就是原主以前熬夜读佛经读的。   她可不希望受这个罪,眼睛还是要保护好的。   “再点一盏油灯。”汪小颜知道,南怀冀渊吝啬到拨给元妃的蜡烛都换成了灯油,显然是耗死这前妻的节奏。   原主是个节省的,每天看书只点一盏油灯。可她不需要,在这样的夜晚她甚至连睁开眼睛都觉得是浪费。   “娘娘,这个月又少了三两灯油,若是……”归奴担心,撑不到下月初发灯油的时候。   站在寝殿门外,打算半夜偷窥的南怀冀渊嘴角勾起的弧度僵住了……   他是来听他们母子其乐融融的促膝长谈的,他希望这能弥补她从他这儿受的伤害,没想到会听到这些琐事。   是他下的命令,让把这里的蜡烛换成灯油,也是他让少给三两的。   可他听到的时候,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小气,连她要看书点根蜡烛都不给。会不会有点过分……   “没了就不点灯,连鬼都不怕还怕黑么。”汪小颜的声音很平淡,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   归奴听话地又点了盏灯,寝殿一下子照亮了许多。   “从头开始,读给我听。”汪小颜鼓励地看着归奴,她微微一笑的样子,在摇曳的油灯下显得格外温馨。   归奴的读书声,穿过寝殿凄冷的空气,传入每个人心里。“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父母呼,应勿缓……”   又饿又受了伤的南怀未黎听着听着昏昏欲睡,而站在门外的南怀冀渊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皱起剑眉……   弟子规么……她,是不是还是很关心他们的儿子?   午膳过后,是诊脉时间。太医院院首韩湘照例为南怀冀渊诊脉,望闻问切后说了些保养的话题。在起身要告退的时候,却被叫住了。   “女人的头发白了,还能变黑吗?”南怀冀渊手里拿着书,问出的话却让韩湘好半天没能够缓过神来。   他问得认真,就像是在等待一个极其重要的答案。那隐隐期待的眼神,让韩湘都不忍心说半个不字。   “年纪大了,头发都会……”谁没有白发的一天?要是让他把一个□□十岁的女人的头发变黑,杀了他都办不到。   南怀冀渊握着书的五指猛地收紧,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三十岁左右的呢?”   “不可能吧。”韩湘感觉笼罩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几乎要把他凌迟,连忙解释。“微臣的意思是,一般三十岁的女子是不可能白发的。女子的发常规来说,到四十五岁才有变白的趋势……”   “到底能不能。”南怀冀渊瞪着他,硬是用眼神把韩湘的滔滔不绝给堵住了。他阴沉着脸,做最后的确认。只有那微颤的手指,泄露了他的紧张……   韩湘吓得咽了口口水,“能吧。”他要是说不能,估计这主子得把他剁碎了。   “……”南怀冀渊紧握着书的手指略略松开,低沉的声音蹦了出来。简短直接地命令,“开方子。”   “回、回皇上,用芝麻煮粥,早晚喝一碗,假以时日就会头发变黑。”这能开什么方子,显然三十多岁就白发的女人是心病啊!韩湘硬着头皮说出一个民间的偏方,省得被他的刀眼凌迟。   “当真?”南怀冀渊狐疑地确认,看到韩湘快把头都点下来的时候,才又道。“若无效果,你知道后果的。”   韩湘脚一软,差点现在就死给他看……祖宗!我只是个大夫,不是神仙!   春日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木格子窗花,在冰冷的地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汪小颜倚着湘妃榻假寐,不远处的案几旁边大皇子南怀未黎像受伤的小兽一样蜷缩着,时不时看一眼呼吸极其微弱的汪小颜。   南怀未黎是硬扛着两天没吃饭,才接受了自己被扔到生母身边的事实。他眼前的这个女人,用行动告诉他,她软硬不吃。   不吃饭,可以,她会等到他自己想吃饭为止。她可以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就算他饿得昏死过去,她都纹丝不动。   南怀未黎心里又是恨又是怕,更多的是心冷。他更加觉得,有这样一个生母,还不如让她早点死了!   他竖着耳朵,最希望突然听不到她的呼吸,让她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那样,他就可以回到慈祥温柔的母后身边,做他高傲的大皇子……   康妃康怜儿踏进这个清冷的宫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对泾渭分明的母子。她并没有带人进来,整个殿内只有他们三个。   她在她榻前的绣凳上坐下,打量了她许久。这个皇帝的嫡妻,如今受尽冷落的元妃,比她想象得要好很多。“元妃娘娘,今天冒昧打扰了。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可否……”大皇子是皇后养大的,很多话不能被听到。   “直说就是。”汪小颜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并没有睁开酸涩模糊的双眼。“他又不出去,你放心。”   康怜儿有些不安地看了下角落里蜷缩着的大皇子,才问了个让她心神不宁好些天的问题。“皇上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皇后?”   汪小颜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不过有些往事总要有人挖掘。当这些记忆重复出现在南怀冀渊的眼前,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次痛彻心扉。   秉持着,不能杀你也要伤你的原则。汪小颜打算讲述一个几乎连南怀冀渊自己都忘记的故事,“算是。”   算是?康怜儿漂亮的眉轻蹙,精心描绘的妆容还是泄露了她略嫌苍白的脸色。“……能和我讲讲吗?我初入宫廷,一个亲人都没有。元妃姐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汪小颜觉得自己的牙都被酸倒了,眼角不自然地抽了抽。暗自长叹:活这么久,说她是好人的就眼前这位了吧。她是瞎了么……   “当年,皇上与皇后的表妹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不料,先帝亲自下旨,将皇上的挚爱指给了以前的八皇子如今的秦王殿下。”   很老套的情节,自己看上的媳妇,就要抱在怀里的时候,被弟弟抢了去。于是乎,琵琶别抱,成为了叔嫂。   “皇上无奈之下才娶了我……”   最后,南怀冀渊还是选择了隐忍,江山与美人之间他选择了前者。他放弃了他的挚爱,开始一心一意谋划他的夺嫡之路。   “等到皇上成为九五之尊,想要让心爱的女子尽享荣华的时候,却是迟了。”汪小颜适时地叹惋,“红颜命薄,秦王妃因为难产逝世。”   她也想过,如果南怀冀渊爱的人没死,他会不会杀弟夺其妻,将那个有夫之妇捧上皇后的宝座。   应该会吧。南怀冀渊不是娶了样貌只有五分相似的皇后么,只为聊表思念……也算是痴情了。   “说来,皇后与她还没有你与她相似。而且你正当花一样的年纪,不像我们都已经是半老黄花了。”汪小颜风轻云淡地叙述着事实,每一个字都深深地扎到康怜儿的心里。   康怜儿不过是十六岁的女孩儿,一双眼睛已经通红,泪珠硬是徘徊在眼眶不落下来。她的声音已经哽咽,“姐姐知道吗?我爱皇上,他那么严肃的人会每天都给我送稀罕的玩意儿,我就以为他也是爱我的……”   却没想到,只是因为她长得像他爱的人,她只是个替身!   汪小颜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小女孩就是脆弱,而且好骗……不过,也很好哄的。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妹妹莫要如此,说不定在皇上心里,如今爱的就是你。只要他还对你好,不就行了。”   康怜儿的泪水一下子就落下来了,扑到汪小颜怀里猛哭。汪小颜的脸僵硬了一下,却不得不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当然,她更没忘记煽风点火……   “趁着年轻,皇上还宠着你,多生几个孩子。宫里面,孩子是立身之本,将来也有个依靠不是。”什么爱不爱的,男人靠不住啊,妹子!   “千万不要和皇上拧着来,他是皇上,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看中你,必然你有吸引他的地方。可不是平常人家的夫妻,天家夫妻连小打小闹都是会出人命的,你可别犯浑。”说不定人一道命令,诛九族啊!   角落里的南怀冀渊张大了嘴巴,看汪小颜的时候就像在看怪物。他怎么觉得这个女人的身份瞬间转移为康妃的娘家人了?   这是要闹哪样?   康怜儿抽噎着,与她对视。她哭得狼狈不已,而这个被抛弃的女人的嘴角依旧挂着温暖舒心的笑容。她感觉到她们之间的差距,“姐姐,你不爱皇上吗?”   汪小颜的笑意深了些,淡淡的两个字从所有人的心上跳动着。“爱过。”原主一定很爱南怀冀渊,否则不会一直将他们的结发礼藏在最隐秘的地方。   门外的南怀冀渊伸手拦下了高庆,他想听听,她们还会说什么。   “姐姐……”康怜儿像走进爱情迷局的羔羊,失去了正确的方向。她求助这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你说,是不是我们的爱情对于高高在上的皇上而言,都是廉价的?”不然,怎么会成为一个死人的替身?   南怀冀渊五指收拢成拳,心里慌乱得很,他不知道汪小颜会如何回答康怜儿的问题,只知道他很在乎。   很在乎,她会怎么说……   “一厢情愿的爱情有的时候会显得一文不值,两情相悦的爱情有的时候会是无价之宝。因为,每个人的爱情衡量标准不同。”汪小颜为她摆正了些发髻上的珍珠步摇,声音温柔得很。“爱情究竟何价,爱了才知道。”   南怀冀渊给高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进去。   高庆端着粥的手狠狠一抖,这是要做什么?他的老命哟……再看旁边一言不发的归奴,他庆幸还有个人陪。   在元妃的榻前,他高大总管点头哈腰,亲手奉上皇上亲自嘱咐御膳房做的芝麻粥。“娘娘,这是皇上赏的,请您趁热喝。”   别人送点心都送栗子糕梅花糕什么的,到这位铁公鸡守财奴就换成了芝麻粥?汪小颜真是气笑了,有必要吝啬成这样吗?   还是芝麻粥……生怕她不死是么!   “高总管,麻烦你回禀皇上。本宫病了这些年,一直忌口。”汪小颜看了眼躲在角落的南怀未黎,眼神里挤出些许不舍。“本宫只想看到大皇子长大,别无所求。等孩子大了,要怎么样都可以。只是如今,本宫舍不得让孩子没了娘……”   高庆僵住了,端着芝麻粥进退不是。“娘娘,只是芝麻粥。皇上他很关心娘娘,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   南怀冀渊垂着眼眸,听到高庆为他解释清楚后,微微松了口气。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以为,他要杀她?   “大总管,娘娘患有心绞痛多年,太医叮嘱过,芝麻是要忌口的。否则会发病……”归奴跪了下来,把头磕得生响。   汪小颜连忙将这一心护主的傻丫头拉了起来,一把夺过高庆手里的粥。“罢了,到底大皇子也这么大了。高总管费心,替本宫给皇上谢恩就是。”   温热的粥,入口刚好。   御膳房做出来的东西,就算是一碗粥,也非常美味。汪小颜两口就喝完了,将空碗还给高庆去交差。   高庆傻了,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她。   此刻,她还是保持着温暖的笑容,在他们看来显得非常心惊。看着她笑着隐忍着痛意,高庆第一次没有规矩地逃了。   看到太阳底下,背影笔直硬挺的南怀冀渊。高庆尽量缩小自己的身体,他就说皇上怎么对元妃这么好了,原来是要她的命啊!   高庆浑身都在冒冷汗,就算……就算皇家薄情,到底是十几年的夫妻啊!帝王当真这么无情,容不下身患重疾的元妻……   “宣太医。”南怀冀渊感觉自己的这三个字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为了控制情绪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口腔里都是血的味道。   可是,他逼迫自己冷静沉着,他逼着自己保持理智。   他要救她,她最需要的是太医!   高庆跟在南怀冀渊身后疾步快跑,他从来没有觉得皇上走得这么快过。心里不断腹诽:也是,一般杀了人的凶手,都是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的。皇上一定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元妃是他下手害的……   汪小颜是疼晕过去的,心好像被生生绞碎般的痛,让她体力不知倒了下去。就连给她把脉的是谁,都不清楚。   只是,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夜半三更了。忠心耿耿的归奴趴在床边,脸上还挂着泪痕。借着月光,她的目光轻易地捕捉到案几旁睡得和猪一样的小白眼狼。   心里忍不住长叹一声,为原主不值。这拼死拼活生下的儿子连随手救下的丫鬟都不如,至少这丫鬟在她快死的时候还会落泪。   那小白眼狼,怕是早就希望她死了吧。   十五的月亮很圆,寝殿的木格子窗下。衣着墨色龙袍的南怀冀渊坐在地上,背靠着朱红色宫墙,听着殿内的动静。   “娘娘,您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您把奴婢吓坏了!”归奴见到主子醒了过来,再也忍不住眼泪。“要是您不在了,奴婢一定跟着您,不让您一个人走。不管到哪里,奴婢都服侍您。”她打定主意,主子死,她也不活了!   “傻话!”汪小颜感动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不知道这丫头激动的声音把黑暗中的父子两人都惊动了。“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不!奴婢要陪娘娘一起,不管到哪里!”归奴的决心,震恸了汪小颜。   她微笑着摇头,瞥了眼角落的大皇子。故意把话说得凄凉无奈,“傻丫头,我可不想死了之后连个烧纸钱的都没有。难不成,指望那个小白眼狼?” 作者有话要说:  蠢龙龙,不要以为对手没有出来就没有哦。   ☆、5.2病弱妃PK吝啬帝之“习惯了就好”   “娘娘,奴婢……”归奴抽噎着,“没有您,奴婢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她从被她救下的那一刻起,就打算一辈子跟着她的。   汪小颜从未碰到这么实诚的丫鬟,她想她有必要改变她的想法。至少,让她的生命里,除了她还有别的活下去的理由。   “丫头,知道我这辈子唯一不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归奴摇头,她的确不知。   “二十年前,救了你。”   她在原主的记忆里知道,归奴是四岁的时候被她带进汪府的。那个时候她也才七八岁吧。可那却是她这辈子唯一自己做决定的一次……   “我的一生,都不由自己做主。”汪小颜的确同情原主,这大概是她碰到的最软弱的女人了。因此,叙述起来,声音里不免带着感伤。“父亲眼里,我不过是他争名夺利的工具。所嫁非人,是我毕生的痛。就连……连拼死生下的孩子,也恨不得我死。”   南怀未黎浑身僵硬,抱着自己蜷缩在黑暗中,一动都不敢动。   她怎么知道,他的想法?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却让他觉得眼睛酸涩得厉害……   所嫁非人,是我毕生的痛……是么,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难怪……南怀冀渊倚靠着宫墙,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丫头,我撑着一口气不去,是因为你。”汪小颜认真地注视着归奴,眼眸里闪烁的光芒仿佛一道月光烙在归奴心上。“答应我,若我去了,你要连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行吗?”   归奴大幅度地点头,哭声不止,一直念叨着。“娘娘不会死的……”   你不会死的!   南怀冀渊站在窗外,借着月光看躺在床上安静入睡的女人。他深沉的眼眸里,坚定地写着这五个字。   韩湘在御书房已经等了大半夜了,在空无一人的御书房里转得跟个陀螺一样。他最怕今天会横着出去……   “说说你的办法。”突然,黑暗一片的御书房里,传来南怀冀渊阴森低沉的声音,吓得韩湘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要不要这么吓人,好歹点个灯啊祖宗!韩湘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皇上,微臣把元妃娘娘的身体状况以及平常注意事项全部写下来了,就放在御案上。”   空气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韩湘偷偷抬头,看到月光下满脸认真的皇帝……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到心酸起来。   这位九五之尊,是在后悔还是在愧疚?为何看起来这么疲惫落寞?   “她……”南怀冀渊的声音哽了一下,艰难地隐去了沙哑的声带,尽量保持冷静。“发病的时候,有减轻病痛的方法吗?”   心绞痛,听起来就很疼吧。南怀冀渊的心好像也跟着拧了一下……   韩湘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随后发现,他可能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才轻声地回话,“元妃娘娘患病多年,怕是习惯了。这个病就这样,习惯了就好……”   后面的话,声音轻得像羽毛一样,几乎连韩湘自己都听不到。   偏偏“习惯了就好”,听在南怀冀渊耳中,振聋发聩。   他捏着纸张的手慢慢收紧,一字一句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样。“回去把会引发她发病的所有东西都列出来,交给朕。”   韩湘愣了一下,才躬身告退。“微臣遵旨,微臣告退。”他只是个大夫,能劝病人家属的最多不过是放宽心。对于帝王家,他更不能说什么。   “等等。”走到御书房门口的韩湘赶紧站定,转身听吩咐。他听到南怀冀渊重复强调,“记住,不管是吃的、喝的还是用的,一个都不能少!”   “是。”韩湘不得不遵旨,他敏锐地察觉到,他要说半个不字,就会把南怀冀渊隐忍的怒火释放出来。察言观色,这点本事对于他来说不比高庆大总管差。   他其实很好奇,既然南怀冀渊这么在乎元妃,为什么当初不封元妻而是另娶他人?元妃的病,南怀冀渊何尝不是其病因呢。   只是,他不过一个太医院院首,很多话他宁愿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   早朝的时候,站在前面的丞相和大将军都看到皇帝眼里布满血丝,一夜未眠的样子。就连他开口说话,声音都嘶哑了许多。   “秦王近期入京朝贺,朕打算将万寿节延期至秦王入京之后。”南怀冀渊提到同父同母的弟弟秦王南怀基令还是很别扭的,他一直对这个既是弟弟又是情敌的人没有多大好感。“朕与秦王多年未见,此次应当好好聚一聚。”   丞相和大将军了然,原来又是因为秦王才一夜未眠……   “皇上,秦王乃皇上的左膀右臂。有道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丞相当年是这兄弟俩的师傅,自然不希望兄弟反目。“皇上之福,大成之福。”   大将军也不是个搬弄是非的,朗声道。“皇上与秦王是天下兄弟的表率,末将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怀冀渊僵硬地点头,这两个老顽固一直是他们兄弟之间的调和剂,总扮演着和稀泥的角色。   看在他们忠心的份上,他也不会计较太多。   皇帝的生辰八字需要保密,除了最亲近的人之外,没有多少人知道。而万寿节一般都是在皇帝生辰那一个月内举行。   南怀冀渊的万寿节都是在五月筹办,他的生辰连皇后都不知道。可是元妃却是清楚的,当年最贫苦的时候,元妃都会给他过生辰。   尽管,那一碗长寿面他吃得再美味,都不会领情。   做了皇帝之后,他的万寿节元妃都没有参加过,以病重在身推脱着。就算在他生辰的那一天,她也像消失了一样,没有出现。   五月初八,今天是他的生辰,也是秦王进京的一天。   他在午后,又一次独自一人来到她的寝殿外。站在这片竹林下,从这扇木格子窗往里寻找她的影子。   她睡得不是很安稳,时常会皱眉。他知道,或许是她睡梦中又犯病了。可是她再痛都不会睁开眼睛……   她极少睁开眼睛,因为她已经看不大清东西……   “娘娘,该喝药了。”归奴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把她叫醒,再盯着她把药喝完。“娘娘,今天……”   归奴一直跟着她,自然也是知道的,今天是南怀冀渊的生辰。   她记得去年今天,她的主子还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长寿面,却只是看着热腾腾的面渐渐冷却……   今天,主子却没有任何表示,她以为她忘了,所以忐忑地提醒。   “知道先帝当年为什么会应允我的婚事吗?”汪小颜微微一笑,看到归奴摇头,她笑得更是沁人心脾。“因为,今天也是我的生辰。”   先帝是个相信天意的,当得知汪小颜与南怀冀渊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时候,就觉得他们有缘分。这才赐的婚……   这个原因,连南怀冀渊都不知道。也是,她从未过过生辰……   南怀冀渊感觉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浑身僵硬、麻木。可笑夫妻十几年,却不知枕边人与他同一天生辰!   “那奴婢去做一碗寿面,娘娘吃了好长命……”归奴默默地低头,下面的“百岁”两字咽了下去。   汪小颜笑着揉了揉她的后脑勺,“真是个傻丫头!没关系的,人活下来不就是为了去死的么。”   “呸呸!”归奴跺脚,连呸了好几声。“这么好的日子,您不能乱说!”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汪小颜的笑容僵了一下,“丫头,你也不记得你生辰吧。要不,今天算是你过生辰,我送个礼物给你好不好?”让她把这孩子哄住,也不容易啊!   “娘娘的东西都被皇上拿去了……”归奴看了眼空无一物的梳妆台,她们两个就连绾头发的簪子都没有!   汪小颜下床穿鞋,动作麻利。她拿起桌上唯一一把水果刀,掂了掂分量。在归奴好奇的目光下,走出寝殿。   南怀冀渊的眼睛追随着她而去,远远地望着她在一棵沉香树下站定,看着她折了一根沉香木枝,然后背倚着沉香树站定。   倚着高大的沉香树,汪小颜随意地站着,手里熟练地挥刀。一根沉香木枝在她手中逐渐变短变细……   归奴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那根渐渐成发簪的树枝,一双眼睛亮得几乎发光。她从来不知道主子会雕刻发簪,而且用的是水果刀!   南怀冀渊目力非常,他看着她用笨拙的水果刀在木枝上灵活熟练地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他提心吊胆,生怕锋利的刀刃亲吻上她的指腹……   自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看着她将亲手雕刻的发簪送给归奴,南怀冀渊看归奴的眼神变得杀气四射。今天是他的生辰,她就不知道送他一份生辰礼物吗?   南怀冀渊克制了自己走出质问她的冲动,转身拂袖而去。   秦王南怀基令进宫,先是给他的皇帝哥哥请安,然后去看他的嫂子。当然,他眼里的嫂子可不是皇后娘娘,而是元妃。   因此,他直接来到庆元宫。   没有走进庆元宫,就看到了明显是偷溜出来的半大孩子。南怀基令俊美的丹凤眼轻转,这服饰这年龄这样貌,显然是大皇子啊!   一把被人揪住后领的南怀未黎无声地挣扎,他好不容易才溜出来打算向皇后求救的!而且这多管闲事的人他都不认识,他挣扎不过就吼,“你大胆,本皇子你也敢碰!”   什么教养……厌恶小孩子的南怀基令恨不得打他一顿,忍了忍,脸上堆砌起温柔的笑来。“我是你八皇叔。”拎着人就往里头走,不管人怎么吼都无动于衷。   真是明智啊!当年没让那个杂种生下来,否则长成这样,他得多操多少心啊!   汪小颜倚靠着院子里唯一的大树——沉香树,眯着眼看拎小鸡一样把逃跑的大皇子拎进来的男人。嘴角玩味的笑容在看到来人长相的时候,僵住了。   要不要这么坑人?   上一世没有出现的项崇,这一世怎么又有了?汪小颜一时间都吓住了……   南怀基令看到她的眼睛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那颗泪滴一样的红痣时,脸上扬起一抹他自认为最美好的笑容。   “项……”汪小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赶忙扭曲了自己的话。“像什么话!去立面站着面壁,今天不许吃饭!”   南怀未黎瞪大了眼睛,却又怕了她的手段,只好从某人手里默默地滑落,磨磨蹭蹭地往寝殿走。   “好久不见。”真的是好久了,久到他都快不知道怎么去和她打招呼,怎么让她在第一眼的时候,就对他印象深刻。   归奴看见有生人闯入,连忙出来。“奴婢参见秦王殿下。”还好,是认识的,否则她家主子又该惹来是非了。   “你下去,本王有些事情与你家主子说。”南怀基令不想看到除她以外的任何人,这是他与她少有的独处机会。   他还要谢谢他家小师弟的护短,因为不放心她一个人,才安排他来保护她。   ——我只要看到她好好的,能做到吗?   这是小师弟对他唯一的要求,那么他就应该让她极尽可能的开心快乐。   “好久不见。”确实很久,尤其是他这样温和的笑容。汪小颜的记忆里,只有在他是项崇的时候,这么笑过。   南怀基令能感觉到她眼里一闪而逝的怀念,是因为想起他吗?他眨了眨眼睛,笑得如沐春风。“你数一百下,我送一份礼物给你好吗?”   ——我帮你再摘一朵花,你帮我再指一条路,可好?   ——我数到一百,就会离开这里。   历史像个圈,转了一周重新回到了起始的地方。汪小颜看着熟悉的脸,极其缓慢地点头……   他疾步离去的背影,经历几世轮回还是未曾改变。他跑得那样急,好像晚一点点她就消失一样……   她已经很久没有问黑白无常了,这一次她忍不住开口,“他,记得以前的事?”   黑无常沉默了很久:记得。   汪小颜的心些微疼了一下,不是因为心绞痛,而是独独为项崇心疼。要想记得前尘往事,付出什么代价她清楚。   前世项崇的记忆,于他而言那么重要吗?   “他付出了什么?”代价如果太大,她该如何还这份情债?她又该怎么面对这样一个他?   黑无常又沉默了很久:大神记得上一世的辽帝权杖吗?他在权杖里待了整整三百年……   权杖、鲲鹏、如意宝珠,包括为洪岩挡的天劫……   都是他!   那么,他究竟是谁?   汪小颜看着他手里捧着大红色的牡丹花大步流星走来,眼泪一下子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挡天劫的时候,是为了她吗?   因为,他如果不挡住天劫,她也会魂飞魄散……   “我……”看到她的泪,南怀基令浑身都僵住了。向来能言善辩的他,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他恨他的无能,明明、明明他发誓不再让她哭的。   汪小颜看到了他的手足无措,赶紧收了眼泪。接过他手里的牡丹花,她才扬起了一抹他熟悉且真实的笑。“很漂亮。”   “你喜欢就好。”南怀基令松了口气,惴惴不安地看着她。“那个,我……”因为分别太久,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谢谢你,王爷。”汪小颜捧着牡丹花,笑得越发灿烂。   “你要多笑笑……”南怀基令觉得自己就像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迎上她微笑的眸子时还会结巴。“我的意思是,你笑得很好看。”   汪小颜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她,她知道他就是项崇。踌躇良久,当她终于想坦白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脚步声。   沉重的脚步声里夹杂着低沉的嗓音,南怀冀渊深沉地盯着她手里的那朵鲜艳的大红牡丹。“八弟怎么到了这里?”   “臣弟来看看元妃娘娘。”南怀基令面对这个皇帝时,习惯性地挂起了温暖的笑容。岂不知他如沐春风的笑容,和汪小颜的微笑几近相同。   南怀冀渊看得刺眼,心里的怒火被点燃后,忍不住嘲讽,“八弟是借花献佛?不知道这花是朕特意为皇后培育的,旁人不能摘么?”   “臣弟瞧着好看,顺手而已。”南怀基令风轻云淡地打着太急。   “是好看……”南怀冀渊讽刺不了狡猾的弟弟,火气对准了汪小颜。语气越发刻薄起来,“你觉得这么好看的花,你拿着合适吗?你是有多久没照镜子了?”   汪小颜脸上的笑容更为沁人心脾,嘴角的弧度看得人心里异常舒坦。“妾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很多东西都看不清了。”   南怀基令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她的确受了些伤的眼睛,暗暗记住,定要好好给她治好了。至少,要她看得清楚他吧。   南怀冀渊的脸色更难看了,劈手夺过她手里的牡丹花,转身就走。并且留下一句,“没有下次。”   南怀基令很好奇,他嘴角噙着笑。“不生气?”大师兄你就作死吧!   “习惯了就好。”汪小颜优雅地耸肩,“他不是一向都这么小气么,何必计较。”一朵花都舍不得,吝啬到家了啊!   “后宫不能久留,八弟连这点规矩都不记得!”南怀冀渊看着两人还在闲聊,恨不得扑上去扯烂他们脸上的笑。站在不远处,他实在没忍住把弟弟拉走。   南怀基令冲着汪小颜笑笑,“自己当心,我走了。”心里不断腹诽:丫的什么狗屁规矩!   跟在低气压的南怀冀渊身后走了一段路,南怀基令正想说自己要留在京畿当个逍遥王爷,却被某人无情地踢出了宫。“回你的□□,没事不要进宫。尤其是后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臣弟是看嫂子来的。”南怀基令光明正大地捍卫着自己进宫的特权。   南怀冀渊用刀眼狠狠地剐了他一下,嘴角的冷笑阴测测得非常骇人。“你还知道,她是你嫂子!”居然当着他的面献殷勤,他还没死呢!   “嫂子身体不好,做弟弟的进宫看看,有问题吗?”南怀基令指了指他手里的牡丹花,无视他铁青的脸笑得那叫一个温暖和煦。“正如这花,能让嫂子多笑笑,就是这花最大的价值。皇兄,你说呢?”   南怀冀渊死死地盯着他,面无表情地下逐客令。“废话说过,能走了吗。”   “臣弟告退。”除了她,他以为自己还想和别人多待?南怀基令继续用与汪小颜相似的笑容膈应了南怀冀渊一下。   南怀冀渊大步流星地往御书房走,经过荷花池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把手里的牡丹花扔了下去。   他盯着水面上漂浮不定的大红色牡丹花,眼里的怒火恨不得将花烧成灰。   他从未见过她笑得那么真实过,在她从南怀基令手里接过这朵花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没有一点伪装。   他知道,她是真的开心,才会那么笑的。   不像平时,她再怎么笑得沁人心脾,眼睛里都没有半点笑意。纯粹的伪装,用微笑作为她永久的面具。   可笑的是,那天第一次见她如此伪装的笑的时候,他就对她上了心。   他以为,她只会那么笑的时候。她却对别的男人,笑得灿烂耀眼。   让他情何以堪? 作者有话要说:  暖男归来……   ☆、5.3病弱妃PK吝啬帝之“你笑了,我就幸福了”   敢把南怀冀渊的话当耳边风的,也只有秦王殿下南怀基令了。他每天上完早朝,都风雨无阻地往庆元宫跑。   五月十五,今年的万寿节。   高庆领着三名宫女站在御书房内,顶着南怀冀渊不断释放的冷气,尽量把声音调整到平常状态。“皇上,诸国使臣进贡的饰物都在这儿。”   昨天半夜吩咐他找出来最好的头面,吓得他一夜都没睡……怎么这会儿,这主子又黑脸了呢?   南怀冀渊瞥了一眼,三套材质款式都不相同的头面,各有千秋。心情稍微平复了些,指着最顺眼的那套。“送去给元妃。”   高庆眼皮一跳,十分不确认地盯着他指着的那套头面。“皇上,这是晏贲王进贡给皇后娘娘的九凤朝凰冠……”   “朕说的话什么时候需要重复了。”南怀冀渊冷冷地瞥了眼高庆,“其他两套放在朕的私库。记得告诉元妃,务必参加。”   不是南怀基令才会送礼的,朕的东西比他的好!   高庆偷偷抹了把冷汗,这是要怎样?前脚要杀人家,后脚又来这招,不会又要耍什么手段吧?哎哟喂,可怜的元妃娘娘。   帛金织就的九凤朝凰,威严华贵中透着无以伦比的典雅高贵。九根凤衔金珠步摇,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娘娘,皇上交待,请娘娘务必赴宴。”高庆看着脸色苍白却笑得非常温和的元妃,心酸了。这么好的妻,皇上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于是,平日里本分做人的高大总管嘴跑偏了。“老奴瞧着娘娘气色好了许多,宴会上若有什么地方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早日提防。”   南怀冀渊,你做人这是有多失败啊!瞧瞧,你家总管大人都看不过去你虐待我了。汪小颜感动不已,“多谢高总管,你看本宫这里也没什么谢你的东西。这个还算跟了本宫一段日子,总管莫要嫌弃。”   一块小玉牌,上面刻着“福禄双全”四个字。   高庆手一抖,嘴抽了抽。愣是没敢接……   这可是当年先帝给儿媳妇的见面礼,他要收了不是作死么。他诚惶诚恐地推辞,“娘娘,老奴知道娘娘对下人们好。这个太贵重了,赏老奴多不合适。”   汪小颜也是试一试这个南怀冀渊的心腹,见他不是那么市侩,也不捉弄他了。故作叹息,“总也不能让高总管白跑一趟,本宫是个不顶用的,连个赏物都……”言罢,垂眸只顾叹息。   倒是高庆眼尖,一眼就瞧见了汪小颜手边案几上的一个掌心大的木雕。雕的是一只憨态可掬正在吃草的兔子,活灵活现,看得高庆目不转睛。   “娘娘,这个是……”高庆没别的毛病,贼喜欢小动物。看见什么小白兔小鸟儿就走不动道儿。   归奴和高庆算是熟识,她对高庆到没有多少恭维,两人平日相处还和以前在燕州一样。她一听他问,立马喜滋滋地道。“这是咱们娘娘雕的,刚雕好的时候,可把我乐得不行。”   “娘娘,要不把这个赏老奴吧?”高庆可怜巴巴地冲着汪小颜,时而还看看木雕的小兔子,生怕它一不留神溜走似的。   汪小颜眼睛笑得像一弯月牙,暖到人心坎上。“高总管喜欢,拿去就是。”   “喜欢喜欢。”高庆乐颠颠地捧在手心里,脚步生风地离开。眉开眼笑的样子,整个后宫都知道他高大总管今天非常高兴。   归奴将头面放在梳妆镜上,担忧地看着汪小颜。“娘娘,听高总管的意思,这是场鸿门宴。要不,装病吧。”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汪小颜伸手掂了掂金步摇的分量,随手往旁边一扔。帛金打造的金步摇磕在紫檀木桌面上,发出一阵闷响。她嘴角勾起抹讽刺的弧度,“呵,有意思,这是想用头面压死我不成。”   这么重,能抬起脖子来么。   不管南怀冀渊是什么目的,人家送来了她就得戴啊!等换好衣服,穿戴梳洗好,汪小颜觉得自己已经一脚踏进了棺材里了。   这副柔弱的身体,真是受不了这么繁复的宫装和头面啊!南怀冀渊真的好心计,光这样就能折腾死她了吧。   稍微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汪小颜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很陌生。光鲜亮丽的包装下,再怎么平凡的样貌都增添了几分端庄优雅的温柔美。   就像在一颗烂了的橘子外面镀上一层金,看着好看罢了。   自古宴无好宴,而且头上的这个头饰一看就知道不是她现在元妃这个身份戴的。等会儿……南怀冀渊不会想借皇后的手杀她吧?   够阴险啊!   像是验证汪小颜猜测一样,当皇后看到她一副大成国母装扮出席万寿节晚宴的时候,一张努力扮演端庄贤惠的脸,僵硬了。   汪小颜离得近,看到她嘴角死抿着的弧度都能夹死蚊子了……倒是始作俑者南怀冀渊仅仅冷冷地从她身上扫过,好像在确定她有没有丢脸。   拜托,你命令我来的,不然谁在这里干熬啊!   宴会么,汪小颜参加过很多,无疑都是些歌舞表演什么的。一群男人和一群女人在一个男人手底下讨饭吃,各种勾心斗角阴谋诡计。   弹琴的贵族公子,舞剑的世家子弟,作诗的新晋文人……都是为了趁着机会谋一个远大前程。   献舞的大家闺秀,吹笛的后宫妃嫔,唱歌的皇族女儿……都是为了借着宴会在帝王眼前立足。   皇后送的寿礼非常珍稀昂贵,血红色的珊瑚比坐着的她还要高些,宫灯的照耀下显得色泽发亮,堪称世间少有。   “妾恭祝皇上,万寿无疆。”皇后举杯,颇有些普通夫妻间举案齐眉的意味。如果她眼角少放点冷光和嘲讽到她这个元妃身上的话……   南怀冀渊深沉的眼神从皇后身上划过,散发着点点寒意。他威严的声音有些低沉,听不出是否喜悦。他端起金樽,浅浅地饮了口酒,如同往年一样说了四个字,“皇后有心。”   皇后听着一成不变的回答,颇有些心寒,讪讪地入座。   大殿中央正是丞相大人的二公子在舞剑,剑光摇曳,刚柔并济里多了几分闲散舒适的味道。   没有刚刚那个少年的急功急利,这位相府公子应该是个淡泊名利的。看他眉宇间有着几分无奈,怕是被丞相大人押着上台的……   归奴扯了扯她的袖子,汪小颜微笑着回视落在她身上的所有目光。不管是看好戏还是嫉妒愤恨的目光,在接触到她温柔的眼神时都不由得移开。   汪小颜当然知道,皇后送完寿礼,就轮到她送了。底下的妃嫔们都等着她送完后,上台卖艺……啊,不,上台送礼呢。   南怀冀渊搁在膝盖上的手紧张地冒汗,却只是用眼睛的余光看微笑依旧的女人。他真恨不得把她温和的面具撕下来,不过眼下他期待她会送什么。   等她送礼?她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再看看眼前的吃食,凭什么比她地位低的淑妃、康妃一干妃子面前的膳食都是鲍参翅肚,到了她这里就白菜土豆!   你多给一份她们那样的吃食,会死么!   汪小颜决定,他不给她面子,当着所有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她也要让他彻底没了过生辰的兴致。   慢慢地站起来,刚要迈步上前。汪小颜习惯性地捂着胸口,一张脸不用装就惨白了。感觉归奴就站在她身后,她非常放心地往后一仰……   “元妃娘娘昏倒了!”   “娘娘,你怎么样了?”   ………………   装晕的汪小颜正想着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睡一觉,天知道为了布置一个局给原主报仇,她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了。   突然就被人腾空抱起,低沉冰冷的嗓音好像从胸腔里传出来的,震得她贴在他胸口的耳朵生疼。“传太医院所有太医进宫。”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抱得很紧,而且抱着她的吝啬鬼走得非常快。他的呼吸很急促,她都怀疑是不是她太重了才让他气喘吁吁。   显然,她目前待的地方不是她的寝殿,这里处处透着一股龙涎香的味道。如果猜得不错,是南怀冀渊本人的寝宫。   这是要做什么?演情深意重的痴心前夫也不用这么卖力吧?   韩湘跪在龙床边上,一边诊脉一边偷偷擦汗。他吃得正欢呢,眼见上面一阵兵荒马乱,他是被高庆硬一路扯着跑过来的。   没看他都诊脉完了,太医院值班的太医们才颤颤巍巍地进寝殿么。   韩湘走到临窗而立的南怀冀渊身边,嘴唇动了动,有些话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总不能在这大好的日子里说,该吃吃该喝喝也就这么着了吧。   “朕知道,一定很严重……”南怀冀渊的声音非常沙哑,尾音有点轻颤。他刚毅的脸庞因为逆着月光,看不到什么表情。   韩湘默默地站着,等同僚们都诊脉结束,才做判断。皇帝这一声类似于喃喃自语的话,他当然没有胆子去接。   南怀冀渊突然转过身来,看了眼正排队诊脉的太医们。他冷着声音问韩湘,“现在能移动吗?”   “可以,小心点就是。”韩湘愣了一下,赶紧回答。   “把人送回去,不要弄脏朕的地方。”南怀冀渊说完就走了,留给所有太医一个森冷到不近人情的背影。   高庆浑身一抖,指挥着太监们去抬昏迷的元妃……   “都出去。”温润如玉的嗓音,让寂静的大殿再次沉寂。南怀基令轻轻地抱起龙床上的女人,单手为她裹上一件火红的披风。走到韩湘面前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顿。“韩大人,劳烦你跟本王走一趟。”   韩湘跟在南怀基令身后,时不时地看看传说中谦谦君子的秦王殿下。他非常好奇,这么抱着皇帝的女人真的会没事吗?   “你在想什么?”南怀基令是温和的,这种温润如玉的感觉,谁都模仿不来。就算他在质问你的时候,你都觉得他是无害的。   韩湘的脚步慢了一下,才继续追上去。也不管身边有归奴在,他就笑出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昏迷的是秦王妃呢。”   秦王有多爱秦王妃,谁都知道。   “我只知道,我抱着的是,我毕生挚爱的女子。”南怀基令说得风轻云淡,却让任何人都不能忽视他言语的认真和执着。   汪小颜听着他如鼓的心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么直白的男人。她以为,他会就这么沉默下去……   是不是她今天的突然动作,引起了他尘封多年的恐惧?才让他急切地表白,生怕再一次错过……   韩湘不是没有这样的猜测,只是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震惊。“王爷不怕微臣告诉皇上?”   “你不会说的。”南怀基令冲着他微微一笑,抛出一句话让韩湘顿时焉了。“就像你没有告诉皇上,皇后出十万两黄金收买你做心腹。”   沉默了好久,直到到了庆元宫宫门前。   “我就不进去了。”韩湘笑得洒脱,“王爷没有必要威胁我,我的嘴向来很牢的。只是,皇后那里,我不会放弃劝她向善的。”   要是当初他有韩湘的意志坚定,说不定他和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知道。”南怀基令很佩服韩湘的医德,或许韩湘才是真的悬壶济世救人于水火。他做不来,要是再选一次,他为了怀里的女人同样会把手里救命的银针变成荼毒性命的工具……   清冷的寝殿里,只有他与她……   一盏油灯下,她睡得那么安然,只有他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他看着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灵山山巅……她就是这样,枕着他的膝睡得香甜,她的呼吸萦绕在他的周身。   他轻轻地吻着她的眉心,引得睡梦中的她嘴角勾起了最美的笑容……   如今回想,若是时光停留在那一刻……   他愿意以终身交付。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稍微靠近她一些,她就醒了……黑暗中,她冷漠的眼睛总是击碎他所有的企盼。   “你究竟是谁?”逃避现实和与人暧昧,都不是她的风格。她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对待感情尤其如此。   你问我,我是谁?   南怀基令的心好像碎成了八瓣,每一片都在淌血。他的眼睛里流淌着浓浓的哀伤和凄婉……   汪小颜不忍地转过眼,她合了合湿润的眼睛。也没有执着地想知道,他是谁这个答案。因为,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不管你是谁,我们都不会有结果的。”汪小颜一直都觉得,他会是个倾诉的知音人。没想到他是真的爱她……   不想将来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为今之计,她能做的就是快刀斩乱麻。   她说得直接、坦白,一如她的行事作风。“我有我爱的人,他不是你。”   “我知道。”南怀基令的声音很平静,就连悲伤的情绪都掩藏得很好。他嘴角的笑容却是极尽苦涩的,“你不记得了,很久很久以前,你就这么拒绝过我。就连……就连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尽管声音再平静,他还是哽咽了,浓重的鼻音在黑暗里像是夏天的闷雷,听得人心里异常难受。   “……”汪小颜沉默了很久,她才说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话。算不得安慰,更算不得体贴。“我希望你幸福。”   从项崇那一世开始,她都没想过这个男人会真的爱上自己。   她觉得,她这样的人,不会有人真的爱她的。   “其实,有的时候我自己都不喜欢自己。”汪小颜的这些话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她最爱的洪岩。可是,她却愿意告诉他。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来埋藏在心里多年的想法。   南怀基令专注地看她,心里紧绷着一根弦。他知道,她心里一直藏着什么事,所以洪岩才会时时担心她……   “我很狭隘,别人伤我一分,我就会让那人生不如死。我永远做不到以德报怨,在我的世界里,没有原谅这个词。”   她最会的就是报复,报复伤害她的一切东西……有的时候,她自己都无法控制这股怨气。   南怀基令沉默地点头,他深有体会。她就是这样的,也正因为她这样,他们几个才从来不担心她会受到欺负。   “……所以王爷,我还是那句话。”汪小颜轻轻地叹息,想到了初见项崇的时候。“爱一个正确的人,我并非你的良人。”   “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南怀基令忍不住伸手,抚着她黑白参杂的长发。“你希望我幸福,却不知我的幸福要你来成全。”   汪小颜疑惑地看着他,却没有阻止他亲昵的动作。她总觉得他抚摸着她长发的动作异常亲切熟悉,让她舍不得拒绝。   可是,她记不起她和项崇之间有过如此亲密的动作……   “其实很简单。”南怀基令的笑非常温暖,他嘴角的弧度看不出一丝勉强。“你笑了,我就幸福了。”   汪小颜很少有哭的冲动,可是当她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她突然想好好哭一次。从来、从来没有谁将自己的幸福系在她的身上……   项崇,不,或许是她曾经认识的某个人……眼前的男人,让她进退两难,举步维艰。她拒绝他的时候,会不忍心。   可是,她的世界太小,大部分被她自己占有着。仅剩的,都是洪岩的影子。   她和他,没有未来。   她为了项崇的一份人情债,还了三生三世才彻底还清。她不希望在下一世的时候,再次与他相遇。   她更不希望,相遇的时候,他无限制地伤害她后,她却要为了他曾经的这份情而选择退步、甚至原谅。   她做不到,因为她从不善良。   “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她的声音极尽冷漠,仿佛将黑暗的夜表面笼罩了一层薄冰。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师兄,你走吧。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   这句话像是记忆的阀门,轻轻一拧就打开了尘封的画面。南怀基令记得,这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   从那以后,他们真的没有再见,直到他转世为项崇的时候遇到她……   而这一次,他不会让这种结局再次发生。眨了眨干涩的眼眸,南怀基令的声音温柔依然。“这句话,我没有听清楚。”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食指指腹轻轻地贴上她温热的唇,制止了她再次重复。   他的眸子里溢出的是淡淡的哀伤和炽烈的挽留。“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她微微侧头,避开了他们之间唯一的接触。   她用沉默,回答他温柔的询问。她对他最大的欣赏,就是这个男人从来不会强迫她做出任何事情。   就连这个时候,他都不忘记问一句“好不好”。   她知道,她只要摇头,他今晚什么都不会说。可是,鬼使神差,她真的想听听他会说什么。   她绝少被调动好奇心…… 作者有话要说:  唉,蠢龙龙又跑偏了啊!   ☆、5.4病弱妃PK吝啬帝之“出门左拐直走,谢谢不送”   南怀基令温润的嗓音听来十分舒服,他知道她听什么话才会退步,更知道自己说什么才能缓和他们如今的关系。   “你是我的债主,我欠了你一份永远偿还不了的债。我是来还债的,我所做的一切你都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那是,我应该给你的。我的命,我的心,我的情,只要我给得起,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用来支付这笔债务。”   汪小颜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知道自己的记忆非常混乱,她忘记了眼前的男人的真实身份。   可是,她这样的人也会有人欠她的债?一般不都是她欠别人的么……   “什么债?”汪小颜认真地问他,她不想被欺骗,更不想这个男人为了他们之间不可能拥有的结局编织出荒唐的谎言。   他是谦谦君子,端方温良如玉。这一点,在她心里从未改变,她甚至期望他能一直是这样的……   南怀基令暗自松了口气,望着她的眼神更为真切和虔诚。“一条命,一份情。我以我的灵魂起誓,绝无虚言。”   他欠她,一条命!若不是他被引诱,正神归位的她怎么会……他忘不了,她一点点消散在他眼前的样子。   他欠她,一份情。尽管,只是她对他的亲情……   “给我一个还债的机会,好不好?”南怀基令在她床榻边蹲下,仰视着她沉思的双眸。“不要有任何负担,债还完,我就走,好不好?”   他一直在退步,从只求在她身边看着她、保护她,到如今的只求他能有资格不被她视而不见……   “我给不了你感情方面的回应,你不觉得……”委屈?心酸?汪小颜不能理解,如果她爱的人不爱她,她绝对不会再见他。   南怀基令轻轻地摇头,“爱你,是我的决定。你只要好好的,我就非常开心非常快乐了。”   汪小颜认真郑重地回视他,“让我想想,可以吗?”她不是真的冷血,明知道身边有个人把自己当成心里的最爱,却给不了他同等的回报,这很残忍。   她只要一点头,这个男人绝对会把自己撞得遍体鳞伤。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局,她一直觉得他们相逢陌路其实挺好……   “你好好想……”南怀基令深切地明白,她骨子里的执拗。他微微笑着,非常有耐心。“这一世想不好,下一世再想,我会等你的。”   汪小颜没再多说什么,她并不觉得他是非她不可的。从他轮回转世的那个几个人来说,他也会爱上别的人,甚至至死不渝,不惜改变自己。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他是还债的,她更没有理由拒绝……   那就这样吧。   帝王寝宫内还亮着两盏宫灯,照得床榻上躺着的南怀冀渊的脸,忽明忽暗。他伸手扯出身下两根长发,一根灰色,一根雪白……   这头发显然是汪小颜的,只有她年纪不大,已早生华发……   心像是被人抡了一拳,疼得有些发懵。南怀冀渊合了合干涩的双眸,将指间缠绕的两根长发塞在了枕头底下。   把头埋进锦被里,狠狠地吸了吸被子上残存的味道,他才渐渐有了睡意。梦里,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着自己……   她只是很可怜,只是很可怜……   高庆叫起的时候,南怀冀渊才稍微有点睡意。万寿节三天之内不用早朝,可是身为皇帝的他每天依旧有他要做的事情,不可懈怠分毫。   “那边……怎么样了?”南怀冀渊的声音还是很低沉,说了两个字还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开口。   他昨晚的确是气过头了,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还在昏迷中的女人赶出去。他当时最气的,是自己贵为皇帝却无力回天。   高庆愣了一会儿,直到南怀冀渊冰冷的眼神瞪着他的时候,他才结巴结巴地问,“哪、哪、哪边?”   南怀冀渊刚要开口骂两句,看到贴身宫女收拾床铺的时候,想都没想一脚就把两个宫女踹倒了。“滚!”   高庆被吓得噗通一下跪了,膝盖落地的声音听得人牙疼。   “这床被子,朕很喜欢。”南怀冀渊自己动手把被子拉平,理了理自己的枕头。并且警告高庆,“没有朕允许,谁都不能靠近床榻半步。”   “奴才遵旨。”高庆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凉了,整个人像是冲了个凉水澡。   作为勤政爱民、勤俭节约的好皇帝,南怀冀渊向来反对铺张浪费。饶是如此,他的早膳也丰盛得让人咋舌。   和平日一样冷着脸用早膳的南怀冀渊有点心不在焉,他的目光在精致的糕点上稍作停留,布膳的太监就恭敬地夹到了他碗里。   南怀冀渊缓慢地咀嚼着糕点,味同嚼蜡。眼睛在面前的糕点上巡视着,伸手点了五盘他觉得比较美味的,“高庆,送去庆元宫。”   “……”高庆腮帮子一抽一抽的,实在没忍住提醒这位主子。“皇上,元妃娘娘她……”估计还没醒呢,吃不了这些……   后面的话根本没敢说出来,南怀冀渊的眼神太锐利,看得他脖子发凉。“你可越来越会办差了。”   “奴才不敢,这就去……”高庆推到殿外后,撒丫子就往庆元宫的方向去。   走进去的时候,高庆吃了一惊,迎上元妃如沐春风的微笑时,他觉得自己眼角都湿了。“老奴参见娘娘,娘娘万安。”   “不用多礼。”汪小颜坐在绣墩上,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在苹果上划拉着。看到高庆身后跟着的宫女手里端着吃食,愣了愣。   “娘娘,这是皇上吩咐给您送来的。”高庆瞧见她脸色微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吩咐她们摆在了她面前的圆桌上。   桃花扇子酥,牡丹卷,栗子糕,水晶虾饺,糖拔片杏脯……   色泽明亮勾人食欲,有酸有甜有鲜味,关键是没有与她身体相克的食物。汪小颜有点反映不过来,她来这里少说一个半月了,第一次见到早膳有这么多吃的。   南怀冀渊,是脑子坏了?   “娘娘,您慢用。老奴这就回去复命了。”高庆行完礼后,扭身出了庆元宫。他可算知道了,现在的他就是两面不讨好啊!   汪小颜伸手就去拿栗子糕,别的再好看都没这盘栗子糕对□□力大。上辈子被人下了毒,十几年都没吃成……   “娘娘,您等一下!”归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力气大得汪小颜差点被她从凳子上拽下来。她瞪着桌上的精致早膳,就像看着宿敌一样。“这样,娘娘想吃什么,奴婢先帮您尝尝,好不好?”   汪小颜轻轻拍了拍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为她的一份心意而真实地感动着。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保护过,尽管归奴保护的是原主,她还是忍不住感慨。   归奴吃了一个栗子糕,等了一盏茶功夫,确定自己没事后,才笑了笑。“娘娘,您吃这个。”   汪小颜没有说什么,拿了块栗子糕细细地品尝起来。   南怀冀渊虽然脑子有时候抽得厉害,而且吝啬……不过,这一回送的糕点还是挺不错的。   汪小颜决定,冲着今天这事,以后不太为难他就是。   “你自己挑一些,剩下的送去给大皇子。”汪小颜没忘记,还有个小白眼狼要养。虽然这个小白眼狼最近背着她做了很多小动作,不过她总有一天要把他吓得什么都不敢做才好。   南怀未黎不出所料,把归奴送进去的糕点都一股脑地扔了出来。然后抱着他那只皇后送的狮子狗,抬着下巴回了自己屋子。   “娘娘,大皇子毕竟是您生的,他这样与皇后亲近……”归奴都替汪小颜不值,觉得那天主子说大皇子小白眼狼真没说错。   汪小颜不甚在意地笑笑,吃着栗子糕别提多么惬意了。“他不是小孩子,皇后把他养得这么缺心眼,咱不能跟他一样不是。”   送条小狗就能拴住这小白眼狼,皇后果然是宫斗的一把好手啊!   南怀冀渊拼命地挥着御笔,处理着如山的奏折,因为最近心情不好,大部分的奏折上的批语都是火辣辣的训斥。   等他发泄了满腔的不满后,时间才过去两个时辰不到。   看看外面万里无云的晴空,南怀冀渊长腿一迈,出门溜达了。经过姹紫嫣红的御花园,“巧遇”貌美如花的妃嫔九人,“偶遇”散步的皇后,“奇遇”下学堂的一二三四五六七皇子七人……   最后一个遇到的是故意自己拖堂的大皇子,南怀未黎是真的不想回地狱一样的庆元宫。他在那里,得到的尽是冷漠和冷暴力。   “朕送你回去。”南怀冀渊瞥了眼行动拖拉不情不愿的大儿子,冷冷地说了五个字。无视所有人诧异的眼神,他熟门熟路地走向庆元宫。   南怀未黎一路上都低着头,本来他还想去看皇后的,没想到他父皇向来不去庆元宫,今天会陪他回去。   他六岁之前,他父皇还不是皇帝,在燕州他们一家虽然过得苦些,可是他父皇对他是最好的。   就算二弟三弟四弟都比他小,父皇总会在他们矛盾的时候偏向他。   老师说,因为他是嫡长子。   而父皇登基为帝,他的母亲却不是皇后。他那段时间很为母亲伤心,不懂为什么父皇做了皇帝之后就不要母亲了。   后来他和皇后一起住,皇后对他比母亲对他还要好。皇后从来不骂他,对他很温柔。他知道,跟着皇后才能在后宫立足。   所以,他抛弃了他的母亲。一心跟着皇后,因为皇后没有孩子,他可以借着皇后的力量,登上太子的宝座。   这些,是母亲给不了他的。   可是很久不见,他的母亲变了,对他视若无睹也罢了,居然给他扣上了种种骂名,更是为了个奴才打得他见不了人。   所以,他恨!   他知道她活不了多久,心里没有悲伤,反而很期待。只要她死了……   南怀未黎见父皇的脚步停下来,他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狠狠地一颤。   他的母亲,背倚着庆元宫的院子里那棵沉香树,微微底下的头露出发际间雪白的发丝,嘴角勾着淡淡的弧度,笑得温暖自然。   她的手中偶尔泛出白光,水果刀在她指间像盛放着的绚丽花朵。阳光下,她的周身飞扬着细碎的木屑。   认真专注雕刻着的她,本身就好似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像。   南怀冀渊安静地看着,没有上前,没有出声。他只是做了个挥退下人的动作,连愣神的南怀未黎都被他赶出了后院。   他的目光随着她手里的水果刀移动,当刀刃贴近她的指腹时,他都会紧张得呼吸急促起来。   或许是他站得太久,她还是发现了他。他能轻易捕捉,她看过来时一瞬间的诧异目光。   好像再问,你怎么来了?   想着想着,南怀冀渊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不待她开口,就自己做出了解释。“昨日借你的九凤朝凰冠,还给朕。”   汪小颜发誓,要是杀了皇帝不会引起国家动乱的话,她手里的水果刀扔过去就能把他的喉咙扎个窟窿,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呵,她稀罕啊?借她的?呸!   心里腹诽这么多,汪小颜面上只是微微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来,说话客气得她自己都佩服自己。“您稍等,这就去拿。”   南怀冀渊跟在她身侧,面无表情地走着。心里那叫一个咬牙切齿,他不就是找个借口么,至于一下子这么疏远吗?   九凤朝凰冠她还真不稀罕,主要是太重。昨天夜里卸下来后,一直原封不动地放在锦盒里,跟高庆送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高庆赶紧从归奴那里接了过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动都不敢动。他就说主子怎么往这里来,敢情是拿这个的,有送了人还要回去的么!   南怀冀渊本来想说,算了,赐给你了。看到原封不动退回来的锦盒后,抿了抿嘴,换了一句话。“昨天轮到你送礼就晕了过去,打算送朕什么?”   他知道,她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他的。   她身无长物,最多剩下先帝御赐的那块小玉牌……   “妾走了,剩下的都是皇上的。”汪小颜毫不避讳,也没有觉得没给他准备寿礼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她用最平淡的话语,诉说着自己的实际情况。   是的,她死了,留下的一切都是他的。就没所谓,送什么。   南怀冀渊暗自捏了捏自己的掌心,没有去看她。他的眼睛盯着她刚刚放在手边的木雕,那是她刚刚在沉香树下雕成的,只有拳头那么大,却雕得活灵活现。   一只趴在草丛里刚刚睡醒的狮子,甩着如箭般的尾巴,透着一股子慵懒的味道。让人看了就忍不住上手摸摸狮子的头……   “就那个吧。”南怀冀渊毫不客气地开口。   汪小颜微微一笑,“好。”强借给我一样东西,还顺带拿走我的!凭什么让你这么顺心……   托着手心里的小狮子递过去的时候,她拇指一用劲,嘎嘣一声,狮子甩动着的尾巴生生地掉落在两人中间。   蜷曲的狮子尾巴只有指甲盖大小,落的地方离南怀冀渊的脚更近些。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铁面帝王要一脚踩上去的时候,他弯下了腰……   这是汪小颜第一次看到他弯腰,他蹲下去捡起木刻的尾巴时,她都有一种“他是个好男人”的错觉……   南怀冀渊依旧阴沉着脸,握紧手心里的狮子尾巴,又一把夺过了她手心里握着的狮子。   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侧身从她身边走了出去。   汪小颜无语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上面捏断木刻时反作用的力道还残存着。对于南怀冀渊,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一句。   出门左拐直走,谢谢不送。   南怀冀渊出门的时候,冷冷地看着南怀未黎。不由得停下脚步,出声警告。“你若再不安分,朕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他的眼神里甚至流露出一股杀气,看得南怀未黎浑身冰冷。   他的言下之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皇后在玩什么花样,惹了我,别怪我杀了你。   南怀冀渊也是被汪小颜气着了,他看到她亲手捏断了木刻狮子的尾巴……那一瞬间,就好像一只手从他的心脏里捅了过去,很痛。   用过午膳本该午睡的南怀冀渊,一手拿着浆糊一手捧着小小的木刻,在阳光充裕的地方,粘尾巴。   进寝殿照例请脉的韩湘脚步停了下来,过了会儿功夫才继续走近。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南怀冀渊除了做正事之外,这么用心。   浆糊根本固定不住纤细的木刻尾巴,加上拧断的断裂处并不光滑,粘起来非常困难。南怀冀渊一松手,那根断了的狮子尾巴就掉落在他手心里了。   韩湘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   他看着南怀冀渊粘了掉,掉了继续粘……如此循环往复,次数他都数不清了。宫里面的钟漏都敲了三下后,他才继续靠近。   南怀冀渊没有理会他,拧着剑眉继续粘。   “皇上……”他还有别的事情,今天要去给元妃看看,是不是让她还有可能多活几天。不过,他一开口,南怀冀渊就抬头了。   冰冷且不耐烦的眼神里,清晰地写着两个字,闭嘴。   做皇帝的很会迁怒,尤其是眼前这位。韩湘清楚,要是这该死的小尾巴粘不上去,他今天就要站这儿了。   “那个真粘不住。”忍不了了,韩湘顶着南怀冀渊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说。“沉香木只能用凝骨胶粘……”   虽然他不知道南怀冀渊为什么会这么宝贝这玩意儿,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小狮子少了个尾巴确实挺遗憾的。   “凝骨胶?”南怀冀渊没听过,“什么东西?”   韩湘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白瓷瓶,用小木棉棒蘸了点里面的珍珠粉,然后再蘸了蘸浆糊。又取出一个小红瓷瓶,蘸了蘸里面的红色液体。   做好这一切动作,他将小木棉棒递给南怀冀渊。   看着南怀冀渊因为木雕重新变得完整后露出喜悦的笑容时,韩湘愣住了。他从未见这位帝王笑过,从未!   所有人都说,南怀冀渊是不会笑的,从冷面王爷到铁面皇帝。有多少人都是死在他的这张不会笑的脸下,没有人知道。   可是,他看到的南怀冀渊,居然因为修补好一个木雕而展颜……   “朕没事,你可以走了。”南怀冀渊的声音里有着隐藏不住的雀跃,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这小小的木雕。   韩湘同样在看,他如果没有记错,高庆和他说,南怀冀渊因为元妃送的寿礼受损而不开心。那么,这个东西是元妃送的……   南怀冀渊不是对元妃……再想想他近来的反常,韩湘还是叹了口气。这位是后悔了吧?可是人都要死了,又有什么用呢。   “皇上,不是所有东西都能修补的。”韩湘难得主动开口,他的话让南怀冀渊的目光停滞了。“您看,就算粘得再好,还是有痕迹的。” 作者有话要说:  龙龙啊,偶也救不了你……   ☆、5.5病弱妃PK吝啬帝之“惊呆了!阎王也卖萌?”   月色迷人,凄凉的宫殿都生动了起来,让人忍不住想高歌一曲……   汪小颜正想着试试前几天心血来潮做的埙,探头往窗外一看,吓了好大一跳。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确定不是自己眼睛出了毛病。“韩湘?”   韩湘想扯着嘴角笑一个,扯到嘴上的伤时倒吸了口凉气。站在窗外,下巴搁在窗台上,无辜地看着汪小颜,非常非常痛苦地点头。   他死活没想到,他就说了一句话就被南怀冀渊揍成这副德行。这要是走夜道,小鬼见着他估计都得绕着走……   “嘴欠了?”汪小颜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的嘴都开始疼了。又状似无意地扫了眼某人身后,松了一口气。难得没跟着……   “手也欠了。”韩湘无力地把受伤的左手举起来,冲着汪小颜挥了挥。手背上乌青乌青的,手腕也肿得跟馒头一样。   被南怀冀渊揍了一拳后,他反射性地自我保护了一下。没成想,手一偏,把人好不容易粘好的小狮子尾巴又弄断了。   想想南怀冀渊当时的眼神,都快要扑上来咬断他脖子了……   汪小颜瞥了眼,一把拽过他的手,出手利落地把人脱臼的手腕给接好了。“你这是抢他银子了吧。”   那么吝啬的男人,还暴力……   汪小颜真弄不懂原主是怎么看得上的,搁她这种货色倒贴都不要。   “那倒不至于。”韩湘甩了甩手腕,顿时轻松许多。“你怎么样了?还能撑多久啊?今天脸色不错……”   “还没去那吧?”汪小颜不希望有个大夫整天在她耳边念叨,就算他是好心。于是,只能转移话题。   韩湘也适可而止,人都这样了,他除了顺着也没本事把人救过来。只是听她这么直白地戳着自己的伤疤,心里还是顿顿地疼了一把。“早上去过了,答应过的事情不能爽约。除非我不在了……”   汪小颜愣了愣,“能坚持就好,说不定人一直每天等你去呢。”说实话,在墓园里看见地府老大秦广王的时候,她不是不震惊的。   而且,她没见过那样的秦广王,孤零零的魂魄立在墓碑旁边,那么深情缱绻地注视着韩湘……   韩湘的来历,她是通过黑无常知道的。修了十世的善人,这一世过了就能逃脱轮回之苦,成为天界一名小神。   至于他与秦广王之间……她就不清楚了,她想过和秦广王谈谈,总也找不着机会。而韩湘……   “你这么一说,我都想住在墓园里了。”韩湘不可置否地笑笑,随即又叹了一声。“我倒是不想他一直等着我去,那多寂寞啊。”   汪小颜心里狠狠地一颤,这种触动很久都没有过了。   灵魂存在的世界,是最为寂寞的。   逃脱六界之外,只在空无的蒙界之中……她待了三千年,却没有一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哪怕是洪岩,都不曾说过——你有多寂寞啊!   “介意和我说说你们之间的故事吗?”汪小颜好奇得很,“我印象中的冥忽焉,总是皱着眉头,一副人欠了他银子的样子。”   秦广王冥忽焉是冥界的统治者,他冰冷无情,铁面无私,蹙着的剑眉总是糟蹋了他那副俊美的样貌。   冥忽焉只有在他们这些上古老家伙跟前耍赖的时候,才有些孩子气。会溜须拍马,会讨好,会惹祸。   然后,死皮赖脸地让他们去给他擦屁股!   “他……那年跟着师父出诊遇到的,那时候他正生着重病。有点不可治愈的意思,你也知道我没表面看上去那么正经,就喜欢逗他。”韩湘脑袋靠着木格子窗,身体倚着宫墙,懒散的样子与平日反差很大。不过,说到过往,他眼睛里是空洞且哀伤的。“他那人吧,和你说的差不离,总也不会笑,眉毛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不过,我一逗他就会笑……”   韩湘好像想起了他的笑容,也就跟着笑了下。“后来就是喜欢看着他,总觉得怎么都看不厌。再后来,他就死了……嗯,和你一样,真心治不好。”   汪小颜没有说话,她自从恢复了些许法力后,就能看到别的了。譬如,正站在韩湘身边皱着眉的冥忽焉。   “以前不能理解,怎么有人会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爱情寻死腻活的。这个世上,谁离了谁不能活,是不是?”韩湘的声音有点儿沉重,“他不在了之后,我才明白过来。少了那个爱的人,再好的生活都不精致了。世界是黑的,里面只有自己一个人,而且还看不到尽头……”   的确没有谁离开谁不能活下去,但是活得好不好就另说了。   “他挺喜欢槐花的,每当我一想他,就拿白纸做上一串儿。”韩湘随身的药箱底下总是不缺白纸,还有纸做的槐花。“每天想着,就算看不到他了,也总得到他那里去一趟。不然,他会忘了我的。”   所以,她出去办事的那几天,经过墓园都能看到韩湘在那里站着不动,手上还编着槐花。   这么炽烈的情感,对汪小颜而言,不是没有见过。但还是觉得有点儿感伤,“你想想,要是他还在,说不定哪天你们就彼此厌烦了呢。或许,你就会舒服点。”   时间,是抹杀爱情的最大利器。   “至少,这一生我为爱他不顾一切过,这就好了。”韩湘对汪小颜的话,有些诧异。不过,他一直很好奇她对他们相爱的态度。“你不觉得我和他……”   汪小颜明白他的意思,这个时代的人不能够接受男子相恋。就算是六界之中,也很少有人能接受。“这是你们的事情,与任何人都无关。只要你们好,别人也只有羡慕的份。”   世间如此之大,拥有一份刻骨铭心的爱就显得格外稀罕。   “说了这么多我的事情,说说你呗。”韩湘其实对汪小颜的好奇一直很大,“不说你认识冥忽焉,就单你这个人。你变了不少。”   汪小颜看了看冲她龇牙咧嘴做鬼脸的冥忽焉,眼睛里染上了些许笑意。“这种境地,容不得我不变吧。就这样,都已经一只脚踏上黄泉路了呢。”   韩湘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皇上对你,还是挺愧疚的。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一句话,把我揍成这样。也许,用他的这份愧疚,你还能为自己争取点什么。”   身份、名誉、甚至是大皇子的今后……   汪小颜明白韩湘的意思,不过这些都不在她的任务范围之内。她只需要保证这一次她不是被自己儿子害得冤死,就算完成任务了。   “谢谢你了。”汪小颜眼睛看着冥忽焉,对离去的韩湘道了声谢。她看看眼前稍显虚弱的灵魂,“怎么回事?看着不好啊……”   冥忽焉嘴角一抽,“大神,您管管您家师兄们吧。我都被揍得快要散架了,要不是韩湘救了我,您这回都得上忘川河里捞我去。”   “师兄……们?”汪小颜愣住,“洪岩会找你我知道,这个‘们’指的是?”难不成大师兄真的没被……   “您当我没说。”冥忽焉立即上去搂住她的胳膊,亲昵地撒娇。   汪小颜推开他,“等会儿……这事情得说明白,我大师兄是不是在?他不是被绞杀了吗?”   冥忽焉挠头,看着她的眼神又不敢不说,更不敢撒谎。“绛姐姐,你有几个师兄,您知道不?”   几个?大师兄、小师兄,还有别的?   “两个……不是吗?”汪小颜恍惚了,心脏蓦地刺痛了一下。她是不是又把什么给忘记了?   “绛姐姐,您知道有些话我不能说的。”冥忽焉装委屈,他安静地站在一边当花瓶。这事情弄不好,他真要被扔忘川河了。   汪小颜也没有深究,“你和韩湘,怎么回事?”   “您这不是渡劫么,我力道一个不准,让您第三世的时候受了些苦。又是掉悬崖,又是万箭穿心的……”冥忽焉皱着眉头,悔不当初。“您大哥的脾气,下来就给我一窝心脚。这也算了,您师兄们把我一会儿吹一会儿劈的,一不小心从奈何桥掉了下去。灵魂散架了,要十世善人牺牲一世功德再次轮回才能救。正好,韩湘那时候过奈何桥。”   要说韩湘也够不正经的,居然跟他说,“你给我笑一个,我就答应你”。   “本来觉得挺讨厌他的,披着羊皮装大尾巴狼。这天天讨厌着吧,人就烙在心上撕不下来了。”冥忽焉眼里闪动着些许光芒,“这人其实真的挺好,所以就决定以身相许呗。”   “……”汪小颜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需要帮忙?”不然也不会和她在这聊半天,还这么坦白。   “绛姐姐……”冥忽焉扯了扯她的衣袖,没碰着。他腆着脸卖萌,“洪岩大神那里有一件上古神器炼魂鼎,您看能借我用用不?”   冥忽焉的灵魂确实岌岌可危,汪小颜对这个不靠谱的小弟还是挺护着的。“让小黑跑一趟,以后躲着他……他们点就是。”   他们……那个“们”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啊!   南怀冀渊和南怀基令两难兄难弟同时打了个喷嚏,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汪小颜对木雕有些执着,而且难得有机会好好玩一把。因此,执迷于雕刻,乐此不疲。   她在飘荡的日子里,跟在一位木雕匠人身边整整四十多年,看着那匠人从学徒到鼎鼎有名的雕刻大师,直到匠人逝世。   她可以记得匠人每一个动作,更是把雕刻技艺学得炉火纯青。   尽管手里没有上好的雕刻刀,一把水果刀也能将技艺展现得异常完美。她指间刀光流动,看到惊慌地跑进来的南怀未黎时都没有停下。   南怀未黎跑得很急,手里还抱着那只雪白的狮子狗。他不敢离汪小颜太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找她……   归奴急匆匆地走进来,看南怀未黎的时候眼睛里多了很多不满。“娘娘,康妃带着期门军过来,说是大皇子的狗咬了她。”   明显的,不单单是为了狗。   皇后和康妃这就动手了啊!这鱼饵咬得,她都不好意思收杆了。   “怎么着,还上赶着来让狗再咬一口?”汪小颜放下半成品,看得出来是一颗树,枝繁叶茂的。水果刀扔在手边,看小脸煞白的南怀未黎时,非常漫不经心。“七皇子三岁都不玩狗,你也算童心未泯了。”   “这狗……”南怀未黎还是有点怕她,却梗着脖子硬气地叫嚣。“狗是母后送给我的,不一样!”   “呵,我这是生你的时候,忘了把你的脑子一块儿生下来吧。”汪小颜一脚踹到了南怀未黎的膝腕上,南怀未黎往前一扑,手里的狮子狗受到惊吓跑了出去。   南怀未黎想爬起来追,外头康妃带着期门军闯了进来,眼看着狮子狗就要出门,耳边冷冽的风穿梭而过。   水果刀贴着南怀未黎的耳朵飞了过去,扎在狮子狗的脖子上,溅起的鲜血溅了康妃一裙子!   康妃尖叫着跳脚,“大胆!谁?这是谁暗害本宫?”   她身后的期门军总长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这是暗害?您眼神不太好啊!这水果刀的准头真是好得让他忍不住鼓掌啊!   “你这孩子,怎么能吓你康母妃。”汪小颜揉着南怀未黎的后脑勺笑得如沐春风,好像那狮子狗不是她一刀弄死的。她轻轻地拍了下南怀未黎的脑袋,“来,赶紧给你康母妃陪个不是……”   南怀未黎懵了,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他不知道那刀是怎么飞过来的,他只知道自己眼前一片血红。那刀□□狗脖子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凉了,好像同时一把刀也□□去了一样。   是她吗?她怎么可能……   他记得,小的时候,这个女人连踩个蚂蚁都不敢,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姐姐,本宫向来敬重你,可是今天这件事情没完!”康怜儿指着南怀未黎,“大皇子的狗像疯了一样扑上来咬本宫,这件事肯定有阴谋!姐姐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狗弄死,是想死无对证不成!”   康怜儿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重点都不在狗上。而是她汪小颜和南怀未黎母子两要害她!   关键是,康怜儿已经有了!   “本宫动了胎气,你们这是谋害皇嗣啊!”康怜儿捂着小腹,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姐姐,这孩子也要叫你一声母妃,您怎么忍心?还有大皇子,您可以不认生母,可本宫肚子里的是你的亲弟弟……”   “够了!”门外一声暴喝,吓得康怜儿浑身一哆嗦。   期门军让开道路,南怀冀渊带着高庆霸气侧漏地往里面走,路过死了的狗时瞳孔一紧,视线在那把水果刀上胶着了一下。   在所有人以为他要大开杀戒的时候,他再次蹲下来了。拔出水果刀后,一脚把死透了的狮子狗踢了出去。   他走到汪小颜身边坐下,手里拿出自己的明黄手帕开始认真地擦拭着染了血的水果刀。   突然,整个宫殿像是被乌云笼罩,大有崩塌之势。   最随意的当属汪小颜,她撑着下巴看着他擦水果刀。心里还想着,这个男人吝啬到天怒人怨的程度了,一把水果刀都要捡回来……   “私自调动期门军,康妃是要逼宫么。”南怀冀渊的声音低沉,冷得让人想要打颤。他手里的刀已经擦得雪亮,却还是嫌不干净似的一直在擦。   逼宫……康怜儿眼见这个诛九族的罪名要扣下来,连忙跪了下来。“皇上,妾是受害者,妾冤枉。况且,妾奉命协理后宫,这期门军可以调动……”   “协理后宫就能无视朕的嫡妻,谁给你的胆子!”南怀冀渊一脚踹到康怜儿的身上,康怜儿被踢得匍匐在地。   空气里弥漫着肃杀的味道,康怜儿吓得连气都不敢喘。她感觉小腹疼得厉害,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嫡妻,这个时候谁都没想到南怀冀渊会用这两个字来形容汪小颜。   包括,汪小颜自己。   她为了掩饰自己心跳得不规律,拿起手边的茶轻轻地抿着。下一刻却被南怀冀渊一把抢了过去。   “你还喝!”南怀冀渊猛地抬手,茶盏被砸得粉碎,茶水溅在地板上,冒着白色的沫。南怀冀渊又是一脚过去,把康怜儿几乎踹出宫门外。“陈瑜!封锁六宫,查清楚到底是谁下的毒!”   康怜儿在地上滑了近一丈远,地板上拖出长长的一道血痕。人也几乎昏厥,但是流产的痛又让她醒了过来……   “皇上居然会未卜先知……”汪小颜逮到机会刺激一下南怀冀渊,她觉得此刻的南怀冀渊像炸了毛的狮子,特别好玩。   “你闭嘴!”南怀冀渊狠狠地刮了她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她是故意的。他查到的时候,还生怕自己赶不及,没想到她还上赶着去喝毒。“要死死远点,朕不拦着!”   他觉得自己很傻,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她是布了个局。   可是,他还是赶过来陪她唱戏!   她视死如归,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他却看不得她因为算计别人,伤到她自己一分一毫。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懂,他明明爱的不是她,却还是为她的行为感到心痛!   汪小颜没再纠缠,抬起下巴指了指地上估计要命不久矣的康怜儿。“好歹救救人……”毕竟人也是你小老婆。   后面这句话没等她说,南怀冀渊一巴掌拍到了她身边的案几上。黄梨木的案几顿时就要散架了一样,他怒吼的声音更是要把她耳朵震聋。“你还说!”   汪小颜无辜地耸肩,动作优雅端庄,南怀冀渊看过后脸色顿时好了很多。   太医还是宣了,南怀冀渊下脚太重,孩子是没保住,而且康怜儿以后也怀不上了。对此,南怀冀渊只是说了句,贬入冷宫。   康怜儿被抬走的时候还是昏死的,估计等她醒过来后应该会非常后悔今天的举动。她是高估了南怀冀渊对她的宠爱……   唉!小丫头就是沉不住气,这么着就被皇后的一只狮子狗给打败了,太嫩啊!   皇后……这女人挺有心机,不过也快完了……   “……”南怀冀渊沉默地把擦得雪亮雪亮的水果刀放在她的半成品旁边,走的时候明明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没有留下。   汪小颜看到他离开时,眼睛里的挣扎。她的心脏有些绞痛,说不准是因为觉得南怀冀渊很可怜,还是因为本身心脏不好。   南怀未黎像受伤了的幼兽,规规矩矩地站在她身边。他不敢抬头,更说不清现在的心情。   他知道,他被皇后利用了。一箭双雕,或许是一箭三雕。   除了康妃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除了他的生母元妃,除了他这个嫡长子……   而他的生母今天说的话,是向着他的。她表现的都是对他的维护,还有最后出手杀了那只狗……   如果不是她手里扔出去的刀,那狗肯定会咬到康妃。如果康妃流产,最后被处罚的就是他们母子。   可是,他不敢确定,身边的女人比他认知中的生母强太多。他的母亲遇到这样的事情,只会哭吧。   于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你不是我母亲……”你变了,变得……   “你母亲,早死了。”汪小颜没有看他,而是沉默地回了他六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停更,各位亲,抱歉了。 拉了个配角是曾经写的小说里的。我很喜欢…… 其实,龙龙只是很矛盾,他比前几次已经好很多了,不过想虐他的心情停不下来。   ☆、5.6病弱妃PK吝啬帝之“你的今宵,我的昨夜”   5.6病弱妃PK吝啬帝之“你的今宵,我的昨夜”   ——你母亲,早死了。   南怀未黎看着说出这句话的女人,她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可是,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从他开始认皇后为母,她或许就已经放弃了他这个儿子……   “你不是天天盼着我死么。”汪小颜微微地笑着,看他的眼神非常平静。她深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他错愕的眼神,“怎么,听到这个答案也不笑一个?”   南怀未黎瞪着她,好像从未认真地看过她一样……   他是天天都希望她死,只要她死了,他还是大皇子,身份高贵……   可是当这个心思被她毫不掩饰地说出来,他浑身都僵硬了。他不知道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想法……   他笑不出来,毕竟、毕竟她生了他……   他在感受到危险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地寻求她的保护……   他的意识和行为都提醒着他,她是他最后的依靠。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他,她也会站在他身后……   她的这句话,却像是有只手抽走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是在告诉他——我和你,没有关系。   “娘娘,陈总长求见。”归奴看了眼此次的肇事者南怀未黎,愈发觉得主子这儿子还不如没有呢。   期门军总长陈瑜可是皇后的娘家人啊……   汪小颜微不可见地点头,归奴才将陈瑜领了进来。   陈瑜很年轻,是南怀冀渊的心腹,也是已故秦王妃的亲哥哥。当年南怀冀渊痛失挚爱,就把诸多恩典施与陈家。   也算是,爱屋及乌?   “末将拜见元妃娘娘。”陈瑜声音洪亮,刚毅的脸庞饱经风霜,是个标准的军人。他的一双虎眸,有着超乎常态的震慑力。   汪小颜笑了笑,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修着木雕。白花花的刀光折射着午后的阳光,耀得她脸上熠熠生辉。“陈总长客气,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陈瑜挑眉,横刀立马地坐下,毫不客气。   归奴诧异地看着他,这是那个人见人躲鬼见鬼愁的陈总长?   “末将奉皇上圣旨,查娘娘被毒害一案。有些问题,末将想要请教娘娘。”陈瑜说话很直接,有点铁面无私的意思。   汪小颜却知道,这个男人和她向来是不对付的。因为在他眼里,是她破坏了他妹妹与南怀冀渊的婚事。   他认为,如果不是她,现在的皇后就是他那短命的妹妹。   “说。”汪小颜喜欢护短的人,却不喜欢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人。不过,她脸上的笑容倒是没有改变。   谁让人家是南怀冀渊心目中的大舅子……   “娘娘急于杀死大皇子的狮子狗,有何目的?”陈瑜的眼睛扫过南怀未黎,“大皇子,您也是目击证人,是元妃娘娘动的手吧。好身手!”   南怀未黎没有动,只是低着头看自己的脚。   他清楚,只要说错一个字,今天就是在劫难逃。这件事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皇后一定是布了个大局等着将她所有的敌人一网打尽。   “不懂事的畜生,留着作甚。”汪小颜手里的水果刀随意地往手边一扔,发出清脆的声响。宫殿里的人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汪小颜的回答直白简单,却又非常恰当好处地卡住,多一个可疑的字眼都没有。这让陈瑜有点棘手,他有些低估汪小颜了。   半响没有听到她有别的言辞,陈瑜才不得已放弃第一个问题。“茶里的毒已经查出来了,后宫中除了庆元宫,都没有找到□□来源。末将认为,娘娘有栽赃嫁祸的嫌疑。”   没玩了这是,毒明明是皇后从宫外高额购买……   “庆元宫一贫如洗,连一滴多余的灯油都没有。陈总长认为,本宫哪里来的毒?”汪小颜笑容不变,眉梢微挑。“退一万步说,本宫是个有今天没明天的人,就算被毒死了,最后的结果都是暴毙而亡。有那个闲钱去买毒,本宫还不如安静地等死算了。”   陈瑜哑口无言,怔愣地看着她。   他疏忽了。   嫁祸谁,都不能嫁祸一个将死之人。   一个快要死的人,特别是一个所有人都盼着她死的人,死亡对于她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陈总长,本宫有几句话想说一说。”汪小颜手里的水果刀轻轻地叩在案几上,叮咚叮咚的声音和心跳声逐渐齐平……   陈瑜有点忐忑不安,“娘娘请说。”   “我这人有个毛病,从来不懂得拒绝。当年的那碗堕胎药是,今天的这碗毒茶也是。”汪小颜的话让所有人呼吸停滞了下,包括陈瑜。   陈瑜的眼睛盯着南怀未黎,“娘娘说笑,大皇子好好的……”她是心绞痛,不是脑子有病吧?   “噢。”汪小颜把站在她旁边的南怀未黎拉近了些,指着他的脸笑得灿烂如花。“你瞧瞧,这孩子哪里长得像我?看看,像不像你妹妹,这眼睛,这嘴巴,活脱脱就是你们陈家的啊!”   陈瑜僵住了,他好像被人抡了一圈,彻底懵了。   大皇子是妹妹生的?!   “皇上这出李代桃僵玩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还以为我不知道呢。”汪小颜把同样身体僵硬的南怀未黎往陈瑜跟前推了一推,“陈总长不是要找罪魁祸首么,那狗可是大皇子的宝贝。他的狗咬了人他负责,你带走呗。”   陈瑜咬紧后槽牙,字是一个个往外蹦的。“这件事情要禀报皇上处理,打扰娘娘了,末将告退。”   陈瑜一走,南怀未黎就瘫坐在了地上。他看都不敢看汪小颜……   他不是她亲生的?!他居然不是!   “娘娘,这……”归奴还没缓过神来,她想问汪小颜为什么这么说。却被汪小颜的眼神制止了……   汪小颜蹲在南怀未黎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稚嫩的肩膀,把人吓得浑身一哆嗦。她笑得很是温和,“怕甚,我又不吃了你。这下该知道,为什么你爹对我爱答不理却对你呵护有加了吧。”   他是个私生子……秦王妃和他父皇背着眼前这个女人和秦王生的!   他一直以为他是嫡长子,原来不是。   他一直以为他的处境与这个女人被废有关,原来也不是。   他是个私生子,血统永远存在着致命的问题!   被吓坏了的陈瑜一口气快跑到了御书房,站在南怀冀渊面前的时候还气喘吁吁。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急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去庆元宫查案了么。”南怀冀渊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陈瑜这么失态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元妃……”陈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元妃她……”   南怀冀渊瞳孔一紧,握着的笔杆子都快捏断了。“她……怎么了?”不就是去问个问题,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她身体一向不好,早知道……   “元妃说,大皇子是皇上您和小妹的孩子。”陈瑜一口气说出来,却看到南怀冀渊古怪的眼神。他忍不住问,“是不是?”   是个屁!   南怀冀渊捏断了手里的御笔,朱砂溅得奏折上密密麻麻的血点。他目光冷冷地锁住陈瑜,“她身患重疾,你也有病吗?”   “可是大皇子真的长得像小妹……”陈瑜想到那相似的眼睛和嘴巴,愈发相信汪小颜说的话。   “需要朕送你去问问你妹妹吗?”南怀冀渊的眼神更加冷了,他指着御书房门口,阴沉地命令,“出去。”   像什么像!是,南怀未黎小的时候长得是有几分像陈素,可是孩子的五官张开后,容貌一点点倾向于汪小颜。   陈瑜是眼睛瞎了,脑子也不好!汪小颜随便几句话,就让他相信南怀未黎是他外甥!也不想想,他怎么可能和陈素……   他爱陈素,这点毋庸置疑。可他也是有底线的,毕竟陈素嫁给了他嫡亲的弟弟,是他弟媳。   除非陈素不是秦王妃,他才会碰她。   南怀未黎是早产儿,因为他曾经不想要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他背叛爱情的证据。汪小颜绝无二话地喝下堕胎药的时候,他还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孩子命硬。一碗堕胎药只是让他早产了三个月……   南怀未黎是他的嫡长子,和汪小颜唯一的孩子。汪小颜把这个难得的孩子一直当成自己的心肝宝贝……   她今天居然说,那不是她的儿子,她是疯了吗?   汪小颜目的非常简单,往事重提,膈应一下所有人。尤其是南怀冀渊和南怀未黎这对狼心狗肺的父子两。   一个是原主心甘情愿生儿育女的丈夫,一个是原主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儿子。   还有一个原因,陈素的忌日就要到了。   汪小颜看着南怀基令风流倜傥地走过来时,就像见到了鬼一样。她以为上次他们之间不欢而散后,这个人不会再出现的。   南怀基令没有空着手来,他带了一朵红色牡丹。   一朵永远不会凋谢的红色牡丹花。   红宝石雕琢的牡丹花看得清楚花瓣上的脉络纹理,雕工细腻逼真,有碗口那么大。红宝石完整且无杂质,在阳光下美轮美奂。   他记得有一世,她弥留之际对他说过。   ——你说,它要是一直开着,多好……   那时候,他总觉得,牡丹花一直开着,她就能一直活下去,陪他走到永远。   汪小颜立即扔下了手里的东西,捧着这朵红宝石牡丹花看得津津有味。她用手指抚摸着每一片花瓣,细腻的手感和真的牡丹花一模一样。   她知道,这玩意儿价值连城,要她拒绝收下她舍不得。   “你喜欢就好。”南怀基令当然明白她的顾虑,尽量将两人之间的气氛保持得和以往一样。像朋友,像知己。   汪小颜笑弯了眼,像两弯月牙,迷人得很。“谢谢。”   南怀基令被她难得真心的笑容熨烫了冰冷寂静的心,脸上的笑意也跟着丰富了许多。“要是大点会更好看,可惜没有找到。”   “这个就很好。”汪小颜看得眼珠子都不带转的,“很漂亮。”   南怀基令看着她的笑容也是目不转睛,跟着她感慨,“真的很漂亮……”他很少看到她这么笑了,的确很漂亮。   “你眼光一直不错。”汪小颜以为他也说的是这朵红宝石牡丹,她捧着手里把玩着,眼睛倒是开始正视南怀基令。“今天……你不用去墓地?”   听说南怀冀渊一大早就带着期门军去了皇家墓园了,这家伙连亡妻都不用去拜祭的吗?   “从没去过。”南怀基令不甚在意地笑笑,笑里有着汪小颜看得懂的讽刺和不屑。包括,几许冷意。   从没去过?   汪小颜歪着头看他,“听说你们……感情挺好的呀。”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南怀基令看她很好奇的样子,乐了。声音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调侃,“想听?”   “说说看呗。”汪小颜实在憋不住好奇,她还是挺好奇陈素这个人的。尤其是,把两兄弟迷得七荤八素的女人……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南怀基令提到陈素的时候笑容都会带着几分冷意,好像非常厌恶,却不得不面对似的。   不过,汪小颜想听,他当然要说说了。而且,要说得好才可以。“十几岁的时候跟着两位皇兄微服出宫,正巧遇上京畿贵族女子举办的书画会。陈素长得漂亮,人又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小鸟依人,书法绘画都还行,拔得了头筹。当时八皇兄就看上了,一见钟情的那种。你知道的,八皇兄这人傻……”   刚站到宫门口的南怀冀渊就听到南怀基令这一句埋汰他的话,顿时就想冲上去揍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吧,见过陈素后就开始茶不思饭不想。其实陈素哪有那么单纯,她除了给八皇兄抛媚眼,七皇兄和我这儿也没闲着。隔几天送个香囊那是常事,也就八皇兄天天把她送的东西当个宝,我随手都扔了。那样的女人,我看不上。”   某些方面上说,南怀基令还是有感情洁癖的。正如当初的倾玉眠,他能看上那个女人也是因为那女人救了他……   汪小颜点点头,表示理解。“所以,你并不喜欢她。”   “父皇赐婚,我想要好好活着当然不能拒绝。娶了她之后,父皇就封我秦王,我就带着她去了秦州。”   南怀冀渊顿时百味杂陈,他竟不知他的弟弟对陈素一点好感都没有。   “不是说你为了她,连个侧妃都没有纳么。”汪小颜就奇怪了,他总不能装举案齐眉装这么多年吧。   大成王朝,这位秦王殿下可是所有少女心里的理想夫婿。   这么多年只有王妃一人也就算了,王妃故去,他都孤身一人,拒绝续弦。   “我对她们都没有兴趣,何必浪费她们一生。”南怀基令注视着她手里的牡丹花,他本来就抱着孤独一世的准备的。“我和陈素成亲后,一直都各过各的。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   “等会儿。”汪小颜忙拦住他的话,“她不是难产……”她诧异地看着南怀基令,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门外听壁角南怀冀渊更是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是难产,和齐王……就是七皇兄的。”南怀基令笑笑,好像被绿色罩顶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似的。“他们一直暗通款曲。你说,要是皇兄知道陈素和齐王……他会怎么样?”   汪小颜嘴角抽了抽,“你不说他傻么。”就算那样,南怀冀渊也一定以为是齐王的错,估计还有可能更加心疼陈素吧。   南怀基令奈何地叹息:大师兄的确够傻的,这么多次都认错人……   殊不知,知道真相的南怀冀渊已经几近崩溃,整个人都处于临爆发的状态,只要人轻轻一碰就能被点燃。   “她难产,和你有关吗?”汪小颜猜不透南怀基令的想法,她觉得要是这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肯定不会放过奸夫□□的。   “你觉得我会留着他们膈应我自己么。”南怀基令笑笑,嘴唇勾起的弧度很是温暖。“我又不傻,当然要以绝后患。”   他不会一直做滥好人的,那样不仅会害了自己,更会伤害到他最在意的人。很多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他不想重蹈覆辙。   他会改,改到被重新认可为止。   “你要注意休息,我得回去了。”南怀基令眯着眼睛笑了笑,“这两天我递了奏折,以后不回秦州做秦王了。想在京畿的农庄种几亩地,过几天逍遥日子。”   他放弃了荣华富贵,放弃了高床软枕。   是因为,这里过段时间,将不会存在他继续停留的理由。   她可能……很快要走了。   “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汪小颜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在纠结他和自己来往的目的。她想过,只要他认为是好的,她其实没有权力去阻止。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包括,爱情。   人与人之间,不可能永远存有同样一份感情。他们或深或浅……   可是,只要存在过,不论深浅。   都会一样刻骨铭心。   你的今宵,我的昨夜。   如果爱情是镜花水月,那么只能说明是爱得不够,或者是从一开始就爱错了。   你的今宵不会是我的昨夜……   南怀冀渊拖着沉重的步伐,迈步在御花园中。他的心情,比刚刚站在陈素墓前还要沉痛。   他一直以为的爱情,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挚爱。   其实,不过是他自己勾勒的一场梦而已。   他看到的全是陈素的美好——美丽、温婉、善良、端庄、优雅、高贵。   他看到的全是汪小颜的缺点——平凡、胆小、懦弱、小家子气。   在他成为九五之尊的时候,甚至觉得汪小颜这个女人是他人生之中最大的污点,只要抹去,他的人生就是完美的。   那时候的他,从没有想过,其实就是这个平凡胆小懦弱的女人,一次次在苦寒的燕州,用双手养活了他们一家!   她永远把最好的留给他和孩子,自己吃的都是最差的。她对待那些妾室,都和颜悦色,从没有半点脾气。   因为,她爱他,爱这个家。   是他,毁了这个有她的家,让这一切都变得不可挽回。   现在的汪小颜,尽管顽强、坚韧,尽管笑得温柔缱绻,可是她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温度。   她不再爱,只是在等着死亡的降临。   南怀冀渊蹲在假山石下,蜷缩着,他埋头在膝盖里沉默地哭泣……   用这种方式祭奠他的爱情,埋藏他的昨夜……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插入的耽美CP,其实是反射一下女主不相信爱情却羡慕和祝福爱情的心里。 没有别的意思,各位亲,不要太忧伤喔。 对不住……   ☆、5.7病弱妃PK吝啬帝之“眼泪不够,拿血来凑!”   南怀冀渊哭得撕心裂肺,汪小颜乐得连平日里的午睡都忽略了,心情非常好地去池塘边看荷花。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眼角不经意地扫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蹲在假山石旁边,埋着头时不时抽搐着,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汪小颜人都走了过去,想想又往后退了两步,在假山石旁边露出个头,居高临下地盯着某人的后脑勺。   心上人的忌日哭成这样,也算是情根深种吧?   额……她是不是该赶紧离开,万一被灭口了她这一世也算是白活了。   迅速地收回脑袋,汪小颜迈着猫步几步就离开了假山石。没等到她松一口气,被一只刚劲修长的手禁锢住了她的手腕……   汪小颜垂眸,盯着他的手,脑中闪现出几个念头……   这里一面是他们背靠着的假山石,三面是茂密的树木,是一个绝佳的隐蔽空间。如果杀了南怀冀渊,她用一只手捏断他的喉咙也只需要眨眼的功夫。   杀了南怀冀渊,她可以重新扶持一个皇帝,南怀基令甚至是齐王,都可以。   只一点,她不能欠南怀基令的人情了,尤其是在人家表明心迹之后。而齐王,她没有接触过,她的身体恐怕等不到齐王进京称帝。   那么,只能示弱……   对于一个快要死的女人,南怀冀渊会选择杀人灭口吗?汪小颜拿捏不准,南怀冀渊一直是个变数。   示弱,就只能找南怀冀渊的弱点。   今天是陈素的忌日,南怀冀渊躲在这里哭,无疑他的弱点就是陈素。   而陈素是什么样子的?   温柔、善良、端庄、贤惠、小鸟依人……   “疼……”汪小颜硬是逼出了几滴眼泪,眼泪却只在眼眶里打转并未落下。   被一双含泪的温柔眼眸注视,南怀冀渊冰冷的心瞬间软化了。他松了松手,却并未放开。   他看着她,眼眸深沉。“这个时候,你怎么在这儿?”他记得,这是她午睡的时间,不可能会突然出现。   汪小颜微微一笑,目光穿透茂密的树木,投降远处的池塘。“听说今年荷花开得早,原以为是看不到了。没成想还能瞧见……”   南怀冀渊注视着她,背后的手忍不住紧握成拳,可是握着她手腕的手的力度却掌控得极好,生怕弄疼她一样。   韩湘说过,她恐怕等不到流火七月……   “你还是第一次牵我的手,虽然这不能算是牵手。”汪小颜就是想恶心他,所以在确定他并不会杀她后,就死命地膈应他。“是因为我快要死了,所以才不嫌我脏了么?”   南怀冀渊总是嫌弃汪小颜脏,却心安理得地用着汪小颜靠双手挣来的钱度日。在汪小颜的记忆里,他从来不会靠她太近。   就连同床共枕,也只是草草地办完事情就离开……   南怀冀渊的手像是被蝎子蛰了一口,手心不断地冒着冷汗。他强硬地分开她并拢成拳的五指,与她十指紧扣。   他的声音有点嘶哑,可能是压抑得太久的缘故。“你不怕死吗?”   她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生死,就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她的眉宇眼眸中,没有一点对死亡的恐惧,连他安慰她的机会都不给。   “善恶因果,生死轮回。”汪小颜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好像不知何时,也有个人如此与她紧扣十指。   在她耳畔许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后来……她不记得说这句话的是谁,也记不得他们之间最后的结局。只知道,可能那个许诺已经随风飘远了。   “这一生,我没做什么恶。可能下一世,我会过得幸福一点。”汪小颜轻声的呢喃,却像一把巨锤,一下一下敲打在南怀冀渊的心上。   他牵着的这个女人,这一生就要结束了,他还欠她一生的幸福没有给。   “不是要看荷花吗?”南怀冀渊微微仰头,眨去了眼眶里的湿意。“你身子不好,我背你去看吧。”   背……汪小颜失笑出声,笑容里有着淡淡的苦涩。   大城王朝成婚的习俗,需要新郎背着新娘进府,从花轿到新房这段路新娘的脚不能着地。   当年,汪小颜嫁给南怀冀渊。在燕王府门口,南怀冀渊以“本王腿疼”四个字拒绝了背她进府。   她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到新房的新娘……   现在,她就要死了。这个男人却矮下了身子,说要背她。   “腿不疼了吗?”她的微笑里,七分苦涩三分自嘲。她没有那么傻,给一个人抵消愧疚的机会,岂不是太便宜了。   南怀冀渊的嘴角抿得像刀刃般僵硬锋利,他永远记得新婚那天,这个女人一步一步走进他的家。   他用尽方式拒绝,却还是和她走到今天。   他们共苦过,却从未同甘。   她看尽他的苦难,却未享受到半点他给予的富贵与权力。   他对她,吝啬到极致。以此来折磨她……   而在他想要弥补的时候,才发现她从未忘记过曾受过的屈辱。她对她经受的一切刻骨铭心,她不会轻易原谅他。   南怀冀渊不容拒绝地将她背了起来,背着她站直后他愣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觉得,自己背上空无一物,他背得不过是团空气。   她,太轻了。   “你……一点分量都没有。”南怀冀渊说着自己的感受,他想说,你要多吃点才好……   “记得燕王府隔壁的知州大人也这样背过他夫人。”汪小颜的声音很平淡,在他耳边久久环绕。“他说他夫人很重,他夫人还生气了。后来,他告诉他夫人,他觉得重是因为,他背的是他的全世界。”   南怀冀渊的脚步很沉,他觉得自己的脚被灌了铅似的。他承认,他的心被她的这段话伤到了。   她是告诉他——你说我轻,因为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分量,轻到感觉不到。   “其实,你不用愧疚。”汪小颜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手臂从他脖子前饶过,轻轻地将他揽住。“我和你,本来就是个错误。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们在一起就错了。”   南怀冀渊哽咽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更怕,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砸在她的手上,被她看到后又会心里不舒服。   他背着她走得很慢,像是想要记住一路上所有的风景似的。   “所以,你否认了我们的儿子,认为他也是个错吗?”南怀冀渊无法理解,她到底为什么会说南怀未黎是他和陈素的孩子。   是因为他逼她堕胎?   “他不像我,一点都不像。”汪小颜轻轻地叹息,微弱的气息拂过他的颈边,让他眼眶更加酸涩不已。“以前我总想着,父亲与我脱离父女关系,你也不要我,至少我还有儿子。你知道吗?一个女人,可以没有父亲没有丈夫,却不可以没有儿子。我以为他是我一个人的,事实却是他更像……”   “像我。”南怀冀渊接过她未尽的话语,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他和我一样,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原来你还知道啊!汪小颜眼眸里一闪而逝的诧异,却并不继续这个话题。“荷花开得真好,就把我放在这里,让我多看会儿吧。”   汪小颜指着池塘边的美人靠,眼睛里倒映着那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满池荷叶中,一朵荷花亭亭玉立,独树一帜。   南怀冀渊把她放下,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手解开自己外面的龙袍,铺在了美人靠上,才让她坐下。   他的贴心举动,让汪小颜有些诧异。与他面对面坐着的时候,她感觉到他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并未离开。   “怎么?”汪小颜不介意一直被人看着,却介意被南怀冀渊看。这个男人目的不明,很危险……   “……有些话,我希望你能听我说一说。”南怀冀渊伸手捋着她灰白相间的长发,心里酸胀得厉害。“今天我去了陈素的墓地,站在那里我居然想到的都是你。想到不久之后,你也会变成一座坟茔……我很害怕,怕会有那么一天。”   汪小颜轻声一笑,“我死了,你该高兴,怎么会怕呢?”高兴,世上再也没有人成为他生命中灰色的那部分……   “你是我的妻……”明媒正娶的妻死了,他会高兴?   南怀冀渊的话被汪小颜轻易地截断了,“这些年,我也有很多话没有和你说。严格算来,你我并不是夫妻。不是因为你休了我,而是大成的习俗。当年我自己走进王府,属于压婚。知道压婚吗?”   “……”南怀冀渊脸色惨白,压婚就是说,他们不是明媒正娶,属于苟合。   “我没有否认是你的嫡妻,是因为我觉得你心里有爱的人也好,风流多情也好。只要你对我有一分善意,我愿意为你做嫡妻当做的所有事情。”汪小颜觉得自己的心脏绞得生疼,她咬着牙继续道。“慢慢地,我发现,这个世道很现实。不是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的。尤其在搬到庆元宫以后……”   汪小颜没有被封皇后,而是被扔到庆元宫成为元妃。从那以后,南怀冀渊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直到她出现在皇后那里……   南怀冀渊沉默地转过脸,不再看她。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甚至是和她说话。   “你知道吗?在庆元宫的每一个夜晚,我都会看着天上的月亮,会数着寝殿里木格子窗的窗眼。”   极尽孤寂,清冷难眠。   是那时候的汪小颜最真实的写照。   “庆元宫一共九十二扇窗,七千九百九十一个窗眼。每个晚上,月光投进窗眼的数量都不一样。初一一共有一千八百三十三个,初二有两千四百六十七个,初三有三千零七十八个,初四……”   汪小颜平缓地说出每一个数字,堆砌的每一个孤清的夜晚,勾勒着每一个寂寞的瞬间。   南怀冀渊眼里的泪缓缓而下,他望着她,她的嘴巴一开一合,他却只能沉默地听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   暮春的风徐徐地吹过,日近黄昏。晚霞洒落在荷叶上,衬得荷花鲜艳欲滴。荷花静静地绽放着,像极了振翅欲飞的蝴蝶。   南怀冀渊和汪小颜之间,沉默了许久。   汪小颜才慢慢地站起来,因为心脏的疼痛让她有些站不稳,她连忙扶着旁边的柱子。“我该回去喝药了。”   “我送你。”南怀冀渊拾起铺在美人靠上的龙袍,迅速穿戴好。再次将她背了起来,丝毫没有犹豫。   汪小颜察觉到,南怀冀渊好像没有用“朕”这个字眼。她看着他的后脑勺,实在想不出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   “我爱陈素太久,已经不知道什么才算是爱了。”南怀冀渊开口很突兀,汪小颜愣了一会儿才反映过来。“你和她非常不一样,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盼着你死的。甚至觉得,只要你不在了,我就从未背叛过我的爱情。”   南怀冀渊的坦白,让汪小颜沉默了。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告诉她。而且,没有一点铺垫。   “现在,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南怀冀渊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因为,我发现,我好像很喜欢你。”   喜欢……汪小颜莫名地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爱……   不过,南怀冀渊怎么可能喜欢上她?   阴谋?   “皇后下毒害你,我不忍心你中毒,才赶去阻止。”南怀冀渊有些笨拙地开始解释,可他把自己的顾虑也说了出来。“我对不起的女人,除了你就是她。她做了陈素的替身成为皇后,我会让她一辈子都是皇后的。所以抱歉,我恐怕不能还你一个公道。”   爱屋及乌么,呵……   一辈子都是皇后,刚刚还说她是他的妻……   男人的话,虽然不可信。也没有一个男人像他一样,随时改变的。   “小颜,我希望你能够原谅我。”南怀冀渊沉重地说道,态度不可谓不诚恳。   他如果一开始就说这句话,按照汪小颜的性情,恐怕会原谅他。可是他这段铺垫太长了,汪小颜觉得如果原主听了这么一段话,再听他的目的,一定会心绞痛发作,当场毙命的。   打个巴掌,给个蜜糖,再来一个闷棍。   谁受得了。   他说喜欢她的时候,有没有一点真心呢?汪小颜笑了,要是有真心,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了吧。   喜欢?爱?   这些东西她从来不相信。   汪小颜轻飘的声音传到他耳中,无视了南怀冀渊期待被原谅的心情。“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生命的点缀。”南怀冀渊愣了一下,“没有爱情,会寂寞。”   “换句话说,于你而言,爱情不过是你生命里排遣寂寞的工具。”汪小颜笑出了声,笑声温润动听。“幸好,现在的我不爱你。”   南怀冀渊似乎听到自己的心,嘎嘣一下,碎了一地。   ——幸好,现在的我不爱你。   意识到她心里已经没有了他,他还可以骗自己是猜错了。然而当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难以接受。   比拿一把刀在他心口上来回捅都要难过……   “但是,请你记住。”汪小颜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传入他耳中。她的声音低沉悦耳,“我,汪小颜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想要得到宽恕?想要不再愧疚?想要心安理得?你早干什么去了!   她不是圣母,更不是良善之辈。   两个字,做梦!   南怀冀渊被庆元宫三个字刺痛了双眼,这陈旧破败的匾额衬得整个宫殿死气沉沉,就像一口棺材……   汪小颜从他身后往宫殿里走,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准确地抓住了她的小臂。   “一点可能也没有吗?”南怀冀渊不死心,他不希望,她是带着对他的不原谅和憎恶离开人世的。   他迫切地期望着,她最后的这段时光可以开心一些……   汪小颜侧首认真地与他对视,她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只看见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测。   她想要讽刺他,良心上过不去?你还有良心,没有被狗吃掉?   这样,说不定他会恼羞成怒,直接送她见阎王。   她想说,给我打一顿,我就原谅你。   这样,太便宜了,根本不能打死他,她还要浪费力气,有点吃亏。   “跟我来。”汪小颜任他抓着,径直走到正殿的一个临窗案几旁边。案几上只有两只绿色釉彩的长颈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根孔雀羽毛。   汪小颜把孔雀羽毛扔在地上,把其中一只长颈花瓶塞到南怀冀渊手里。“让我原谅你的唯一可能,用你的眼泪把花瓶装满。”   她看他的眼神,很平淡,却很认真。   “眼泪?”南怀冀渊捧着花瓶,错愕不已。   一个在会哭的人,也不可能流这么多的眼泪。她是在为难他……   “你可以拒绝。”汪小颜趁着他愣神,将他怀里的花瓶拿了过来。轻轻一松手,花瓶落地摔了个粉碎。   清脆的碎落声,让南怀冀渊的心割裂般地痛着。   她把另一只花瓶拿在手里,轻轻一松手。这一次,南怀冀渊接在了怀里。她微微一笑,“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南怀冀渊的双眼亮了一下,耀眼无比。就像是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汪小颜眼睛略弯,形成漂亮的月牙状。“眼泪不够,拿血来凑。这点可能性我给了你,你随时可以放弃。”   原谅你?不,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除非他放干自己的血……南怀冀渊那样自我的人,绝对不会用伤害自己来求得一个他不要的女人的原谅的。   汪小颜就是用这样刁难的方法再次告诉他,不可能原谅他。   他毁掉的,是一个女人的一生。   如果这样都可以被谅解,何必要轮回?何必要因果?   南怀冀渊看着她远去,她走得潇洒,甚至挥了挥手无声地说再见,却没有再回头。他猛然想起她将牡丹金簪还给他时,说的那句话。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他举着花瓶,气得想要砸碎。目光触及那碎了一地的瓷片,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凝起来。要是他就这么放弃了,他就一点也不可能挽回她的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各位,久等了……   ☆、5.8病弱妃PK吝啬帝之“游戏早已开始”   5.8病弱妃PK吝啬帝之“游戏早已开始”   汪小颜的心情持续在开心的状态,这是很久没有过的事情了。她钟爱手里捧着的红宝石雕刻的牡丹花,享受着坐等猎物入网的愉悦。   她本不喜欢算计,总觉得算计得到的东西都是强取豪夺来的。   可是,她却喜欢阴谋。   阴谋,是她保护自己,为自己报仇的绝佳利器。   “娘娘,韩大人到了。”归奴因为汪小颜开心而开心,她看到自己最重要的主子笑,就觉得一整天都很充实。   韩湘走近的时候,汪小颜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紧跟在他后面的透明物体。她微微一笑,“坐。”   韩湘在她对面坐下,发觉她今天仍然很开心。他终于忍不住好奇,“为什么心情这么好?”   她的生命即将终结,不是吗?   “有人给我陪葬,心情当然好。”汪小颜的眼眸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看得韩湘心里发毛。   陪葬?她都这样了,还能祸害人?   “我是来辞行的。”韩湘不可置否,开始直入正题。他的眼睛看着她雕刻的槐树,似乎在怀念着什么。“悬壶济世,是我毕生的夙愿。皇宫里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不适合我。”   他宁愿走遍天下,求医问道。   汪小颜的眼神从冥忽焉身上扫过,微微一笑,“这里,终究不是什么好地方,出去看看也好。”   “……”韩湘拿起她手边的木刻槐树,越看越觉得精致无比。“走之前,能把这个送我吗?”   冥忽焉喜欢槐花,槐树……和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故事吧。   “有个条件。”汪小颜手轻轻地托着腮,笑容清浅。   韩湘挑眉看她,“什么?”   汪小颜的唇角略略勾起,“这一世,一直做个好人。”她知道,这是韩湘最后一世,必然有诸多考验。   只有通过考验,才能历经十世为善,飞升得道。   她不希望他功亏一篑,更不希望冥忽焉与他之间留下太多遗憾。   ——这一世,一直做个好人。   韩湘怔愣了下,他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条件,看似简单却极尽为难。做个好人太难了……   他不敢保证,他直到死,仍旧是个好人。   “其实很简单。”汪小颜轻轻叹息,为他指点迷津。“保持初心。当你想要放弃的时候,不妨想想你最开始的时候想要的是什么。我想,冥忽焉也一定希望你是一个好人。”   “我答应你。”韩湘郑重地点头,最后那一句话刺痛了他敏感的神经。是的,冥忽焉临终前的确让他一辈子济世救人……   韩湘捧着盛开着槐花的槐树,心满意足地离开。   “娘娘,这是奴婢在院子里捡到的。”归奴递上一枚飞镖,飞镖的柄非常奇特,是一只鹰。归奴有点担心,“娘娘,会不会有人……”   “是时候该收网了。”这是讯号,一个游戏结束的讯号。汪小颜满意地笑了笑,揉了一把归奴的脑袋。“丫头,你可以走了。”   走?归奴大惊失色,“娘娘不要奴婢了吗?”她呆呆地看着汪小颜,生怕她点头告诉自己真的不要她。   “我希望,我不在了以后,仍然有人记得我。”汪小颜看着她,“丫头,除了你,没有人会记得我。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   “包括,我的那一份。”   “带着我,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好不好?”   归奴对汪小颜的忠诚是她最感动也是最不敢触碰的,她希望归奴有一个好的结局,而不是与原定轨迹一样,给汪小颜陪葬。   她是真的希望,归奴好好活着。   “丫头,京畿衙门的都督秦杉曾在燕州受恩于我,他曾有个妹妹走失,至今未寻得。”汪小颜为了归奴一早就找到了秦杉,在他们的商定下,给归奴安排了一个非常合适的身份。“秦杉是个武人,却为人正直。他将来,一定会给你找个好的归宿。”   “奴婢……”归奴泣不成声。   汪小颜只是抚了抚她的发,温柔一笑。“丫头,听话。”归奴离开皇宫,她才真正没有了后顾之忧。   接下来,就能够安心地收网……   摆弄着手里寒光点点的水果刀,汪小颜安静地坐在窗下,等待着黑夜来临。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汪小颜一直忽略的便宜儿子却在关键的时候出了幺蛾子。要不是这几天便宜儿子没有往皇后那里去过,她差点都以为这小白眼狼又叛变了呢。   小太监有点害怕,周身压抑得厉害,压得他几乎想趴在地上。他就是大皇子的小太监,而且是来报信的……   “带路。”汪小颜有点无奈,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去看看。可能是她否认南怀未黎的出身真的让这半大的孩子受了刺激。   已经是黑夜了,骑射场上的火把将夜幕染得通红。在光影绰跃间,少年不停歇地练着射箭。   而箭靶上,中红心的箭基本没有,大多数都擦着箭靶飞出去,钉在了旁边的空草地上。   少年眼里的沮丧和越来越脱力的动作,看得汪小颜心有不忍。   十三岁的男孩子,其实已经可以承担很多。历史上更不乏年龄更小的男孩子,在幼龄登基为帝,扛起复兴天下的重责。   可是,南怀未黎小时候过得太苦,好不容易成为大皇子,锦衣玉食彻底养废了他。当他想要发奋,想要靠着实力证明自己的时候,已经比底下的弟弟们弱了很多。而且,越急越是适得其反。   她完全可以不管,她无法忘记他对生母的冷血无情。   然而,当她看着拥有幼稚心态的少年一瞬间努力想要长大,想要变强的时候。心里陡然而生一种感觉——欣慰。   这,或许是对汪小颜最好的礼物——儿子成大器。   汪小颜对着他的后脑勺甩了一巴掌,却因为力道控制得极好,像是亲昵的玩笑打闹。“笨蛋!”   南怀未黎先是被她亲昵的动作惊了一惊,听到这声骂时反而更加亲切。只有真的爱他,才会这么无所顾忌地骂他吧。   他……却不是她的儿子。   “你的骑射是奶嬷嬷教的么。”汪小颜把他手里的弓扔到了地上,手拿着那支箭。“看好了……”   箭从她手里飞出去,冲破层层空气阻力,稳稳地扎在靶心。   南怀未黎仰视着她,满身的热血被点燃。他灼热的目光盯着靶心的箭,根本不能相信,身边的女人徒手就把箭扔出了两百步之外。   关键,太准了!   汪小颜捡了一把石子,分了一大半给他。“你这么大了,想要学得快只有另外找方法。用这个练,看好。”   她扔出手里的一块小石子,石子准确地落到靶心然后落地。“手腕用力,不要看箭靶,先扔。能扔多远扔多远……”   其实,每个人都崇拜强者,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尤其是南怀未黎这种半大的孩子,他学着汪小颜的动作,练习着。   南怀未黎的资质很好,尤其是观察能力特别出乎汪小颜的意料。她看着他标准的动作,更觉得这是个可造之材。   当南怀未黎其中一颗石子打到靶心的时候,他当即蹦跶了起来,“我打到了!我打到了!”   他猛地停下来,生怕如此失态让汪小颜生气。当他战战兢兢地看她时,只看到她欣慰的笑容,瞬间他眼前一片朦胧。   他想要躲在她怀里好好哭一次,哭自己的认贼为母,哭自己的忘恩负义。可是,他不能,这不是他的母亲……   “继续练一会儿。”汪小颜看了眼夜幕中的繁星,她来了已经有一个时辰多,不妨再等等……   南怀未黎越来越上手后,汪小颜又手把手教他如何拉弓。他记事以来还是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重复着,“……右上臂用点力,手腕绷紧。抬胳膊,再抬点,好……”   南怀未黎的拉弓方式显然不准确,可见教他骑射的师父一定没有用心。这个爹不疼娘早死的孩子,的确挺可怜的。   汪小颜难得有些不忍心,于是教他的时候格外用心。   南怀未黎借着篝火,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猛然想到已经是深夜时分。他放下手里的弓箭,“母……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那句“母亲”,他已经没有脸喊出口。   汪小颜看着他眼睛里的沮丧和失落,不由得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习武非是一朝一夕之事,要持之以恒,不可操之过急。走吧。”   小白眼狼比他爹要懂得看脸色,不枉她站在夜里这么久……   庆元宫里一片漆黑,安静到诡异的程度。   汪小颜勾唇一笑,伸手开始解自己宫装的盘花纽扣。南怀未黎一头雾水地看她,却没有问为什么。   她将自己外面的宫装放在南怀未黎手里,身上只穿着束腰的天青色长裙,窄腰窄袖,干净利落。   她的食指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唇,对着南怀未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南怀未黎立在原地,看着她推开沉重的宫门,孤身走进黑暗之中。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猛地推到了喉咙口,致命的危险感将他包围。   “嘎啦”一声,在寂静的夜里传递到南怀未黎的耳中。骨骼被拗断的声音听得他浑身瑟缩,僵硬得不敢动弹。   他恐惧地盯着那扇被合上的门,害怕走进去的女人已经……   汪小颜行走在黑暗中,她数着,一共有多少个人。当她在最近的座位坐下时,头顶的杀意扑面盖来。   她单手,准确地抓到那人的脖子,两根手指并拢,寻找到脖子旁跳动的脉,屈指一扭,脚边倒下一个人。   双手捧住对面人的脑袋,逆时针一转。“噶”地一声,脖子断裂的声音在黑暗里清晰可闻。   她坐着,等待别人的攻击。她柔弱的身体不允许她做出任何主动出击的动作,她只能依靠准确的判断和快速的动作使对手毙命。   一招毙命!这是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她没有体力可以周旋,除非一招制胜,她才可能活着……   游戏已经到了中段,即将落幕。她怎么可能让自己折损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那就不是她了。   宫殿里每当传出骨骼断裂的声音时,南怀未黎浑身都会颤一下,他紧紧地抱着她的外袍,上面还有她温暖的体温……   她才进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已经第九声了,“嘎嘎”的声音震痛着他的耳膜。他只敢站在这里,一动不动,连声音都不敢出。   外面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南怀未黎僵硬地转过身体,看清楚为首的那抹熟悉身影。   玄黑色的龙袍,九龙冠……他的父亲。   “你怎么在这儿?”南怀冀渊脸色苍白,眼睛里的焦急和不安直达南怀未黎心底。“你母亲呢?她在哪里?说话!”   南怀未黎看着他身后的期门军,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嘴唇抖得说不出一个字。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父皇要动用军队?   母亲……他的母亲!   “包围庆元宫,一个都不能放过!”南怀冀渊一声令下,所有带刀期门军将庆元宫围成铁桶。他冷冷地看着南怀冀渊手里的宫装,瞳孔一紧。“你手上怎么拿着你母亲的衣服?”   南怀未黎看着他,把怀里的衣服抱得更紧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勇气。   “你爱过她吗?”南怀未黎正视着他的父亲,他不能再是躲在母亲怀里需要保护的孩子。他要保护他的母亲,哪怕她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哪怕她就要死了。   当他话音落地的那一刻,南怀冀渊恍然间发现,他的儿子长大了。   爱这个字眼于南怀冀渊而言,过于沉重。他曾经将一生的爱恋倾注在一个女人身上,换来的是欺骗和背叛。   而汪小颜,他对不起她,也很在乎她。   却不知道,爱不爱她。   他很喜欢她,这是真的……   南怀未黎看着他冰冷的双眸,似乎已经等到了答案。他再次开口,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她进去有一段时间了,我不确定她还活着。”   刚才还有骨骼断裂的声响,现在只有火把上烈火燃烧的细微动静。南怀未黎想到以往无数个黑夜里,他的期盼。   那时候,他希望突然她就没有了呼吸,他就可以自由了……   现在,他只能麻木地跟在父亲身后,看着他一双颤抖的手用力地去推宫殿的大门。沉重的朱红色宫门却纹丝不动,像一名死士捍卫着主人最后的尊严。   宫门是被期门军的士兵用圆木撞开的,宫门倒地的一刹那,眼前的场景让所有人屏住呼吸,目瞪口呆。   火光摇曳中,太师椅上端坐着身穿窄腰窄袖长裙的女人,长发未束,有几缕头发沾着汗水贴在她的腮边……   她只是在看到光的那一刻,眯了眯眼睛……   她的身边零散地躺着十具尸体,死状惨烈。尸体的头颅都被扭成不可思议的形状,爆裂的眼珠里泛着血色。   其中一具尸体,期门军的士兵都非常熟悉。那是他们的总长陈瑜……   南怀冀渊瞳孔紧缩,盯着汪小颜不放。陈瑜的颈动脉被活生生地拧断,一招毙命。他感觉到了威胁……   想起他刚刚入睡,安插在皇后身边的眼线才传来消息,说皇后与陈瑜今晚要杀汪小颜。他立即调动了可以调动的期门军,来保护她。   结局,却让他久久回不过神。   印象中,风吹即倒的女人,杀了十个大内高手,个个都是一击即中。这需要多么强的武艺……   他不敢想象,万一有一天,她对他下手……   她在自己的注视下,居然优雅地站了起来,伸手拿过南怀未黎手里抱着的宫装,开始迟缓地穿戴。   她的动作极慢,尤其是在扣胸前的一排盘花纽扣的时候,几乎是动一下停一停。她的脸上沁着汗珠,顺着下颌缓缓地滴落。   南怀冀渊眼神松动了,不忍地转过脸。他清楚地知道,她现在有多么疼痛,却还在咬着牙坚持。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因为绞痛的心脏而放慢,形成一个个长远的画面。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她迈着轻轻的步伐,一步步走出正殿,往后面的寝殿走去。那远去的背影,孤寂冷清。   瞬间,南怀冀渊想到了濒临死亡却又不甘原地待死的独狼。   她什么都没有说,没有问他要一个公道,没有问为什么堂堂期门军会来杀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带着期门军到这里撞门而入。   她也没有解释,这十个人是她用什么手段杀死的。   好像这一切,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他看着人杀她,她只能自救。   这个结果,不是南怀冀渊想要看到的,却仍然是南怀冀渊感到庆幸的。   南怀未黎一直跟着汪小颜,离她保持五步之远。他紧张地看着她迟缓地行走,生怕她就在自己眼前倒下。   这个女人杀了那么多人,他没有感到她可怕,反而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她。她是一个强者,有绝对的能力让每一个人臣服。   他崇拜她,她身上有一种信念——只要她想活着,没人能让她死。   在她踉跄着要倒下的时候,他冲上去扶住了她。看到她的脸色白得像金纸一样,南怀未黎的脸也白了。“你……”   “扶我过去坐坐。”汪小颜看着后院的石桌石凳,她凭借着自己的毅力和南怀未黎的搀扶,在石凳上坐稳。   宫里的更漏响了,夜已三更。   汪小颜平复着自己的气息,迅速地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因为天亮以后,还有更大的局在等待着她去收尾。   她,不能让敌人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再次睁开眼,对上的是南怀未黎焦急的眸子。在黎明来临前,他的眸子亮得惊人。汪小颜微微笑了,“有儿子的感觉,还不错。”   小白眼狼终于回头是岸了,汪小颜也应该放心了吧。   “我……真的不是您亲生的吗?”南怀未黎忐忑不安地再次寻求答案。   ☆、5.9病弱妃PK吝啬帝之“因为了解,所以死心”   当一块朽木在自己的雕琢下,华丽转变为一块美玉。她心里说不出的慨叹,包括对残酷现实的无可辩驳。   南怀未黎是皇后养废了之后,她又放弃了的。因为看到他的坚定和执着,她才选择拉他一把。   这个原本天真的孩子瞬间长大,她更多的是欣慰。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她笑得温柔慈祥。“笨蛋!要是别人的孩子,我会浪费自己有限的时间,教导你成材成器么。”   南怀未黎错愕不已,被她的答案震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瑜是皇后的一把刀,除了陈素,没有什么是他的弱点。他只要以为你是陈素的儿子,就会不惜与皇后撕破脸,保你一命。我手里的力量还不能摆在明面上,会打草惊蛇,只能用这个最省力的方法。当然,也是希望你能快点长大,有足够的脑子自我保护。”   一个骗局,导致了皇后和陈瑜狗急跳墙,将他从象牙塔里拖出来直面挑战。   “母亲……”南怀未黎想扑到她怀里,述说一下自己这些天的痛苦和挣扎。可是,他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他不想让她再认为自己还没有长大。他认真地看着她,“我会保护你的。”   她被逼堕胎的时候,一定想到的是如何保住他。她生下根本不被父亲期待的他时,一定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甚至于她现在病危,还想着让他在没有她羽翼护卫的情况下安全地生活。   他怎么可以以为她不爱他呢?   “只要你记得,汪小颜是你母亲,足矣。”这是汪小颜最大的愿望,她想她做到了。养不熟的小白眼狼终于开窍了……   南怀未黎刚点头完,铠甲兵器的摩擦声再次传遍整座庆元宫。领头的两个人他曾经无比孺慕,而今只觉得恶心。   这对尊贵的夫妻太不要脸了,还敢出现在他们母子面前!   南怀未黎咬牙忍住,他再生气也要隐忍。这个时候,他要相信他的母亲,她坐在这里一定是预料到了……   “皇后说,元妃在庆元宫施行巫蛊之术诅咒朕,朕已下令期门军严格搜查。”南怀冀渊俯视着坐在石凳上的女人,目光深沉。   他的言语里,有着杀意。   自古帝王都是畏惧诅咒的,尤其是巫蛊之术。   南怀冀渊的杀意,则是更多的来自于汪小颜本身,在她徒手杀了那十名刺客的时候……   庆元宫不大,翻过来翻过去也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皇后的脸色很难看,她看到南怀冀渊质疑的眼神时,更加惶恐。“皇上,妾也只是听说……”   “我也听说,皇后年少之时很喜欢巫蛊之术。既然搜了庆元宫,不妨把后宫都搜一搜,省得皇上被哪位娘娘诅咒了。”汪小颜单手支着脑袋,笑得风轻云淡。   南怀冀渊阴沉地盯着她,牙齿缝里蹦出一句话,“搜查后宫,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他不相信皇后会巫蛊之术,汪小颜为什么那么说?   皇后也不明白,可她行得正,好不心虚。事实上,她根本没有诅咒过谁,巫蛊之术更要被诅咒人的生辰八字。   她不知道南怀冀渊的八字,任何人都不能陷害到她。   然而当期门军新的总长杜陌手里捧着一个巫蛊娃娃来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几个人一起脸色大变。   过时的绸缎做成的巫蛊娃娃形状酷似汪小颜,背后贴着汪小颜的生辰八字,在心脏处插满了银针,看着就觉得心会痛。   那明晃晃的一把银针刺痛了南怀冀渊的眼,扎疼了南怀冀渊的心。他一巴掌甩了出去,皇后应声而倒。   耳光声太响亮,在凄清的院子里久久回荡着。   “父皇,母亲一生为善,如今身患重疾被人陷害也便罢了。可是,这巫蛊之术方是致使母亲身体虚弱之根本。儿子斗胆,请父皇彻查真相,还母亲一个公道。”南怀未黎掷地有声,郑重地跪下磕头。   皇后毫不示弱,这是陷害。彻查!必须彻查!她跪在南怀冀渊面前,“皇上,妾也请求彻查真相,妾冤枉!”   “杜陌,禁闭中宫,传刑部尚书李赫彻查此事。”南怀冀渊的眼睛锁定汪小颜,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可是,她从巫蛊娃娃出现的时候,就已经面无表情。他无法知道她任何一个想法,只能努力地查清事实。   他非常矛盾,他希望她消失,却在看到那么多针扎在她心口的时候,他也会感同身受地疼……   庆元宫没有了一大群的士兵之后,更加萧条。南怀未黎没有问,怎么没有看到归奴。他沉思了一会儿,略有担忧。“皇后陷害母亲使用巫蛊之术诅咒皇上……”   “那是你父皇。”汪小颜打断了他的话,“在你没有能力与他对抗之前,一定要把他当成你最亲的亲人。在帝王家,亲情是你获得成功的最佳武器。”   要会忍!要会装!才能把自己讨厌的人踩在脚下!   “儿子记住了。”南怀未黎认真点头,继续着被打断的话。“母亲做的巫蛊娃娃,会被李赫查出来吗?”   “你觉得杜陌怎么样?”汪小颜微微一笑,看到南怀未黎长大了嘴巴更是忍俊不禁。“杜陌是我扶持的人,当年他曾深受我的大恩。陈瑜死后,他这个家底清白的副总长理所当然接替陈瑜。所以,庆元宫才会什么都没有搜到,而中宫却搜到了那个娃娃。”   南怀未黎举一反三,“所以,李赫也是母亲的人。”   “李赫曾任燕州知州,家住在我们隔壁。他夫人难产还是我帮忙接生的,一晃眼十来年了。”汪小颜从零星的记忆里找到这些人,才布了这个局。这些关键人物都是毫不起眼,看起来毫无联系。“他会给皇后一个真相。”   “母亲是想做皇后吗?”南怀未黎不平衡了,这个皇后根本是他父皇欠母亲的,用不着母亲算计得来!   汪小颜摇头,“母亲要做太后。”   南怀未黎热切地看着她,郑重点头。“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所有伤害我们母子的,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李赫升任刑部尚书已经两年了,他以铁面无私横行京畿。任何案子到了他手里,都会水落石出。   他满眼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妻子,笑得谄媚。“夫人,这次咱们终于能报恩了。那皇后早就瞧她不顺眼了,一定让她翻不了身。”   “就是!这种破坏人家家庭的女人最讨厌了!”李夫人吃着鸡腿义愤填膺,丝毫不顾忌比丈夫粗了一倍的腰。   李赫的结案呈词让南怀冀渊沉默了很久,整个御书房静谧诡异。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连大喘气都怕被咔嚓了。   “皇后董氏以巫蛊之术致使朕之元妻病危,罪不可恕。即日起,董氏九族皆押入天牢,秋后处决。皇后董氏,废除后位,赐死。”   南怀冀渊保不住皇后,他需要取舍。下面这么多臣子看着他,他无法徇私舞弊。何况,他是真的想亲手掐死皇后!   他没想到皇后居然真的诅咒了汪小颜,让她心绞痛到病危的程度。   汪小颜在旨意下达之后,走进了冷宫。在她看了,庆元宫比冷宫好不了多少,甚至伙食也没有冷宫好。   南怀冀渊对皇后还是很好的,尽管看在陈素的面上。   “你赢了。”皇后心如死灰,她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输,却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设下的圈套。   “看在你帮我把儿子养这么大的份上,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怎么样?”杀皇后?不,这不是她最终的目的。   抛却一切不谈,皇后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一辈子都是个替身……   皇后冷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她不笨,猜得出她对自己并没有恶意。恨一个人、想要一个人死,都不是汪小颜现在这样的神态。   “不,是你想要做什么。”汪小颜开始从自己宽广的袖子里拿东西,先是一块期门军的令牌。“这个,是陈瑜留给你保命的,却救不了你们董氏九族。我给你,这是我的基本诚意。”   沉甸甸的令牌,让皇后红了眼眶。她咬了咬牙,眼睛通红地看着汪小颜,坚定地开口。“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汪小颜弯了弯眼睛,笑得温润动人。她拍了拍她的肩,将一叠信塞到她的怀里。“帮我转交给皇上就好了,不管他问什么,你都不要开口说话。”   信封上空无一字,可是信很厚。皇后不清楚,这信里面写的是什么,可是她感觉到一股森森的寒意。   事情果真急转而下,皇后交出期门军令牌的时候,南怀冀渊放过了她。她交出了那叠信后,南怀冀渊承诺只是将她父兄贬为庶民,其他人等无罪释放。   直到第三天正午,一个消息恍如晴天霹雳在京畿炸开了。   皇帝的前岳丈,现任的通博侯汪卫国通敌卖国,意欲造反。皇帝对外展示了通博侯通敌的二十七封长信,下令查抄侯府。   查抄之时,侯府的钱财居然是国库的两倍之多。   南怀冀渊彻底愤怒了,灭九族。   从元妻被贬为元妃的汪小颜自然在九族之列,即使她已经被通博侯赶出家门,二人断绝了父女关系。   朝堂之上,要求处决元妃汪小颜的官员不胜枚数。   南怀冀渊再次沉默了,这一次他以无声的反抗对抗了群臣三天,最终他这么说。“朕之元妻,乃先皇钦定,与朕少年夫妻,患难与共,相互扶持,不甚艰辛。今元妻病重,命在旦夕,朕于心不忍。”   意思是,人家苦了一辈子本来就要病死了,你们何苦相逼。   李赫是第一个站出来反驳的,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元妃的病与此案无关,有道是天子犯法与民同罪。皇上如此庇护,至法律于何地。况且当年皇上迎娶元妃,并未按照大成习俗迎娶,算不上少年夫妻。”   曾经的失误,被李赫再次提及,南怀冀渊只恨自己没有堵住李赫的嘴。   他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元妃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谁都无法改变。   南怀冀渊准备了一杯毒酒,他为了稳定朝纲,只能再次委屈这个他辜负良多的女人……   “为什么?”皇后在汪小颜的面前不断徘徊,甚至忘记她们几天前才相互陷害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汪小颜笑了,只是笑容很虚弱。她伸手点了点皇后,“你,太天真了。”   是的,皇后很天真。   皇后一直以为,汪小颜和陈素都是自己的敌人,可是真正掌控她生命乃至命运的,其实是皇帝。   “你毁了汪氏九族,没想过自己也会死吗?”皇后还是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怨恨,恨到宁可杀了自己也不放过别人。   “要不是等这一天,我早就死了。”汪小颜笑得很平淡,“你说,我要是死了,谁最伤心?”   “大皇子……”她看得出,她养了那么多年的便宜儿子终究向着自己的母亲。   “他知道是皇上下令杀了我,你说他会怎么样?”汪小颜看到皇后苍白了脸,笑出了声。“他会为我报仇,而你不会阻止。”   皇后当然不会阻止,反而会帮助南怀未黎。她统领后宫这么多年,要人脉有人脉,要手段有手段。   “只有你们相互扶持,我才能放心地离开。”南怀冀渊以后的日子,将活在皇后和南怀未黎的联手算计中。他期盼得到的爱情和亲情,都已经被她毁得面目全非,再也不可能复原。   报复,当然是越深刻越好。剜心之痛,呵……   皇后了解到了汪小颜的最终目的,她浑身都在发冷,冷得牙齿打颤。她究竟是怎么了,居然想和这样的女人作对。   要是被她算计了,估计现在她连骨头都被啃碎了吧。   皇后后怕地摸着自己发冷的脖子,看汪小颜的时候眼睛里有着掩饰不在的畏惧和恐慌。   汪小颜却还是笑得如沐春风,就像那天她第一次看到她笑的样子,分毫未变。   汪小颜的微笑,不多不少,就那么多,就像度量好的一样。   如沐春风的笑容,是标准而又严苛制作而成的面具……   “你不爱皇上了吗?”皇后知道,曾经汪小颜有多么爱南怀冀渊,爱到愿意自动下堂让位于她。   “曾经或许爱过。”汪小颜眼神空远,言语之中满是苍凉。“只是,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是一生。南怀冀渊,是个吝啬到只会索取不会付出的人。不值得……”后面省略的话,两人心知肚明。   南怀冀渊是吝啬的帝王,不仅在钱财方面,更在感情上。他吝啬到,将自己层层裹住,肆无忌惮地挥霍着别人的情感,不露出自己一丝真心。   皇后了然,“你很了解他。”果真是南怀冀渊所说的“少年夫妻”么……   “因为了解,所以死心。”汪小颜没有了笑容,好像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不会笑,也不会哭。   刑部尚书李赫亲自送来毒酒,他看了汪小颜很久,硬是扯出一个笑容。“我家夫人要知道是我撺掇着皇上处死您,一定不会放过我。”   “这是我的决定,不要自责。”汪小颜端过那杯酒,放在手边。看着清冽的酒,她有些感慨。   这次任务做得……居然会舍不得那只小白眼狼!   “大皇子交给你们,我很放心。”汪小颜忍不住交待几句,“他像他父亲,你们要多长个心眼,他成年后就不要帮了。将来他要是真犯浑,你们也不必客气。”   李赫跪下,行了个大礼,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声音略有哽咽。“臣遵旨,恭送娘娘。”   “……”汪小颜举杯喝下了酒,□□很温顺,毒发需要些时间。将空酒杯放在托盘上,挥退了李赫。“你去复命吧。”   御书房内,父子二人第一次对峙。   “……只要您放过母亲,儿子会带着她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南怀未黎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当他知道南怀冀渊要杀汪小颜的时候。   即使他的母亲只能活一天,他也不能让她这么离开人世!   南怀冀渊的眼眸深沉,漆黑的瞳孔掩藏着所有的情绪。只有御案下紧握成拳的手,才泄露了此时他的挣扎。   南怀未黎重重地叩头,“父皇,儿子求您。”   那是生他养他,为了他忍气吞声隐忍一辈子劳心劳力的母亲啊!   高庆手托着托盘走了进来,打断父子间的谈话。他的语气里有着颤抖,“皇上,刑部尚书李赫前来复命。”   托盘上空了的酒杯,染红了南怀未黎的双眸,他奋而起身,往庆元宫的方向跑去。一路上,他整个脑子都是空的。   一如那空了的酒杯……   南怀冀渊看着面前的酒杯,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他伸手按了按胸口,哑声吩咐高庆。“一切奠仪按贵妃制……”   “……”高庆猛地跪地,膝盖敲在金砖地上的声响听得南怀冀渊浑身一颤。他咬了咬牙,声音有些抖。“皇上,娘娘是先帝赐婚,她没有错。”   南怀冀渊一把拽住高庆的衣襟,将他拎了起来。他一双深邃的眼睛泛着红色,他的声音嘶哑。“她没有错,朕就有错吗?!”   “至少,没有娘娘就没有皇上您的今天!”高庆从来没有这般视死如归过,他难以接受的是主子竟会这般无情。   南怀冀渊松开他,大步离去……   “母亲……”南怀未黎到了后院,看到秋千架上坐着的女人,脚步不由得放慢了。她安静地看着自己,眼神那么温柔……   汪小颜往一边挪了一下,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她将这个孩子揽在怀里,“这个世上最难的,不是杀人,而是诛心。所以孩子,你要记得,拿捏住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看他心里想什么。当你掌握每个人的弱点的时候,母亲再也不需要担心你会受到伤害了。”   南怀未黎安静地落泪,靠在她怀里汲取着她最后的温暖。   额间突然一凉,南怀未黎从汪小颜怀里惶然抬眼,看着她的唇角慢慢地滴落下黑色的污血……   汪小颜轻轻地拭去他额头的那滴血,微微一笑。“母亲给你唱首你最爱听的摇篮曲,好不好?”   儿时,他淘气,每天晚上都要听她唱,才会在那慈祥温暖的歌声中入睡。   “月儿明,风儿静,树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琴声儿紧,鸟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呀睡在……”   南怀冀渊在半月形的院门里驻足,听着她吟唱着久远的歌曲,听着她的声音渐渐压低,他不由得出了神。   她会不会,没有事?   这是一个梦,梦醒了,她就还会好好的。她还是那个可以自己迈着步子走进新婚喜房的妙龄女子……   “娘……”南怀未黎的嘶吼声穿透了他的心脏,他的梦碎了……   她坐在秋千架上,被半大的少年努力地抱在怀里,却再没有了气息。她永远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结束了,龙龙的矛盾在于,想爱却怕再得到伤害。 正在思考是不是给龙龙这一世来个番外,他似乎从头开始一直都很隐忍……   ☆、5.10吝啬龙——南怀冀渊篇   5.10吝啬龙——南怀冀渊篇   “月儿明,风儿静,树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琴声儿紧,鸟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呀睡在……”   我把头埋进水里,一缕缕墨色在温泉池中晕染开来,直到黑色将我包围。我看着自己的满头白发,记忆回到她死的那天……   她就坐在秋千架上,轻轻地唱着歌谣……   可惜,没有唱完,她就扔下了她的孩子,也扔下了我……   “皇上,丞相大人叩阁。”年轻的声音从屏风外传到里面,这是高庆一手带出来的徒弟,现在的内廷大总管。   高庆和她是同一天死的,一根白绫吊死了在了自己的屋里,手里紧紧地拽着一个木雕。是个兔子,挺可爱……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不希望眼泪再掉下来。   哭得太多眼睛会瞎……   高庆陪了我三十年,他为什么而死我再明白不过。   因为我的无情。   五年,足以让我满头白发,足以让一位叱咤刑部的尚书,一跃成为统领六部的丞相。却不足以让我忘记,失去她的痛。   “……”李赫不是第一次看到我的白发,却每见一次都会愣好一会儿才开口。“皇上,秦王殿下崩了。”   “哦。”   南怀基令……他终于可以去找她了吧。   我面无表情地看他,“还有别的事吗?”李赫是只老狐狸,不会为了来说一个消息而叩阁。   “臣截获了太子殿下与诸多文人的书信,其中很多言辞都有些欠妥。”李赫告起黑状总是不遗余力。   太子……为了我的愧疚,也为了证实自己对她还有爱,在她逝世一周年的那天,我昭告天下,册封我们的儿子为皇储。   这偌大的天下,不送给我们的儿子,我还会送给谁?   南怀未黎很沉稳,微笑起来的样子总带有她的影子。也不知是不是这两年我眼神不好缘故,我时常会有种是她站在我面前的错觉。   我的眼睛的确已经看不太清东西了,前些年哭得太厉害……   我一直记得,汪小颜说,要她原谅我,需要眼泪把那只花瓶装满。   可是,我眼泪装满了花瓶之后,每一个夜晚的梦里都没有她。   她还是没有原谅我……   所以,不肯到我的梦里来,让我再见一面吗?   南怀未黎倒是很优秀。   这个儿子,她教得很好,懂得隐忍,懂得伪装,更懂得怎样在不触及我底线的同时获得最大的利益。   其实,很多次我都想告诉他,没有必要。   我的天下,我从来没有想给除他以外的人。   他,是她的儿子,唯一的孩子。   她一辈子,我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没能给她。一颗真心,更是还没来得及诉说,就被李赫提前送去的一杯毒酒给挡在了她的生命之外。   我想,我能给的,只剩下这个天下。   把我最宝贵的东西,送给她最疼爱的孩子……   “以后,不要告诉朕太子任何的动向。”我冷冷地看着李赫,“李相,你要做的,是辅佐太子,而不是来朕这里拆太子的台。”   李赫,如果不是为了给南怀未黎一个更加繁荣的盛世天下,我早就一刀砍了他了。那杯由他自作主张送的毒酒,压得我一辈子都喘不过气。   我从未想过她死,之所以答应处死她,不过是敷衍群臣。   因为,她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南怀未黎说,愿意隐姓埋名陪她。那一瞬间,我想到的是四个字,有何不可?   我甚至想好了,带着他们母子远离一段日子,过只属于我们一家三口的时光,陪她直到她离开。   一切的梦想,都被一杯毒酒粉碎了。   直到这个世界没有了她,我才敢承认,其实在分别多年后再见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了她……   如果不是爱她,为什么偷偷地从小太监手里抢回牡丹金簪?   如果不是爱她,为什么将进贡的凤冠赠予她?   如果不是爱她,为什么每一个深夜站在她的窗前,只为听到她平静的呼吸?   如果不是爱她,为什么为了不给她带来麻烦,只偷偷地宠着她,还要板着脸装得很不在乎,其实只是怕她受到其他女人的戕害?   是啊!我爱她……   只是,我明白得太晚。直到我再也看不到她的微笑的时候,才知道我舍不得她离开……   握着这枚牡丹金簪,看着上面缠绕的两根长发……   这是她留给我的,有着她气息的,两样东西。   我一直知道,南怀未黎恨我,因为我杀了他的母亲,他挚爱的母亲。可是,我不知道他的恨竟然这么深。   他登基为帝,却将我囚禁在了我给自己建造的陵墓中。   或许,我是第一个活着躺在棺材里的皇帝,也是第一个被儿子仇恨的父亲。   他对外宣称我的死讯,并且为我选择了一个非常好听的谥号。   成宪宗。   博闻多能曰宪,赏善罚恶曰宪。   我看着他,奇怪的是,心里没有半点起伏。或许,我的心早就在很多年前就已经随着某个人死去了。   “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在思念秦王妃。”南怀未黎笑的时候,眼睛会弯一弯,像月牙一样。   像极了汪小颜……   想到这个名字,我死去的心居然也会痛。我无奈摇头,“你很像你母亲……”   “你没资格提我娘!”南怀未黎从未如此暴躁过,像一只发狂的野兽。他死死地瞪着我,让我有他随时会扑上来咬死我的错觉。“你敢再提我娘,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为什么?”他就这么恨我……   “因为你脏!因为你不配!你这样的男人,就应该断子绝孙,众叛亲离!”南怀未黎的话,让我感觉到灭顶的痛意。   “我是你父亲……”我从不知道,他恨我到如此地步。“你再恨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南怀未黎平静地很快,好像一扭头就能换上另外一副面孔。此刻他又变成那个沉稳的太子殿下,“为了报答您的生养之恩,我成全您。知道您身边的棺椁里是谁吗?您最爱的秦王妃陈素。”   我错愕不已,他居然挖了陈素的墓……   “对,我挖了她的墓,将她放在外面晒了很久才把她身上的虫子晒掉。让她可以,干干净净地陪您。”   我开始后悔,不是为别的。而是,我竟然把天下交给一个疯子……   他疯了!   或许我早该知道,汪小颜死的时候,他就疯了。   “告诉您一个秘密。”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凑到我耳边,轻笑着说,“我娘从没想过当皇后,她的儿子是皇帝。她是太后,我要为她建造一座太后陵。知道在哪里吗?就在您陵墓的对面,隔着一条漠河,我就不怕你伤害到她了。”   生不同衾死同穴……连这个都不能做到了吗?   我们是夫妻啊!   为什么连死后,都不让我们在一起?   我胸腔里溢出一股浊气,想吐却吐不出。我拼命地喘息,拼命地咳,只硬生生咳出一口血……   “您放心,我娘不会缺银子的。我将天下所有的珍宝给她陪葬,您当初舍不得给的,我统统献在她的膝下。”   “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娘汪小颜,虽然没有嫁到一个好男人,但是她有一个好儿子。”   耳边突然空灵了,我只能听到汪小颜那平静的声音,她再说话,一字一句,那么清晰。   ——我和你,本来就是个错误。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们在一起就错了。   ——你知道吗?一个女人,可以没有父亲没有丈夫,却不可以没有儿子。   小颜,儿子真的很好,他比我要好得多,会给你他拥有的一切……   ——不是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的。   ——我,汪小颜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小颜,我的爱太晚,希望来生我还来得及说一声——对不起,我爱你。   ——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当与爱的人分开时,爱情就是思念;当与爱的人在一起时,爱情就是幸福和责任。爱,即刻是永远。   可惜,我的答案你再也听不到了。是我领悟得太晚……   如果我们下辈子还能相遇,我只要听到你的声音,就会爱上你吧。   我忘了告诉你,你唱的歌谣,真的很好听……   那首未完的歌,会不会继续着我们错过的故事呢?   小颜……   我希望,真的有来生,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每个龙龙的侧面都有番外的,先把这个晒一晒,算是和下一个故事的承接。 龙龙要听唱歌,诸位怎么看? 详情请见——残废后PK面瘫帝   ☆、6.0残废后PK面瘫帝之“撒的一把烂狗血”   冥界之源的轮回镜,可以看到一个人生前的故事。   生离死别,幻化成一幅幅生动的画面,提醒着每一个亡去的人,上一世的恩怨情仇。   洪绛安静地站立在轮回镜前,看着镜中一个女人的一生。   这个女人的魂魄,正站在她身后,怨气冲天。她周身弥漫着的仇恨和怒火,是冥界鬼差们最好的滋养之物。   她是息梦萝,大凛王朝凛威宗沐怀远的皇后。   而这个皇后,她未做满一个月……   史书记载——凛威宗元后息氏,不慎伤足,有碍国体,故废之。帝感其情,翌日封其妹为后,史称“小凛后”。   短短几句,自然写不出一个女人被爱人抛弃被妹妹背叛的痛苦,当然也写不出很多事情的真相。   譬如,沐怀远与小凛后早已无媒苟/合,骗娶息梦萝只为得到息宰相的支持。   譬如,沐怀远与小凛后一起,一人一记打断了息梦萝的双腿,为的不过是能够让小凛后名正言顺地成为皇后。   再譬如,息梦萝的结局……   断了双腿的息梦萝被扔出了玉宵城,那座大凛王朝的繁华皇宫。她的妹妹直接将她扔到了城北的乱葬岗,对外称她受不了打击已经自尽。   息宰相官海浮沉几十载,趋利以避,眼里比亲情更为重要的是权力。因此,当息梦萝爬到相府门口寻求父亲庇佑的时候,被禁闭的大门挡去了唯一的避风港。只能转而爬去外祖家……   当她一身血污,满身是伤奄奄一息爬到外祖沈府的时候。外祖父扔给了她一个包袱,里面两件丫鬟的衣服简单地打发了她。   这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女人,以残废之躯坚强的意志在一群乞丐中吃着残羹剩饭,日日受尽欺凌。   后来,她终于死了。   谁能想堂堂相府千金、才貌双全的一国之后,最后是饿死在乞丐窝里。   她死后并没有直接到冥界,强大的怨气勾起了她本身的凤命之气,魂魄飘到她的仇人沐怀远和息梦兰身边。   然后,她听到了更多关于妹妹息梦兰的秘密。   沐怀远爱上息梦兰是因为一曲戏文《叹无缘》,他痴情于唱出“问良妻,今在何处,邻里叹指岸边柳”的女子。   却不知,唱戏的是息梦萝,而非息梦兰……   她也听到了沐怀远亲口对着一位宠妃说,求娶息梦萝为的不过是得到先帝的青睐,给他的夺嫡之路增加筹码。   她看着沐怀远的女人们争斗着,看着沐怀远嘴上说着爱息梦兰,实则怀里抱着哪个女人就对哪个女人甜言蜜语。   她对沐怀远和息梦兰是恨,怨毒和憎恨着他们毁了她的一生。她对息宰相和沈府是心寒,心冷于世道人心多变,亲情抵不过权力,世态炎凉……   洪绛对息梦萝有种说不出的情感,不知道是因为息梦萝实在是太可怜,还是因为息梦萝和她一样做过一段时间的“飘飘”……   “你想要本座如何帮你,才愿意正神归位?”洪绛觉得自己很无奈,这一个个的就没个好的。不是中毒、心绞痛就是断腿。   真的非常想咆哮:能来个正常的不?   转念想想,人家正常的都归位了,用不着她帮忙……   息梦萝面对洪绛,心生崇敬,仿佛这位上古大神就是她的信仰。一时间怨气也消散了几分,“请大神做主。”   额……这个么,洪绛对着手指,“本座出手恐怕他们都不会有好的结局……”我下手向来没分寸,你倒真放心!   人南怀冀渊的悲惨下半生,她看到后到现在都觉得欠人家呢。   “已经这么狗血了,再怎样都无所谓。”息梦萝眼里有着恳求,“只要能出这一口气,哪怕弄死他们。”   “先说好,本座不杀人。”洪绛摸了摸她的脑袋,在她失望的时候轻轻勾唇。“本座只诛心……”   能不能不要这么腹黑?!   洪绛是被男女缠/绵的露/骨声音给刺激醒的,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的处境非常不好。关键,选的时间段非常悲催……   “息梦萝,你看,姐夫多厉害……啊哈……嗯啊……姐夫,轻点……”   “小妖精,轻点能喂/饱你吗……”   “姐夫……快一点……”   旁若无人的两人,让转世为息梦萝的洪绛大神差点吐出来。她盯着那个所谓的“姐夫”沐怀远……   话说,这一脸面瘫的男人是怎么说出那么猥/琐的话的?   还有,她们都是眼瞎了?男人长得再好,面瘫……也算是面容残缺一类的,有什么好争的。   真是……撒的一把烂狗血!   按照这个情况,息梦萝是没有救兵的,老爹靠不住,老娘那边更靠不住。身边么也没有忠心耿耿的丫鬟,也没有什么情哥哥帮忙。   混到这种程度,怎一个惨字了得!   人汪小颜就算那个地步,要丫鬟有丫鬟,要帮手有帮手。息梦萝这女人,简直是不能更惨了!   息梦萝默默地看着打得正/欢的姐夫/妹妹,心里正在迎风流泪——腿要被打断,那得多痛啊!   黑白无常不靠谱,这次没跟来也就算了,还把她送到这么个时间段。至少把她弄到腿断以后也是好的呀……   哈秋!   黑白无常打着喷嚏还要谄媚地抱大腿,尤其是不要脸不要皮的白无常。“大神,您看着还满意么?”   “嗯。”洪岩赞赏地看了眼黑蛟,“小黑很聪明。”   “能为大神分忧,是小神最大的荣幸。”黑无常认真地拍马屁,深情非常严肃。心里早就万马奔腾了:你丫腹黑的,连洪绛大神对宙穅大神有点愧疚心都不允许。要不要这么霸道?要不要这么小心眼?   洪岩笑得妖孽无比,扯了扯白无常的头发,疼得某鬼哇哇大叫。“白鹰,别以为恢复记忆就可以帮到你主子。下回再给绛看你主子的结局,本座就把你的羽毛一根一根一根地拔下来。”   白鹰浑身哆嗦着往黑蛟身后躲:不就是洪绛大神看到南怀冀渊在汪小颜死后的事情,发现报复有点过头,欠了南怀冀渊人情么。主子喂,小白帮不了你,这一次你可能会更惨的……   小白不敢想象他主子犯浑打断洪绛大神腿后的下场……   想想洪绛睚眦必报的个性,洪岩捂了捂嘴把子,他怎么觉得有点牙疼?   “会不会太过了?”宙尚做了半天的背景板,终于忍不住皱眉了。他是心疼洪绛,断腿之痛一介凡人肯定承受不住啊!   至于大师兄……不好意思,自作自受这个成语不能白瞎不是。   洪岩压抑住心里的不甘,却掩藏不了言语中的酸味。“正好你去英雄救美,多好的机会不是。”   宙尚不笨,古怪地看着他,“你……”   “别这么看着我,我没这么好心。”洪岩冷哼,“师兄,失去的想要拿回去,根本不可能。这一次,我只是想让你看清。在没有我、小黑小白的干扰下,洪绛记起你,依然不会爱你。”   “这么自信她只爱你?”宙尚忽略不了自己的心痛,却不愿意在洪岩面前认输。他还是想要搏一搏,为他们曾经拥有的那段回忆……   洪岩扬眉,笑得洒脱不羁。“在我没有对不起她之前,她绝对不会放开我的手。而我,绝不会让她有放手的机会。”   洪绛的性格,认准不放手这一点是洪岩最庆幸的。   只要不背叛她、不放弃她,她就会给出她同等的爱。   这一点,宙穅不懂,宙尚也不懂,所以才酿成了如今的悲剧,造成了如今错乱的局面。   这个结,必须由洪绛亲手解开。   洪岩相信洪绛,因为他相信自己。   息梦萝住的地方还算凑合,只是每天晚上都要被绑在柱子上看戏,还是这么容易长针眼的戏,她会做噩梦的。   沐怀远的体力还是不错的,息梦兰被他弄得那叫一个软/如/春/水,叫得声音都哑了,“……姐夫……唔,不够……唔……”   而辛勤耕耘的沐怀远双手掐/着某人的小蛮腰,动作近乎野蛮。就算陷/入这么激/烈的情/事,面瘫脸还是面瘫。   息梦萝无聊地打着哈欠,在一双野兽般的目光刺透过来的时候,她早已调整好呼吸继续装晕了。   两个人颠/来/倒/去,床上、窗台上、圆桌上都来了一/轮/后,在凌乱的湘妃榻上抱着做连/体/婴儿……   “小兰,给了你这么多龙/种,到底进没进你肚子?”沐怀远又狠狠地向前耸/动了一下,听着怀里女人娇/喘/吁/吁的声音,眼底的冰冷消散了几分。他又不客气地动了动/腰,寂静的寝殿里充斥着黏/腻的水/渍/声。“就用这个声音唱两句……”   “……啊……好,我唱……”息梦兰暗自松了口气,还好知道这个男人喜欢听戏,她又特意学了他最爱听的那段。身体被顶/得像摇/曳在风浪中的小舟,声音断断续续里透着入/骨的娇/媚。“……离家啊……归乡咿呀……整整十年啊……途啊途经处,观花……走马……”   沐怀远突然不动了,他将头埋在她透着女子香气的脖颈处,细细地听着她的声音在耳边继续。   因为带着继续喘/息,反而没有初听她唱时那般扣人心弦动彻心扉。   “……景色啊景色多变,红梅朵朵各争艳。草啊草屋么积残雪,问良妻,今在、今在何处?邻啊邻里叹指岸边柳……”   沐怀远在这暧/昧的声音里入睡了,而息梦兰被他突然停止的动作弄得难以抑制/心/火,只好恨恨地看着远处昏迷的息梦萝。   息梦萝视若无睹,她就奇了怪了!   偷/情/偷得明目张胆就算了,息梦兰哪来的恨啊?这特么地谁抢谁男人?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李代桃僵的是息梦兰,鸠占鹊巢的是息梦兰。怎么着?她息梦兰还以为她是正房啊?脑子里养鱼了么?   要白无常在肯定会问,大神您这么聪明为什么不反击,而是等着被打断腿?   然后黑无常肯定会答,大神从来不玩小的,她就等着看,谁敢打断她的腿。然后,名正言顺地报复。不然,出不了看这么多天恶心场面的气。   息梦萝真是被恶心坏了,她觉得自己的三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沐怀远息梦兰这对狗男女,不仅弓虽/女干了她的眼睛,更是弓虽/女干了她的耳朵!   不行!太憋屈了,一定要记得,这仇得报。   息梦萝大清早地掰着手指头数,离被打断腿的时间还有七天。这七天,她必须得物/色到一个可靠的人,在她断腿后为她跑腿。   宫女……栖梧宫的宫女太监她都看过,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各方势力的都有。原来的息梦萝还真是孤掌难鸣!   玉宵城除了宫女太监,最多的就是守卫玉宵城的龙禁尉。   龙禁尉,正六品武官,由民间武科举选拔。出身上,和官僚阶级可以摆脱。   息梦萝在人间看了三千多年的人,哪个人什么样她眼睛一扫就知道个大概。大清早御花园走了一圈后,她瞬间将目光定格在一个陌生的男人身上。   龙禁尉少尉,正五品。这个男人一身正气,刚正不阿,坦坦荡荡的眼神干净清澈。就是不知道背景……   息梦萝懒洋洋地开口,“本宫的凤钗上掉了颗东珠,找到了有赏。”暗里她反手一打,一颗拇指大小的东珠滚到了那男子的军靴前头。   感觉到有东西挡在了鞋尖前,他愣愣地低头,退步。   “皇后娘娘,您的东珠。”他双手奉上东珠,即使弯了腰背脊也是笔直的。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只手拂过掌心,东珠消失不见。   他抬头,迎上的是息梦萝弯了弯的眼眸,像两弯上弦月,勾/人心弦。他顿时脸都红了,忙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送本宫回去。”息梦萝伸手,做出一个等待搀扶的动作。她身后的太监非常有眼色地站立不动,而那名少尉却在微微怔愣后抬出自己的手臂。   当宛若/无/骨的手搭到他臂膊上时,他浑身肌肉猛地绷紧,耳朵尖通红。甚至,连步履都是僵硬的。   离得近了,息梦萝才发觉,她选的这个人不合适。   身上再怎么多的阳刚气都掩盖不了他露出的幽兰气息,这种味道她夜夜都能从息梦兰的身上闻到……   铠甲护腕再怎么严实,都掩藏不了他腕上的刺青,青色的狮头图腾昭示着他京畿沈氏贵族的身份……   一个沈家的尊贵公子爷,愿意与一群民间子弟生活在皇宫中。身上又有女子的香气,显然他是为了女人进的宫。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息梦兰今后在宫中多次化险为夷,又为什么沈家对息梦萝见死不救。   因为这个男人,他的名字更是呼之欲出。   息梦萝再次感叹故事的狗血,又是一出表哥表妹!不过她觉得好过一点的是,沐怀远个面瘫还没把人娶进门就已经绿/色/罩/顶了。   单冲着这男人有本事让沐怀远做龟/孙子,她就应该给他一个笑脸。至于选他做帮手,不好意思,她不想自掘坟墓。   唉!白瞎了那么干净的眼睛……   “皇后娘娘,末将告退。”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忐忑,难不成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   息梦萝可惜地摇头,“自己去内务府领赏。”眼睛再亮,心是黑的……   她的眼神让他瞳孔紧缩,心脏更是像被人用针扎了一下。她眼里的欣赏到厌恶,转变仅仅是刹那间。   他僵硬地转身走出豪华的栖梧宫,到门口时不禁侧首往里面寻找她。只有她一人的宫殿,泛着凄冷的光……   她安静地坐着,却好像根本不存在,转瞬即逝……   他喉咙口像被堵了块布,他想伸手拉她一把,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他有些怀疑,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情?   息梦萝擅长攻心,一般感觉到自己身份暴露的人都会下意识在最短的时间内找自己的同谋,这个姓沈的男人肯定也一样。   午睡的时候,她从侧门出去,一路上降低自己的气息,在外人看来根本感觉不到她就在身边。   息梦兰每天会在这个时间段进宫,不出意外会被拦截……   她背贴着假山石,假山的另一面,龙禁尉少尉半/抱着息梦兰,言辞有些焦灼。他压低着声音问,“兰儿,你究竟在干什么?”   “大表哥,你怎么了?不是说不要找我吗?会暴露你的身份……”息梦兰娇嗔着,并且主动奉上一个亲/吻。   大表哥……七年后,沈氏贵族的族长沈禹。   息梦萝豁然开朗,她终于知道沈禹为什么在宫里了。   沈禹感觉到脸颊上的轻轻一吻,一把推开了息梦兰。“兰儿你做什么?!行为如此……如此轻/浮,哪有半点闺/阁女子的样子?”   唉!沈大族长,你太单纯了。你眼里的闺阁女子夜夜/笙歌,你怎么不知道……对哦,他不知道耶……   息梦萝边听他们两人叽叽哇哇话家常搞暧/昧,边对着手指……   不知道是不是意味着,这里面还有点转机。至少膈应一下沈禹,看到这么个刚正汉子失魂落魄,好像也不错……   息梦萝凭借自己毒辣的眼睛和坚持不懈的寻找,终于找到了一个既没有任何威胁还可以为她卖命的人。   这个人是她刚刚救下不到两个时辰的小太监盛福,经过她一系列催眠和问话,将盛福的生平都弄得清清楚楚。   小福子长得非常清秀,是太后跟前打扇的。因为不答应“伺/候”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云姑姑,被云姑姑寻了个由头要杖/毙。   息梦萝半道上把人给救了,小福子本就是孤儿,眼看命在旦夕却遇到贵人相救,对她那叫一个感激涕零。   “记住,只要你安安稳稳地睡觉,其他事情都不要管,尤其不能开口说话。”息梦萝看着镜中被自己易容完成的小福子,不由得自恋了一下。   这易容技术,完美啊!   小福子呆了,怎么他只是闭眼了一会儿功夫,就长得和皇后娘娘一个模样了?但是,娘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立即点头表示明白。   小福子才十六岁,人机灵,知道皇后这么做肯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所以,夜晚来临的时候,他也没敢睡太死。   但是,为什么要把他绑在这里?呜呜……娘娘每天晚上都这样吗?   眼前的是皇上吗?他怎么和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在娘娘这里偷/情?   小福子不知道的是,黑暗中,有一个人也看着这一切。   沈禹最后担忧地看了眼被绑住的,和他陌生的嫡亲表妹,扭头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坚持写下去! 龙龙:求放过…… 绛:不要这么惨吧,每次不是中毒就是快死了,这回更是弄了个残废…… 岩: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抢镜…… 尚:淡定,温柔……   ☆、6.1残废后PK面瘫帝之“送我都怕脏了空气”   两个时辰,能够做什么?   有的人,两个时辰用来睡觉。有的人,两个时辰用来行/乐。   而息梦萝……   两个时辰,她躲过重重警戒,出入玉宵城,在京畿最繁华的街道逛了一圈。   将息梦萝所有的金子银票都存到了钱庄,成功买下一座即将倒闭的戏园子,以及一间靠戏园子最近的医馆。   然后,她走进镖局,将嫁妆里价值连城的传家宝高价托镖。   钱有了,后路也有了。   接下来,就等着她一点点挖坑埋人了……   息梦萝穿着夜行衣在玉宵城内如入无人之境,她走过龙禁尉身边时都不曾引起他们的注意。   接近栖梧宫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隐身在最黑暗的角落。   她的角度,刚好看到沈禹站在寝殿的所有表情。   沈禹不是沐怀远那个面瘫,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耳朵尖红得几乎要滴血。他身体非常僵硬,看得出正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而寝殿内的一男一女打得正/欢,让人听得脸红心跳的声音此起彼伏。   显然,沈禹再生气也没有打算把息梦兰怎么着。换句话说,息梦萝是早就被息沈两家放弃了……   至于沈禹,未来的沈氏族长……   他身上担负着兴盛家族的使命,作为家族继承人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沈家的行动计划。   这个沈禹很有可能会让她的逃离隐匿计划造成阻力,她必须做点什么束缚住他。只要捆住他的手脚,只要六天……   “娘娘,您到底……”小福子胆战心惊,眼见着皇上在他跟前风花雪月,他差点吓死。关键是眼前这位,一看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主。   息梦萝打量着眼前的一顶纯黄金打造的凤冠,在小福子目瞪口呆下,一点点将黄金揉碎。   指尖流动着的金沙铺在黄花梨木的案几上,形成一个小山堆。   小福子瞪大了眼睛,他惊愕的是息梦萝的功夫。能把黄金徒手揉搓成金沙,那得要多大的本事。   “将这金沙用袋子装好,明天一早带出宫。”息梦萝扔给盛福一个锦布缝制的袋子,“出去后去白老医馆落脚,给医馆的白大夫帮忙。这钱,一定要自己藏好,以后有用。”   “娘娘您是让奴才逃?”小福子压低自己的声音,透着惶恐不安。他自六岁开始就在被去了势进宫当差,从没想过活着出去。   “当然要逃,别忘了云姑姑还惦记着你的小命呢。”息梦萝懒洋洋地开口,欣赏着小福子犹如惊弓之鸟的表情。   “那娘娘……”小福子转念一想,不对。明显现在处境危险的是他的主子,她会支开自己以后怎么办?   “六天后夜半三更,城北乱葬岗见。”息梦萝的语气多了几分严肃,“去的焙虼惶灼胀ㄅ拥囊氯梗亲×寺穑俊   乱葬岗、夜半三更……   小福子默念了好几遍,生怕自己忘记了耽误了主子的事情。“奴才记住了,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不需要记太多东西,记得我刚刚说的就好。”息梦萝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最后交待。“出宫后,你说你是踏歌的弟弟。”   踏歌,弟弟……   小福子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里牢记着息梦萝交待的时间地点。   息梦萝没想过,沈禹会来找她……   眼前的男人有着笔直的脊背,刚正不阿的俊逸脸庞,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就像初生的婴儿。   “末将是来谢恩的,多谢皇后娘娘打赏。”沈禹看着自己的表妹却不能相认,看着她一步步走入绝境却无法救援。   要是从未见过也便罢了,偏偏这个女人走进了他的视野。   她懒洋洋的姿态透着高贵与端庄,她的眼睛里一派安宁。沈禹想要痛苦地挠头,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是最无辜的。   她不该成为息沈两大贵族奠定荣华的基石,她就该高高在上地享受着所有的尊荣,她就该散发出高贵的光芒。   可是,他救不了她。   自懂事以来,他从未觉得如此无力,如此沮丧!   息梦萝懒懒地摆弄着手上的套甲,并不打算和这素未谋面的表哥相认。只是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   沈禹沉默了一会儿,咬牙上前两步,刚想要坦白自己的身份,却听到了沉稳矫健的步伐朝他靠近。   “皇后和这个奴才是不是走得太近了?”沐怀远面瘫着脸,目不斜视。一双鹰目紧盯着沈禹,“内务府赏他东珠五斛,说你们不认识说不过去吧。”   息梦萝只是坐着,连行礼都免了,她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沐怀远。   很奇怪,大概是她见到的沐怀远都是没有穿衣服的。猛然看到穿了衣服的人,眼睛里看到的还是他没穿衣服的画面。   喉咙有点发痒,她觉得要是四下无人,自己肯定会被恶心得吐出隔夜饭来。   “他又不是我姐夫。”息梦萝的语调很轻,后面的两个字更是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调侃。可是,她的眼睛很亮……   亮得,似乎让一切罪恶都无所遁形。   沈禹心里恶寒,耳边仿佛还有夜半时分那淫/媚/入/骨的“姐夫”二字。他盯着自己的军靴,沉默着。   小的时候他就知道,息梦兰是他的未婚妻,作为息沈两家再次联姻的纽扣。他早就把息梦兰看成他的女人……   尽管她有的时候行为比其他闺阁女子开放许多,举手投足间更具风情,他也为了顾全大局而忍了。   可是当他的未婚妻深夜与别的男人偷情,而这个男人居然是她姐夫的时候,沈禹有点作呕。   沐怀远冷冷地看着息梦萝,冰冷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温度。既然已经撕破脸,也没有必要逢场作戏。“朕会娶兰儿。”   “那要快点,否则肚子里的龙种大了,谁负责。”息梦萝似笑非笑的眼神从沈禹的身上扫过,言辞里完全看戏的态度刺激了两个男人。   尤其,是沐怀远。   他有点惊讶,有点不解。“你不介意?”   男人多少都是有些贱的,当原本那么在乎自己的女人突然放开自己,他会觉得突然空落落的,不得劲。   “多点姐妹服侍皇上才好,若是亲姐妹自然是再好不过。”介意?呸!你这样的白送,我都怕脏了空气。   息梦萝骨子里的洁癖,显露无疑。   她曾和洪岩说过——我能原谅你精神的出/轨,却无法接受你身体的背叛。   “朕还有事,你们孤/男/寡/女的也不要多待。”沐怀远交待了一句,转身走了出去。他的背影有些狼狈,像是在逃……   沈禹认真地看向息梦萝,“真的不在意,为什么要嫁给他?”两年前,她曾言非沐怀远不嫁。这份执着的爱,就这么放弃了?   闻名天下的大凛第一才女息梦萝与大凛太子的“非卿不娶,非君不嫁”曾令多少情侣羡慕嫉妒?   如今的他们,就成为如此的夫妻吗?   “呵……”息梦萝冷笑,眼神里满是戏谑。“沈少这也管?”   沈少……京/畿能有这个称呼的,只有他。   沈氏贵族的继任族长。   沈禹愣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开口说话。甚至,他都不敢问她,是如何知道他身份的。   有些秘密被揭开的时候,会让人如释重负。   有些秘密一旦暴露,剩下的,只有残忍与奈何。   她究竟知道多少?   “杵在这里,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么。”息梦萝轻轻地眨了下眼睛,漫不经心中多了几许俏皮。“沈少……”   “沈禹。”沈禹打断了她的话,认真地报出自己的名讳。“叫我沈禹。”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想要告诉你的是……”息梦萝停顿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柔。“息梦萝就算变成厉鬼,午夜梦回也会回来找所有算计她的人索命。”   沈禹毛骨悚然,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地看着她。心脏在胸腔中如擂鼓般猛烈跳动着,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   或许,他们真的错了。从一开始……   息梦萝听到沈禹被沐怀远以渎/职之罪关了禁闭的消息,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禁闭最少关五天,也就是说当她出宫后沈禹才能出来。   沈禹恐怕想要改变计划,此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息梦萝看到过原主被虐打至残的场景,却没想过她眼前的这对狗男女会这么疯狂。他们看她的眼神几乎想要将她生吞活剥……   “要不是你,我早与皇上夫妻恩爱,何至于不得不打了我们的一个孩子!”息梦兰歇斯底里地控诉着,把她自己堕胎的事情怪到她的头上。   混账!自己珠/胎/暗/结勾/三/搭/四还怪别人,咱能要点脸不妹子?   而沐怀远……面瘫中!   息梦萝真的想甩她两巴掌,然后自己潇洒地出宫。以她的武功,是做的到的!但是……坑啊!   命运坑……   息梦萝命中注定要有断腿一劫,逃过这一次下回指不定怎么更狗血呢。这人就这倒霉的命。   算了,来吧。至少这次她做了准备……   不过,这腿被活生生打断,真他么疼!息梦萝咬紧牙关愣是没有吭声,两眼一闭连呼吸都调整到龟息状态。   她能保持呼吸消失整整两个时辰,经过她的计算,从玉宵城到城北乱葬岗,需要一个多时辰。   沐怀远在眼前女人呼吸消失的时候愣了半天,目光呆滞。他按了按自己的心脏,感觉空空的,很难受……   为什么?不过是个他逢场作戏的女人,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   他扔掉了手里的木棍,像是棍子灼伤了他的掌心一样,他的整条手臂都在颤抖。他的声音非常沙哑,“交给你处理。”   “啊?哦。”息梦兰被他沙哑的声音惊到了,连声答应。可是她眼里有着太多的欣喜,好像皇后之位就是她的了……   沐怀远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大步离开这弥漫着血腥味的栖梧宫。   他站在栖梧宫外,看着金光灿灿的匾额。嘴角牵动出几许冷凝,喃喃道,“谁都不配住进这里,谁都不配……”   从小他都能在梦里听见那个女人的声音,温柔缱绻,歌声婉转动人。可是,他找了二十几年仍旧没有找到。   直到今天晚上,他都以为息梦兰就是他梦里的女子。然而刚刚她眼里的贪婪、欣喜若狂和得意,瞬间激醒了他。   这么不堪的女人,怎么会是他要寻找的呢?   不,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离家啊归乡整整十年,途啊途经处,观花走马。景色啊景色多变,红梅朵朵各争艳。草啊草屋么积残雪,问良妻,今在、今在何处?邻啊邻里叹指岸边柳。树啊树下孤冢诉尽离别,忆相见,仅一面……”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一次次叩击着他的心房……   沐怀远猛地从床上坐起,满头沁着冷汗。他望着床头留的那盏宫灯出神,他不懂,为什么那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已经离他而去。   沈禹禁闭的时候一直很焦躁,他数着他们动手的日子,就在今晚……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当被放出禁闭室的时候,沈禹身上的铠甲都没来得及换,直奔栖梧宫而去。   空荡荡的栖梧宫,一片漆黑。空气里弥漫着残留的血腥味,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来晚了。   借着惨白的月光,他缓缓蹲下,伸手从桌腿边上捡起一枚东珠……   他记得,这东珠正是那日滚落在他脚边的那颗……   深秋时节的雨说下就下,电闪雷鸣间狂风大作,豆大的雨滴从他刚毅的下巴上滑落,沉重的铠甲压得他透不过气。   沈禹掌心紧握着那枚被遗落的东珠,一脚踢开寝殿的门。通红的眼睛对上息梦兰惊惶的眼神,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捏着她的双肩,沉声问她。“息梦萝呢?”   “……”息梦兰从未见过沈禹这副模样,又是深更半夜,吓得脸色苍白。声音更是结结巴巴,“死、死了……”   一道惊雷照亮了沈禹的脸,他眼中明显的沉痛吓坏了原本还满怀惊喜的息梦兰。他摇晃着她,像是一只濒临绝望的野兽,“我问你,她人呢!”   就算是死了……也该有尸体吧?   “城北乱葬岗……”息梦兰的声音微不可闻,愣愣地看着沈禹的背影消失在密布的雨幕之中。   乱葬岗的腐烂味道在雨水的冲刷下,更加让人闻之作呕。遍地的腐尸大多连一卷草席裹身都没有,暴露在天地间任由野狗啃食。   偌大的乱葬岗里,息梦萝异常显眼,她鲜红色的长裙在雨中像是盛开着的血莲,躺在那里不惧狂风暴雨。   沈禹痛苦地捧着她面目全非的尸体,仰天悲鸣。   大雨冲刷在他的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老板,您的腿伤恐怕……”白广桐捻着胡须,绞尽脑汁都无法相救。   断了双腿的息梦萝如今已是这家医馆的老板,白广桐的诊断她没有必要听。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现在她的身体情况,她打断了他接下来的所有话。“白老不必为难,踏歌自有分寸。如今,医馆交予白老打理,踏歌非常放心。”   从现在开始,息梦萝就要借用踏歌这个名字起死回生,让所有利用她、算计她、伤害她的人付出沉痛的代价!   “老朽开个养身益气的方子,让老板能尽快复原。”白广桐一听也就明白了,眼前的女子是个精通歧黄之术的。   盛福将踏歌照顾得无微不至,他开始叫踏歌姐姐,两人真正以姐弟的身份相处。刚开始的时候盛福惶恐过,现在他却非常开心。   他是个孤儿,除了踏歌,从未有人对他这么好过。这是上天送给他的姐姐,他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姐姐,梨园那边的班主说他们演的戏文都旧了,想着是不是请先生写个新戏文。”盛福比较担心梨园会亏欠。   踏歌见他一副财迷的样子,笑弯了一双眼睛。“新戏文我已经交给黄先生了,近日他们有的忙了。”   新的戏文是根据息梦萝的故事改编的,她给取了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双姝错》。她相信,一定会轰动京/畿的。   尤其是当朝权贵的息沈两大家族。   她就是要把肮脏的一面,一点点剥开给所有人看。让那些自以为高明的权谋者被他们最看不起的人评头品足指指点点,沦为茶前饭后的笑料。   那,一定非常有趣。   盛福自然不知道她的新戏文内容,只是听到有钱赚眼睛就非常亮。“姐姐,班主说了,小雪还是决定找一个人给她在后面唱戏,她的身段都没有问题。”   小雪是梨园班主黄贵的独女,因为一个多月前被京/畿的一个恶/霸调/戏,硬灌了她一壶沸水,嗓子哑了,连说话都费力。   好在小雪是戏班的顶梁花旦,唱腔指望不上,身段却是一顶一的好。   “不用找了,我唱。”她就是因为当初知道小雪不能唱戏的原因,才决定买下这座梨园。既然沐怀远喜欢听人唱戏,那么她就该用这个束/缚住他。   盛福挠头,“姐姐,这唱戏都是些贫苦人家没办法才……姐姐你,还是歇着就好了。”他的意识里,这个女人还是那个身穿凤袍端庄高贵的一国之母。   他更加无法想象,她沦为世人所轻视的戏子……   “这个世上,没有谁比谁更高贵。”踏歌轻声一笑,毫不在意。“有些人做的事情,可不是连禽兽都不如么。”   她开始能够理解息梦萝为何会冤魂滞留人世,因为恨。   甜言蜜语将她哄骗,利用她登上皇帝之位的沐怀远,转身就凌/辱她。不仅当着她的面和她的亲妹妹搞在一起,还亲手将她推上万劫不复的境地。   沐怀远的人面兽心狠绝无情,在身为旁人的她看来都那么令人发指。更何况,是被他欺骗甚至戕害的息梦萝。   那入骨的恨,让她无法释怀。   她转世也好几回了,第一世虽然只与项寰相处时间短,两人只说了两三句话。可是项寰毕竟只是为了巩固皇权,给郭朦下毒其实是情有可原。   郭朦和项寰,毕竟从一开始就没有情感纠葛。他们之间,早就结局已定。项寰从未在感情上欺骗过郭朦……   而如今的沐怀远,才是真的让人作呕。看着就觉得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回,龙龙是真真的渣了!   ☆、6.2残废后PK面瘫帝之“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踏歌是梨园真正的老板,手上有着整个戏班的卖身契。她原本可以喝着茶看他们排演,可现在她在开腔唱词。   她的声音非常婉转动听,转折低吟时处处透着戏中主人公的丰沛情愫。一字一字,直击听众的耳膜,让人闻之醉意横生。   黄桂唱了这么多年的戏,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美好的嗓音和一气呵成的唱腔。他都忍不住看到新的戏文开锣的那一天……   小雪说不了话,对着踏歌做了个“非常好”的手势,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传递的都是对踏歌的崇拜。   踏歌坐在自己设计制作成的轮椅上,手上捧着一本戏文,细细地看着。   黄桂黄松是亲兄弟,一个唱一个写,都是梨园的元老。尤其是写戏文的黄松,文笔非常不错。   能够把自己说给他听的故事改编成这么完整的戏文,更是让她惊讶。   “小的时候听说书人说书,听得多了也就会了。”黄松无妻无子,一直孤老一人。性格很是怯懦,一般不与人交流。听到踏歌夸奖,也只是低头回了这么一句。其他的话,他再多也说不出来。   《双姝错》的主角一共有四个,两男两女。   踏歌按照小雪的扮相,亲自给她画了幅画。又在小雪扮演的金姝侧面画了小灿扮演的银姝的侧脸。   让黄桂把这幅画贴在梨园的门口,告知爱看戏的人们有新戏上演。   有的时候,踏歌会想,其实那三千年的漫长岁月,她真的学到了很多。连所谓的“宣传效应”她都知道……   唱戏她的确会,某一次她在深夜被一道忧伤凄美的嗓音吸引,从那以后,她就陪伴在那人身边,直到那人纵火自焚。   一开始,她以为那是个女子,后来那人卸妆了,她才知道那是一名男子。   他唱戏,是为了他青梅竹马的姑娘能够回心转意。他进入戏班,给他爱的女子唱戏……   因为,他爱的女子选择的并不是家境贫寒的他,而是镇上家财万贯的员外郎。   或许是贫贱夫妻百事哀,或许是世间女子多爱荣华。   他爱的女子宁可嫁给员外郎做第七房小妾,也不愿嫁他为妻。   他只能追,即使飞蛾扑火……   他唱出的多是人间炽热之情,有深陷爱意的难以自拔,有生离死别的痛挽凄凉,更有求而不得的悲苦。   后来,他发现他爱的女子再也不是邻家那冰清玉洁的女子。她与员外郎府里的家丁私通,更与许多男子有着牵扯。   于是,他的梦碎了。他一把火,将自己烧死在小榭阁楼里。   踏歌在他身边整整两年,也学会了他的唱腔,甚至渐渐地会可怜他……现在想想,那把火何尝不是解脱?   “老板,外面有个异族的男人来找您。这是他让给您看的……”梨园的一位小厮递给踏歌一个锦盒。   锦盒里,是一枚血红的水晶石,呈水滴状。   踏歌将水晶石捏在指间把玩着——   能收下吗?   当然要收下。   项崇……踏歌轻轻眨了下眼眸,抿去早已飘远的那些记忆。“请他到内堂见。”   秋末初冬,他一袭水貂披风笼罩着修长的身躯,露出里面的玄黑色织锦长袍,袍子的领口袖口都绣着繁复的纹样。   脚踏着一双鹿皮军靴,靴子的边缘处镶着红黄白黑蓝五色宝石。   踏歌一见这样的打扮,就知道了他身份肯定不低。而且,来自凶猛的北方契族……突然,她想起了一件历史大事。   大凛威宗末年,北契汗王那挪领兵直逼上京,以势如破足之态占领中原王朝,开始了长达五十年的北契统治。   大凛王朝虽然持续了六百多年,但这笔黑色历史是大凛帝王们永久的耻辱。他们被视为蛮夷的契族人永远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甚至,几千年后,汉国人人平等,商议这段历史。很多历史学家都认为,若非北契汗王那挪年老病逝,北契将彻底覆灭大凛王朝。   “那挪,我的名字。”他的声音温润如玉,沁人心脾。一双鹰目透着万种柔情,好像会说话的星星……   难道,这一切,都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   历史……真正的历史之所以有魅力,正因为其不可改变吧。   她微微一笑,笑容很浅,却没有对待陌生人那般疏离。“踏歌。”或许,她潜意识里还是无法对他视而不见。   那挪在她身前蹲下,垂眸看到她掩盖的双腿时,眼里闪动着晦涩的寒光。再抬眼,却是眼神柔和。“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熟悉的眼神,传递到她心脏的时候,有种莫名的痛意。她的确很久没有再见他,上一世她离开的时候他并不在跟前。   “沐怀远昭告天下,举办了元宵宴,令诸等附属国来朝觐见。我是北契汗王世子,奉父命来京朝贺。”那挪为她一点点整理着膝盖上的兔毛毯子,雪白的兔毛在他修长的指间轻柔地划过。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自然,主要是来看看你。这次与往常不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一个人……他知道她这次没有带着黑白无常,也就是说他的身份肯定在秦广王之上,他到底是谁?   踏歌眼底不禁露出许多猜测……   “呵呵……”那挪伸手将她胸前的长发拂到背后,笑容甚为宠溺。“想不起我来没有关系,我不就是我么。”   虽然很希望你能够记起我来,那时无论是恨我还是怨我,我都能承受得了。但是,此时此刻,你能在我眼前,就已经很好了。   想不起来?踏歌疑惑地看着他,言辞笃定。“看来,我们到底是相识的。你就是靠着这个找到我的?”   踏歌的掌心静静地躺着一枚血色水晶,呈泪滴形状。   “看,它的颜色又深了许多。”原先,她送给他的时候,还只是隐隐泛红,现在已经是血红色了。   说明,他们羁绊更深……   踏歌有些后悔,羁绊深了,对他们而言都没有什么好处。她的本意并非如此,只是想着还清欠他的人情。   谁知,他跟着她转世,一次又一次……   尽管他们做过对手、做过敌人、做过朋友……可终究,他们早该断了联系的。   “你又后悔了……”那挪的声音只是如羽毛一样,轻轻地从她心上划过。却让她平静的心,泛起了波澜。   又?   她曾经也如现在这般后悔过?是因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说“又”?   那挪看着她一双透着深深疑惑的眼睛,心里疼得厉害。然而心上再疼,他总能笑得如沐春风。“不管将来如何,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要有负担,这与你没什么关系,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是我负你良多,而非你负我……所以洪绛,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会忍不住对你招供我的罪过。   “这样……你会舒服一点吗?”踏歌理解不了他的执着,明白不了他的挣扎。她只是想问一问,他现在的感受。   可就是这样一句话,让那挪再也忍不住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他感觉到她的呼吸,感觉到她的心跳,才真正地感觉自己此刻是活着的。   他如玉雕琢的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除了这样之外,我无法寻找到我存在的意义。   踏歌听得竟有些累……   心上的累,很久没有出现的感觉。她轻轻地闭眼,枕着他的心,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这是誓言,她知道的。   可是,她更知道,她不想听到这样的保证。却不知为何……   《双姝错》排演得很不错,梨园的位置更是被全部预订,所有人都等待着新的戏文的演出。   就在最后一次排演,中场休息的时候,踏歌在木屏风后面听到了戏班里一对小情人之间的争吵。   男的是专门演小生的锦睐,女的则是戏班的唯二花旦小灿。   大约是他们偷偷谈情说爱的事情被戏班班主黄桂察觉到了,黄桂担心锦睐因为这个而影响将来唱戏,所以提点了他几句。   锦睐平时就是个温吞性子,待人处事标准的老好人。对待黄桂,一直是如师如父。他很听黄桂的话,也怕耽误了小灿。   所以就有了这么个争吵。   踏歌转动着轮椅打算也歇息一下,毕竟听别人吵架也不太好。就当她手放在轮椅上要走,一句话无可避免地钻入了她的耳中。   “我想我们还是暂时分开吧。”无可奈何的语气,温和的话语,说出的是斩断情丝的决定。   软刀子杀人,往往是最痛的。   踏歌不禁伸手触及自己的心脏,一双眉蹙得很紧。明明她已经没有了心绞痛,为何听到这句话心却像是要裂开一样?   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打开了她似乎尘封了上亿年的记忆……   ——我想我们还是暂时分开吧。   ——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   ——绛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现在我们在一起真的不好。   ——现在你觉得不好,早干什么去了?   ——绛儿,你不要无理取闹,我是说暂时的。   ——你背着我行苟且之事,还说我无理取闹!宙尚,你不要脸,我要!分开好,早该分开。我是瞎了眼睛才会答应和你在一起!   ——绛儿,你不要这样……   ——师兄,你走吧。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   沉痛的记忆被释放,像是关着的猛兽突然出闸。踏歌捂着痛得几乎要裂开的头,一幕幕画面硬是往她的脑海里塞……   那些久远的画面,或温馨,或炙热,或冷清,或伤怀……   每一幕,都含血带泪。   每一幕,都让她的心仿佛被千万把刀凌迟着……   记忆最深的,只是两句话。   ——我想我们还是暂时分开吧。   ——师兄,你走吧。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   这两句话,斩断了她的一份爱恋。   那么决绝,那么可笑……   宙尚……   师兄……   我想要杀人了,怎么办?   踏歌的眼底瞬间冰封,冷漠得任何人都看不到她真实的情绪,她在努力克制,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   为什么要伤害她?是她的错吗?   她不就是看到他背叛了自己么……她都没有介意,平静地等着他的解释,为何等来的却是“我想我们还是暂时分开吧。”?   “姐姐,姐姐……”盛福焦急地唤着她,对上她满是杀意的眼神时浑身僵硬了下。他偷偷咽了口唾沫,试探性地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姐姐?”   “我……”踏歌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只是满身的疲惫瞬间笼罩着她,透着浓浓的感伤。“我去睡会儿。”   躺在床榻之上,她只是闭着眼睛,思绪早已飘远……   她一直知道,自己缺失了很多记忆。   有的是被时间冲刷过,重新组合的记忆;有的是她刻意选择忘记或尘封的记忆;有的则是她想忘都忘不了的记忆……   她一直问自己,恨宙尚吗?   恨,当然恨。   她这么心胸狭隘,怎么会不恨害了她性命的宙尚?   况且,因为宙尚,她和洪岩差一点就被天地之神抹杀……   那熊熊的业火燃烧在身上的痛,是她想忘都忘不了的。丹翎从身上剔除的痛,更是成为她生命里最恐惧的一段过往。   最让她憎恶的是,宙尚以爱为名义的伤害……   她当时怎么会以为,宙尚再如何都是那个温柔善良不会伤害她的师兄。她怎么会相信宙尚的?   这,就是她再也不会信任任何人的原因吧。   连最无害的宙尚都会害她,谁还值得信任?所以,她才会把所有人摒除在心门之外,随时准备为保护自己而战斗。   踏歌突然睁开眼睛,漂亮的瞳孔里闪动着惊人的亮光——所以,洪岩是因为她而选择的天劫。他为了不伤害她,才冒死一搏。   他们的大哥麒麟始祖选择渡天劫,是因为他的大无畏。而洪岩,则只是因为她……否则以洪岩的情商,区区情劫哪里会在他的眼里?   轮回镜前,黑蛟白鹰面面相觑,最后一同看向嘴角已经勾起的洪岩大神。   洪岩潇洒不羁的笑容在他们看来只是恐惧和胆寒,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颌,眼里满是得意。   这么踩着宙尚大神在洪绛大神心里刷好感,真的好吗……黑蛟白鹰眼神古怪地看着洪岩,求解。   “本座答应风魔兽送个小妖玩玩,你们……当心哦。”知道又如何?晚了……洪岩潇洒地消失在冥界。   白鹰咨询,“小黑,咱们真的不去帮忙吗?”他家老大和宙尚大神都好惨,上回还能博个同情,这次……   “要去你去。”黑蛟冷静地盯着轮回镜,“听说洪岩大神需要飞禽喂地魔兽。”猪一样的队友,没看见这一次大局已定么!   “我觉得还是这里好……”白鹰龟缩了,默默地为老大点根蜡烛。   轮回镜里,再看到他们的洪绛大神的时候,他们都一致抖了抖微小的身躯……眼睛里这么大的冷气,是打算冻死那两位么!   梨园里客满四座,甚至有人站着听戏。爆满的厅堂里,只见人头攒动,连二楼的包厢都全是人。   黄桂激动得脸都红了,检查着每个人的扮相,准备开锣。   这第一场,一定要打响!所有梨园戏班的人都这么想,既激动又紧张……   “姐姐,喝口水。”盛福端着温水站在踏歌身边,他们在幕布的后面,随时准备听着节奏开唱。   踏歌安静地翻着放在膝盖上的唱词,一点都没有临场的紧张和兴奋。这种安静,让盛福觉得很闷。   他甚至觉得,身边这个女人,可以就这样坐着,至死不变。   外头的二胡声已起,先上场的不是这场戏的女主人公,而是小灿扮演的银姝。她把从小指腹为婚的喜悦和青梅竹马的兴奋,两种感情唱得淋漓尽致。   小灿的声音很亮,又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娇媚。一起一扬里,都透着少女的俏皮和可爱,甚至还有些如黄莺般的清脆。   这把嗓子,算得上是非常好了。   小雪在嗓子没有被烫坏前,也是和小灿不相上下的。只是她因为从小苦练,身段方面比小灿更加赏心悦目。   今天晚上上演的是《双姝错》的第一场,亭楼相遇。   讲述的是,银姝与孟元自小指腹为婚,青梅竹马,一同在孟府长大。孟府是银姝的外祖家,和孟元又是表兄妹。银姝年满十五,该回自己的家。   孟元亲自送银姝回府,银姝见到了自己一直素未谋面的姐姐金姝。   银姝一直听闻金姝名冠京华,有意刁难,状似随意地拉着金姝,让她唱一首阙词。金姝只觉得妹妹还小,不如顺着为好。   于是,一首阙词飘荡在府邸之中。   踏歌数着外头的伴乐,看着手里的唱词,变了嗓音开了唱腔。“小坐听新歌,一段情一过客,白首相携有几个。是离?是和?酒醉说奈何。又是旧时节,一轮回一花谢,前世失约梦里借。是舍?是得?长夜思无邪。”   清如冷玉相击的嗓音,或婉转。   低吟处,一字一句烟波流转般如梦如幻。   高扬时,声音仿佛伸出了细密的倒钩,一点点往人的心上扎,牵动着每个人的心跳与悲喜。   声音方落,雷鸣般的掌声充斥着整座梨园。叫好声更是络绎不绝,每每小雪扮演的金姝开口,四下都是先无声后掌声不绝。   有的时候,掌声会掩盖了其他人的唱词,直到小雪的唱词开始……   一曲《思无邪》不仅让戏中的男主人公容清倾心,从而错认了银姝是他心上的女子。更是让京畿听到这一曲的人们,绕梁三日,再难忘怀。 作者有话要说:  宙穅:投诉!我要投诉!我是被陷害的…… 宙尚:我就知道小师弟没有那么好心,神马英雄救美?!哪呢!滚蛋! 洪岩:就这点智商,还敢跟我抢人,哼……   ☆、6.3残废后PK面瘫帝之“恶霸?有多恶?有多霸?”   梨园《双姝错》的第一场就□□了整个京畿,谁都想要到梨园听一曲当家花旦小雪唱的《思无邪》。   一炮而红的梨园,一夜间成为京畿所有权贵趋之若鹜的地方。   更有很多达官贵人,送上拜帖,希望戏班能够入府唱戏。开出的酬劳更是普通戏班入府演出的好几倍……   黄桂就像做梦一样,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在活着的时候,将戏班发扬光大。现在戏班红了,他高兴得都快手足无措了。   关键,现在《双姝错》才上演了第一场,后面还有两场尚未上演。   最最冷静的,还是梨园的幕后老板以及歌声真正的主人踏歌。她捧着茶盏悠闲地喝着上好的茶,惬意地翻着膝盖上放着的戏文。   今晚是《双姝错》的第二场——双喜临门。   小雪扮演的金姝戏份非常重,唱词也很多,她需要有足够的记忆力,才能对得上小雪的口型。   ‘很多人都很喜欢你的唱腔,你不高兴吗?’小雪打着手势,好奇地半蹲在踏歌身前仰头问她。   小雪一直很喜欢和她在一起对口型,而且总是半蹲在她脚边,时而会为她按摩一下发麻的大腿。   踏歌也挺喜欢这个口不能言但总是眼睛里含笑的丫头,小雪的世界里一直很简单,除了她爹黄桂和唱戏,旁的她总是不太在意。   就连一把好嗓子被人毁了,她也没有低落。   踏歌伸手为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微微一笑。“当然高兴,你演得很好。”小雪的身段真的无可挑剔,举手投足间都如行云流水般让人看着舒畅。   ‘我更喜欢听你唱,你一唱我就心跳得很快。’小雪一双雪亮的大眼睛里都是崇拜,拍了拍胸口表示她的激动。   “还有我,我也是。”盛福听到后,连忙蹲在她身前表达着自己的兴奋,手舞足蹈的样子让踏歌笑意不禁深了几分。“姐姐你不知道,当时我站在你身边连呼吸都不敢,差点憋死。姐姐,我越来越崇拜你了!”   踏歌觉得自己一下子养了两个小孩子,手里的戏文轻轻地敲了敲两人的脑袋。“少贫嘴,都干活去,不然没有工钱。”   踏歌知道息梦萝有一把好嗓子,加上她独特的唱腔和特意改变了一点的嗓音,声音更像是一根根钉子,非常强势地锵入人的心里。   不过,今晚梨园看戏的人爆满,她还是没有算到的。   京畿大概有很久都没有唱戏唱得这么红火的戏班了,不知道将来他们会不会更加喜欢听戏了呢?   “老板,上回来的那个契族人又来了。”小厮递上一本拜帖,烫金的拜帖上字迹温润,一看就是出自那挪亲笔。   踏歌将精致的拜帖随手夹在戏文的册子里,“告诉他,我已经想好了。他欠的债,从今以后一笔勾销。这是最后一次联系,今后我不想再看见他。”   拖泥带水向来不是她的风格,欠债还债更是无稽之谈。   曾经受到的伤害,不是说还就能还的。   他欠她一条命,难道她还能让他也死一次?视他若至宝的天地之神会允许她伤他分毫吗?   他欠她一份情,难道她还能让他爱她如初吗?他的爱,他的心,早就不止她一人。他爱的人太多,怎么可能只把她放在心上?   那么,就这样了断吧。   就和他们以前说的那样——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   现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那就是与她同生共死至死不渝的洪岩。当生死都不能让她与洪岩分开的时候,她就决定了。   今后,无论洪岩会如何,她都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洪岩如果和宙尚一样,拥有别的女子,她会放手,却再也不会奢望爱情。她会走向她的命途,与佛相伴,直到生命枯竭。   这就是她的人生,不需要宙尚的参与。   “你们先回去吧。”那挪背靠着粗粝的墙面,沉重的无力感朝他凶猛地袭来。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事实在不断盘旋——她知道了!   以前,他多么希望她不仅仅记得洪岩,他多么希望她能够记得自己,记得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可当这个愿望实现的时候,他恨不得亲手将过去全部抹杀。   他的师兄宙穅,在与她恋爱不成的时候,尚且能够与她重新回到师兄妹的关系。甚至当宙穅闯祸的时候,她还会帮忙。   他呢?   他与她被逼着分开后,连师兄妹都做不成。乃至于,不到最危急的时刻,他都无法再见她一面!   是,他有错,他的确有错。   可是,他又何其无辜?   他不是洪岩,能够识破每一个阴谋诡计,还可以给对手设下圈套。他没有洪岩的智慧,没有洪岩的实力,他连守护爱情的资本都没有!   他仰头直视着天空中悬挂着的烈日,眼睛被刺得落下眼泪都没有移开。他眼前一片漆黑,黑得看不清将来的路……   一直爱着的女子,对他不爱不恨,与他断绝来往。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挫败的?   日落黄昏,华灯初上。   梨园外挂满了红灯笼,里面咿咿呀呀地开唱了……那么热闹,可惜却不是他可以涉足的场地。   他的披风被初冬的寒风吹得猎猎作响,站在灯下的影子坚定不移。红灯笼的笼罩下,勾勒出他的身形,如斯孤寂冷清。   梨园里,戏正唱到最热闹处……   错认了人的容清与别有心机的银姝表白后,互相心生情愫。两人背着他们的未来伴侣偷偷往来,直到一同成亲。   容清为了能够得到继承家业的权力,一面与金姝上演着郎情妾意,将单纯温婉的善良女子骗娶进府。一面与小姨子银姝暗通款曲,缠缠绵绵。   或许是观众被感染了,当容清与银姝在一起演戏时,他们愤恨地往戏台上扔着瓜子花生,甚至有人将桌上的水果往他们身上砸。   这个时期的百姓们非常纯朴,他们秉承着传统。姐夫和小姨子之间的情感,再唯美都不会被接受,更何况另有原因。   演银姝的小灿非常可怜,戏服都被弄脏了。在后面等着出场的时候,眼前递过来一方干净的手帕,她受宠若惊。   “辛苦了。”踏歌看着她腼腆地整理妆容,微微笑道。“明天让黄班主说一下,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谢谢老板,我没事。”小灿手里抓着手帕,想要还回去却又收了回来。“这个我洗干净后再给老板……”   “送给你。”踏歌的笑容很有亲和力,这个戏班的人都非常良善,也不存在为了哪个角色而勾心斗角的事情。而且,小灿的性格活泼,比小雪更加开朗,她也非常喜欢。   小灿往袖子里藏好,“老板,该我上台了,先走……”她整了整戏服,端着步伐走上台前。   而踏歌也在最恰当的时机,配合着小雪唱词。   第二场结束后,很多观众还意犹未尽,纷纷大声地问黄桂,什么时候再演。黄桂把踏歌的要求一一说了,等观众都答应后才保证,明晚演最后一场大结局。   一干人等正对镜卸妆,踏歌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他们收工,然后一起请大家吃一顿好吃的。   这两个晚上收入颇丰,她应该好好犒劳一下大伙儿。   正当里面说说笑笑的时候,一帮五大三粗的大汉拥着一个华衣锦服的男子进来了,男人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拽着黄桂的领子,嚣张无比。   大冬天扇扇子……踏歌理了一下膝盖上的兔毛毯子,想看看这位能搞出多大的风浪来。   “小雪,你不是哑了吗?怎么?又能唱了?”华衣锦服的男子正是让小雪变哑的罪魁祸首,他仗着自己有个京畿衙门总指挥的老爹,胡作非为惯了。这家伙,是京畿人人遇见都躲着走的恶霸。   黄桂没有被打,一个劲儿地赔不是。他看着踏歌双腿不变,更是想着花点钱大事化小,只要人能够没事。“秦少爷,您别动怒,小女她……”   “跟你说话了吗?老东西!”秦恪一把把黄桂推了个踉跄,直直地摔倒了踏歌的跟前。秦恪一看踏歌,桃花眼飞快地眨了一下,“哪里来的小美人,生得好俊俏,陪爷喝两杯……”他伸手去勾踏歌的下巴。   踏歌微微一笑,在秦恪的手触及她下巴的时候,快速地一拧。只听见“嘎嘣”一声,秦恪抱着手腕在哀嚎着打转。   秦恪带来的打手一看这情况,赶紧要上前,却在看到踏歌一把捏住秦恪脖子的时候堪堪地停住了脚。   踏歌一手捏着秦恪脱臼的手腕,将他的胳膊从脖子上绕了一圈,以诡异的姿势拿捏住了他。   秦恪边叫痛边放狠话,“你敢动爷!知道爷什么身份吗?快放开,不然爷烧了梨园!”   “你……就是这么恶霸的?”踏歌清如冷玉的声音让秦恪立马住了口,她的声音比唱戏时更加令人听得心痒,恨不得一直听她说话……   踏歌见秦恪呆愣住,也没有为难他,放开了他的手臂,转动轮椅往后退了些距离。以免打斗起来伤到自己……   打手们见主子没事想上前找回场子,却被秦恪吓退了,“干什么干什么!爷又不是真的恶霸!滚!给爷滚!”   哪来的中二少年?踏歌表示非常头疼,尤其是在他舔着脸往跟前凑的时候。她伸手指了指,“离我远点。”   “好,远点……”秦恪往后退了两步,甩了甩胳膊。“美人,帮我接一下呗。挺疼的……”   这人……踏歌眼睛闪了闪,一个非常适宜的词蹦出脑海“扮猪吃老虎”。这个恶霸看来另有隐情啊!   “戏是你唱的吧,真是好听。我说小雪怎么会声音变得好听了,还以为是我的功劳呢。”秦恪手接好了后,开始喋喋不休。“我没见过你,你叫什么?你的腿怎么了?不能走路吗?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养你啊……”   吧啦吧啦……秦恪说了一车的话,中间根本不让别人插嘴。旁边的所有人都听傻了,直觉这人脑子有问题。   踏歌很久没有揉眉心了,今天被眼前的人说得一个头两个大,顿时觉得世间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走,美人,我请你吃饭!”秦恪又蹦又跳地推着踏歌的轮椅往外冲,一路上笑得那叫一个高兴。   一品居是京畿最好的酒楼,秦恪熟门熟路,在这么热闹的晚间时段还让人准备了个包厢。并且不顾盛福的白眼,抱着踏歌就上楼……   踏歌沉默不语,并示意盛福在外面等着。扫了眼面前的珍馐,她开门见山。“恶霸就是你这样的?”   “恶霸?”秦恪撇撇嘴,“我恶霸?有多恶?有多霸?”   “……”踏歌理了理膝盖上的兔毛毯子,漫不经心地道。“小雪的嗓子是你弄倒的,她就靠这把嗓子吃饭呢。”毁了人家赚钱的路子,还不算是恶霸?   “我要是不毁了她的嗓子,她就该没命了。”秦恪很有耐心地解释给她听,“我那死鬼爹看上她了,要娶回去当十三姨太。她那样的女人落到那群女鬼手里,还不给生吞活剥了。毁掉嗓子总比丢了性命要强,我是好心救她。”   踏歌这才正眼看他,微微笑问,“你不会看上我了吧?”一见面就告诉他这个,又是请吃饭又是献殷勤……   “是。”谁曾想,秦恪非常正经地一口回答,认真的模样让踏歌汗颜。   “你别不信,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秦恪有些难为情地抓了抓头,“我听到你的声音就、就硬了……”   “咳咳……”踏歌正喝着茶,就被他这句话华丽丽地给呛到了,非常无语地看着他。这个人……怎么这么奇葩??   “那个……你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秦恪耍流氓都耍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反而让踏歌觉得他坦承。   老实说,秦恪长得非常有调戏人的资本,一副花花公子的脸,走哪里都是风流的主。可是害羞起来,却能看出他实际上还是个毛头小子。   要他真的有什么歹念,踏歌也不会轻易放过他,更不会给他把脱臼的手给接上。她觉得秦恪很不简单,玩世不恭和油腔滑调都只是掩饰。   就像她用微笑掩饰自己的冷漠一样……   “踏歌。”踏歌没有了笑容,清清冷冷的声音更加好听。“我是梨园的老板。”   秦恪的目光触及她的腿,逼迫自己的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他一本正经地介绍自己,“我叫秦恪。”   “我知道。”踏歌戏谑地看了他一眼,眼里多了几分调侃。   “我要娶你为妻。”秦恪认真地看着踏歌的眼睛,没有半点玩笑。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凝结了……   踏歌再次愣住,实在搞不明白这家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刚刚见面,说了不到十句话,他居然就说要娶她。   而且,他的眼睛里的认真不容任何人质疑,坚定执着到人喘不过气。   “就因为我的声音?”踏歌不能理解他眼睛里的狂热和执着,她更加不能理解他做的这个决定。   她看得清楚,秦恪不是个轻率的人。相反,眼前的男人手段高绝心智成熟,一看就是胸中有万千筹谋的。   “对。”没有什么好否认的,他看上的就是她的声音。说他肤浅也好,说他孟浪也好。他就是想把她娶回去,照顾她一辈子,然后听着她和他说话,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愿意听。   踏歌无语了,“我不愿意。”她都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来形容眼前这个男人,真是奇葩简单到无话可说。   秦恪皱了皱眉,最后咬牙道。“我愿意等。我等你十年,要是十年后你还没有嫁人,就让我照顾你!”   十年……踏歌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和严肃的神情,实在不忍心说“十年她早就化成灰了”这句话。   “万一,你遇到一个更想娶的女人呢?”踏歌不想给他希望,她知道希望后的绝望是会让人没有活下去的勇气的。   秦恪眼眸里闪动着璀璨的亮光,“不会。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从没打算娶妻。我坚信,我可以爱你一辈子。”   “……”踏歌眼眸深沉地看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秦恪的承诺和宙尚的保证,在她听来为什么会觉得前者更加值得信赖?在她心里,宙尚什么时候连刚见面的秦恪都比不上了?   还是说,秦恪过于认真的表情和眼神感染了她。   让她不能不相信,他说的就是真的。   一辈子……   会吗?   会有人爱她一辈子不改变吗?   “踏歌,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秦恪拉过她的手,小拇指勾起她的小拇指,做了个拉钩的动作。“记得,我们有十年之约……”   就这样,一个人人厌恶的恶霸硬生生地闯进了踏歌的生活中,以强硬的姿态和不要脸的勇气……   秦恪陪着踏歌,寸步不离。他的存在,让戏班的人都不得不退避三尺……   黄桂则是在踏歌解释了秦恪的行为后,频频向秦恪投来感激的眼神。他就小雪这个女儿,若真的给秦总指挥糟蹋了,他可能都不想活了。   秦恪的方式虽然太狠,但是一劳永逸。   “踏歌,你说说话呗。”秦恪腆着脸搬了把小木椅坐在踏歌身边,撑着脑袋侧脸看一直安静不语的踏歌。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听她说话,怎么也嫌听不够。   “我怕说多了,你会怀孕。”踏歌看着戏文唱本,看也不看他。想到他的语出惊人,不由得也厚了一回脸皮。   然而她还是小看了某人的尖牙利嘴,“怕什么,怀了就生呗。咱又不是养不起,生多少都无所谓。”   踏歌非常庆幸,此时此刻她没有喝茶。否则,一定会被呛死……   “……”踏歌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缓缓抬头。五步之外站着的男人,一脸铁青,满眼肃杀。   他一步一步靠近,脚步很沉很重,像灌了铅。   他沉痛的目光落在踏歌身上,撕都撕不开。他自己都不知道,世间称颂的八方鲲鹏会一改温润,恨不得杀光所有有呼吸的生物。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敢承认,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   他有着强烈的占有欲,他想把心爱的女人藏在怀里,不允许任何人窥视。看一眼,都不允许!   “踏歌,你认识他?”秦恪看着那挪要吃人的样子,眼眸微微一闪,却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   踏歌安静地垂下眼眸,目光锁定唱本上的一行戏文,轻轻地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秦恪你这个小恶霸,终于登场了,幸福ing……   ☆、6.4残废后PK面瘫帝之“不要脸怎么了?咬我啊!”   6.4残废后PK面瘫帝之“不要脸怎么了?咬我啊!”   秦恪看着对面的男人表情一点点皲裂,不由得扭过了脸。心里的小人开始盘算起来:看来这男人和踏歌有故事,怎么才能把这人给驱逐呢?   而那挪终于把眼神从踏歌身上移开,目光落在秦恪身上的时候,脸色又变了变。他能够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你是不是就喜欢这样的?”那挪的声音很轻,却足够另外两个人听到。   秦恪无辜地看着他,哪样的?他怎么了他?   踏歌捏着戏文唱本的手指僵硬了一下,略有诧异地看那挪。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任由秦恪接近,大概是因为他隐藏的睿智让她觉得非常亲近。   这种亲近,会让她经常有洪岩就在她身边的错觉……   虽然知道这对秦恪本身并不公平,但是她拒绝不了这种亲近的感觉。而且,秦恪根本就不是她能够赶得走的。   显然,那挪也觉得,秦恪某些本质像极了洪岩。   否则,他说不出这样刻薄的话来。   那挪的确是在看清楚秦恪的样貌和隐藏的锋芒时心慌了,就算知道他不可能是洪岩,却还觉得这个人会抢走她的注意力。   这种心慌,他从未有过……   “这位……大爷?”秦恪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显然是异族的男人,挑了个他认为合适的。“踏歌需要休息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找黄班主。”   秦恪看踏歌不想搭理对面的人,赶紧代表发言。他坚信,作为踏歌的准丈夫,就是要做她不想做而不得不做的事情!   “你是谁?”那挪褪去了温润的本质,身上笼罩着的都是肃杀冷凝的气息。这种性格的反差,只有他面临战斗的时候才会有。   很明显,秦恪在他眼里,已经是一级敌人。   “你是谁?”秦恪痞痞地勾唇一笑,玩世不恭的样子非常欠揍。他不答反问,而且很自觉地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那挪冷如寒刀的眼神从他身上飘过,落到踏歌身上的时候就如沐春风。周围的气息更是经历了冬天到春天的大幅度转变……   “你可以不见我,也可以不和我说话。但是,你不可以否认我的存在。”那挪的声音里透着几许哀婉,却又笼罩着几许温情。   他本质上,仍旧是个有温度的男人。   “我不会让你觉得有负担,在你不需要的时候我会自动消失。可是……”那挪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你要记得,只要你有需要,我就会出现。”   秦恪偷偷看了一眼踏歌,却不看清她垂着的眼眸里的情绪,只好再看眼前像是被泡在哀伤里的男人。   那道远去的身影,孤寂清冷。很难想象,拥有这样背影的男人会说出那么温润柔情的话。   “他……一定很爱你吧。”秦恪对上踏歌平静的眼神,觉得气氛有些凝固。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刚刚那个男人有点可怜。   踏歌沉默地看着他,试图从他身上找出更多洪岩的影子。很可惜,眼前的男人并不是她的洪岩……   然而,她有点庆幸,他若是洪岩,这个时候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爱?”她嘴角泛起的笑容,有点苦,有点涩。“再深的爱,都抵不过岁月的倾轧。有些爱,都是有条件的。”   有的时候她也会想,是不是他们没有了那么漫长的生命,他们的爱情就会停留在最美的时光里。当他们老去、死亡,还可以笑着说我爱你。   可惜,这种假设不会存在。   他们都不止爱过一次,可以爱上对方,自然也会爱上别人。   他们的爱,都是有条件限制的。   就像那挪……他这一世,肯定还会遇上倾心相爱的女子。正如项崇、寒墨、倾玉眠……他们都那么深爱过,并为那份爱深深付出过。   或许有一天,她和洪岩之间的情感也会走到尽头……现在她不敢想象,只能拼命抓住这份生死相随的爱,想着能撑多久就撑多久。   “我觉得吧。爱很简单,譬如说我喜欢你。我就希望你能够开心快乐,希望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你。”秦恪的笑容是张扬肆意的,甚至可以用嚣张来形容。他从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情感,哪怕得到的一直是拒绝。“说看到你幸福我就幸福那太假,我只想你的幸福是我给的,我只想你成为我的责任。”   爱,无非就是幸福和责任。   踏歌不忍地瞥过眼睛,眨去眼眸里泛起的湿意……她是注定今生要欠下秦恪的债吗?而且如斯沉重……   “对了,我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秦恪语气甚为轻松,一点都不像刚刚才表白完。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曝露真心会没有回报,一言一语里都透着欣悦。“我能够参加明天的春闱了,到时候我一定会中状元的!”   你?状元?   踏歌错愕地看着他,“你还能参加殿试?”她怎么听说这位一直不学无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   “当然!”秦恪的笑容如果褪去不正经的面具,非常有感染力,像旭日的暖阳。“我当年可是会试第一!”   踏歌的心微微一拧,有点心酸地看着他。“所以,你一直都是装的?”到底什么原因,让京畿总指挥的嫡长子这么不遗余力地抹黑自己?   “没办法,不装活不下去啊。”秦恪说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谁都不知道他从小到大面临过多少生死陷阱。他把下巴搁在踏歌轮椅的扶手上,眼睛盯着踏歌翻着唱本的手指。“老爷子家大业大,生了那么一堆儿女,我一个没娘的孩子当然要靠着不要脸吃饭。”   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出了他的处境。   踏歌挑眉看他,“这就是所谓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果然是扮猪吃老虎,恐怕总指挥府早被这个家伙掌控了吧。   “不要脸怎么了?咬我啊!”秦恪脑袋故意一歪,恰好枕在了踏歌的臂弯里。他的唇角略略勾起抹得意的笑……   踏歌也没有推开,只是笑道。“我吃素。”   “呵呵。”秦恪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是枕着臂弯的脑袋却没有挪开。他眷恋着此刻难得的亲近。   他更知道,或许只有此刻这个女子对他心怀同情与愧疚,才不会推开他无礼的动作,纵容他得逞的行为。   踏歌没有动,另外一只自由的手时不时翻动着唱本,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安静地看着……   冬日的午后阳光下,这一幕定格成温柔缱绻的画卷。   所有看到的人都忍不住驻足,却没有谁忍心破坏。甚至觉得多看一眼,都会影响到画中的人。   秦恪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熟了,多年以来过着胆战惊心的生活,连夜里都恨不得多生一双耳朵的他,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身边的女人,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让他能够无所顾忌毫无保留。   这是他最大的幸运。   谁都想要在累的时候,能够拥有一个安全的休息港湾。   夜晚降临,院子里仍旧静悄悄的,踏歌看着天空一点点染上黑色,身边平缓的呼吸传入耳中。   这个时候,有一种安谧的感觉种在了在她心里。   盛福走近,提醒踏歌要去前面唱戏了。却看到踏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看了看熟睡的秦恪,又迈着轻巧的步伐离开。   踏歌轻轻地推了推秦恪的肩,原本熟睡的人瞬间清醒。这种敏感度让踏歌更加觉得心酸,他一定很久没有如此熟睡过了……   “啊?手肯定酸了,我给你捏捏。”秦恪扭了扭微微僵硬的脖子,手却熟练地为踏歌的胳膊按摩着。   踏歌看了看夜色,“前面开唱了。”虽然今天小雪的戏份比较靠后,还是要先去候着。否则可能会穿帮,现在还不是让大家知道她存在的时候。   “我推你过去。”秦恪似乎明白她的顾虑,动作麻利地推着轮椅往前面去。心里不是没有诧异的,他们的相处太自然,让他有种本该就如此的错觉。   踏歌也是愣了愣,显然也察觉了他们相处方式的过于熟稔。   秦恪并没有等着听踏歌唱戏,他为她理了理膝盖上的兔毛毯子,帮她把唱词翻到要唱的地方。一丝不苟地做完这一切,他才扬起一个满意的笑容。“今晚有点事情需要处理,我要回去了。”   家里面的那群鹌鹑该宰掉一些,省得他们蠢蠢欲动!   踏歌一听他这话,就知道又是一晚上不能太平。只是微微露出点笑容,并且嘱咐了句,“自己当心些。”   秦恪本身是没有武功的,踏歌为他把过脉,发现他自小身体弱,不能习武。因此,在那个虎狼之窝的家里,秦恪本身就处于弱势。   踏歌的叮嘱让秦恪的笑容更加耀眼了些,他愉快地点了点头,才从梨园的另一条小道出去。   大凛王朝的八大贵族,秦氏一族的地位颇高,隐隐有超越沈氏一族的趋势。可惜,这一代秦氏族长因为过于懦弱,手里的兵权也成为了吉祥物。   被皇帝沐怀远捏在手心里的秦氏一族,想要翻盘,机会渺茫。   秦恪的父亲秦毅是秦氏的旁支,现任秦氏族长的堂弟。虽为京畿衙门总指挥,但是花天酒地,已经被沐怀远有目的地养废了。   踏歌大概能够猜到秦恪的目的,成为秦氏一族的族长。   只有拿捏住秦氏,秦恪才有可能掌控他那个复杂的家庭,才可能真正地让他自己得到安全的保障。   秦恪隐忍多年,手段心智比她见到的沈禹更胜一筹。如果秦氏一族在秦恪手里,沐怀远一定睡不安稳。   踏歌有些担心,万一秦恪知道了她的身份……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不希望秦恪有一天会以为,她是利用他在复仇。   秦恪,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双姝错》的结局让很多人拍手叫好,听说很多看戏的人都哭了。不知道是被金姝顽强的心志感动,还是惋惜原本的有情人擦肩而过。   黄桂把很多拜帖递上,“老板,这是挑选出来的京畿大户。他们都希望咱们入府唱戏,您看是推了还是应了?”   “推了吧。”踏歌懒得看那些五花八门的拜帖,漫不经心地解释。“他们也不过好奇罢了,不会有功夫和咱们平头百姓纠缠。趁着外面《双姝错》势头足,多演几场,好多赚些银子过个好年。”   出来卖艺的,哪个不想多些钱吃饱穿暖。至于名声,能吃吗?   黄桂没曾想踏歌会想得如此明白,他还以为她这样的富家姑娘是不会和他们有一样的想法的。“好,那老朽这就去安排。”   “班主,这几天赚的银子你按照原来的规矩给他们分了,若有剩下的交给麻姑改善大家的伙食。”踏歌将膝盖上的唱本合上,补充了句。“我的那份给小雪。”   “这……”黄桂想要拒绝。   “秦恪是我朋友,他虽然是出于好意伤了小雪的嗓子,总归是让你父女生活多有不便。算是我的补偿,莫要推辞了。”秦恪可能会经常来这个地方,黄桂他们要是心里有结,对秦恪来讲算是隐藏的危机。   是危机,就该提前解除。   踏歌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变了,会为别人考虑了。她怎么会担心秦恪?是愧疚自己不能回应他的感情而让他伤心?   “姐姐,姐姐。”盛福手里捧着一个盒子,交到踏歌手里。“这是王师傅亲自送来的,说让姐姐看看合不合适。”   踏歌打开盒子,里面叠加着五张精致华美造型别致的面具,而且质地多有不同,每一个都可以算是艺术品。   她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羊脂白玉雕琢的面具,面具有手掌般大小,正好遮住她的左脸上侧,露出她的左眼和下半个鼻子。   面具造型优美,完全贴合她脸部的弧度。白玉面具上花纹精美,勾弯折扭处点缀着细碎的蓝色宝石。   盛福能够明白,她是为了更好的遮掩自己的身份。毕竟,每天易容总不是长远之计。还是带着面具好,就是……   这面具也太奢侈了!   再往盒子里面看看,居然还有纯黄金打造白银镶边的!盛福张了张嘴,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   好吧。他姐姐有钱……   “告诉王师傅,我很满意。”王师傅是隔壁走镖的幕后老板王岩,他是她用一件息家珍藏的宝贝换来的合作者。   王岩这个人为人豪爽,说一不二。一口一个妹子,一口一个一家人。   而且走镖的人有个特点,特别能守住秘密。   她拜托王岩做这些面具的时候,王岩二话不说就接下了。除了问过她腿怎么断的以外,其他的事情他都没有过问。   她非常清楚地记得王岩得知她的腿是被她丈夫打断的时候的表情,很精彩。让她想起来就想笑……   梨园一到黄昏,就客满四座。   每个人都等着《双姝错》开场,甚至愿意早点进梨园,点上一壶茶一叠瓜子,边和旁边的人聊天边等着好戏开锣。   几个扮演《双姝错》的人都很开心,他们的荷包已经很久没有沉甸甸的了。因此,演起戏来更加地卖力。   踏歌正看着唱词唱着,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声音细微地抖了抖,由于幅度不大,外面的人都没有听出来。   秦恪却听到了,他也没有再出声,只是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仔细地听着她唱。一点儿都不打扰她……   踏歌很顺利地唱完一段,微微侧头看他。当触及到他火辣的眼神时,本能地扭头躲避。   他眼睛里的□□,让踏歌心惊。想到他说过,听到她的声音就……她更是觉得周围热得厉害。   更要命的是,外面的二胡和笛子双奏声响起,又轮到她唱了。   踏歌第一次觉得,唱戏不是个很好的活,尤其是身边还有个……她硬着头皮唱出声,却在刚开腔的时候声音往外勾了勾。   在别人听来,就像是无数把小钩子勾动着心脏,时而扯动着,听得人心痒难耐。特别是,离她最近的秦恪。   秦恪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冷静,却还是功亏一篑。一把抓住踏歌搁在膝盖上的手,又怕捏疼了她,只好轻轻地握住。   炙热的掌心烫得踏歌的声音再次颤抖了一个弧度,流转回旋的唱腔比撩人的琴弦还要韵味十足。   她拼命地忽视身边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却无法摆脱他时不时压抑的喘息。   踏歌好不容易唱完,秦恪立即压低了声音,“真是要命!我等你唱完再来……”飞快地松开掌心里冷如寒玉的手腕,往后院去。   手腕被放开,上面似乎还残存着秦恪炙热的温度。踏歌揉着自己的手腕,定了定心神再次接上外面的唱词。   身边没了个人打扰,这一段她唱得很稳,再也没有颤音了。   她咬牙发誓,下一次一定要让那个家伙离她十步开外,太不要脸了!居然听着她的声音就、就发情……   这场戏一谢幕,秦恪就从后面钻了出来,神色如常。他笑嘻嘻地推着踏歌往另一个方向去,“我在一品居订了位置,请你吃饭。”   “很开心?”踏歌有点诧异,秦恪什么时候笑得这么顺眼了?   “当然开心。”秦恪一点都没有隐瞒的意思,“这一阶段的大事都处理好了,剩下点小鱼小虾就随便他们折腾呗。咦,你带面具干什么?”   出了梨园,在外面灯笼的照耀下,秦恪才发现今天踏歌脸上带了个非常漂亮的面具。翡翠碧玉雕琢而成的,线条优雅流畅。   “长得丑,遮一遮。”踏歌平静地说了六个字。她并不打算告诉秦恪,她的真实身份,她担心秦恪会影响到她布了很久的局。   还有就是……她不希望秦恪卷进这场由她挑起的纷争。   秦恪撇撇嘴,心里腹诽:长得好了不起啊!这是挖苦谁呢。其实他对她的面容倒是不怎么在意,就是觉得突然多了个面具有点别扭。“挺有钱的啊!这块翡翠起码得几千两银子,戴在脸上你也不嫌重。”   “我乐意。”踏歌针对秦恪的策略,就是尽量少说话。   可惜,秦恪想要说话,不是她能够堵住嘴的。不管她说什么扫兴的话,秦恪总能够把话题拧过来。   “得了吧,这破面具送我都不稀罕,改明儿送你个漂亮的。”秦恪一副老子有钱的样子,恶霸的模样展露无遗。   踏歌嘴角抽了抽,“我这么有钱,用得着你送?”   “呵,就你有钱!”秦恪跟她斗着嘴,却给她认真地摆好碗筷。避开了辛辣的食物,夹了几道清淡的菜放在她碗里。“赶紧吃点,一天不吃也不嫌饿。这么瘦,也不怕风一吹就倒了。”   “我一直就吃得少。”踏歌吃着美味的菜肴,还真有点饿了。她是不喜欢今天的菜才没有吃的,没想到秦恪会知道她没吃饭。   “那不行,以后我每天给你送饭。”秦恪当然知道,她只是没有喜欢吃的菜。 作者有话要说:  会装会卖萌的秦宝宝……   ☆、6.5残废后PK面瘫帝之“前夫找上门”   秦恪每天的生活都井然有序,一身恶霸标配,却拎着饭盒,丝毫感觉不到自己的诡异。   是的,他真的每天去梨园送饭。风雨无阻……   “来,啊……”秦恪举着手里的调羹,递到踏歌嘴边。   认真专注的样子,让踏歌有些失神。她竟有一种眼前人就是洪岩的错觉,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惶恐。   她怎么能把真心待她的人当作替身?这本身就是对秦恪的侮辱……   “好好吃饭,想什么呢。”秦恪像暖阳一样的笑容定格在踏歌眼里,“把我当成恶霸就好了,也不知道你为我费这些心思干什么。”   他一直知道,她偶尔看着他出神的原因。   他想,或许她的心里藏着一个深爱的男人。而他,恰好某些时刻像极了那个人。所以,她才会纵容他一次次靠近。   踏歌摇摇头,不打算吃了。今天她已经比平时吃得要多很多,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你为我费这些心思干什么?”   按照他对未来的谋划,将来一定是秦氏一族的掌舵人。他会是一个站在权力和财富顶端的男人,何必对她一个双腿残废的女人这么好。   而且,明明知道她心里另有他人,他都没有放弃。   她不理解,换做是她,宁可转身就走,宁可用极为漫长的时间去忘记……   “我放长线掉你这条大鱼。”秦恪收拾好饭盒,就在她身边坐下。熟稔地为她整理好膝盖上的狐裘毛毯,“说不定,十年之后你就是我的妻了呢。不可以反悔,不然我咬你!”   是啊!他们有十年之约……   尽管只是他一厢情愿,毕竟也是她默认的……   是不是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应该在看清他扮猪吃老虎的时候,选择退避三舍,不与他接触……   “咦,你看的不是戏文啊。”秦恪瞥了眼她膝盖上的纸,自小过目不忘的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心里留了个疑惑。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会过问她的私事。就像,她也从未过问他的事情一样。虽然她对他根本没有兴趣……   “对着唱就好,不需要看。”踏歌也没有遮掩,有些事情她不想瞒他。“唱戏是副业,我总不能靠着唱戏过活。”   秦恪表示认同,“副业也能做得这么好,真让人羡慕。”   “今晚唱《叹无缘》,是老戏了,也不知道看的人多不多。”踏歌有点担心,突然换了戏会有什么变故。   “当然多,听说很多人都想听呢。”外面的人都不知道那把惊人动听的嗓音是这个女人的,只以为是小雪。上次的尴尬后,秦恪晚上都没有在她身边待过,怕影响她唱。正是因为很久没有听,他才怀念。   有的时候折磨,也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你晚上没事?”踏歌看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就拎着东西走人了,今天却还是陪她在这里坐着。下意识以为,他又忙完一段时间了。   “没事。”秦恪摇头,趴在她的轮椅扶手上歪着头看她。“好久没听你唱戏了,正好听一听。”不管如何,还是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踏歌没有往那方面想,她觉得男人有欲望是正常的,而且秦恪一见面就那么开诚布公地表示对她的声音的兴趣,她就更没有往别处去想。   “喔。”相对于秦恪忐忑地暗自征求意见,踏歌却没有听出他的意思,单纯以为他今天晚上是真的有空。   秦恪愣了愣,目光跟着她一起看膝盖上的纸。   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都是来自禁宫的情报,更有很多是京畿达官显贵的私人秘事。随便拿出一些,就能让某些高官丢命的那种……   踏歌大大方方地看,秦恪也光明正大地浏览,两个人把别人拼了老命掩盖的秘密当成闲暇解闷的故事。   “这个沈禹……”秦恪皱了皱眉,沈禹他是知道的。而且,沈氏和秦氏属于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那种关系。秦氏对沈氏继承人的关注更是能有多细就有多细,看到沈禹每天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时候,他不由得出声。   她关注沈禹……   “有过节。”踏歌轻飘飘地说了三个字,算是解释。一目十行后,看向呆愣着的秦恪。“看完这张没?看完我翻了。”   “我再看看。”秦恪立马把沈禹的行为作息都记在脑海里,刚看完,踏歌好像感应到了般,翻了一张,露出下面一张纸。   两人同步看着情报,直到前面好戏开锣。   秦恪在盛福的无数白眼下,自己搬着凳子坐在踏歌身边。外面看着还有很久才有踏歌的戏份,他开始看戏本。   《叹无缘》是经典的老戏了,秦恪却从来没有听过。他不喜欢听戏,一直觉得咿咿呀呀地唱着会让人打瞌睡。   看完整本唱词后,秦恪发现自己还是对所谓的经典老戏没有兴趣。   “无聊吗?”踏歌把被他翻乱的唱词翻到第一页,看着时间充裕就陪他说说话。“待会儿会更无聊。”   “不至于。”秦恪无所谓,他不是没有耐心的人。   “沈禹对你来说,不一样吧。不然,以你谨慎沉稳的个性,刚刚不会出声的。”踏歌被秦恪的反映吓到了,她以为他会沉默地看完。   秦恪撑着下巴,认真点头。“早晚会对上的。我只是没想到,你对沈禹的调查比我手里的还要精细。”他只要知道沈禹做了什么决定就好了……   “沈氏实力不容小觑,凡事当心些总没有坏处。”知己知彼,有的时候生活的细节才最会暴露弱点。   “你是担心我吗?”秦恪有些受宠若惊,笑容更是扩大了几分。   踏歌不可置否,“你看出什么了没?”她想,以秦恪缜密的心思,一定能在蛛丝马迹中找到击垮沈禹的事情。   “明天告诉你。”有些事情光看是不行的,要有铁证才好。秦恪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他只是还有些地方没有弄明白。   外面的戏已经唱到送别了,踏歌数着节奏,目光落在唱词上准备开唱。   《叹无缘》里,第一场就是送别。   一位被抓去做壮丁参军的书生,在新婚当夜被迫与刚成婚的妻子分离。他刚揭开新娘的头盖,外面的官兵就闯进了新房……   “夫君……”一声唤,温婉之中饱含着深情,又有着新嫁娘初见新郎的羞涩。更有着看到丈夫被官兵强制押走,却不得不含泪送别的不舍与无奈、伤怀与清冷。   秦恪有些出神,看着踏歌的嘴一开一合,耳边都是她的声音。   “此一别,不知再见何年。唤一声夫君,离别已在眼前。原本是君与妾,良辰新婚夜。怎奈何,转眼成离别。可曾想,初相见,方一面……”   一段词,道尽了新嫁娘的苦楚与哀伤。踏歌用她独特的嗓音,将这段唱词唱得更是催人泪下。   书生与新婚妻子的送别,是戏的开始,也是戏的重点。   这对天底下最平凡的新婚夫妇,面对刚见面即将分别的现实,只能一步一送别。直到新嫁娘送丈夫到城门外……   送至城门口,天已经大亮。   书生望着一路送别的新婚妻子,痛哭出声,“娘子……”妻子容颜青春,貌美如花,他却只能远离故土,从此两人分离。   “夫君……”又一声夫君,娇弱的声音里隐藏着的泣音让人闻之辛酸。“正是天寒时节,草黄河冷雁声凄切……”   妻子一声声叮嘱,一声声关怀,暖了书生的心。   于是,书生许下承诺,待到他回乡时,与妻再白首偕老,同享荣华。   故事情节很老套,但是今夜听来却格外地悲伤。   秦恪坐在踏歌身边,踏歌唱完,戏谢幕了他还在出神。直到踏歌手里的戏本打了他的脑袋,他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踏歌可不觉得他会被这样的故事感染。   “额……”他能说现在的他不方便站起来吗?清了清嗓子,声音才没有那么沙哑难听。“那个……唱得真好!”   踏歌还是有点尴尬的,垂眸不语。她现在最要做的就是闭嘴,谁让某人对她的声音有想法呢。   秦恪的脸也红了,安静地等自己熬过这段对男人来说非常艰难的时刻。   外面谢幕的吵闹闯不进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这种诡秘的安静世界里,幕后的他们都不敢望着彼此的眼睛,只有等待。   “老板,有位客人把小雪请到包厢里了。”黄桂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的尴尬。   黄桂混迹久了,自然知道有没有危险。没有危险他不会要求踏歌出面,显然那位客人来者不善。   秦恪按住了踏歌放在轮椅上的手,阻止了她出去。“等一等,现在不是时候。小雪暂时没有危险,这里可是你的地方。”   外面的人群还没有散,要是被更多的人知道踏歌这位幕后老板的存在,反而会不好。只有等梨园清场了,才能更好地解决事情。   踏歌被秦恪的冷静沉着再次震慑了,她都没有想到的事情,这个男人会在第一时间顾虑周全。   不得不说,秦恪真的非常聪明。   “黄班主,你去前面看着。给那位客人送些点心过去,不会有事的。”秦恪推着踏歌往后面的院子里去,直到到了僻静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踏歌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由得笑了。“担心我?”   秦恪从未见踏歌真心地笑过,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很好看。让人有跟着她开心的冲动……   “这个人如此行事,必然久居高位,所做决定不容置喙。我觉得,这个人是冲着你来的。”秦恪担心的是,来者会是踏歌的仇家。   久居高位……踏歌错愕的眼神一闪而逝,会是她想的那样吗?如果是,那这个戏还真是个解不开的疙瘩啊!   踏歌的笑容随之消散,“你得回去了。”要真的是沐怀远,被他知道秦恪在这里,将来秦恪恐怕难以在朝堂中展露拳脚。   “看来,你猜到是谁了。”秦恪有点失落,却觉得理所应当。是他缠着她的,她的秘密不需要告知他。   不过,他还是担心,“会有危险吗?”   “不会,放心。”这里是她的地方,谁来都不会让她有危险的。   “明天来看你。”秦恪听她的语气,也知道不需要他担心了。现在,他必须要知道沈禹诡异的行为是为什么……   秦恪一出梨园,黑暗里就出现一个黑衣劲装的中年男子。“大公子,府里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动。”   “嗯。”秦恪边走边交待,“查一下沈禹,具体查最近一段时间,他身边或者周围有谁过世了。记住,越详细越好。”   沈禹的日常行踪里,最让他觉得不解的是,每天雷打不动做的三件事情。   内着白布素衣,食用茹素,夜探孤冢。   “属下明白。”中年男子把一块令牌交给了秦恪,“这是从那群人身上得来的,按照大公子吩咐,已经派人跟着了。”   借着路牌微弱的灯光,令牌上的“龙禁尉”三个字让秦恪停下了脚步。他猛地吸了口凉气,才压抑住自己不规则的心跳。“让他们都回来,不必跟了。”   果然是久居高位……原来是当今天子。   沐怀远去梨园听戏,是因为踏歌?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踏歌的身份……   联想到踏歌看的那些情报,秦恪突然有点了然踏歌的身份,可是他还不能够确定。因为,太匪夷所思了。   “……不会说话却能唱戏,梨园还有这本事。”沐怀远冷冷地盯着小雪,硬是要把人盯出一朵花来。脸上毫无表情……   作为皇帝,他手底下也有见不了光的人为他卖命。很多都是暗藏在朝中重臣身边,从一些密折里抽丝剥茧,他才知道这座梨园。   梨园取代了京畿那些远负盛名的青楼,成为了很多官员晚上留恋的地方。   这种诡异的转变,让他不得不微服私访过来看看。顺便也听听,这梨园一帮唱戏的,是不是真的唱得那么好。   结果,他听到了什么?   他最忘不了的戏文就在他面前重演,而面前这个叫小雪的,居然唱出了他寻找了十几年的声音。   他听到那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激动得连手里的茶杯都端不住。   他迫切地想看见那声音的主人,可是现实却是,眼前的人根本不会说话。那她是怎么唱的?!   跟着沐怀远一同出宫微服的是他的贴身禁卫单骏,他见沐怀远已有盛怒之势,忙上前道。“主子,外面戏班班主来了。”   黄桂领着戏班在很多显贵人家唱过戏,可是没有一个人给他如此的压力,盯着自己的一双眼睛让他几乎下意识地下跪。   凛人的气势、摄人的眼神、不苟言笑的面容,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龙章凤姿,让人望而生畏。   “这位大人,小女前些日子伤了嗓子,大人有何吩咐,老朽定当竭尽全力。”黄桂的声音虽然在发抖,却还是坚持语气流畅。   沐怀远的声音本就异常冷凝,开口就要把人冻死一样。“她怎么唱的?”一个话都说不出来的女人……   “这……”黄桂忍住擦汗的动作,“替小女唱戏的另有其人。”   “人呢?”沐怀远紧握着杯子的手蓦地收紧,语气里也有了微妙的起伏,甚至有点儿紧张……   “她身体不是很好,谢幕后就回后院歇息了。”黄桂按照踏歌的吩咐,一字不差地回答沐怀远。   沐怀远冷哼一声,“让她过来。”   “咚”、“咚”由远及近,棍棒钉在地板的声音如鼓雷鸣,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拄着双拐费力走上二楼的女子,都忘记了阻拦。   她一袭天青色的衣裙,因为双腿不得力,下摆荡在空气里摇曳。腋下的两支木拐支撑着她一步步前行……   银质的面具遮了小半个脸颊,面具上的绦银流苏掩去她的半个丹唇。唇角勾起些微的弧度,柔弱里散发着隐隐的坚强……   沐怀远感觉自己的心瞬间从胸腔跳到了喉咙,堵得他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算他知道,这个朝他艰难“走”来的女子就是他要寻找的人。   “妾身是梨园的老板,也是大人要找的代唱之人。蔽处若有怠慢大人的地方,还请大人海涵。”踏歌的声音清如冷玉相击,非常悦耳,直击人的心肺。   沐怀远挥退了所有人,与她对面而坐。他打量着这个瞬间击垮他所有心防的女子,突然有种寻找千百年她就在眼前的感觉……   看到她残废的双腿,沐怀远瞳孔一紧。手心更是烫得厉害……   不久前,他亲手打断一名妙曼女子的腿,让她在芳华之龄埋骨野外。那是他做过唯一后悔的事情……   “大人找妾身,可是有何要事?若没有,这夜已过半,如此相处委实不妥。”前夫找上门,踏歌表示又是好大一盆狗血!   沐怀远的眼神定格在她的膝盖上,再华美的衣裙都遮掩不了她双腿已废的事实。“一时好奇,想找你聊聊。”   这衣冠禽兽到底为什么对《叹无缘》这个戏这么执着?踏歌非常困顿,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却是恰到好处的客气。“大人想聊些什么?”   “你的腿……”看她言谈举止,肯定是大家闺秀,怎么会双腿残疾在梨园唱戏为生?沐怀远心脏上好像长了把倒钩,扎得他的心细密地疼。   踏歌实在从他面瘫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是同情还是嘲笑?是讽刺还是失望?她都不知道。   可是,她却能够替息梦萝指桑骂槐一回。   “说来话长,大人如果想听,妾身便长话短说。”踏歌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恰好是一抹微微的微笑。“妾身的夫君想要继承家业,得知他父亲属意妾身为儿媳,百般讨好求娶妾身过门。待他得到家业,却弃妾身如敝履烂衫。本来,男儿三妻四妾是人之平常,妾身也不是不能容人之人。谁知,他竟与妾身的妹妹无媒苟合,而且打断了妾身的双腿,将妾身烧死在府中。若非有人相救,恐怕妾身早就魂归九泉。”   沐怀远深沉地看着她,却无法从她平静的眼神里看出丝毫不妥。如果……如果不是她毁容戴了面具,他一定会以为息梦萝没有死。   他甚至会以为,息梦萝故意告诉他,他所作所为有多么无耻恶毒。   无耻?是,他的确无耻。   为了皇位,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何况一张脸。   恶毒?哪个帝王不是手染鲜血?   还有他和息梦兰……他曾经是痴迷着歌声如迷梦的息梦兰,为了让她永远陪在自己身边,他不得不解决息梦萝。   他不觉得有错,错在息梦萝不是他想要却不得不求娶的女人。   “你……会恨他们吗?”可是,不知为何,他现在动摇了。他看到踏歌的时候就后悔了,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双腿有多重要啊!   踏歌微微一笑,“恨到不至于。”迎上沐怀远困惑的眼神时,她才接着笑道,“如果有一天我有足够的能力,我会打断他们的双腿,让他们拖着残废的双腿绕着京畿爬三圈。让所有人都看看,奸夫□□的丑恶嘴脸。”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片段的角色,都不是一般的任性。 其实,每个人真的都应该有任性的一面,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至少,那很真实。 对了,怎么没有亲亲好奇秦恪的身份啊? 桑心啊!!!   ☆、6.6残废后PK面瘫帝之“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自从那夜从梨园回宫后,沐怀远就做着同一个噩梦。   他梦见息梦萝双腿残废后,从乱葬岗一步步爬到息府,她下半身全是血,拼命拍打着息府的大门却没有一个人给她开门……   然后,息梦萝在大雨中,爬过泥泞的道路,爬过粗粝的石子路,她爬得双手都是血,才爬到她外祖父的沈府。   沈府的下人扔给她一件下人穿旧了的衣服,把她赶走了……   息梦萝最后在肮脏杂乱的破旧城隍庙安家,和一群食不果腹衣不裹体的乞丐们住在一起,还要被乞丐们虐待打骂……   一个华美瑰丽的清晨,朝霞似锦,息梦萝却饿死在了烂草垛上,一双眼睛里充斥着怨恨的鲜血,死死地盯着前方……   “不!”沐怀远浑身冒着冷汗,额头的汗更是遍布整张脸。他的一声梦中惊吼,引来了司寝的太监和贴身的侍卫们。   沐怀远双目空洞地盯着前方,看不到周围惶恐不安的下人们。他的心,仿佛被黄蜂狠狠地扎了一下,疼得连胃都开始泛酸。   偏偏这个时候,他痴迷的声音在耳边不断重复着那仿佛诅咒般的言语——如果有一天我有足够的能力,我会打断他们的双腿,让他们拖着残废的双腿绕着京畿爬三圈。让所有人都看看,奸夫□□的丑恶嘴脸。   沐怀远双手抹去脸上的冷汗,让眸子里的所有情绪一点点沉淀。再次抬眼的时候,那双眼睛黑得让人炫目,深沉得可怕。   他该庆幸的不是吗?   息梦萝已经死了,就死在他的面前……   而踏歌,她有着和息梦萝近乎一样的命运,却比息梦萝更加坚强。她可以在残废毁容的情况下,还经营着那么一份家业。   或许,踏歌说的都是真的,她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报仇。   可是,那与他无关。   他只知道,踏歌就是他千寻万找的那个梦中女子。他一定不能让她离开,他要抓住她,让她只为自己一个人歌唱。   这种从未有过的占有欲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疯狂地想要做出一些决定,他甚至非常迫切地希望天天看到她在自己身边。   沐怀远只留下单骏一人,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声音因为过于压抑而嘶哑难听。“让你查的踏歌的所有事情,查清楚了吗?”   “和她说的一样,她的确嫁过人,后来府里着火被人救出来,一直在梨园旁边的那家医馆医治。后来梨园要关门,她买了下来,并且在幕后替小雪唱戏。身份背景都没有任何问题,也从不接触任何人。”单骏是沐怀远最倚重的心腹,他有的时候也会质疑皇帝的决定。“皇上,您对她是不是……”   “单骏……”沐怀远冷硬的声音,不知为何,在这个凄冷的冬夜听起来有些脆弱。“在遇见她之前,朕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真实地活过。”   单骏与他一起长大,当然也知道他从小就做着同一个梦。他曾经还打趣过,说是他在轮回前就死命记得那把声音了。   话可以说,说多少都可以,不用负担任何责任。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做了,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曾经的息梦萝,是他为了皇位而求娶的妻,最后的结局让单骏这个旁观者都心寒。这个踏歌更是让单骏有说不出的排斥……   “她嫁过人也便罢了,可是皇上,她不良于行,又是个戏子……”单骏列举了踏歌的种种不合时宜,以求如此能够打断沐怀远的执念。“皇上,您好不容易坐稳皇位,总不能为了……”   “那又如何?”沐怀远冷硬的语气里的不容置疑让单骏把所有的话都咽下了肚,他毫无表情的脸上竟有些不甚明显的变化,尤其是那略略勾起的唇。“皇帝朕做过了,朕只缺一个倾心相爱的女人。”   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休想她离开他的视线!   “皇上需要属下做些什么吗?”单骏明白,事实再难改变。他眼里,最重要的还是忠诚。劝,他劝过了,以后他只要尽心保护好他。   沐怀远算了算日子,“过些时日就是三年一度的元宵宴会,万国来贺。以此名义,请梨园戏班进宫献艺。”   那样,他才会有契机,把她留下。   踏歌等着秦恪开口问她,已经等了好几天了。可是,这个男人就像是没心没肺一样。饭照送照喂,戏照听……   两人一起看完手里的密信,踏歌难得略略歪过脑袋打量秦恪,后者被她偶尔认真的眼神看得浑身一凛。   “怎么这样看我?”秦恪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总感觉她有什么话要说。可是,他真的是不想知道她以前是谁啊!   踏歌眼波流转,“看来你知道得很彻底……”甚至还想好了对策,不过这样真的值得吗?   “我只知道,我一开始认识的人就是你,只是你。”秦恪认真地表明着自己的态度,他把今晚需要的唱本放在她膝盖上。   “那么,你也应该知道……”踏歌垂眸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声音顿了顿。“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一个都不会。”   她就是复仇的,没有其他目的。她没有他想得那么好……   “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我的人。”就像他没有饶过让他小时候痛不欲生的那些人一样,他应该从来就不是个好人。   “我还会回去的,那里才是我的主场。”她本就该在宫闱之中,帮息梦萝将所有人送入地狱。她出来这段时间,只是为将来的计划做好周全的准备。   秦恪笑了,当他第一次看到她在看有关禁宫中人的密信时,就知道她早晚有一天会离开。她的目标一直是很明确的,和他一样。“那就让我看看,你是怎么赢得胜利的。别忘了,我离你根本不远。”   他也会成为天子近臣,为他的家族在大凛王朝的历史上抹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他的梦想与爱情一直不存在任何矛盾……   “姐姐,姐姐!”盛福小跑到踏歌面前,“外面有个姓陈的要见你。”而且还把他吓了一跳……   “让他进来。”踏歌嘴角勾起的笑容多了一份笃定。   姓陈,呵,终于来了……   秦恪挑眉笑了笑,“看来,我需要回避一下。”   “没有这个必要。”从某个方面来说,他们俩可以算是殊途同归。有的时候,绝对的合作会造成意想不到的效果。   踏着轻雪而来的男子,身披一件雪白色狐裘披风。面如冠玉,一见就知是位由深厚家族底蕴培养出的世家公子。   他看到踏歌的时候,平静如水的眼眸里泛起了波澜。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女人,就算只是坐着,也给人仰望的冲动。   那是一种无可睥睨的上位者气势……   秦恪脸上堆起玩世不恭的笑,“小侯爷,好久不见。”南虞侯世子陈斐,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在青楼里为了抢同一个女人。   “……”少年老成且沉着冷静的陈斐狠狠地梗了一下,看秦恪的时候平静的眼睛里闪动着抑郁。“好久不见……”   “认识就好。”踏歌不理会他们古怪的眼神,只要他们没有深仇大恨。“小侯爷来这里,看来令尊已经想清楚了。”   当她开始谋划为息梦萝复仇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合作者就是眼前这位将“南虞侯”这个爵位推到顶峰的陈斐。   陈斐是一个识时务顾大局的人,在大凛覆灭北契入主中原的时候,第一个率领群臣俯首称臣,保住了王朝的根基。   他最终的目的,保住了大凛京畿的千万百姓。   那挪逝世后,八十七岁高龄的南虞侯陈斐又一次站在了历史的最前面,他扶植大凛沐家直系子弟登基为帝,光复大凛王朝。   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陈斐这位翩翩浊世佳公子,做的每个决定都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徘徊……   后世评价陈斐——如果没有这个男人,就没有大凛王朝后来三百多年的繁荣。他用温暖的双手,托起了汉族人民的天空,让他的家族为他千年屹立。   甚至,大凛王朝灭亡,南虞侯陈氏依旧得到了新王朝帝王的礼遇。   现在的南虞侯府,其实当家做主的就是他,而不是中年的南虞侯陈浩。陈浩的权力已经被全部架空……   “府里的人已经送进宫了,一切按照您的安排。”陈斐挑了离踏歌最近的石凳坐下,言语里自动忽略了踏歌提到的“令尊”。   聪明人之间是用不着掩饰的,秦恪瞬间明白了南虞侯府的近况。也知道,陈斐才是和踏歌联盟的人。   踏歌听他用“您”这个尊称,知道他肯定是顾忌她的身份。她微微一笑,“叫踏歌就好,方便交流。”   陈斐亲自拜访,一定是有原因的。他听踏歌这么一说,倒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刑部天字牢房进了个人,现在需要把他捞出来。身份特殊,情况不妙,我需要你的帮助。”   秦恪诧异地看踏歌,刑部不是被他围了吗?   “这个,他可以帮忙。”踏歌指了指秦恪,“不过目前还不能动手。我想,小侯爷得先说仔细些。”   天字牢房关的大多都是十恶不赦的人,罪犯滔天,连死都不能。   陈斐要救的,是谁?   “沈源,原名陈源。十二年前陈浩送进沈氏的细作,其实是陈浩的长子。在我与陈浩争权的时候,他背叛了陈浩。前段日子忙着禁宫里的事情,给陈浩钻了空子,他将陈源细作的身份暴露给了沈氏。”陈斐的解释,让秦恪和踏歌的心略沉。“陈源在沈氏负责私造兵器这一块,他身上有沈氏兵器建造营的全部地图。沈禹现在肯定想撬开他的嘴,我们时间不多了。”   秦恪略略皱眉,“他有兵器建造营地图的事情可能走漏了风声,今天一早皇上身边的单骏单独见了陈源。直接从天牢捞人,行不通。”   陈浩的行为让秦恪想到他父亲,同样是坑儿子……   “让他交出去。”踏歌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对面的两个男人都愣住了。“当然,不是交兵器建造营的地图。据我所知,藏宝图的诱惑比较大。”   陈源是沈禹交出来的人,沐怀远一定已经怀疑沈家。沈禹要做的是在拿到地图后杀人灭口……   陈源招供的这段时间,就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金蝉脱壳。”陈斐秒懂,一双平静的眼睛看秦恪。“大公子,藏宝图交给我。陈源,交给你。”   “李代桃僵。”秦恪玩味地一笑,不知道沐怀远知道沈禹私藏藏宝图会有什么动作。“小侯爷放心,明早还你一个活奔乱跳的陈源。”   踏歌想起来,历史上是有陈源这个人的,他会是陈斐身边最忠诚的悍将。“陈浩怎么样了?”   “我不会再让他开口。”陈斐的语气非常平淡,好像说的人不是他父亲。“息相因为皇上新封的贵妃水涨船高,南虞侯府必须要有与息府抗衡的能力。”   “息相门徒众多,必须砍掉他的七手八足。”踏歌翻开自己手上的唱本,风轻云淡间说着谋算。“如果我们动手,打草惊蛇在所难免。好在,手脚多了自己就会打起来。我对息相的很多高足都很有信心,坐等着看戏就是。”   “合作愉快。”陈斐露出了他出现至今的第一个笑容,淡淡的,却非常深刻。   三个人的拳碰到一起的时候,心里都微微颤了一下。他们似乎能够感觉到,接下来的风云幻变。   “我在包厢订了位置,大公子赏脸一起?”外面已经开锣,陈斐再次向秦恪抛出了橄榄枝。   秦恪和踏歌道别了下,陪着陈斐往前面正厅走去。一路上,他收敛了自己的所有面具,露出了他严肃与认真的本性。“醉花楼的青雀嘴太硬,我还是物归原主,聊表诚意。”   “能让大公子看上,也算青雀的福气。我会交待她,今后惟大公子之命是从。小小礼物,还望不弃。”陈斐是第一次看到卸下面具的秦恪,褪去了玩世不恭,只剩下冷静与沉着。   本质上,他与他是性格十分相似的人。   秦恪抓住了陈斐在青楼里的暗探,正好作为他们两人合作拿出的诚意。在大利益面前,他们往往能看得更远,而抛却眼前的得失。   当夜子时三刻,一幅来自刑部天牢的藏宝图放到了沐怀远的御案上,摇曳的烛光映射出沐怀远漆黑的眸子以及铁青的脸色。   沈氏一族,在军权上曾与秦氏一族平分秋色。当他将秦氏的军权握在手里的时候,却纵容了沈氏做大。   寂静的御书房,只听到单骏紧张的呼吸。压抑的肃杀之气笼罩着整座宫殿,大有天下倾塌之势。   曾经他以为,有息梦兰在,沈氏和息氏都能掌控在他手里。   现在,他错了。   息梦兰曾许婚给沈氏的嫡长子沈禹,看来沈禹为了曾经的未婚妻开始拢权聚财。下一步呢?   沈氏打算逼宫篡位吗?   “皇上,需要彻查沈氏吗?”单骏觉得气氛有些缓和后,轻声询问。沈氏是息贵妃的外祖家,皇上那么宠爱息贵妃,怕是不会为难。   果然,沐怀远没有深究,“按照藏宝图寻找到沈氏的藏金地点,天牢里的人立即格杀。”现在没有必要打草惊蛇,他需要沈氏自己跳出来……   “属下这就去办。”杀人灭口是势在必行的,何况天牢里的沈源知道那么多的秘密,不死更是不可能。   忙了一夜的秦恪陈斐都没有回府,而是进了梨园后面的四合院,踏歌的住处。   踏歌带着两人去了隔壁的医馆,白广桐正在为陈源包扎伤口,地上已经堆积了很多止血的纱布。   “……不对。”秦恪正在喝着茶,突然抬头看踏歌和陈斐。“除了陈源,还有一个人知道兵器建造营。”   “沈禹的祖父,沈氏的族长,大将军沈城。”陈斐揉了揉眉心,眼里的平静被懊恼与担忧替代。可是,他从来不会坐以待毙。“沈城不能留,必须抢在沈禹去兵营见他前,让沈城闭嘴。”   “兵营乃是兵家重地,又是沈城的地盘,不好下手。”踏歌的手指轻叩着案桌,沉思片刻继续道。“沈禹身边有我的人,此事事关重大,他们必然会密谈。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是警戒最强却防备最弱的。”   “可靠吗?”秦恪首先想到的是万一刺杀失败,那人会不会供出踏歌。   “影阁死士,只要事后支付他们足够的钱。”谁知道隔壁镖局的幕后老板和江湖上无孔不入的影阁阁主是一个人?踏歌转而打量了下仍旧昏迷的陈源,“不管是南虞侯府还是秦氏都不能出手,现在沐怀远肯定伺机而动。一旦有蛛丝马迹,就会牵扯出你们。所以,我们需要纯粹的第三方来做这件事情。”   陈斐欣然点头,他非常欣赏踏歌的果断与聪颖。或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适合与古老家族的继承人并肩作战。   “沈城被暗杀,沈禹一定会让他在刑部的心腹介入,查明真相。”秦恪的脑子转得更快,走一步算一百步。“正好,将这件事推到皇上身上。沈禹必然忌惮天家势力,不敢轻举妄动。”   同时,更进一步离间沐怀远与沈氏一族的君臣关系。   “我负责安排人手。”最后敲定计划,踏歌揽下了刺杀沈城的事情。这算是她对息梦萝的一个交待,沈城对息梦萝的袖手旁观终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来善后。”秦恪早已将沈禹在刑部安排的心腹收为己用,对他来说刑部就是他放在掌心把玩的玩具。   “我在最短的时间内,接手沈氏的兵器建造营,并且进行转移。”陈斐做的,就是最终的收尾工作。   踏歌微微一笑,“预祝我们,计划成功。”   秦恪点头,认真叮嘱,“万事小心,警钟长鸣。”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陈斐颌首,嘴角的浅笑有点儿深沉。“多加保重,三日后见。”   纵横大凛王朝几十年的大将军沈城死了,死讯传到沐怀远手里的时候,沐怀远批着奏折的胳膊僵硬了下。   良久,他才又问了单骏,“沈城死了?”不可置信……   “嗯,死了。今天黄昏时分,中军军帐一箭封喉。案发现场只有沈城一人,没有人看见凶手。”单骏说出了重要的信息,他的脸色也不好看。   沈城的死代表着沈氏一族的大换血,他们好不容易掌控的沈氏将易主,未来的继承人甚至都没有露过面。   “尸体呢?”沐怀远有种被阴谋笼罩的感觉,却想不通是谁想要杀沈城。   单骏赶紧回答,“送到了刑部,沈氏新任族长沈禹要求,刑部必须查出真凶。刑部的仵作发现,用的□□很普通,很难找到线索。”   沈禹要求查案?沐怀远怒了,什么时候沈氏如此张狂!沈城死了固然可惜,不过最让他看不过的是沈禹……   “不用查了,传朕旨意,立即厚葬。”不是要查吗?偏不让你查!沐怀远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给沈禹这个新人一个下马威……   单骏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想不出来。他拿着沐怀远的圣旨,去了沈府。   “皇上,贵妃娘娘求见。”外面太监来报,说息梦兰来了。   沐怀远正为沈氏的事情发怒,一听息梦兰更是怒火中烧。声音冷得吓人,“御书房岂是一介妇人来的地方,让她滚回去,禁足半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  给自己加点油! GO!GO!GO!   ☆、6.7残废后PK面瘫帝之“我会对你好的”   帝王的宠爱,是随时会倾斜的天平。后妃之间的争宠,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新进宫的乐妃白沫在息梦兰被禁足后,成为了帝王独宠。   每天夜晚,都能够听到美妙的嗓音从品华宫传出,传遍玉宵城的每个角落。   听着眼前的女子歌唱,沐怀远漆黑的眸子里风云聚涌,随时可能掀起惊涛骇浪。面无表情的他,让任何人都无法判断他的喜怒。   白沫的歌声总能让他想起,数年前,在相府花园听到的那首《叹无缘》。想起唱出那般让他心动曲子的女子……   息梦兰。   他无法否认,他的确痴迷过她。尤其是她被自己压在身下,婉转承欢却仍旧唱着让他心悸的曲子……   他更无法否认,看到息梦兰眼底的贪婪和扭曲的欲望时,自己的失望。   “皇上……”白沫平日里说话的声音比息梦兰还要好听许多,总是能时不时让人心生怜意。   “嗯?”沐怀远的思绪被她的声音扯了回来,却没有看她。他不太喜欢看女人的眼睛,因为看到她们眼里的算计和欲望时,他会觉得压抑,想要逃脱。   “皇上,妾听闻姐姐近来身体不适,该不会有了皇子吧?”白沫是陈斐按照踏歌的要求,亲手□□出来的一条美女蛇。她可以根据主子的需要,转换自己的性格。然而,饶是怎么变换面具,她都无法掩藏她阴暗的性格。   沐怀远冷冷地扫了眼她,“爱妃如此关心贵妃,极好。”息梦兰有没有身孕他是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他能够从息梦兰在床上的反映,判断出她有别的男人。这种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在庆幸的同时,也觉得悲哀。   有时候想想,这或许就是报应吧。   眼看进了年关,腊月二十的时候,陈斐再一次踏进了梨园。一进别院的时候,就看到温情的一幕。   秦恪一袭暗黑色的狐裘长袍坐在踏歌旁边,神情认真地剥着糖炒栗子。然后熟练地递到踏歌的嘴边……   踏歌的眼神落在膝盖上平铺的戏本上,虽然不看秦恪,但总能在栗子递到唇边的时候张口咬住……   陈斐平静的眼眸微微闪动,故意忽略了心头突然升起的那抹酸涩情绪。在火炉边挑了个比较合适的位置坐下……   “小侯爷怎么出来的?”隔壁一品居今天有品诗会,秦恪听说陈斐应邀参加了,而且一大清早这条街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陈斐浅浅地一笑,“想出来自然是有办法的,大公子呢?”他明明在品诗会看到了秦恪,一扭头人就不见了。   秦恪指了指旁边案桌上的糖炒栗子,“人都被你带走了,今天终于不用排队,我当然得去买。”陈斐京畿第一公子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   “看你们这么闲,果然有要过年的样子。”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今晚要唱的戏文,踏歌略略诧异的目光从陈斐身上滑过。   陈斐总是能把最简单最平凡的服侍穿出世家公子的味道,那种本身带有的气势已经刻画进了骨子里了。   陈斐沏茶的动作更是如行云流水般,一举一动皆可入画。轻轻抿了口杯中的蒙顶红茶,齿颊留香。“年有什么好过的,收账要紧。”   秦恪笑出了声,“小侯爷你说出这话,好有违和感。不要装得这么市侩,你又不缺钱。听说,最近醉花楼的头牌一夜就价值千金。”   “你去,可以不要钱。”陈斐轻轻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多了几分调侃。好像笃定,秦恪会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意料之中,秦恪尴尬地愣了下,“你不会就是来开我玩笑的吧。”   “我真没那么闲。”陈斐的笑意不经意间深了些,看了眼头都不抬的踏歌。“昨天沈城下葬,下面的人从陪葬品里找到了这个。”   “嘿!”秦恪实在忍不住,扯了扯陈斐外面的披风。“人刚入土,你这么做真的合适吗?”他是真的被惊到了,陈斐这厮算斯文败类?   踏歌看着陈斐放在案桌上的东西,略有错愕。   如果她没有看错,这枚造型独特的玉牌,就是指挥西北三十万大军的虎符,而且不需要皇帝的另一半虎符掌控。   “果然,你知道。”陈斐眼眸轻轻一眨,当拿到这个陌生的饰物时,他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踏歌。   “这么诡异的东西,你真的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秦恪诧异不已,不过想到踏歌的身份,也有点释然。   沈城是息梦萝的外祖父,他生前的随身饰物她认识,并不奇怪。   踏歌又翻了一页,语气很平淡。“和我的身份无关,我知道这个是因为它是我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   恐怕,那挪在京畿这么长时间也是在找这个。   还有沐怀远……   否则,按照沐怀远多疑的个性,是不会这么着急就厚葬沈城的。他是想借着葬礼,对沈府进行大搜查。   只是沐怀远还是晚了一步,被陈斐捷足先登。   “看来,这东西非常重要。”陈斐的语气不自觉得多了几分郑重,他原本只是去扫尾的。没想到顺手,拿了个不得了的玩意。   踏歌轻轻一笑,“自然重要,西北三十万禁军,等的就是这个。”三十万虎狼之军,只认虎符不认人。   秦恪的神情一凛,“原来,真的在沈城手里。”当年沈城与他的祖父乃是八拜之交,将玉牌一分为二。可是他祖父死后,那半个玉牌不翼而飞。   秦恪伸手一拧,玉牌咔嚓一声分作两半。一边写着“皇禁”,另一边写着“朝军”。合在一起就是——皇朝禁军。   “原来,这东西就是皇上一直没有动沈氏的原因。”当年沈氏与秦氏两大家族决裂,其中的事情他也多少知道一点。陈斐把玉牌扔给了秦恪,“你先拿着。”   也算物归原主……   可秦恪却把玉牌放在了踏歌的戏本上,压住了她翻页的动作。“不管你用这个做什么,记得保护自己。”   秦恪知道,她肯定很需要底牌,无疑这块玉牌是她最大的屏障。   陈斐惊愕地看向秦恪,完全不敢相信。   三十万禁军,秦恪就这么……   “先借我一用。”踏歌没有拒绝,她足够了解秦恪。他不是个轻易做出决定的人,相反,他一旦做出决定也不轻易改变。   元宵宴前夕,踏歌就与梨园戏班的一干人等进了玉宵城。   重回玉宵城,踏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只是偶尔露出一抹笑容。其中的冷意,常常让看到的人不寒而栗。   进宫献艺的人都居住在藻华宫,可是沐怀远直接下令内务府,安排了风华园单独给梨园戏班的人住。   风华园是玉宵城中最为繁华的外院宫殿,装饰浮夸,处处金碧辉煌。   踏歌正在看着明天晚上要唱的戏文,一道阴影压在了她的戏本上,她微微仰起头,四目相接。   沐怀远的眼睛漆黑深沉,看不出一点儿情绪。他是踏歌见过的最擅长伪装的帝王,加上那面瘫脸,更加让人看不透。   翡翠雕琢的面具,弧度优雅,色泽鲜艳欲滴。面具上镶嵌着血红宝石,阳光下熠熠闪光。   踏歌一袭明红色衣衫,袖口领口都用银丝绣着大朵的牡丹花样,衬得她端庄典雅,高贵出尘。   “不必多礼。”看着踏歌要行礼,沐怀远伸手制止了。冷硬的声音也缓和了许多,好像生怕把人吓退一样。“习惯吗?”   “都一样。”踏歌也不客气,她本来也是做做样子的。   至于习不习惯,到哪里都不会习惯吧。   沐怀远的目光在她的膝盖处停顿了一下,心有些沉痛。“喜欢吃什么吩咐他们就好,莫要拘束。”因为心里闷痛得厉害,他说话也慢了许多。   “谢皇上。”踏歌尽量少说话,她的声音经过自己特意的处理,变得有些特殊。她不希望沐怀远听出端倪……   沐怀远感觉到她的疏离和冷漠,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靠近她。他有些无奈,却没有办法。   他唯一追求过的女人是息梦萝,可是深闺中的息梦萝很好骗。他只说一句“非她不娶”,她就相信了。   眼前这个女人不一样,她聪明、谨慎、冷漠……她好像一块石头,不会轻易被焐热。他想要得到她很容易,可是一旦超出她意愿之外,他会永远失去她。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想要得到一个女人。   不仅仅是她的人,更重要的是她的心。   “好好休息,明天朕再来看你。”沐怀远又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只是轻轻地点了头,并未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心头漫出浓浓的失望,沐怀远只好转身离开。   他想着,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会对他笑的……   “昔崖挂梅雪,青竹逗风冽,自古伤离别。望夕阳西斜,夜半琼花谢,祭千秋功业。情未起,缘已灭。相逢只今月,此去待经年,幸传书鸿雁。登汉家宫阙,踏碎马蹄铁,醒时梦方歇。英雄冢,莺歌叠。”   空灵的歌声,穿梭在潺潺的古琴声与竖笛声之间。在热闹的夜里,增添了分别的伤感和悲切。   原是一首极为不合时宜的歌,在这空前浩大的万国宴会上本就如路边的一朵野花。然而,歌唱者唱出了词中后半阙的气势磅礴和大国情怀。   登汉家宫阙,踏碎马蹄铁,醒时梦方歇。   这或许,是每个男人午夜梦回中,最常做的一个梦……   歌唱者的声音时而轻柔婉转,带着女儿家对爱情逝去的追悼和思挽;时而空灵清越,仿佛超脱红尘世俗泥垢的高岭之花,有着冷傲的禁欲之美;时而张扬凝重,字字句句犹如滴入黄土青戈里的血泪……   沐怀远盯着金樽里的清清烈酒出神……   能唱的,是戏子;会唱的,是伶人。   踏歌不是,她的声音里住着一个坚韧又凄清的灵魂……   她可以驾驭自己的声线,在最适宜的地方表现出最完美的情愫。同时,却掩藏了她本来的面目。   就像她被华丽精致的面具遮挡住的面容……   尽管满目疮痍,却能让人肝肠寸断痛彻心扉。   很多人都问,歌唱者是何人。沐怀远没有回答,他不会让他们看到踏歌,这也是他让踏歌在屏风后歌唱的原因。   他希望,能看到她的,只有她。   沐怀远当众封踏歌为“元国夫人”,位列一品。   他此刻满心希望,将最好的都给她。   万物之始为元,万中无一为元。   这个封号,让踏歌想到了上一世的元妃……她不是没有诧异的,因为沐怀远绝对不是一个任性的皇帝,怎么会轻易地给她冠以这个封号。   要说他认出她来,那更不可能……   “坤缇宫冬暖夏凉,踏歌住下可好?”沐怀远站在她面前,觉得低头看她实在不便,就蹲下来和她对话。   眼前的帝王,和平常的男人一样,即使声音再冷再硬,他的眼神都是温柔的,甚至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哀求。   如果没有以前发生的一切,如果踏歌不是曾经看到过他与息梦兰在自己面前夜夜颠鸾倒凤,如果他没有打断过她的腿……   踏歌会感动,起码她会认为,这个男人是有心的。   不过,如今沐怀远在她眼里就是透明化的存在,因为太清楚他的本质,所以无论他做出什么举动,露出何种表情。   在踏歌眼里,都是别有所图。   “宫里面缺戏子?”踏歌的声音和唱戏时不同,她的声音很清冷,像玉佩相击产生的轻灵共鸣。   戏子……沐怀远漆黑的眼眸更加深沉了些,心被这两个字狠狠地刺痛了。“你不是。”戏子属三教九流,只比妓子高出那么一点。她怎么会是……   “那是什么?”踏歌认为,戏子比宫里的人干净多了。尤其是沐怀远和息梦兰,他们的恶心程度就和被苍蝇叮过的臭鸡蛋一样……   沐怀远认真地看着她,郑重许诺。“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他可以给她自己拥有的一切,只为她在自己身边。   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个人。   “你要我?”踏歌眉梢轻扬,唇边露出个讽刺的笑容。她该说男人都是贱骨头吗?好好的女人不要,腿断了倒是上赶着来了。   沐怀远被她这三个字吓得愣了好一会儿,他抑制不住自己快要跳出胸膛的心。他想承认,却有不敢。   他不是没有看到她嘲讽的表情,尽管她的一半面容被遮住了。他想,他有必要说点什么,什么都好。   “我保证,只要你留下,我什么都可以给。”沐怀远从未如此郑重地捧着自己的一颗心,献祭般送到别人面前,只求对方能够接受。“或者,我可以明媒正娶,娶你为妻,做我的皇后。”   皇后……多么敏感的词汇啊!   踏歌想,沐怀远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就为了她蛊惑人心的声音,就可以如此放下身段?   “你的皇后不是死了吗?”这么想想,息梦萝的确是要怨恨的。沐怀远喜新厌旧的程度,非常人所能及。“皇上在皇后死后,立即娶了皇后的妹妹吧?”   沐怀远联想到踏歌的经历,脸色唰地一下苍白了。他无从解释,为什么他会在结发妻子死后就娶了小姨子……   “还是皇上觉得,女人不过是一件衣服。”踏歌欣赏着他的表情,“那皇上也该选一件漂亮的,我是个残废,又毁了容。皇上觉得穿一件破衣服在身上,感觉会好吗?”   当她发现沐怀远是真的有点在意她的时候,对自己的贬低和伤害,无疑更会使他不知所措。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意她,是为了她的声音还是其他,那不重要。   沐怀远痛苦地闭上眼眸,等待眼睛里的湿度渐渐褪去,才仰头直视着踏歌平淡的眼睛。“给我点时间,我会证明,我会对你好的。”   残废、毁容、已婚,这都不是他放手的理由。他只知道,非她不可。他只是想要她陪在自己身边,只要能够看着她……   “那么……”踏歌微微一笑,眼睛里却没有装下一点温度。对上沐怀远期待的眼神时,她长长的睫毛轻轻眨动了下。“拭目以待。”   沐怀远久久没有动过的面容,有了轻微的裂痕。嘴角扬起的弧度,让踏歌以为那是一种错觉……   他原来,是会笑的。   踏歌突然觉得有些刺眼,就像待在黑暗中很久突然看到阳光时,眼睛会流泪。她再怎么忽视,都不得不承认,眼睛里承载着笑容的沐怀远的确英俊。   或许,在很多年后,物是人非。   她还能在那燃起的熊熊烈火中,看到他今夜的这抹类似于满足的笑容……   坤缇宫是玉宵城最繁华的后宫宫殿,虽然比皇后住的栖梧宫低了个等级,里面的摆设和装饰都比栖梧宫要浮夸许多。   置身如此繁花似锦的宫殿,踏歌想到了一个她忽略已久的问题——历史上的小凛后息梦兰,怎么还只是个贵妃?   没等她想清楚这个答案,息梦兰登门拜访了。   与初见时的小鸟依人和温柔如水不同,此时已经是沐怀远息贵妃的息梦兰处处透着盛气凌人,骄傲得像一只开了屏满世界炫耀的孔雀。   她用挑起的眼角看了眼踏歌,“呵,一个残废也敢勾引皇上。脸上戴着面具作甚,不敢见人?”   对于息梦兰此人,踏歌觉得她比沐怀远还要恶心,因此没有打算和她说话。她低头看着沐怀远命人送来的古典书籍,不看息梦兰一眼。   踏歌沉默的态度,让息梦兰的嫉妒之火彻底燃烧。她指着踏歌,“你这个贱人!本宫跟你说话,你什么态度!”   息梦兰完全失去贵族小姐的风度,样子和大街上的泼妇没有半点不同。她是真的着急,在白沫和她争宠时,她就发现沐怀远变心了。   当踏歌住在坤缇宫,而且声音唯美得让人心动……她更是焦急不已,沐怀远本就是因为一首唱词才和她在一起的。   最重要的是,身怀六甲的息梦兰和所有孕妇一样,开始疑神疑鬼心绪不宁,心情更是阴晴不定。   让踏歌有些诧异的是,息梦兰刚说完这句话,沐怀远就大步流星地进来了。他走得很快,让人有他要跑起来的错觉。   踏歌捕捉到了沐怀远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惊惶之色,却不知他是为谁担忧。可是沐怀远看息梦兰的眼神,让她都觉得浑身泛冷。   “以后不许来这里。”沐怀远冷硬的声音,低沉阴寒。他扫了眼楚楚可怜的息梦兰,脸更僵硬了。“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留下足迹的各位亲们,爱你们哟。 评论不能一一回复,实在是非常抱歉,但是我非常关心亲们的看法,一直关注你们哦。 还有就是,龙龙开始改头换面,我却停止不了虐他的冲动,肿么办? 求解ing……   ☆、6.8残废后PK面瘫帝之“猜猜我是谁”   息梦兰和沐怀远其他的女人不一样,至少她自己心里是这么认为的。她一直都记得,沐怀远和她之间的山盟海誓。   被沐怀远这么对待,息梦兰的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哭得梨花带雨。“皇上,你为了这么一个残废的丑女人,你让我滚!你不是说,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吗?皇上……”   踏歌对于狗血的剧情充耳不闻,安静地看着她的书……   “来人,将息贵妃送回寝宫。”沐怀远的声音里,踏歌听出了杀意。   如果息梦兰背后没有息沈两大家族的支持,沐怀远肯定会杀了她吧。为什么?正如息梦兰所说,他不是很爱她吗?   “在想为什么?”沐怀远在她对面坐下,眼睛仍旧漆黑一片。他看着她,却总能很快收起自己周遭的寒冷气息。“她身怀有孕。”   “所以?”是变向地保护她?还是发觉自己被戴了绿帽子?踏歌难得露出好奇的表情,在她往常平静的表情衬托下,显得生动无比。   今天踏歌戴的面具是银质的,朴素无华中,露出凄凄的冷意。却因为她好奇的表情,刹那间灵动起来。   沐怀远的眸色更深沉了,“所以,我不会让她再靠近你。踏歌……”他停顿了下,似乎在想措辞。“我看你也是出生富贵之家,必然知道京畿八大家族。她背后的息沈家族已然沆瀣一气,我担心自己还保护不了你。”   息沈家族一文一武,已经掌控住半个大凛王朝,皇权在沐怀远手中也是摇摇欲坠。除了用息梦兰稳住息沈家族,他别无他法。   如果息梦兰在踏歌面前出了什么事情,他怕踏歌会被息沈家族的人伤害。尤其,是与息梦兰有非正当关系的沈禹……   “你是皇帝,不是吗?”踏歌故作不知,心里却是多了不知明的同情。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放弃了息梦萝,选择息梦兰?   只是因为,息梦兰可以牵制沈禹……   “皇帝,代表着身不由己。”沐怀远坚定的神情像一座不会倾塌的丰碑,“我不希望因为我是皇帝,伤害到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从见面开始,他从未以皇帝自居,他以与她对等的姿态,追求着她。   踏歌懂他的意思,却无法接受。   “需要我帮忙吗?”她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尤其是每当双膝传来断骨的疼痛时,她都能想起眼前这个男人的无情……   沐怀远摇头,眼神里的宠溺让踏歌垂下了眼眸。“踏歌,我希望我们之间是纯粹的。没有权力的羁绊,也没有浮华的纠缠。只是,你、和、我。”   论甜言蜜语,怕谁都比不过他吧?   踏歌沉默着,对于一个前科累累并且她本人就是他受害者的男人。别说一句话,连一个字她都不会相信的。   沐怀远忌惮息沈家族,那么是不是说,她可以等着他们三方鱼死网破的一天。看来,秦恪与陈斐应该能够动手了……   春花三月,三年一度的春闱开始了,秦恪赫然在列。此时的秦氏一族,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陈斐曾问过秦恪,说大公子何必入仕。在他看来,秦恪更适合从商。足够聪明,足够狡猾,假以时日必然能称霸商界。   秦恪却反问陈斐,说小侯爷何必从伍。   陈斐瞬间笑出了声,他对秦恪说,原来我们是一样的。   他们高瞻远瞩,走一步算百步。   “恭喜。”陈斐坐在一品居的包厢,为秦恪庆祝高中状元。他平淡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喜悦,一切不过都在掌握之中。   秦恪却笑了,“小气了啊!”说着恭喜,一点表示都没有……   “要不请你去醉花楼过夜?”陈斐安静地喝茶,看到秦恪尴尬的表情时还是露出了个了然的笑容。“大公子,你让我又相信了爱情。”   察觉到陈斐的异样,秦恪认真地看他,可陈斐过于平淡的眸子里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妥。“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小侯爷为什么如此针对息氏。”   秦氏与沈氏的纠葛原来已久,可是南虞侯府和息氏根本没有过节。陈斐却对息氏穷追猛打,有时候他的手段让见惯杀伐的秦恪都不寒而栗。   “因为我哥哥。”陈斐提到英年早逝的兄长时,语气颤抖了下。“咱们的家族大抵都一样,我母亲早亡,是哥哥护着我长大。见多了算计和阴谋,对爱情也就渐渐得不抱希望。尤其是我哥哥,不过他后来还是爱上了一个女人。你知道吗?看着你和踏歌相处,我总能想起他在世时与那个女人一起生活的场景……”   陈斐的声音哽咽了下,“不一样的是,那个女人杀了我哥哥。什么白头偕老,在那把匕首插入心脏的时候,都成了一个笑话。”   后来,他再也没有动心过,再也没有看上任何一个人。   他坚信,世上没有爱情……   秦恪颠覆了他的观念,看着他对踏歌的……忠贞。是的,就是忠贞。秦恪对爱情的态度,让他钦佩……   “那个女人是息氏派出的吧。”秦恪了解了,也明白陈斐和踏歌之间为何会有他时常不能理解的同仇敌忾。   陈斐又笑了,“踏歌不像是息家的女儿。”   “当然,息家也没有把她当女儿,不是吗?”秦恪对于大家族中女子的牺牲嗤之以鼻,当男人的权力中参杂着女子的血泪时,那就是一种洗不掉耻辱。   陈斐神情微微凝重了些,举起的酒杯又了放下来。“我是不是又猜对了?你一直知道她要做什么吧。”   “不过是设身处地罢了。”秦恪不轻不淡地回了一句,没有再多说什么。   陈斐眼睛里有了妥协,“我与今上乃嫡亲表兄弟,宫里面我会照应的。”这是他的底牌之一,而今为了秦恪手上他需要的东西,不得不亮出来。   “城南,酬勤茶庄。有空的话,小侯爷可以去喝茶。”秦恪对于陈斐追求的,向来了然于胸。他今日失去的,他日自然能够从别人手里夺回来。   陈斐为了这个承诺,成为了玉宵城的常客,他每个月总会来宫中做客几次。看着沐怀远对踏歌的态度,他从一开始的惊愕到如今的麻木。   三年了,时光流转。不知是不是真的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沐怀远对踏歌的执着就像是刻骨的执念。   面前和他对弈的女子,三年来依旧风轻云淡漫不经心。甚至,她在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慵懒。   听说,她伤了喉咙,连说话都费力的时候。陈斐正在练字,一个龙飞凤舞的字就那么扭曲了……   “好点了吗?”落下一子,陈斐的目光凝结在她的面具上。   雪白的羽毛钩织而成的面具精美异常,点缀着天青色的碎宝石。面具旁边的碎彩流苏因为她的突然抬头,在她鬓边熠熠生辉。   踏歌漫不经心地落子,遇到过很多和她下棋的人,无疑陈斐是最优秀的那个。“还好。”声带毕竟有点受损,略带着嘶哑。   陈斐眉头轻蹙,“按照你的能力,完全可以避免。”一点毒,根本不可能伤害到她,除非她另有所图。而且,是非做不可。   “突然不想开口说话。”每天对着自己讨厌的人,还要时不时地卖艺,她觉得有点累。所以,当有人送上一碗药,她就喝了。   棋子落在棋盘的声音很是清脆,陈斐的声音却有点沉重。“你开始动手了……”她明显不耐烦,像是厌倦了手里玩具的孩童。   知道她准备了很久,拉开了一张网,等待猎物自己掉下去。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他却觉得从脚底冒出一股寒凉。   正如一场戏还没开锣,每个人都期待着它美好的结局,却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那是一个悲剧。   你只能看着剧中之人一个个走进死亡的陷阱,明知道只要一伸手就能挽回他们,却只能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后悔了?”踏歌的嘴角扬起了个戏谑的笑容,七分调侃三分信赖。在纷乱的棋盘中置入一子,“你要知道,很多人很多事都有他们既定的轨道。而这些,往往被称为命运。”   “娘,娘……”悦耳的童音由远及近,一个小小的声音跌跌撞撞地投入踏歌的怀里,可爱的脸上露出孺慕的笑容。“娘,听嬷嬷说你病了,华儿给你带了糖,你吃了就好了。”   看着这个孩子天真可爱的脸,踏歌笑了,揉了揉他的脑袋。   三年前,息梦兰为沐怀远生了个儿子,当这个孩子的眉眼长得越来越像沐怀远,沐怀远才承认这是他的大皇子。   每当沐怀远想要靠近她时,就会带着这个孩子来。这个孩子可以说是在她身边长大,和她也最亲。   不知道当沐怀远和息梦兰知道,他们的孩子是由仇人抚养长大,会是什么心情。那应该,非常有趣……   “今天好些了吗?”沐怀远一如往常,在有踏歌的地方,他从来看不到别人的存在。看到踏歌点了头后,他才看陈斐,“下棋?”   棋局已到巅峰对决,仿佛一招就能定出胜负,又好像一直只能保持持平。   很高超的棋艺,至少沐怀远自己达不到这种水平。   “夫人喜欢赏花,正好府里送来两株红云焰火,是时下最好的牡丹品种。”陈斐每次都不会空手进宫,只有踏歌知道他从宫里拿走的东西更加金贵。   沐怀远一听,眼里有了些温度。“用膳后,朕陪你们一起去看。”   御膳向来精致,和他们在一起吃饭也没了那么许多规矩。沐怀远想起今天一早看到的密报,眸色沉了下去……   他挑了一道踏歌爱吃的菜,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嘴边……   陈斐下意识地看踏歌,只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厌恶。不像昨天,秦恪喂她吃饭时,她露出的依赖与信任……   又是如此么……   沐怀远收回自己的手,食不下咽的同时,更是把一个人恨到了骨髓里。   这么多年,每当他靠得她近一些,她都是这样。   却不知,她匆匆闪过的嫌恶眼神,是扎在他心头最痛的一根刺。   原本这不过是个小插曲,陈斐没有多留意。可当第二天早朝,他敏感地捕捉到沐怀远看秦恪时露出的杀意时,他的眼神讳莫如深。   秦恪受不了陈斐的沉默,一旦他沉默,就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怎么了?”   “你和踏歌……”陈斐知道他们并没有在一起,最多的交集也不过是生活上。一起看书,一起吃饭……   “她并没有接受我。”秦恪无所谓地笑了,“出事了吗?”他的笑容里,陈斐轻易察觉出了幸灾乐祸。   “昨天的事情,沐怀远知道了。”否则不会用喂踏歌吃饭来试探踏歌,更不会对秦恪露出杀意。   秦恪认真点头,“我泄露的。”   “你?!”陈斐呼吸一滞,错愕地看他。想要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彼此沉默的这段时间,陈斐想到很多,踏歌的计划已经开始,第一个猎物会是谁。秦恪在做什么,他一直以来又有什么目的……   “我快死了。”   所有的猜测,都被秦恪严肃的四个字冲刷得一干二净。陈斐感觉自己的脑袋里瞬间空白一片……   三年,甚至他们暗里争斗的那些年,都足以让他了解到秦恪这个人。他绝不会撒谎,何况是攸关生死。   陈斐抓着茶杯的手止不住颤抖,还是秦恪帮他把茶杯从手里拿出来放在桌上的。他的声音逐渐恢复平淡,“怎么回事?”   “小时候的毛病,能活这么久已经是个奇迹了。”秦恪嘴角的笑容泛着淡淡的苦涩,“我娘也死得早,又不像你有个哥哥护着,老头子扶上位的女人又有儿子。所以,你知道的,下毒么……”   这就是他放弃了军权去争相权的原因!   “秦恪,你耍我!”陈斐气得肺都要炸了,若不是自小练就的贵族公子风度,这一时恐怕会抓起秦恪来暴打一顿。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那么豁达。和自己进行交易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明明就想把他有的都一点点送到自己手里,却还是一次次揭自己的底牌!   “小侯爷,你的风度。”秦恪露出八颗牙齿,笑得十分认真。   “去你的风度!”陈斐这么个深受熏陶的人都开始爆粗口了,可见人气成什么样。“你就一疯子!疯子!”   秦恪默默地递上一杯热茶,“陈斐,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不过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值得托付罢了。以你的手段,保住我的基业,绰绰有余。都是男人,重要的除了梦想就是爱情,咱们该摊牌了,不是吗?”   他们一直亦敌亦友,谁都不知道对方手里究竟有多大的权力。他们一直在彼此试探,彼此交易……   “息氏被我吞了,除了那些人脉,还有一座金库。”陈斐知道,秦恪再拥有多少,都会一点不少地给他。他也没有必要隐瞒,他们现在更需要合作。“还有,白氏的族人已经控制了大半,他们随时准备倒戈。”   秦恪轻轻颌首,“沈氏的财物已经在我掌握之中,可以准备接手沈禹手里的人了。至于沈禹,他已经是困兽了。你可以把他送给沐怀远,或者息梦兰。”   提及息梦兰,陈斐蓦地看他,“踏歌知道吗?”   “这是我的事情,她不需要知道。”秦恪摇头,“而且,我不会是被毒死的。我得是死在沐怀远手里,你才好收拾残局,才能让我的人乖乖听你的话。”   又是良久的沉默。   陈斐站在窗前,透过木格子窗向下看下面车水马龙,每个人的喜怒哀乐,突然有些怅然。“时间定了吗?”   一切既然已经成定局,那么就只能尽量做到最好吧。正如踏歌说的——很多人很多事都有他们既定的轨道。而这些,往往被称为命运。   秦恪不知道在想什么,听他这么问还怔愣了一会儿。“都安排好了。”可能因为踏歌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变数,才会拖了这么久。   晴朗的天气总能让人心情舒畅,息梦兰带着自己儿子在御花园玩的时候,露出难得的温柔。她帮孩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叮嘱他,“华儿,不要跑远,乖乖的哦。”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跑在她前面,她心里都是为人母的满足。   她想,就算没有了沐怀远始终如一的宠爱,她也总算有个儿子相伴。总比她自小就仰视的姐姐,结局要好。   眼角闯入了旁人的身影,息梦兰侧身看去……   沐怀远推着轮椅上的踏歌行走在牡丹园圃的青石小径上,满眼温柔地俯视着踏歌的头顶,时不时地低头对她说着什么。   情深缱绻,浪漫温情。   这样的沐怀远,纵使是在他们热恋的时候,息梦兰也从未见过。她甚至难以想象,沐怀远还有这样的一面。   就像冷硬的铁疙瘩,瞬间化作了绕指柔……   她恨,恨到嫉妒的火焰烧红了她的双眼。   踏歌脸上戴着青玉打造的滴水面具,半透明的青玉隐隐能够看到她被遮掩的脸,走近了却什么都看不清。   息梦兰每次看见踏歌,她都戴着精美的面具,从来不重复的华贵面具,昭示着沐怀远对她的宠溺。   “你带着华儿出来玩,人呢?”沐怀远和踏歌相处久了,知道她看到息梦兰总是眼睛里透着冷意。他也就对息梦兰没什么好脸色,不然踏歌会用更冷的眼神看他,他受不了。   息梦兰被沐怀远这么一问,连忙回头找孩子。没有看到那小小的身影,心里咯噔一下慌了,立即脸色煞白,“妾这就去找……”   微微一抬头看远处,孩子小小的身子正往一块高大的假山石上爬……   “华儿!”息梦兰因为恐惧而发出的惊叫声,让正挂在假山上的孩子浑身一颤。一只脚踏了空,小小的身子从上面滚了下来。   沐怀远眼见着儿子从三米多高的假山上往下落,拔腿就跑去接。他想着自己能够快一点,再快点……   可是,他离孩子太远,等到他跑到那里的时候,就听见“嘭”地一声,青石小径上血花四溅……   温热的血渐在他的脸上,弥漫了他的双眼……   头脑一片空白,呼喊声哭叫声在他耳边想着,他却好像灵魂出窍一般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儿子!”息梦兰脚底一滑,在不远处摔倒,腿骨嘎嘣一下断裂的声音却被周围的惊呼声掩盖。她朝着自己儿子的方向爬去,一边哭喊着,“华儿!华儿……”   “夫、夫人……”伺候踏歌的宫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担心且恐惧地看向踏歌。“大皇子他……”   可惜吗?当然可惜,孩子是无辜的……踏歌昏了过去,将所有喧嚣和吵闹都摒除开外。   所以,她不知道当她昏过去的时候,沐怀远从丧子之痛中蓦地惊醒。抱起她,直接往寝宫跑去。   史载,凛威宗沐怀远一生无子嗣,三十六岁因亡国而猝死。   即使一早知道这个孩子会死,踏歌还是觉得惋惜。毕竟,那孩子是在她身边一点点长大……   她知道,更痛苦的是孩子的亲生父母,沐怀远和息梦兰。   孩子当着他们的面摔死,在他们可以尽力挽回而差之毫厘的时候死去。这本身,对他们来说就是残酷的现实。   沐怀远这么多年,只有这一个孩子,当然疼得像眼珠子一样。孩子没了,他心痛之余,就剩下怒火。   息梦兰是他发泄怒火的最佳对象,要不是她带走了孩子,怎么会发生这一切!   在冰冷的寝宫里,踏歌看着沐怀远对瘫坐在地上的息梦兰拳打脚踢。如果她没看错,息梦兰的脚底还粘着……油?!   踏歌招招手,身边服侍她的宫女晓低头附耳。踏歌简单地吩咐了她一些事情,看着她趁人不注意匆匆离开。   晓是陈斐手底下的人,办事情应该靠得住。   “是你!你害死了我的华儿!”息梦兰被沐怀远踢得五脏六腑都碎裂了一样,她通红的眼睛怒瞪着不远处端坐在轮椅上的踏歌。她好像看到了被她打断腿而死了的息梦萝……   抱着沐怀远踢过来的脚,息梦兰眼里惊恐万分,她惊叫着,“皇上!是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她是回来报仇的!皇上,你看看啊!她是息梦萝!息梦萝你这个贱人,你还我儿子!贱人……”   沐怀远愣在原地,僵硬地收回自己的脚。他看踏歌的眼神带着古怪,像是要透过她的面具看到她整个面容。   她是息梦萝?   不!不可能!   息梦萝死了,他亲眼看见她断了气……   “皇上,你相信我,这个贱人她是来害我们的,你杀了她呀!”息梦兰一口笃定,踏歌就是息梦萝。她状似疯癫,眼睛里却透着狠毒咒怨,像张开着血盆大口的毒蛇,随时要吞下对面的敌人。   真是很久远的名字,三年了,她几乎都以为息梦萝已经被这对狗男女遗忘了……踏歌嘴角慢慢扬起,嘲弄的弧度带着些许调侃。   她抬起左手,天青色的宽袖因为手臂抬起而缓缓滑落,露出纤细的皓腕。纤长瓷白的手指覆在青玉面具上,别样的惊心动魄。   沐怀远听到自己胸腔里如雷鸣般跳动的心脏,他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她露出真面目。三年了……   他无数次地想她掀开面具,不管下面是怎么样一张容颜,只要不是息梦萝……是,他一直害怕,踏歌和息梦萝是同一个人。   隐秘的面容一点点露在他们眼中,被面具遮住的部分因为长期不见阳光而惨白。上面的刀疤错综杂乱,整个部分血肉翻滚,褐色的血痂遍布,像一条条黑色的蜈蚣堆积在上面……   丑陋,恶心,不堪入目……   你可以寻找很多肮脏的词汇来形容这样一张面容,却无法否认,剩下完好的那部分是那么精致完美……   息梦兰眼睛里竟然露出疯狂的得意,这一刻她坚信自己赢了。就凭她的脸比眼前这张脸漂亮,她就有可能重新得到沐怀远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凶手:猜猜我是谁?   ☆、6.9残废后PK面瘫帝之“你是不是以为,你很爱我?”   息梦兰眼里的疯狂,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感觉到恶寒。一如输尽一切还妄想着要翻本的赌徒……   或许,息梦兰的想法是正确的。她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后宫中的女人可以什么都失去,除了君王的宠爱。   因此,她才坚信沐怀远会因为看到踏歌的真面目而重新回到她身边,也坚信失去这个孩子之后他们还有有更多的孩子承欢膝下。   可是,她不懂得,孩子对于沐怀远的意义。   即使刚开始排斥那个孩子,可是后来看着那个孩子在踏歌的精心照料下一点点长大,看着他慢慢会爬、慢慢会走……   听到他第一次喊自己父皇……   那种感觉,今生不会有第二次。   当看到孩子的生母息梦兰在孩子刚死没几天,就为了争宠而这样,沐怀远第一次对这个陪他多年的枕边人起了杀意。   他掐住息梦兰的喉咙,双目通红。面目表情的他,此刻像极了要吃人的野兽,死死地盯着息梦兰……   踏歌漫不经心地戴好面具,在喉咙受伤后首次对沐怀远开口。她的声音已经渐渐清朗,“华儿刚走,她总归是华儿的生母。”   沐怀远听到久违的声音,瞬间浑身僵硬。一回头,看到的依旧是那个漫不经心的女子……他愣了好一会,“若不是她,华儿不会死。”   “她已经很可怜了。”而且,会更可怜。踏歌的眼神从息梦兰身上飘过,眼底露出些许嘲弄。“息相和沈将军那里,皇上会不好交代……”   死太容易了,她怎么可能这么便宜息梦兰呢?   没了承袭息沈两大家族共同血脉的大皇子,若在此时杀了息梦兰。息沈两大家族就会是挣脱桎梏的猛兽,不咬下他一块肉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你说的不错。”沐怀远推开息梦兰,眼神里蕴藏着冰刀霜剑。“单骏,将她压回她的寝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离开。”   等到他处理了息沈两家,再和她算一算总账!   沐怀远看着踏歌,她的眼睛里有着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包括,对他的厌恶和嫌弃,就像嫌弃一件垃圾……   “踏歌……”沐怀远深吸一口气,无奈地开口。“三年了,朕就算是捂一块石头,也该焐热了吧。”   “看过我的脸,还想和我上床?”踏歌侧头看他,明明是坐着的她却看起来高高在上,像一朵饱经风霜雨雪的花。   踏歌直白通俗的话,让沐怀远憋着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他的确想要得到她,也在看到她的脸时震惊过。当这种小心思,被当事人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他觉得难堪……   踏歌冷笑,嘴角的嘲弄和讽刺愈发深刻,眼睛里没有半点温度。她就那么看着沐怀远,好像看一个跳梁小丑。   “踏歌,我……”沐怀远感觉心脏被一把钝刀剌过去,痛得身形佝偻,不得不蹲在一旁的汉白玉台阶上。他痛苦地抱着头,一连串的打击将他甜蜜的梦彻底打碎。“我总想着,将来我们会幸福。我、你还要华儿,就我们三个……”   华儿就摔死在他面前,他拥有再多权力都救不回来。而心里的那个美好的她,面具下的脸又让他感觉无助和心疼……   “你是不是以为,你很爱我?”踏歌平静地问他。   沐怀远怔怔地看向她,从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嘲讽。他觉得再多的打击,也比不过她这一句问话。“不是吗?”   如果不爱她,他会把她放在身边三年多,任何隐私都不瞒着她?   如果不爱她,他会时时想着哄她开心,总在寒冷交替的时候担心她的身体?   如果不爱她,他会顶着朝臣的压力,力排众议将她留在身边?   他这么爱她,爱她到放弃了原则……她说什么?   你很爱我?   他是真的想笑,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你知道你每次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写着什么吗?”踏歌看到他疑惑的表情,笑了。“写着,她到底长什么样。你对我不过是好奇,因为好奇,所以今天知道答案后,才会因为对答案的不满意而受到打击。你认为自己三年多来的心血都白费了,因为我不仅是个残废还是个丑得让人呕吐的残花败……”   后面的所有话语,都被沐怀远突如其来的吻消散无声。他霸道地索取着她的每一点温度,眷恋着她的每一分气息……   三年多了,他守候着这份爱这么长时间。因为她不点头,他只能在她周身徘徊而不敢亲近。   怕她生气,怕她不开心……   他好奇她的长相,是的,他好奇。因为他怕,怕自己爱上的女人是他亲手杀害的息梦萝……   血液的味道弥漫着他们的口腔,尽管舌尖被咬得鲜血淋漓,沐怀远也只是霸占着索/吻,毫不退让。   踏歌感觉自己的胃翻江倒海,脑海里都是沐怀远和息梦萝赤/身/裸/体在她面前做/爱的场景。喉咙里像有千万只虫子在爬……   她猛地推开沐怀远,头偏到一边趴在轮椅的扶手上,吃的早饭全部吐了出来,连带着沐怀远嘴里的血迹……   沐怀远僵硬地后退,漆黑的眸子里都是受伤的神色。抿起的嘴角,泛着浓浓的苦涩。他想要靠近她一点都不能……   这一刻,他才真切地认知到,她是真的嫌弃他。   从眼神到行为,一举一动都嫌他脏。   沐怀远从踏歌那里落荒而逃,将满腔的怒火和不甘都发泄在了息相身上,以雷霆万钧之势,查抄了息府。   息相被打入大牢,由秦恪带头的文人,给他拟定了谋逆罪五款犯上罪十一款贪污罪九款。   一共二十五款大罪压在群臣之首的息相身上,他的死已经是板上钉钉。   息氏一族都以牵连罪下狱,九族遭受重创。甚至罪及姻亲沈氏本家,若非沈禹在军中的威望,恐怕沈氏也会遭受灭顶之灾。   五月中旬大朝会,沐怀远当朝拜秦恪为大凛丞相。   当沐怀远捧着相印亲手递给秦恪时,眼睛里的杀意昭然若揭。他有多爱踏歌,就有多恨秦恪。恨他可以离她那么近……   “吾皇,万岁。”秦恪对他的恶意视若无睹,就像根本看不懂脸色的少年。   秦恪的确年少,他是大凛王朝历史上最年轻的丞相,年仅二十八岁。   陈斐应邀来到一品居,他到的时候,踏歌已经坐在临窗的位置。她的视线停留在窗下的街道上……   她的背影有着难以言表的孤寂清冷,看得陈斐心生不忍。在她身边站定,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街道上的景象。   一群人围着一个衣衫褴褛匍匐前进的女人指指点点,很多小孩子还有妇人往那女人身上扔烂菜叶臭鸡蛋。   凭借自己上佳的视力,陈斐看清楚那女人背后写的几行字。他再去辨认那女人的容貌,然后倒抽了口凉气。“……息梦兰!”   “是不是很风光。”踏歌无聊地对着手指,看底下经过的息梦兰时就像看蝼蚁一样。她就是让所有人都看看,息梦兰狼狈的样子。   否则,消不了息梦萝心头的怨恨。   让人打断了息梦兰的双腿把她带出来,让她沿着这条最繁华的街爬回息府,请求她爹的帮助。   不知道当她千辛万苦爬到息府,却看到息府大门上的封条时,会有什么想法。   唔……或许她爬到一半,沈禹会来救她。   “踏歌,我总觉得你不是恨她,而是……讨厌。”陈斐其实也看不上息梦兰这样的女人,他至少看不懂踏歌。不过,现在有点懂了。“就像是为别的什么人讨回公道一样,而不是为自己。”   陈斐的话,让踏歌的目光拧了回来,落在他身上。“怎么说?”她居然被看穿了?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智商?   “依据这些年我对你的了解,你要是真的恨她,怎么会这么便宜她。”陈斐的笑容从眼角溢出,淡淡的却很入心。“你大概会把她扒光了衣服吊在城楼上,等全京畿的人欣赏够了。再打断她的双腿,把她拴在梨园门口,每天给她点吃的,让她看门。等到她性子服帖,再打断她的双手……”   “陈斐。”踏歌漫不经心地打断他的话。“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她觉得还是他比较可怕,像一匹披着羊皮的狼。   “说说看。”这还是第一次,她有求于他。   “将来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不要因为利益和秦恪相对。我担心,他斗不过你。”陈斐心计太深,她不得不为秦恪考虑。   陈斐沉默地看她,心里说不出的酸胀。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们想到的都是让彼此今后不受伤害。他和秦恪都以为秦恪是单方面的爱恋,现在他知道不是的。   踏歌在乎秦恪,比他们想象中的更要在乎……   若她知道秦恪命不久矣……不,不能让她知道。陈斐即刻点头,“我记下了,我和他尽量不冲突。”   见踏歌疑惑地看着他上下打量,陈斐背在身后的手紧张地握拳,镇定地回视着,力求眼神平淡如水。“怎么?不信?”   “没想过你会答应这么快。”踏歌笑了笑,笑自己难得的多疑。   陈斐松了口气,立即转移话题。“晓拿到的证据已经全部销毁,可以确定大皇子的死是谋杀。有人在假山石上做了手脚,并且在上面放了大皇子最喜欢的玩具吸引他过去。而青石园路上洒了一种透明的油,与宫妃的鞋底摩擦后会致使人滑到。显然,若非沐怀远在,后宫里谁扑上去救人都会滑倒。”   “……”踏歌说出自己的猜测,“沈禹?”   “不错,就是他。”陈斐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而且还第一时间发现了留在现场的证据。   “把证据交给沐怀远,他不会坐视不理。”踏歌不好奇沈禹的做法,毕竟息梦兰脚踏两只船就不厚道,现在船翻了却危及孩子,实在作孽。“沈氏一倒,调动西北三十万大军的玉牌我就交给你。”   “那是秦恪的。”陈斐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虽然他很想要。   “秦恪给了我,就是想要我给你的。”踏歌不兜圈子,直言不讳。听得陈斐再次哑然,“沈禹一倒,你安排的人就可以顶替他上位了。用这个人控制住西北军,就能守住你要守住的基业。”   很多年后,当陈斐拄着拐杖站在这里,他还能想起今天眼前这个女人说的每一句话……   沐怀远双手颤抖着,手里的密信和一份份供词从手心滑落。他愤恨地垂着御案,紧握的双全青筋突兀。   沈禹!   他从未这般恨过一个人,恨不得将人扒皮抽筋!   “单骏,以谋害皇嗣、与妃嫔苟合之罪,捉拿沈禹入狱。沈府一干人等,全部不能放过,直系亲属直接刺死。”   沐怀远的一道道杀令下达,整个京畿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刑部的天牢,可能是因为关着的都是将死之人,怨气十分重。阴森的气息笼罩着漆黑的通道,不管走到哪里脚底都生寒。   踏歌自己推动着轮椅,一点点靠近最里面的那间牢房。   月光透过牢房的天窗,映照在沈禹的身上。一袭灰色的囚衣掩盖不了他刚毅的脊背,和那双清澈依旧的眼睛……   看到踏歌,他的眼睛闪动了一下,却没有打算说话。   “一别数年,未曾想你我会在此处相见。”踏歌的声音让沈禹的脸色大变,她不以为然地笑着。“很吃惊?是啊!换作是我,看到曾经想要杀死过的人再次出现,也会是这样的表情。”   沈禹的眼睛里有激动有喜悦,最终都化为了一丝悲戚和愧疚。“息梦萝,我一直以为你死了。”   他在乱葬岗找到了一具残破的尸体,依照着尸体上的衣着配饰等物,才能确定那就是她。   现在想来,她是被人救了,或者……   “很失望?”踏歌看不懂沈禹清澈的眼神,从一开始就不懂。不懂明明是活在算计中的人,怎么会眼神洞明到恍若稚子。   “只是想到这些年你我无数次相见,我却没能认出你,心里觉得遗憾。”他每次看到她,总会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在她身上。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本能地怀疑过她的身份?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沈禹再也不是统帅三军的大将军,而是待死的阶下之囚。   他更不笨,知道她隐藏身份多年必定是为了复仇。尤其是如今,息沈两家都倒了,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恍然间,他就想起了当年她留下的那句——息梦萝就算变成厉鬼,午夜梦回也会回来找所有算计她的人索命。   “沈禹,其实我一直不懂。”踏歌的眼睛里难得露出迷茫,“你也算是功成名就,一代豪杰。明明知道息梦兰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却还是义无反顾。为什么?因为爱她?就那么非她不可?”   像她遇到过的很多男人一样,明明有更多更好的女人在他们身边,可他们眼里看到的都是品行最恶劣的那个。   是他们瞎了眼,还是只是因为美貌决定一切。   算是长得好看的人的特例吗?   “不是。”沈禹轻轻摇头,垂眸不再看她。他就那样站在月光下,干净的身影像极了一幅超脱世俗的画卷。“我从来没有爱过她……”   当他知道再也见不到息梦萝时,偶尔见到的息梦兰就成为了他感情上的唯一寄托。她们姐妹长得太像,尤其是只坐着不说话的时候……   他和息梦兰相处,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   他只想感觉到,息梦萝还在这个世上,还在他的身边……   息梦兰勾引过他,为了巩固她的身后权力,可以说是放浪形骸,无所不用其极。可是,连息梦兰本人都不知道,他根本没有碰过她。   黑暗中,那个与息梦兰颠鸾倒凤的人,不过是他随意从街上拉过去的嫖客。   息梦兰怀孕的时候,他还想着,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唯独没想到,那个孩子真的是沐怀远的……   “那么为什么要杀大皇子?”听他这么一说,根本没有必要杀掉沐怀远的儿子啊。踏歌更加觉得奇怪了。   沈禹无奈地摇头,“沐怀远忌惮京畿八大家族由来已久,他迟早向沈氏开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也让他尝一尝失去至亲至爱的痛。”他那个时候,最恨的就是沐怀远,不仅害了他爷爷,更加杀了息梦萝……   看到他那么紧张和喜欢那个孩子,沈禹当然不会错过让他伤心的机会。   至于滥杀无辜……大家族里长大的他们,每天都活在阴谋诡计刀枪剑影里。别说一个孩子,就算是自己的亲骨肉,说杀就杀也不是没有的事。   “其实,我该谢谢你的。”如果沈禹不动手,她也会动手的。那孩子的死,是一个必然的结局,谁都不能改变。   沈禹自是听出她的话外之意,“一直知道暗中有几股势力在分割沈氏,其中也有你吧。当年做的那个决定,的确是我们不对。在我临死前,想对你说声抱歉。”   抱歉?呵……踏歌笑了,“有用吗?”   “没有用,我可以用别的东西来换。”沈禹当然知道道歉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息梦萝想要的是报仇雪恨。“我可以把沐怀远最想得到的东西,交给你。”   踏歌愣了一下,狐疑不已。   “知道为什么决定牺牲你,让息梦兰代替你吗?”沈禹苦笑着解释,“因为你小的时候,无意中吞下了沈氏地下行宫的秘钥。为了拿到秘钥,你的死就成为了必然。而息沈两家不能与皇家断了联系,就选择了性子阴狠的息梦兰。她在后宫中,比柔弱无争的你,更有可能站到最高处屹立不倒。”   所以,原主息梦萝才在过世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尸体被肢解成一块块,因而怨气冲顶,魂魄成形于皇宫之中……   息梦萝的死,从一开始就是逃脱不了的。   “那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没死。”肢解她留在乱葬岗的尸体,就能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秘钥。   “看着你死得那么凄惨,我怎么舍得……”为此,他与爷爷还彻底决裂,义无反顾地将她葬进了沈家墓园之中。   踏歌震惊地看着他,却只看到他眼里闪过的温柔和愧疚。所有的一切霍然开朗,让她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沈禹做的一切事情,其实是为了她?是这样吗?   “取出秘钥还有别的方法,那天我本来已经说服了爷爷。可是到了宫里还是晚了一步……”沈禹眼里的悔意看得踏歌异常不忍,“是我们对不起你。”   踏歌怔愣了好久,她的情商并不低。沈禹眼底掩藏的情感,她能够深深地体会到,甚至感觉到他被绝望长期笼罩的情绪……   “什么办法?”踏歌一想到有东西在自己身体里,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沈禹凝聚着自己的内力于掌心,托起一团银白色的光华。   一团宝蓝色光芒从踏歌的腹部射出,与银白色的光华交相辉映。宝蓝色一点点从踏歌的体内抽离……   沈禹的手掌托起那把精致的宝蓝色宝石钥匙,光华刚褪去,他就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在了潮湿的地面上。   “沈禹……”踏歌急忙推着轮椅靠近他,掌心却被塞进了冰凉的宝石钥匙。比钥匙更加冰凉的,是沈禹的手……   沈禹跪在她面前,眼神清澈依然,瞳孔却在一点点涣散……   踏歌脑子里的一根线嘣地一声扯断了,她双手抓住沈禹的双臂,不让他倒下去。“你想到的办法就是以命换命!”   这种带有内功桎梏的宝石钥匙,想要从活人体内取出,付出的代价一定是等同的生命……   他居然……   “我没有办法……”沈禹的声音一点点消散在阴森潮湿的牢房里,空气里再也没有他的呼吸……   踏歌收回自己的手,失去力量支撑的沈禹僵硬地往前倒,倒在了踏歌的膝盖上。那双清澈的眼睛再也没能张开……   他没有办法,在最危急的时刻,救下心爱女子的性命;没有办法,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更没有办法,表达自己的情感。   他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才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以虔诚的方式,挽回自己犯下的错……   踏歌不是个容易被打动的人,此刻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向来有洁癖的她,更没有推开枕在她膝盖上的脑袋……   她颤抖的手,认真地为他整理着微微凌乱的发……   这个男人,曾为她放弃过梦想、牺牲过性命。当他决定用自己的命交换她活下去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   “唔……”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水晶宝座里躺卧着的男人剑眉轻蹙,捂着胸口睁开迷蒙的眼睛。   旁边站着的男子立即跪在他身前,焦急地看他。“座上,感觉如何?”   “尚可。”洪岩揉了揉心脏,因为魂魄没有全部归位,整个人懒洋洋的。“朱雀,黑蛟白鹰呢?”   “关起来了。”朱雀严肃地回答,面无表情。   洪岩还想说点什么,突然脸色一变。虚无的空气中渐渐幻化出一个人形,一点点地踏在水晶地板上,朝他走来……   朱雀低头噤身,努力将自己缩成尘埃。   “父王。”洪岩潇洒地站起来,标准地作揖行礼,只是言语中没有多大亲近与恭敬,更遑论以往的崇敬。   天地之神蹙眉,“岩,这就是你迎接的态度?”   “父王有事直说就是。”洪岩不可置否地一笑,笑容玩世不恭。   天地之神的怒意更甚,“告诉过你多少次,禁用分/身之术入凡!你在做什么!还没有闹够是不是!除了沈禹,你还化作了谁?说!”   朱雀差点被吓得露出原型,他装鹌鹑的同时一脸崇拜地看着言笑晏晏的主人洪岩。不愧是称霸妖魔界的上古大神,这气魄……   “父王若是有空闲,可以为孩儿护法。”洪岩根本不把这点怒火看在眼里,当着天地之神的面又懒洋洋地躺了下来,开始闭目幻化。   天地之神被他这副样子气得脸色铁青……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不要以为有很多人都喜欢女主,最爱女主的只有“吾爱”! 不介意的话,猜一下吾爱□□了几个人? 额……洪岩一直不是好人,这点不用怀疑。他除了对女主好…… 所以,不要指望他会有善心,最腹黑的就是他! 妖魔界的主人,就这么任性!   ☆、6.10残废后PK面瘫帝之“原来爱情回来过”   秦恪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是陈斐。   陈斐坐在他的床边,优雅地品茗。只是在他的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淡淡的忧愁,平淡的眼睛里闪动着亮光……   “沈禹死了。”陈斐的语气里,不乏可惜。   秦恪缓缓起身,给自己身后垫了两个枕头,半躺在床上。听到这个消息,他不免笑了。“你没找到东西。”   “幸灾乐祸。”陈斐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对秦恪的打趣不可置否。   “你没找到,不代表东西不会到你手里。”秦恪的脸色虽然有点苍白,可是他的笑容多了几分调侃。   陈斐点头,“也是……”   “沈禹一死,沐怀远该动我了。”秦恪说到生死的时候,总能够云淡风轻。“咱们是不是把手上的事情交接一下?”   “……”陈斐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活着,总会死的。”秦恪拍了拍陈斐的肩,“你近来还是多进宫,目前最要紧的是你得到沐怀远的信任。”   “不去。”陈斐坚决反对,想到踏歌那天怀疑的眼神他就全身发憷。“沐怀远一直以为我是纨绔子弟,淡泊名利。再说,他掀了南虞侯府也没用……”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恪笑笑,“踏歌怎么你了?这么怕她?”   “那天接话太快,差点把你的底漏了。”陈斐见心事被戳破,也就不再隐瞒。“你也是,何必……”   “真有必要。”秦恪收起了玩笑的脸,认真无比。“我从小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在史册上留下一笔。我不希望自己努力多年,后人看到的却是‘大凛丞相秦恪,某日猝死府中’,起码也要写着‘大凛丞相秦恪,忠君反遭狙杀,因上之误英年早逝’。用沐怀远的昏庸,衬托我的睿智……”   “你是想给那挪进攻京畿提供一个好借口,也给我他日择主搭一架便梯。”陈斐打断了他敷衍的理由,道出秦恪的用心。“只是,你想过踏歌吗?”   “她最多伤心……”秦恪的心脏蓦地一紧,难以预料的辛酸涌入心中。他努力了很多年,却还没有等到她的点头……   “随你。”有些话,陈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感情这种东西,没有是非对错可言,也最不能判定最终结果。   相较于他们谈话之间的平淡和谐气氛,御书房里的沐怀远却是冷凝肃杀。   “沈禹死前,有谁进过天牢?”沐怀远本想等沈禹自己交出东西来换取性命,没想到他却莫名其妙死了!   单骏摇头,“按照皇上的吩咐,任何人不能进天牢探视。沈禹不可能与人接触,而且他是自断经脉而亡。”   自断经脉……沐怀远冷哼,“他倒是一身傲骨!用命来和朕较劲,真是好本事!没想到他居然能为息梦兰做到这一步,朕倒是小看了他的痴情!”   “皇上,找到息……息梦兰了。”单骏想起如今在破庙里乞讨为生的息梦兰,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需要接她回来吗?”   “接?”沐怀远深沉地注视着单骏,“没有了息沈两大家族做靠山,她什么都不是。让她自生自灭!”   单骏胆寒,又是一位他的枕边人……眼前这个男人,贵为天下之主,是否还有一个人是他在意的?   还是说,他的眼里,谁都可以牺牲?   “你怕朕?”沐怀远扫视着眼前低头不语的单骏,“只要你足够忠诚,朕保证你安然无恙。”   “属下誓死效忠吾皇。”单骏急忙表态,脚下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折射出他坚定不移的目光。   “近来夫人心情不好,明日宣南虞侯世子进宫,陪夫人下棋。”沐怀远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到踏歌了,他一想起她的眼神脚就像灌了铅水一样沉重。   可是,他知道踏歌心情不好,而且一直不说话……   单骏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即应声,“属下即刻出宫传旨。”   沐怀远看到单骏的背影即将消失在宫门口,又出声把人叫住了,“单骏!回来的时候去一趟马记,夫人爱吃他家的糖炒栗子。”   “是。”单骏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又若无其事地松开了。   和秦恪一起拥有一个秘密,又要瞒住精明睿智的踏歌,陈斐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因此,再见踏歌的时候不免心虚。   平时洞若观火的踏歌,却因为心事重重而没有察觉。她因为沈禹的死,心头笼罩着阴云……   “皇上说,你心情不好?”陈斐也看出来了,踏歌有点低落。这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情绪,很陌生,却让他感觉心微微疼痛。   沐怀远……踏歌微微点头,算是承认了沐怀远说的话。   “因为沈禹?”近来,只有沈禹的死算是大事。陈斐如此猜测,却希望踏歌不是因为这个才情绪低落的。   “按照我们约定的,沈氏一灭,玉牌就属于你。”踏歌将手里的玉牌压在了案几上,“其他的话,我不想多说。”   陈斐觉得,玉牌握在掌心,格外烫手。   让人搬来棋盘,陈斐将黑子推给踏歌,“来一局,算是解闷。”   踏歌没有拒绝,她先落子,与平日里的风格无异。   宫殿上,回荡着棋子打入棋盘的清脆声响,除此之外两人再无交流。就像两人根本不会说话……   “……”好几次,陈斐都欲言而止。话到嘴边,当踏歌看他的时候,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不合时宜的。   踏歌看他嘴唇动了很多次,没有一次说出话来。也没有坚持沉默,“怎么了?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你和皇上……”陈斐落完棋子,又停顿了一下。“打算怎么办?”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打算?”踏歌轻轻摇头,“没有打算。”   她总不能直接打断他的腿吧……毕竟是一国之君,而且那样也没有用。沐怀远没了腿,也不会放过她的。   陈斐被噎了一下,“你就从来没打算主动出击过?”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专门是下套的,而猎物钻不钻陷阱,完全靠她运气……   “没有必要。”主动出击?太浪费精力,还不如守株待兔。该报应的,总会报应到的,时间长短罢了。   陈斐无奈地叹了口气,“下月初三,是五年一度的秋猎。你去吗?”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恪算计得太好还是什么原因,他老觉得秋猎还是不去的好。   “有行动?”踏歌心里涌动着一股恶寒,眉心跳了跳。一种不祥的预感……   “可能。”陈斐答得模棱两可,总不能说是秦恪等着沐怀远杀吧。“你可能不会去,沐怀远不会让你置身险地吧。”   踏歌不可置否,落子掷地有声。“若有行动,沐怀远可能会带上我。他,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   她有预感,沐怀远会用她来做钓饵……只是,沐怀远要对付谁?   陈斐?不会,陈斐伪装得很好。书生意气,淡泊名利……   秦恪?不会,秦恪伪装得更好。玩世不恭,八面玲珑……   还是说,因为想用她钓出息沈的余党。在息沈余党对她出手的时候,沐怀远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外人眼里,沐怀远最在乎的就是她。她早就是一个靶子,或许也是沐怀远一直把她留在身边的原因。   她没有身份背景,消失了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看她的落子杀气腾腾,几招就将自己的白子包围绞杀。陈斐怔愣地看着她,一时没有反映过来。   知道她厉害,却从未看到过她眼睛里的杀意……   此时此刻,她却像是游走在地狱的修罗,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大凛五年一度的秋猎,在远离京畿的香雪山。那里水草肥美,风景秀丽,而且珍禽异兽无数。   沐怀远心里一直有一张名单,上面的人都是他在位期间立志要除去的。然而,秦恪远在这份名单之外。   他却一点都不能容忍秦恪的存在……   玩世不恭的秦恪在他眼里一文不值,却可以靠踏歌那么近。近得让他疯狂地妒忌,想要把秦恪生吞活剥!   “皇上,香雪山的一切都已经布置完毕。”单骏递上一份密折,“河中八百里加急文件,请皇上御览。”   沐怀远一目十行,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巴掌把密折拍在了御案上。“该死的沈禹,死了居然还拉着河中大军反叛!”   单骏往后退到安全的距离,“河中大军本就是沈氏的子弟兵,皇上灭了沈氏一族,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当然会反抗。”   “利益?”沐怀远并不觉得这群虎狼之师是为了利益,可能他们还是为了沈氏埋在地下的百年财富。“离河中最近的是朕的通州大营,有司徒锋领兵,压制住他们再说。”   通州大营的精锐骑兵对上河中的虎狼之师,胜负未料。   皇帝专用的马车上,只有踏歌一个独处,她垂眸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这是一段山路,驾马车的人技艺再好,也颠簸得厉害。   从马蹄声的回音来猜测,两面是山。   他们现在都在山谷中……   若有埋伏,必定是最成功的一次袭击……   踏歌从出京开始,就心神不宁。直觉告诉她,要出事……   战马的嘶鸣声响彻山谷,马车停了下来。踏歌膝盖上的双手捧过旁边的一个棋篓子,里面装满了白色的琉璃棋子。   她看不到马车外发生的事情,只能凭借声音猜测。   外面的血时而溅在马车车身上,刀剑相拼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她屏气凝神,一支羽箭直击她的面门,透过马车的车帘向她逼近。   踏歌悠然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气力万钧的羽箭……   如此有杀气的箭,说明有人想要她死。而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沐怀远。行军的路线是他一手制定,他演这场刺杀的戏为的什么?   沈氏的残余势力?还是……   踏歌想到秦恪可能暴露了实力,心头猛地一颤。就在她打算出马车寻找秦恪的踪影时,外面的刺客已经将马车刺得粉身碎骨。   踏歌旋转身下的轮椅,落在偏远处。手里的一把白子已经洒了出去,每一颗都准确无误地嵌入黑衣刺客的脑门……   被大军保护的沐怀远错愕地看着踏歌……以往他不过是怀疑,当看到踏歌的确身怀绝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被不安的感觉重重包围着。   混乱中,踏歌还是一眼看到了被禁军护在身边的秦恪……   是她猜错了?她狐疑的眼神扫到沐怀远身上,却捕捉到了他眼里的得逞与释然。踏歌一瞬间脑子空白……   她麻木地侧头……   “丞相!”   “秦恪!”   “秦大人!”   很多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她感觉一片空无。就像灵魂脱离了身躯,再度飘散在了二度空间……   她的眼睛里,只有秦恪……   他被护着他的一群禁军包围,身上嵌入了无数把刀剑,深紫色的丞相袍服被湿濡的血侵染……   他看她的眼神,写满了诀别……   他的唇,惨淡无血色,却努力地动着。他无声的唇语,看得她的心好像瞬间被人用手摘离了身躯。   ——对不起,我们的十年之约……   从来没有一个她如此在意过的人,就在她眼前这么一点点失去心跳,失去呼吸……只有这一刻,她才真正感觉到,什么是死亡。   世界上,不会再有这个人……   就算她能拥有上天入地的通天本领,也再不可能找到这么一个人……   ======================================================   火红色的光芒从他心脏处聚拢,洪岩睁开双眼,眼角就露出了他独有的潇洒不羁。意料之外,他不想看见的天地之神还杵在他跟前。   无事不登三宝殿,洪岩嘴角勾起了抹笑容,看得朱雀浑身恶寒。“父王久等,有什么事情需要孩儿分忧?”   “我与太阳神已经商榷好了,你和卫湘的婚事不能再拖。与卫湘结合,能助你挡去天劫。”天地之神以利益相诱,并且道出了一些尘封的秘密。“而且,你不希望绛知道,当初是你让天女秋蔚勾引宙穅,破坏他们命定的婚姻吧?”   “知道又如何?”洪岩扬唇,狂傲肆美的脸上满是不屑。“宙穅若能抵挡异性的诱惑,岂会失去洪绛。父亲,说到这个孩儿还得谢您。是您把宙穅打造成花心多情的,不是吗?”   天地之神眸色更深了,他咬紧后槽牙。这种被反将一军的感觉,他从未尝试过。“岩,你不希望我来硬的吧。”   “硬的?来呀!”洪岩眼眸轻眨,悠闲地打了个哈欠。“杀洪绛?杀了她,宙穅和宙尚都不会善罢甘休。不需要我挑拨,他们就会毁了你苦心经营的六界。在他们两个心里,最重要的一直是爱情,而非责任。”   天地之神气竭……   “还是杀我?你不是没有杀过,可以再来一次。”洪岩的笑容一直是张扬的,眼底的愤怒就像被冰封的火焰山,随时可能爆发。“你敢动我,我就把那只刚送到魔界的小崽子掐死。”   天地之神的脸色变了,指着嚣张的洪岩说不出话。“你!”   “困地魔兽是孩儿的手下,他连命都是孩儿的。你觉得这样的它,会为父王您卖命?还有小弟……”洪岩看到天地之神听到最后两个字连眼神都变得慌张起来就觉得无比痛快,“小弟要是知道他又多了个弟弟,该多开心。”   “洪岩!”天地之神的弱点只有一个,一个就足以致命。   “父王,请您以后不要出现在孩儿面前。”洪岩终于出了一口气,“孩儿一点都不介意告诉小弟,他到底因何而生……”   “不!”天地之神第一次露出的恐慌,再次恫吓住了一旁装空气的朱雀。“岩,那也是你弟弟,他最喜欢你这个哥哥。你不能,不能毁了他……”   “父王不乱说话,孩儿也不会乱说。”洪岩笑了笑,拉起一旁的毛毯搭在身上,准备好好补上一觉。   天地之神一看见他身上的毛毯,立马又暴跳如雷。“洪岩,你居然活剥了貂神的女儿七彩公主!你放肆!”   七彩颜色的貂毛皮绚丽夺目,油光顺滑……洪岩眼神冷冽,“父王下次再送女子过来,下场比她还要惨烈。您可以试试。”   谁醒过来看到一个光溜溜的女子往自己床上爬会有好脸色?洪岩抚摸着七彩貂皮,“要不是绛会喜欢这皮毛,您觉得她还有得剩?”   联想到他送来的那些神仙妖魔,一个个美丽动人地来,最后被挖眼的挖眼,扒皮的扒皮……天地之神脸色漆黑,甩袖就走。   “座上,您威胁天地之神,不合适吧?”天地之神乃万物创造者,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把他们挫骨扬灰啊!   “曾经的我,因为受他威胁,没能在洪绛最危险的时候保护她。当我被洪绛救活后,我就一直在为这一天打算。”洪岩将身上的七彩貂皮扔在一旁,想到自己被业火灼烧的时候身上依旧会隐隐作痛。   他一脚踹翻了身边最近的水晶案几,“威胁本座?什么东西!他也配!”   谁都有弱点,他一手捏着天地之神的命脉,就像当初他被天地之神用洪绛作为威胁一样。不同的是,现在的洪绛身边不止有他保护!   他花费无数心思,终于让宙穅和宙尚都会在洪绛最危险的时候站出来,为洪绛挡住一切劫难……   很自私,可他也别无选择……   他无法承受,再次失去洪绛的痛,一点也不能……   “座上,您回来了,可是……”朱雀非常担心,洪岩留下的祸患。   洪岩拍了拍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埃,习惯性地摸着鼻子。“把黑蛟和白鹰放出来,送到他们主子身边去吧。”   “黑蛟沉稳冷静,化作陈斐没有问题。可是白鹰……”朱雀纠结地看洪岩,“座上觉得,他能让单骏看起来没有破绽?”   洪岩冷哼,“一个细作都做不了,他干脆死在凡间算了!”   朱雀一抖,继续装鹌鹑……   ================================================================   床上的女子脸色苍白,长长的羽睫因为闭着的双眼失了几分灵动。左脸上的面具,因为她太久的沉睡泛着寒冷的气息。   沐怀远坐在床头,轻轻地握着她的手。   他有点自私地想着,她能一直这样沉睡着。起码,这样他能够靠近她,而不用看到她眼睛里的嫌恶表情。   而且,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离她这么近。   “你醒了……”沐怀远惊喜地看着她睁开眼,一叠声地喊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腹黑的岩岩…… 不过,下面就是要龙龙知道踏歌真面目的时候了。 吓死他!吓死他! 唔,还有一章本回合就结束了。 接下来要写什么呢?没想好啊…… 关注本书的亲,能否给点宝贵的意见呢?爱你们,朋友们!   ☆、6.11残废后PK面瘫帝之“你要什么我都能给”   踏歌看着一群太医为她忙前忙后,而沐怀远永远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脸僵硬得很……   她一直是无意识地睡着的,可是当手被握住的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   她瞬间有些恐慌,然后就醒了。   沐怀远的秉性,相信没有人会比她更加清楚。   需要你的时候,他可以将你捧到天上,极尽他所有满足你的一切追求。正如,他可以为了讨好息梦兰,打断息梦萝的双腿,任由息梦萝自生自灭。   不需要你的时候,他可以将你弃之如敝履。好像丢弃一件用坏了的物件,毫不怜惜,绝无动容。又正如,他对完全失去价值的息梦兰……   这样的男人,是绝佳的帝王,适合统御天下,开创王朝的盛世。   却不适合任何一名女子……   任君无限好,可惜非良人。   说得就是沐怀远……   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在时过境迁,掌控大局之后。还能坚守在她的身边,轻执她手,待她如初……   那句话怎么说的?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假如,踏歌没有看到息梦萝的悲剧人生,并且亲身经历一次……   假如,没有息梦兰的重蹈覆辙……   她也许会为这个男人心疼……   然而“假如”毕竟只是假如,很多事情一旦成为现实存在记忆里,之后做再多的挽回,也都于事无补。   “踏歌……”沐怀远离她有些距离,低头看略略出神的她。“你睡了很久,要不要吃点什么?”   知道她讨厌他,知道她嫌弃他,也知道她可能一直都不会喜欢他。   可是,他还是想靠近她……   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越近越好……   踏歌微不可见地摇头,这种被人当做宝贝捧在手心里的感觉,让她心头堵得慌。有那么一瞬间,她记起了宙穅。   她的大师兄宙穅,也曾如此对她过……   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连她走路,都要担心她会不会被风给扑着……   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后来,宙穅与她之间矛盾越来越多,对她也不复以往,甚至开始挑剔她的种种不是……   “……我们现在在行宫里,等你身体好些再回京,好不好?”沐怀远的声音将她的思绪一点点拉扯回来。   踏歌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他的问题。   是不是所有的爱而不得,才是最让人值得放在心上的?或许,只有得不到的,才是心口最亮最柔的那抹光……   唔……洪岩不一样,和所有她遇到的异性都不一样。好像他眼里的异性只有她一个,其他的都视若无睹。   秦恪最后看她的眼神,像极了曾与她诀别的洪岩。   这么多年,她想,她的猜测是真的。   毕竟,除了洪岩,谁能那么纵容她、了解她、宠她、爱她呢?   ——我心悦你。   ——跟我走。   ——我不会让你有事。   ——我要娶你为妻。   好像,只有他才会这么简单粗暴地表白……谁会想到这么直接袒露情感的洪岩,腹黑狡诈?   踏歌从醒了过来后,绝少开口。每当沐怀远看到她垂眸看书的样子,都觉得心口上堵了一块石头。   可是他不后悔杀了秦恪,就算外面所有人都在揣测他杀秦恪的原因,他都置之不理。只有他明白,他是为了占有心爱的女子,就够了。   踏歌从没有因为秦恪的死和他争论过什么,外面的谣言她肯定也听到了很多,可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沐怀远看着优雅地吃着饭的踏歌,愣神。   他出身皇族,在宫里面见过的女子更是不胜枚数。还有很多贵族子弟,其中不乏陈斐之类风华绝代的公子……   没有谁,让他觉得,吃饭的样子也美得像一幅画。   晶莹剔透的米饭被象牙白的木箸夹起,从她唇边蹿入口中,一点点消失不见……沐怀远艰难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下一刻就好像要冒烟了。   察觉到对面沐怀远的异样,踏歌的眸色沉了沉。   虽然手上还是机械般地往嘴里塞饭,但是思绪早就飞了。她其实看不懂沐怀远对她的执着……   可以称为执着吧。   换做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这么霸着她这样一个女人不放的。   现在的她毁了容颜,真实的面容看到的人都会恶心作呕。偏偏,吓唬不了沐怀远,更诡异的是昨天黄昏。   她是真的不想看见沐怀远在她眼前晃,故意在他来用晚膳的时候,没有戴面具。脸上的易容难看无比,她自己都顿时没了食欲。   沐怀远心疼的眼神却被她偶尔捕捉到了,还有他僵硬的脸上散发着的淡淡的温柔。没有可能的伪装,让她觉得自己可能认清了个事实。   如果一个男人不在意女人的容颜,说明了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也许,她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息梦萝本身也不会想到,她可能会让沐怀远执着地想要得到她吧。不管她的毁容、残废和嫁过人……   想要让沐怀远痛不欲生,也变得更加简单。   只要她死了……   不,但是不要是现在。   现在她如果死了,按照沐怀远的性格,或许过一段日子,就会找到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女人。   会唱戏,唱得好的就好。   沐怀远从来不缺女人,就像息梦兰死了,还有她能唱给他听就好。   她想给沐怀远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只要将来沐怀远想到“息梦萝”三个字就痛不欲生。   碗里没了米饭,踏歌把玉碗放下,同时收回自己的思绪。   玉碗落在黄花梨木桌上的声音有些清脆,像极了踏歌的声音。沐怀远深沉的眸色里漾出些许笑意,“你胃口很好,看来朕要赏今天的御厨。”   踏歌弯了弯嘴角,笑得有些敷衍,却没有任何违和的感觉。这抹笑,反而有点春风拂面的感觉。   沐怀远又愣了一下,他好像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她笑了。“笑得很好看,你应该多笑笑的。”   “……”踏歌略略侧头看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能让身边的女人笑,是男人本身就该具备的本事。”   沐怀远直视她的双眸,发现她并没有说笑,而是陈述这句话。   让妻子开心,就是丈夫的义务。   她,是这个意思吗?   沐怀远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如果不是他的舌头压着喉咙口,恐怕就要跳到踏歌的身上去……   “那女人呢?”他们之间好像从未谈论过男人女人一类的话题,这一刻他非常好奇,踏歌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让身边的男人哭,是女人最大的成就。”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只有男人心里爱着那个女人,才会为了她流泪。   哭……   沐怀远想起,他的父皇因为元后的逝世而痛哭昏死在灵堂上。那时候,他的母妃就很羡慕元后……   果然是这样么?   就像他吻她,看到她眼里的厌恶和嫌弃时,恨不能大哭一场。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爱惨了她。   “那你应该很有成就感……”沐怀远的声音微不可闻,轻得仿佛是刚到声带就被迫不及待地吞咽了下去一样。   踏歌没有听到,她只是察觉到他是说了点什么。“这几日行宫里一直唱着《叹无缘》,皇上很喜欢这戏吗?”   很多地方官员为了趁机讨好沐怀远,挑选了最上佳的伶人送进行宫,供沐怀远听戏取乐。   她修养的这段时间,行宫中咿咿呀呀的声音就没有断过。听的那场《叹无缘》更是耳朵都起了茧,让她觉得聒噪。   对于这场害死息梦萝的戏,她一直是反感的。即使在她自己唱的时候,也是用了很多的伪装。   秦恪就曾说她,不喜欢就别唱,太煽情了。   戏演过了,才会觉得煽情。她的确是伪装过度,因为要掩饰内心的极大不喜。   “很喜欢。”沐怀远其实只是很寂寞,每当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凄冷,总以为有个人在耳边说些什么,他才会感觉好些。   那些伶人唱得都不好,可他觉得有她们在唱着,就很热闹。   即便,是一种修饰出的热闹……   沐怀远让踏歌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一点。   他可以对着每一个女人说着温柔的情话,对着每一个女人都说我爱你。却从没有想过,爱一个人需要心无旁骛。   他用眼神、行动和无声的守候,来证明他的确爱她。在踏歌看来,都不如他洁身自好,三千弱水只取一瓢。   一边追求着心仪的女子,一边夜夜新郎。   这种爱,只有实在犯贱的女人才会选择接受。恕她无法认同……   爱得不专一,不如相逢陌路。   “为什么?”踏歌从不觉得,这戏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不过就是一个男人从书生变成将军的故事……   沐怀远给了她答案,“因为书生对新婚时只见了一面的女子的爱。”   爱……她怎么没有感觉到?   “你,是这样认为的?”这算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矛盾,观点永远不会统一。踏歌看到沐怀远眼里的疑惑时,忍不住轻叹一声。“最美不过初相见,因为没有再见,所以记得的都是她在龙凤喜烛下的如花笑脸,美到惊艳。”   踏歌的目光游移到窗外,看着那纷纷落下的黄叶,声音透着些许空寂。“假如她还活着,书生回家看到的只是一个被贫困生活折磨摧残后的沧桑女人。容颜苍老暗淡无光,你觉得他们会如何?”   会如何?能如何?   书生会休了元妻另取美貌的女子为妻吗?还是会记得离去时的誓言,对她终身不离不弃?   如果是后者,谁会保证书生对她是爱,而不是遵守空白的诺言?   书生有的,唯遗憾而已。   “你从未相信,我爱着你。”沐怀远得出的,是这样一个让他觉得有点绝望的结论。可当自己满腔的爱意就这么平淡而无奈地说出的时候,才觉得有些感情是真的需要坦白的。   踏歌没想过,他会这么说。   她垂下眸子,长长的羽睫像随时会飞离的蝴蝶。   “你不信我不在乎你的容貌,是因为我送你面具吗?如果是因为我的举动,让你误会,我可以解释。”沐怀远退而求其次,要的不过是她信任他,他对她从未轻视过。他珍视她的每一个举动……   踏歌却摇头了,“皇上,我要的,你给不了。”   “踏歌,如今天下都是我的,你要什么我都能给。”沐怀远冰封一切情感的瞳孔碎裂了,溢出满满的急切。“我就是不知道,你要什么!”   因为不知道她要什么,所以才会把自己认为最好的都给她。   我要打断你的腿……踏歌话到嘴边却憋住了,这句话很不合时宜。她发现自己的小心眼超乎了自己的预料,不能忘记的还是双腿被打断时的痛楚。   碎裂的骨头刺进血肉时,撕心裂肺的痛。   她想,若不是他是皇帝,她一定亲手打断他的双腿。   让他也尝一尝,那种弥漫着绝望想要咬舌自尽的痛苦……   身前多了一道身影,踏歌蓦地抬眸,微微诧异地看着蹲在她身前的沐怀远。让她诧异的是,他眼底藏不住的温柔缱绻。   “踏歌,告诉我好不好?你究竟想要什么?”   看过他问鼎天下坐拥江山的霸气与冷酷,便看不过他如今虔诚的动作和卑微的乞求……   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会心疼他眼里的脆弱。   除了,踏歌。   “一生一世一双人。”   简单的七个字,组成一句天下女人都企望的美丽愿望。   可惜,这个时代的男人,没有谁会只守着一个女人,白头到老。就连稍微能勉强温饱的男人,都会有一两房妾室。   何况,富有四海坐拥天下的帝王沐怀远?   “好。”偏偏,是这样一位风流多情的帝王,斩钉截铁地郑重承诺了她一个字的誓言。那么,义无反顾……   好像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无论她有什么要求他都会倾尽全力去满足……   踏歌无法欺骗自己他眼里的真挚是伪装,就像她无法忽视在听到这个“好”字时心脏隐隐的作痛。   千帆过尽后,他们两个居然谈论起了爱情的唯一性。   一个是,睚眦必报,眼里不容沙,冷漠骄傲不相信爱的她。   一个是,风流花心,夜夜做新郎,左拥右抱不懂得爱的他。   “你说好?”踏歌自嘲的笑,像一把倒钩,深深地扎进了沐怀远的心脏里,钩得他痛彻心扉。   “不要这样笑。”沐怀远伸手,坚定却轻柔地抚平了她扬起的嘴角。“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能给。只要能拥有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从来、从来没有谁,对她说过这么动听的情话。   ——只要能拥有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我不良于行,无法生育,你却尚未有子嗣。如果你只有我一个女人,你的江山如何传承?”   踏歌直接点出了沐怀远目前最大的困难,一个如此在意他天下的帝王,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拱手让江山吗?   “踏歌,你记得我这句话。”沐怀远将自己冰冷的唇贴在她的手背上,落下的亲吻仿佛烙下的永恒承诺。“只要你要,我什么都能给。我的命,我的天下……如果我给不起,我也会拼尽全力给你。”   沐怀远的唇是冰冷的,他的吻却是火热的。   从手背一直熨烫到心底最深处……   踏歌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沐怀远,想要透过他的身体看到他的灵魂。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她看到的是一个男人最柔软的深情。   “嫁给我,好不好?”   这或许,是沐怀远这辈子说的最虔诚最真挚最忐忑的六个字。   很多年前,他为了得到天下,是不是也如此向息梦萝求婚的?隐忍着对息梦兰的痴迷,为的只是登高一呼……   很多年后,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却将这些荣华与权力都抛却,为的只是想要和她长相厮守吗?   踏歌觉得,命运真是奇妙。   兜兜转转,绕了一个圈。该在一起的人,最后还是会因为各种原因回到他们本该走的轨道上。   就像历史上记载的那样,息梦萝注定了是沐怀远的皇后,他求娶的妻……   踏歌轻轻地点了点头,微微瞥开了眼。   沐怀远在她点头的那刻,眼睛里闪动着的光芒,让她不忍直视。   她知道,他此时内心的激动与喜悦。现在他有多么的期望和她能执手到白头,将来就会有多么绝望。   因为,她是息梦萝。她不会隐瞒自己的身份一辈子……   “踏歌,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沐怀远将她揽入怀里,僵硬的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笑容光彩夺目。   踏歌看到了,从梳妆镜中,第一次看到了沐怀远的笑。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   她一直以为沐怀远是不会笑的,面瘫怎么可能会笑呢?可是,当她看到这炫目的笑容时,发现自己也会有错的时候。   他不笑,是因为他从未开心过吗?踏歌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胸前,不让自己酸涩的眼睛里流出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251:龙龙,偶不是故意的,你煽情也不顶用…… 龙龙:你出来,保证不那什么你! 251:不出来!虐死你!   ☆、6.12残废后PK面瘫帝之“只有你活着,我才会是我”   秋末初冬,沐怀远带着文武百官从香雪山的行宫回玉宵城。第一天早朝,他就当着所有官员的面,下旨将后宫中的妃嫔全部驱散出宫,任其自由嫁人。   百官哗然,帝王的妃嫔里,很多都是他们的嫡系女儿,送进宫就是为了飞黄腾达的那一天。   于是乎,沐怀远“久未有子嗣,须充盈后宫”这一顶大帽子就这么叩了下来。   沐怀远深沉的眸色里蕴藏着狂风暴雨,雷霆之怒一触即发。他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御案上,“到底谁是皇帝!”   虽然只有六个字的恫吓,却冷得让所有人血液瞬间冻结。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他们此时才觉得,这八个字并非危言耸听。   “吾皇息怒。”百官俯首跪地,冷汗噌噌地往下流。   “楚王嫡子聪明乖巧,朕与夫人甚爱,礼部择吉日将其过继,立为皇储。”沐怀远直接下了圣旨,谁都不敢出言反对。   百官只能口呼万岁,而楚王更是惊呆了!   他儿子长到八岁,根本没有进过宫!聪明乖巧?甚爱?唬谁呢?还有,让他怎么跟王妃交待儿子被一句话就抢走了的事实?   沐怀远继续开着他的一言堂,炸弹一个个不要钱地往下扔。“国不可无后,后位空虚已久。夫人与朕,多年来相互扶持,情深意重。朕欲迎娶元国夫人踏歌为妻,为朕皇后。一月后,朕与夫人大婚,故此大赦天下。”   踏歌?元国夫人?   百官的脸一致白了!   他们知道皇帝宠爱会唱戏的女子,却没想到皇帝会驱散后宫,只为一个残废毁容而且嫁过人的戏子!   “皇上三思!”老臣们开始了不怕死的说教,“元国夫人并非云英未嫁之女,怎可为大凛皇后,岂非让他国耻笑?”   “夫人是嫁过人,朕何尝不是娶过别人?”沐怀远的理由让百官们再次噎住了,“朕与夫人虽然都不是彼此的第一个爱人,但一定会是彼此的最后一个爱人。”   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和踏歌,从此就只能拥有彼此。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正如踏歌所期望的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繁华的玉宵城,在短短的五天之内,再也没有了妃嫔的欢声笑语。御花园里,也没有了那些花枝招展的身影……   一下子,这座困住多少红颜的玉宵城瞬间空了。   只有,他和她。   玉宵城的冬天总是大凛王朝第一个到来的,当飞舞着的雪花飘落在玉宵城里,落在红纱笼罩的宫灯上,总会溢出一种热烈张扬的凄美。   像,飞蛾扑火……   “怎么开了窗子,当心着凉。”沐怀远将挂在手臂上的狐裘披风盖在踏歌的腿上,顺手又将菱花格子木窗合上,挡住了外头张扬飞舞的雪花。   红纱宫灯透着盈盈的红光,照得整座寝殿暖洋洋的。   踏歌微微一笑,任由沐怀远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得。这几天,他总是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从不让旁人插手。   这种细致的照料,像是对待一碰就碎的宝贝……   很多次,沐怀远的举动都让踏歌有种想要退缩的冲动。可当夜半三更,再暖的被窝都抵挡不住碎裂的膝盖传来的疼痛时……   沐怀远给她的所有感动,瞬间都化为乌有。   太痛了,以至于任何弥补都抵偿不了?   息梦萝的经历,就是告诉她这句话的吗?   昨夜她醒过来的时候,底下的人告诉她,息梦兰在那个破庙里死了。是被好几个乞丐□□至死,死相极为难看……   她坐倚着床头愣了很久,想着是不是原来的息梦萝就是那样的结局。   如果不是她的到来,可能真正的杀人凶手息梦兰还是那个拥有帝王宠爱和荣华富贵的皇后娘娘。   因为下半夜受了凉,早晨用膳就咳了几声。她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多喝些热水可能就好了。   不过,沐怀远却是一副吓坏了的样子,恨不能把所有太医宣来给她会诊。   “来,喝了这碗药就不会咳嗽了。”沐怀远将玉勺递到她嘴边,里面的药带着几许甜味,是他特意让太医制作的不会影响药性的糖,就怕踏歌吃药会苦。   踏歌张嘴喝了,有时候想想,其实沐怀远这个人也挺傻的。   要么爱,要么恨。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沐怀远仔细地为她擦拭着嘴角,眼睛里的温柔仿佛能沁出来一样。“还有两天就是我们的婚礼,若是你还病着,咱们可以推后几天。我不想你太累……”   她穿过很多次凤袍嫁衣,这是她完成一次渡劫的证明。   这一次,她却无法站着……   她能够体会到息梦萝的怨念,只是不知道息梦萝若是她,会不会再次为伤害她至深的男人披上嫁衣。   恐怕,不会吧。   帝后大婚,普天同庆。   玉宵城内,挂着的红绸飘荡在雪白的世界里,硬是给寒冽的严冬增添了几笔繁花似锦的味道。   御花园的红梅开得如火如荼,穹劲的枝桠间,踏歌还是一眼看到了他。   时隔三年多,再见他依旧如初。   玄黑色的狐裘披肩遮掩了他刚劲的肩,赤金色的腰带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姿。长发被一根黑色狐尾绑着,随风而动……   万国来贺,他身为北契汗王自然是要到场的,来参加她的婚礼……   “……”如此熟悉的气息,让他不敢说话,不敢上前。千言万语,都化为一个欲说还休的眼神。   踏歌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羽睫微微闪动了一下。转动轮椅,走到另外一条小径上去……   很多时候,相遇都不是美好的。   正如他们,曾经相爱过,现在再见余下的除了奈何,或许只剩下尴尬。   再相爱,不过也是曾经。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原谅他,可当洪岩在自己眼前承受那般痛苦,甚至差点被驱散魂魄永生消失的时候。   她承认她恨,恨给他们带来伤害的他。   他可以伤害她,怎么样都可以。   却不能碰她爱的人……   “绛儿!”那挪拦下了踏歌,直挺挺地站在她的前面。眼里说不出的沉痛,“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踏歌抬眼正视他,虽然不是她曾熟悉的脸孔,却依旧是那个灵魂。她声音冷漠如初,带着特有的清冽。“你的绛儿已经被魔侵噬了。”   她忘不了沐怀远打断她腿时的痛,怎么会忘了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她被万魔侵体时灵魂被割裂的痛……   绛儿?其实洪绛早就不存在了,她的命是洪岩统御魔界换回来的……   那挪高大挺拔的身躯战栗着,八尺男儿恨不能大哭一场。因为压抑着太沉重的痛,他的声音沙哑难听,“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三哥,我很感谢你,曾经为小师兄挡了天劫。但是,那是你欠他的一条命,他从不欠你的情。”有些话,是时候说清楚了。   踏歌知道自己的话可能太直接,可她不想给他任何希望。   他们之间,纠缠太久了……   踏歌看着他,眼神坚定。   “远离我的世界,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或许,看不到他,她才会觉得心里好受些。否则那种被背叛的痛,她穷极一生可能都无法淡化一点。   宙尚是她身上最大的伤疤,痛到她的灵魂,疼到她的骨髓。   为她梳新嫁娘妆的是宫里面的老嬷嬷,她技艺娴熟地为她绾了一个凤舞九天发髻,缀满红宝石的黄金凤冠在喜烛的映衬下光彩夺目。   踏歌摘下了面具,露出的脸让老嬷嬷愣神了好久……   镜中的这张脸,是息梦萝的。倾国倾城,貌美如花,眉梢轻轻一扬似乎就能勾起无限风情……   “夫人是老奴看到的最美的新娘。”老嬷嬷在宫中一辈子,见了的美人不胜枚数。没有谁,有这样一张艳丽四射的完美容貌。   踏歌的食指指腹贴上冰冷的菱花铜镜,一点点勾勒着镜中人的容颜。   是啊!   这么美的女人,结局却是那般凄惨可怜……   红色的喜帕一点点遮挡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看到自己放在膝盖上交叠的一双手。手指纤长白皙,在黄金套甲的映衬下更加瓷白……   她看着地上的影子一点点靠近,独属于帝王的龙涎香慢慢充斥着她的周围。身边的床榻被压低了些,一双温暖干燥的手轻轻地将她的双手执起。   落在她手背的亲吻如蜻蜓点水,却暖得烫人。   “踏歌,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妻。”沐怀远的声音从未这般温柔,他从未这般郑重承诺过。“今生,我必不负你。”   踏歌略略低了头,这句话是息梦萝毕生所求。   可惜她没能听到……   喜帕一点点被掀开,沐怀远眼睛里的情绪被她全部看在眼里——惊惶,错愕,不敢相信。最后,定格在空洞上……   对视着他空洞的眼神,踏歌轻轻地扬唇,但笑不语。   沐怀远猛地甩了甩头,想要确定这只是个梦。可当他再次看向她的时候,映入他瞳孔的还是息梦萝的脸……   她就这样看着他,笑得清浅、疏离……   “不,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沐怀远头痛欲裂,双目赤红。他狠狠地抹了把自己的脸,将脸埋在自己的双手掌心中。   让他如何接受,他深爱的女子竟是被他杀害的前妻?   前一刻,他还保证着给她一生一世的承诺,必不负她。后一刻,她却成了他伤害最深的女人……   “很好奇我为什么没死?”踏歌漫不经心地解下自己头上的凤冠,长长的青丝滑落在肩头,落得一肩一背。   沐怀远怔愣地看着她,喉咙里像是梗了一块骨头……他忽然间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梦,梦里的息梦萝的确没有死……   “我从乱葬岗一路爬,只为了寻求一个庇身之所。可是,事实告诉我,我早就是一枚弃子。我被人救起,在梨园唱戏为生。因为双腿断了,只能在幕后卖唱。”踏歌轻柔的声音在沐怀远听来,竟是无比辛酸苦楚。   堂堂相府千金,一国之母,沦落到卖唱为生……   沐怀远紧握成拳的双手,因为用力过猛而青筋突兀。   “你说是不是天意如此,让我回来报仇。你竟然把我从梨园带回了皇宫……”踏歌嘴角的讽刺笑容,刺痛了沐怀远的眼睛。“皇上,你一直问我要什么。你怎么不想一下,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你了。我要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有足够的能力,我会打断他们的双腿,让他们拖着残废的双腿绕着京畿爬三圈。让所有人都看看,奸夫□□的丑恶嘴脸。   “当时你是不是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踏歌突然笑出了声,讽刺意味更浓。“你以为,天下还能找出与你和息梦兰一样恶心的奸夫□□!知道看到你衣冠楚楚地站在我面前,我看到的是什么吗?我眼里的你,永远是没有穿衣服与小姨子苟且的畜生!”   踏歌从来没有说过这么恶毒的话,好像把受尽的屈辱一次性全部吐了干净。她看着沐怀远一点点在她面前崩溃,才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这,才是她嫌弃他、觉得他恶心的真正原因吧。   因为,他是杀害她、害她双腿残废生活不能自理、将她抛尸荒野的丈夫。   他是利用她,又用完就抛弃她的男人。   他还是每天深夜将她绑在一旁,让她看着他与她妹妹颠鸾倒凤的丈夫。   他利用她、背叛她、伤害她,最后还杀了她……   她断了双腿快要死的时候,是不是还怨恨他的无情?   她在三教九流的地方卖唱为生的时候,是不是会在夜里偷偷哭泣?   “……踏歌,不,息梦萝……”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为何这般苦涩艰难?“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我们现在还是夫妻,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只有你和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   沐怀远接受了现实之后,唯一的念头就是挽回她。   不管她是谁,她就是他爱的那个人。   他只要她在身边,爱他也好,恨他也罢。只要她在……   “夫妻?”踏歌冷笑,侧头看他。“要不要我再帮你找个妹妹?能够在夜半三更和你上床的时候,喊着你姐夫……”   “踏歌!”沐怀远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他的手一直是颤抖的,但是还是把她抱得很紧。“你要打断我的腿才能解气的话,那不可能,我还要照顾你。我赔你一只手好不好?”   踏歌所有的话语凝结了,耳边是宝剑出鞘的凄厉声音。   挂在寝殿的宝剑都是极为锋利的神兵,用来以备不时之需。吹毛可断,一剑砍下去,切口整齐。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着新房,一根齐肩砍断的手臂血淋淋地躺在踏歌的脚边。那只手上还戴着沐怀远从未离身过的碧玉扳指……   沐怀远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异常,他盯着踏歌的眼神却雪亮一片。他眼睛里只一句话——先这样赔给你,好不好?   “让我想想……”踏歌盯着地上的断臂出神,直到听到沐怀远踉跄而去的脚步声,她才再度开口。“皇上。”   沐怀远的背影一僵,忍着疼痛艰难地转身看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一只手对帝王而言太重要,踏歌从未想过沐怀远会用断臂来留住她,请求她的谅解。   可这,对原主息梦萝而言,弥补不了她惨痛的一生。   沐怀远嘴里愈发苦涩,眼睛里却带着笑意。“没关系,只要你能够开心,我无所谓……”那就不要原谅吧。   本来,他做的那些事情,就不值得原谅……   踏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寝殿的转角处,才抬眼扫视着满殿摇曳生辉的喜烛。烛光照亮了火红的寝殿……   今夜,本是帝后的新婚之夜。   她,是时候该走了……   垂落的红色纱幔和满殿缠绕的红绫卷入火舌的时候,整座寝殿的温度都在升高着。她安静地坐在床榻边,双手交叠在膝盖上。   熊熊的烈火里,她回想这些年度过的岁月……   双脚没有着地的感觉,让她总想起灵魂飘荡三千年的时光。沐怀远给息梦萝的痛等于给她的痛……   她无法否认,她无数次想要动手杀沐怀远。   然而,当沐怀远可以毫不犹豫地斩下手臂,只是祈求她的原谅的时候。她的心还是无可避免地柔软了一下。   沐怀远太真了……   沐怀远的手臂还在流血,身上的喜袍因为奔跑而凌乱。他的脸色在火焰的映衬下,苍白如鬼魅。   他想要冲进去,却被几个侍卫抱住了。太医在为他包扎……   “踏歌!”痛彻心扉的呼喊声,一声又一声,撕碎着所有人的心。大火吞噬着整座宫殿,火焰蹿出的光芒照亮了整座玉宵城。   沐怀远觉得自己被烧烈了一般……   烈火仿佛在撕扯着他的灵魂,让他痛不欲生的同时,也想起了曾经他们之间很多有着深意的对话。   ——妾身的夫君想要继承家业,得知他父亲属意妾身为儿媳,百般讨好求娶妾身过门。   她一直知道,当初的他是为何一定要娶她过门的。   那个时候,他许下过什么诺言?   ——今生今世,非卿不娶。   就是这八个字,让她温柔点头,对他百依百顺,跟着他走进权力的中心,为他夺得了九五之尊的位置。   他曾问她,会不会恨让她失去双腿的人。   她是怎么回答的——恨到不至于。   她其实是恨的,很恨。恨到宁愿毁灭自己,也要让他痛不欲生。恨到用最惨烈的方式,走向不归路。   他天真地以为,她会因为这样的恨,留在他身边,慢慢地报复。没想到,她却用如此决绝的方式离他而去。   沐怀远望着将他们隔离的熊熊烈火,周身被绝望的气息充斥着……可是,不管你是踏歌还是息梦萝。你知道吗?只有你活着,我才会是我。如今你不复存在,我要这一切又有何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不会再爱了,心累! 最近天很热,亲们当心中暑哦。 清凉一下,准备下一片段……   ☆、7.0娇宠后PK精分帝之“什么样的奇葩都有”      双腿着地的感觉真好!   洪绛蹦了几下,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残废什么的,以后一定要拒绝!   洪绛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元神,就差两根丹羽,她就渡劫成功了!   “多谢大神出手相助,小仙感激不尽。”息梦萝看到所有仇人都被虐惨了,心里积压的怨气才纾解开来。不过,这位大神真的是杀人不见血啊!得罪她的,结局一定很惨吧……   大恩不言谢,息梦萝觉得自己有必要表示一下自己的谢意。“小仙飞升在即,将来若大神有用得着小仙之处,尽管吩咐。小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洪绛诧异地轻眨了下眼睛,她还是第一次收到来自凤命之仙的感谢。沐怀远真是眼瞎,这么好的女子……   看到洪绛漫不经心地点头,息梦萝放心地笑了笑,化为一道紫光冲破冥界,飞升而去。   洪绛翻开写着正房代言人的书册,打算看看下一个助她渡劫的目标。没来得及看,哗,她看到了什么?   秦广王被一个女鬼揪着耳朵往她面前拖……   真的是拖,没见秦广王他身后两道深深的痕迹……洪绛默默地为这位弟弟点了根蜡,表示无比同情。   眼前的女鬼一身傲气,下巴抬得很高,有点目中无人的样子。但是,傲气终究遮掩不住她满心的愤懑和怨恨。   洪绛手指轻弹,指间流转的青芒汇聚成水球,扔到了女鬼的手上。   “啊!”鬼叫声几乎震破冥界的保护层,女鬼抱着自己的手跺脚哀嚎。手指上青色的水腐蚀着她的灵体,疼得她恨不得断腕。   洪绛扫了眼目瞪口呆的秦广王,广袖轻挥,收了法术。她的声音淡漠,像是一名独立于六界之外的审判者。“本座的弟弟,哪里是你这小小仙子可以冒犯的。”何况,根本还是没有飞升的鬼……   洪绛有个非常可爱的毛病,护短!   这毛病,她一直自认为是洪岩传染给她的。根本不知道,是她自己带坏了洪岩。她护短的那根神经一旦被触动,谁都拦不住。   “就是就是!”冥忽焉又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抱着洪绛不放。   女鬼嘴一瘪,坐在地上哇哇地哭了出来,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委屈心碎啊!“大神,求您帮帮小仙……”   洪绛指了指眼前的轮回镜,冥忽焉秒懂。   身为冥界的统领,冥忽焉表示使用轮回镜不要太轻松!   轮回镜红光四射,渐渐出现了画面。从他们面前这个痛哭的女鬼的出生开始,幻化成的画面,是她一生的经历。   她的身份让洪绛非常错愕,明明是一个天之骄女,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是的,她很有名。   史载,她是被帝王们捧着的女子,唯一一个一生被帝王环绕的女人。   她的生命里,一共有八位帝王。每一位都是她的至亲或是至爱。如此的女人,该是被捧在手心呵护的。   她的外祖父是大英帝国的英太宗轩辕铠,她的大舅舅是英世祖轩辕征。   轩辕征早逝,在位仅九年。   死后,传位给最小的弟弟,也就是后来的英圣祖轩辕赫。   轩辕赫继位时年纪还小,政务不通。因此,拜长姐轩辕纯为镇国公主,为他代理帝国的一切事务。   她,便是轩辕纯的唯一孩子,娿东公主萧南。   公主?是的,因为轩辕纯做了大英帝国的第二位女皇帝,史称英高宗。   轩辕纯与萧南的父亲非常恩爱,一夫一妻走到了最后,而且是同一天逝世。英高宗一死,皇位的传承成为轩辕家族最头痛的事情。   英圣祖当初是禅位,他身体不好,又觉得长姐颇有能力,治理国家比他更加娴熟。二话不说,把坐了十几年的皇位让了出去。   谁都没想到,如此贤明的君王轩辕赫,生了一个白眼狼儿子轩辕济。   轩辕济懂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姑妈是掌握生死大权的人。于是,小小年纪就开始了黑化之路,琢磨着怎么把老爹丢掉的皇位抢过来。   他看中了高傲美丽的表妹萧南,一招美男计,将萧南这位几个皇帝的掌上明珠骗到了手。   轩辕纯觉得这个侄子兼女婿能力还是不错的,对自家女儿也好。临终前,在圣旨上写下了轩辕济的大名。   得偿所愿的轩辕济就这么踩着姑姑和表妹的肩膀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史称英宪宗。同年,萧南成为了他的皇后。   萧南从小见惯了父母一夫一妻的恩爱生活,而且一直记得轩辕济的承诺。今生今世,他再不会有别的女人。   可是,在封后大典上,萧南就被当众打脸了。   轩辕济扶着一名女子踩上了红毯,将她亲自扶到萧南的身边,笑着道。“秋音乃朕挚爱,特封其为音妃,望皇后照拂。”   萧南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当场就甩了音妃胡秋音一个响亮的耳光。她低估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女人对轩辕济的影响,下一刻轩辕济就把她打了。   一个巴掌,将她打倒在地……   她本来已经有了两个的身孕,被这个巴掌打没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玉宵城,而是在马车上。   轩辕济对外称皇后突发恶疾已经薨逝,实则将她送往匈路,代替本该去和亲的胡秋音去和亲……   萧南是个弱女子,反抗不能只好接受。   匈路的汗王亥理已经四十了,比她大十几岁。因为她生得漂亮,对她很宠爱,成亲当晚就让她做了大王妃。   亥理野心勃勃,在匈路称帝,建国号为元。成为元国的第一位皇帝,并且让他宠爱的萧南做了皇后,封萧南和他八岁的儿子陌伊邪为太子。   命运总是捉弄着萧南,或许是实在看不惯她顺风顺水。   陌伊邪十三岁的时候,亥理死了。   这个刚建起的王朝顿时如一盘散沙,貌美如花的萧南成为了所有位高权重的男人的争夺目标。   陌伊邪看着母亲在一个个犯上称帝的男人身下无奈承欢,不得不隐忍着充实自己的力量。   萧南没有等到儿子称帝,就被践踏而死。   她死后的第三年,消息传回大英。   她和轩辕济的长子轩辕博那时已经是大英的太子,听闻母亲的遭遇,痛不欲生。他用东宫的全部势力,逼宫夺位。   轩辕博顺利登基,史称英睿宗。   萧南一生,外祖父、母亲、两个舅舅、两个丈夫、两个儿子都是皇帝。可是,她却是被命运玩弄的苦命女子。   她忘不了轩辕济的背叛。   轩辕济背叛了她,谋杀了她的孩子,更是将她送往那虎狼之地,让她一生都活在痛苦与无奈之中……   “萧南,你想要什么?”好多奇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尤其是轩辕济,这种人渣也有人看得上?洪绛心累……   萧南懵了,其实她也只是愤恨不满,究竟要什么她还真说不准。无辜地看着洪绛,“大神,轩辕济他……”   “嗯?”这时候还惦记着?!洪绛想吐血:萧南你丫也是个奇葩。   冥忽焉无辜看天——什么样的奇葩都有,这只是其中一种……   “如果可以,让他也尝一尝被玩弄的痛苦。”萧南傲气地抬头,说得很是霸道。“最好让所有的人都背叛他,让他彻彻底底做他的孤家寡人去!”   洪绛摸摸她脑袋,感慨无比。   这娃娃还有救……   冥忽焉为了看把好戏,也是得了某位哥哥一点好处,把洪绛送到了最美好的年纪。那个时候,她母亲将要登基,轩辕济还没开始接近萧南。   三月初,春暖花开的御花园里海棠盛放,秋千架上的少女安静地枕着一边的绳索,嘴角的笑容比春风还要暖人。   “郡主,公主殿下马上要下朝了,若是她看见您又逃课……”萧南的奶嬷嬷苏氏是个心软的,见不得小主子受罚,忙不迭地劝阻。   “无碍。”清脆的嗓音让洪绛有些不适应,一想到这具身体才十五岁,顿时无奈地笑了。   从现在起,她就是萧南了啊……   苏氏不再说什么,只是想等会儿小主子要是挨打,她一定拼命护着……   “南儿!”轩辕纯是位严母,而萧南的父亲萧然却是慈父。她一声暴喝,吓得苏氏浑身一哆嗦。   萧南却不在意地笑了,很有规矩非常端庄地行了个礼。“拜见母亲。”   轩辕纯错愕地抬眼看天,没见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啊!没等她好奇,为何今天调皮的女儿这般乖觉,耳边响起了好听的声音。   “郡主不愧是皇族贵女,贫僧恭祝殿下。”雪白的袈裟在艳阳下,闪动着晶莹的光芒。他的声音像极了潺潺的佛音,令人心驰神往。   轩辕纯向来信佛,对萧南道。“南儿,此乃相国寺主持无相大师。今次特意进宫,讲经布道。快见过大师。”   萧南愣住了,面前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端的是狂狷肆美。剑眉入鬓,朗目若星,就连那没有青丝的头颅都掩盖不了他的俊逸。   关键,这位大师是她家的好不好?!   妖孽!萧南真想上去把他那伪装的普度众生的笑容给撕碎,嘴角的笑意却愈发深了。“拜见大师。”   “郡主不必多礼。”无相的笑容像极了佛殿上的金佛,让人心生敬畏。“殿下,贫僧观郡主近日有灾,不如让郡主这几日在贫僧身边化劫渡厄。”   轩辕纯爱女心切,这么一听,忙点头同意。   于是乎,无相大师把萧南光明正大地牵到了玉宵城里的皇家佛堂里。   原本高深莫测的笑容一秒变成了狂放不羁,笑得张狂肆意,好不洒脱。无相一把把人搂在了怀里,空荡的胸膛瞬间充实了,忍不住喟叹。“想吾了吗?”   “大师,自重。”萧南戏谑地抬头看他,光溜溜的秃顶让她想好好地摸一把,手感一定非常好……   无相秒懂,弯腰低头把脑袋递了过去。   萧南揉了又揉,笑得两只眼睛弯弯的,漂亮至极。   无相的眼睛里满是宠溺,能看她无所顾忌地笑出来,其实于他而言是最好的了。他的要求一直不高……   “大师,听说有人塞美女给你。”萧南漫不经心地开口,眼睛里的笑意渐渐散去。心里给始作俑者狠狠地记下一笔!   不过,眼前这厮的反映会不会过激了点?   她都听说貂神把状告到了天帝那里,这厮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无相尴尬地摸了摸自己英挺的鼻子,硬是咳了两声清喉咙。“吾乃上古神祗,岂是那等低俗之物可以操控的。”   束手束脚,那是以前!   自他涅槃重生,险渡天劫,就是一个全新的不为任何生灵掌控的上古大神。   就算是创造他的天地之神,也不可以!   萧南叹了一声,果然!但是,她还是很好奇,“那什么七彩公主长得如何?”身为女子,天性使然,她还是非常介意突然冒出的情敌的样貌的。   “……一身皮毛比较好看。”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就给活剥了下来……至于样貌,不好意思,他没细看。   萧南嘴角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这副慈悲为怀的模样说如此血淋淋的事情,真的合适吗?   她家这位手段还是一如既往地简单粗暴啊!   无相把人搂在怀里,满眼幸福。最让他吃惊和惊喜的是,爱人变得开朗了许多,不似以往那般自闭……   或许,秦恪的功劳还是挺大的。   “秦恪。”萧南突然出声,无相下意识地答了。然后他看到萧南狡黠的笑容,像是把漫天的星辰都装进了眼睛里一样。   无相剑眉轻扬,“很开心?”   “当然。”萧南坐在他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嘴角落下一个亲吻。“突然觉得,很爱你。”   无相收紧了怀抱,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低头吻住了她……   没有什么情话,比得上这七个字给他的喜悦。   久久的分别,短暂的相聚。再次见面,能够听到她说出这句“很爱你”。那一刻,无相感觉自己的眼眶都湿润了。   她,从不轻易说爱。   说的最多的,也不过是轻轻的一句喜欢。   可是,当她这一句“很爱你”传递到他耳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就算将来可能发生什么,都分不开他们。   天地之神的威胁,他不是没有担忧过。   然而只要有她这一句话,将来无论他要面临什么,他都能坦然面对。   他吻得热烈激动,霸道的舌温柔亲昵地舔舐着她的每一颗牙齿。缠绕着她的舌,不顾一切地想要在她的嘴里每一处都落下印记。   萧南被吻得快晕过去的时候,他才松开。   “吾此生,已无憾。”够了,真的。漫长的生命里,这一句告白会是他生存下去的永恒动力。   他的唇紧贴着她的嘴角,温热的气息染红了她的脸颊。   萧南伸手描摹着他的剑眉、朗目,最后停顿在他英挺的鼻梁上。她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和坚定,“能够被算计的爱情根本不是爱,吾一直知道真相……”   再见他,她第一时间是惊喜。   等她看到他张扬的笑容下那双忧虑的眼睛时,她心疼无比。那一刻,她想到了在她面前离去的秦恪……   他一直深爱着她,为了得到她的爱,他算计了所有。   可是他是不安的,是忧虑的。   让他不安忧虑,让他不能开怀的,只是她。   她想,她必须走出自己的世界,然后告诉他,她的爱。   真相是什么?没有谁比布局的他更加清楚……他有那么一瞬间,身体僵硬,头脑空白。直到他的手指被一点点分开,与她十指紧扣着。   “师兄的一句话,让我顿悟。”萧南笑着,真心的笑容洋溢在脸上,比三月的春花灿烂更让人心驰神往。“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   宙尚曾指着秦恪,悲伤地问她……   ——你是不是就喜欢这样的?   那时候她没有回答,是因为她自己也愣住了。她被问懵了……   她知道,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她就是喜欢他!   睿智的头脑,处理事情的沉稳,对待感情的认真,肆意张扬、狂放不羁的性格,洒脱的态度。   还有为了得到爱情的不惜一切……   他可以为了得到她算计她,可以为了得到她欺骗她。   因为,他永远不会伤害她。   “我相信,大师兄若能给我幸福,对我专一,你一定会祝福我。我也相信,师兄若能保护我,为我不受任何诱惑,撑起一片天,你也一定会祝福我。”萧南枕在他的肩头,轻柔的声音熨烫着无相忐忑的心。“我喜欢大师兄的宠溺,喜欢师兄的温柔。可是你知道吗?我只爱过你。”   只爱过,三个字说明了很多……   过去、现在、将来,她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生命里,只会有他……   无相从未想到,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她,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每一个字,每一句都颠覆了他的想法。   “现在知道了……”他是真的无憾,眼中的忧虑更是因为她的最后一句“我只爱过你”而烟消云散。   萧南是暗自松了一口气的,也是这时候,她才体会到,让心爱的伴侣打开心结,是多么揪心。   也因此,她知道了,以往他对她自闭的担忧。   “小师兄,那你笑一个。”萧南纤细的食指指腹抵在他嘴角,硬是让他的嘴角上扬了许多。   无相张口就把她的食指轻轻咬住,把人往怀里搂得更紧些,仿佛要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萧南尴尬了,一动不敢动……   “呵呵……”无相笑出了声,硬忍着就是不放开她。他的身体滚烫,眼睛亮得可怕。“吾爱,你多大了?”   考虑一下,是不是可以……   萧南看他头顶都冒汗了,自己的腰被他牢牢地锁在掌心又挣脱不出来。颇有些无语问苍天,很好心地提醒这厮,“大师,出家人得戒色。”   “……好,吾戒。”算了,忍着呗。无相痛苦地幸福着,而且开始耍起了无赖,“就抱着也不错。”放手么,另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高兴又和大家见面了。 好像没有傲气一点性格的皇后,得来一个试试。 于是乎,接下来要各种刁蛮,各种任性! 另外,可能最近要两天一更,请大家不要着急哦。   ☆、7.1娇宠后PK精分帝之“围歼围歼,围而歼之”   大英帝国崇拜佛教,更是将帝王誉为佛祖的化身。正如建立大英帝国的英□□轩辕凤,她是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被誉为千古一帝。   轩辕凤因为文治武功卓著,被子民奉为光明佛转世。   相国寺是大英帝国皇家斥巨资建立的佛寺,无相作为相国寺的主持,德高望重,声名显赫。   “……所以,你是来收轩辕赫为徒的?”萧南愣了好一会儿,因为她感觉到历史已经偏离了本来的轨道。   无相摇头,“不是,来剃度。”他倒是想收徒,至少轩辕赫是紫薇星君转世。   萧南见他一副遗憾的样子,嘴角抽了抽。这厮喜欢收徒弟的毛病到底是怎么染上的?“他没拜师?”   既然是剃度,应该有师父的吧。   “金蝉脱壳。”无相的笑容有点邪肆,配合着他本身佛家的普度众生,却诡异地和谐。他饮了口手边的茶,“一个人心性再好,也抵挡不住唯吾独尊的优胜感。没有人能够接受从天上摔入地下的感觉,何况曾经的九五之尊。”   “事实是,他并不是自愿教出皇位的。轩辕赫做皇帝十二年,亲政六年,朝政一直在轩辕纯手里。”萧南又为他倒了一杯茶,突然明白了轩辕赫的打算。“一个做了六年傀儡的皇帝,在亲政之后,第一个想的一定是抓权。他明白,只有手里拥有无尚的权力,才会有发言权和一人决否权。因为不甘屈于人下,所以选择登高一呼。现在,他的退步其实就是……”   “伺机而动,一网打尽。”无相无聊地转动着腕上的佛珠,嘴角勾起的弧度满是兴味。“很漂亮的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只可惜,他的脑子好像不太好。”萧南微微一笑。   无相挑眉,“哦?”   “他不该找你剃度。”萧南伸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头,笑得灿烂无比。“无相大师,大英帝国最受人尊崇的佛祖使者。他若真的心向佛祖,一定会不顾一切投入你门下。你说他并没有意图拜你为师,这就是最大的漏洞。而轩辕纯,这个女人从二十二岁开始从政,其政治嗅觉之敏锐,显而易见。大师,你剃度这事儿,恐怕要落空了。”   轩辕纯的做事风格向来雷厉风行,一定已经将轩辕赫全面掌控。   “未必。”无相却笃定地吐出两个字,他蘸着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写了一字。   四。   四?   “大英帝国帝王的标配,四大卫队。”无相的话,让萧南恍然大悟。“金翼卫,金灵卫,金麒卫,金虎卫。作为帝王的双眼和双手,他们以维护帝王安全为主要职责。你觉得,轩辕纯会怎么摆平他们?”   “围魏救赵,引蛇出洞。”萧南不得不承认,轩辕纯的确有做皇帝的能力。“轩辕赫不是皇帝,四大卫队保护的就是轩辕纯。她会将错就错,在轩辕赫出玉宵城之后,用最快的速度以绝后患。”   无相的掌心从那个“四”字拂过,抹去水迹。“我同意你上面的一个结论。”   “他的脑子的确不太好。”萧南笑弯了双眸。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念经。你休息会儿吧。”无相揉了揉她的脑袋,捏着自己的那串佛珠拐弯去了佛堂。   无相的身影一消失,萧南的表情逐渐淡漠,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可疑啊!无相回避一切与天地之神的事情,看来根源还在天地之神身上。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相是不安的,而且越和他相处,越能察觉出他隐藏着的焦虑。   他不是个会被轻易束缚住的人,除了事关她。   问题还在她身上……   “殿下……”送斋饭进来的小和尚看到她凌厉的眼神,感受到周围嗜血的氛围时,浑身僵硬了。   他的眼里满是恐惧,久违的恐惧。   萧南认识这双眼睛,尤其是这样的眼神。她的声音冰冷如刀,“朱雀。”   无相入世居然带了朱雀这个护法,事情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   朱雀心肝一抖,声音都在发颤。“大神,属、属下……”   “坐。”除非必要,萧南从不轻易多说一个字。比较而言,她对无相说的字是最多的。这也是另一种信任!   朱雀胆战心惊地坐下。他是无相带出的人,脑子活泛是毋庸置疑的。“大神,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天地之神对你主子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要漏。”萧南坚信,问题就在他们之间的对话中。   朱雀觉得,识时务是一个人活下去的绝佳方式。   巴拉巴拉一通复述,确定自己一个字都没有落下,才艰难地咽了口吐沫。“大神,就、就这些。”   嘭!   身边的紫檀木桌从萧南手里放下的茶杯开始,从四周开始碎裂,化成一堆粉末。朱雀呆住了……   萧南的怒火更是把朱雀瞬间拉回到某一个记忆段。“什么东西!他也配!”   这种针对天地之神的话,也就这两位敢说。朱雀押上自己的羽毛,两根!   “从现在起,不允许离开你主子五步之外。”该死的天劫!萧南想到上一次的天劫仍然心有余悸,如果天地之神蓄意谋害,一定会选择这一次。   天劫,无相不怕,她怕。   而无相怕的,是她记起宙穅……因为他不知道,其实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他一直以为,她的记忆还停留在缺失阶段。   无相和她的性格基本无差别,极易执着。尤其是事关对方,更容易走向死胡同。天地之神的威胁,无相的在意程度高得难以想象。   果然,是他太在意了吧。   轩辕赫先禅让皇位,再选择剃度。本身就是个致命的问题……   看了眼坐在椅子上已经断了气的轩辕赫,萧南盯着无相手腕上的佛珠沉思。无相围着轩辕赫悠然地转圈散步……   紫薇帝君枉死,天地之神这次想玩一次大的啊!   “别把他想得太强大,神再阴险也算计不到人心。”萧南一把抓起轩辕赫的头发,让他鼻孔朝上。“鼻孔放大,内有黑血。人死于谋杀,空气中毒。”   无相扫视周围,目光停留在一盏青铜铸造的烛台上。上面干净得连一丝灰尘都没有,说明他们不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蜡烛。”   “蜡烛由内务府掌管,内务府总管常恩,是轩辕纯的亲信。”萧南越来越好奇轩辕纯这个女人了。   “我们要是再不走,下一个……”无相没有说出来,可彼此都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无非杀人灭口……   萧南已经将玉宵城地下宫殿的地道全部记在了脑海里,她拉着无相的袖子行走在通道里,通道两边有水晶宫灯照明,华美浮夸。   “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多很多……譬如,才来了三天就把玉宵城的地宫熟悉得像是走在自己家一样。   “我说过,我知道应该知道的一切。”萧南的食指按在无相的嘴角,硬是给无相沉默的脸上添了比邪肆的笑容。“小师兄,我认定的伴侣,只要他不离不弃,我必爱他永恒。这是我的承诺,永不过期。”   所以,不需要担忧,不需要焦虑。   无相真的懂了,真心的笑容晕染了俊朗不凡的脸庞,一双凤眸里写尽了幸福。   地宫的通道错综复杂,每一个分叉与转弯,达到的目的地都不尽相同。萧南在通道里走得漫不经心却毫不犹豫……   宫殿金碧辉煌的墙壁被打开,鼻底弥漫着浓烈的檀香味。   无相看着正对着自己的金佛,勾唇一笑。“地宫的每一个通道都有一个出口,你觉得下一步会如何?”   “我现在好奇的是,轩辕纯这么一个眼光毒辣政治嗅觉敏锐的女人,她会看不出轩辕济的野心?”萧南的笑容有些冷漠,这是她动怒之前的征兆。“她如果真的很爱萧南这个独女,那么在她死前,一定会为她全面考虑。可是她还是把大权交到了轩辕济手里,这本身就是一个历史大漏洞。”   无相捻着佛珠沉思,忽然凤眸微闪。“轩辕济的身世!”   “对!”萧南从看到这段历史开始,就心存疑虑。“英世祖、英圣祖、英高宗、英宪宗,他们是兄弟、兄妹、姐弟、叔侄、姑侄……”   “英世祖死的时候,轩辕济三岁,轩辕赫十三岁。同样需要有人摄政监国,英世祖为什么选择弟弟而不是儿子?除非……”   “轩辕纯。”萧南接过无相的话,说出一个关键的名字。   无相点头,“你先不要动手查,这个交给我。”如果真的是轩辕纯和轩辕济有非一般的关系,为了掩盖这个秘密,轩辕纯手下的人肯定会穷追猛打。   “你查轩辕纯,我查轩辕济。”萧南认同,眼里流动着一抹算计。正好她也要会一会这个轩辕济……   无相一把将人往怀里搂得紧紧的,呢喃的话语在彼此唇边缠绕,“那你一定离他远一点,不然我咬你……”   “咬啊,怕你……”后面的话消失在缠绵的吻里,萧南瞪无相的一眼满是风情。看得无相恨不得把她嵌进身体里……   温柔缱绻的吻结束后,无相无奈地笑了。他这和尚当得……   “大师,你觉得我会怎么做?”心有灵犀到这种程度他还吃醋,真的很小气。萧南很期待他给出的答案。   “围歼。”让一个人生不如死,关键在于让他绝望。尤其是从底层爬向高处,再从高处摔落,那种落差最能折磨一个权力欲望极深的男人。   围歼围歼,围而歼之。   萧南亲昵地拉过他的衣襟,主动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吻。“回答漂亮!”她就是想让轩辕济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四月的御花园,海棠绚烂,遍院牡丹。   萧南穿着鹅黄色的宫装,梳着高高的飞仙髻,鬓边的透明琉璃珠流苏在艳阳下熠熠闪光,衬得她明眸皓睐,倾国倾城。   她漫不经心的脚步,透着端庄高雅的味道。踏上鹅卵石小径,行走在遍地春花里,像是误入凡间的精灵。   轩辕济一时仿佛被带进了仙境,美好的画面在他眼里久久地停留。   “小王爷,您要的茶。”一名貌美的宫婢,端了一杯茶递上。顺着轩辕济惊叹的目光,她看到了朝他们走来的萧南。   谁都无法否认萧南的高贵与美丽,她微微扬起的下巴彰显着傲骨,轻轻往上的美眸透着淡淡的不羁。   这是几代帝王捧在手心的明珠。   轩辕济身边的宫女躬身行礼,“奴婢参见公主殿下,愿殿下长乐未央。”   萧南瞥了眼比她还要傲气的宫女,虽然她脸还没长开,但是还能认出这个与萧南交换后半生命运的人是胡秋音。   胡秋音是一个从低等宫女一步步爬到皇后宝座的女人,原本被轩辕纯选做和亲公主,却又能死里逃生。   不得不说,她傍上的轩辕济很给力。   但是,现在么……   她最大。   萧南抬手轻轻扶了扶鬓边的流苏,漫不经心地开口。“苏姑姑,见到本宫的宫女都是这么行礼的吗?还是说,她是晋王妃?”   “殿下,晋王爷尚未娶妻。何况,纵然是晋王妃也不该与殿下行平礼。”苏氏只怕两个人,一个轩辕纯,另一个就是萧南。   她对其他的人,尤其是宫女,都十分苛责。   “晋王爷身边能容得下这般狂妄的贱婢,宫里却容不下。”萧南在轩辕济开口前先把话说了,“还是说,晋王爷府里的规矩比宫里都大。”   轩辕济错愕地看着萧南,他没想到传说心直口快的表妹这么会给人挖坑。他冷冷地瞪了眼身边的宫女,“跪下!”   胡秋音慌张之下还不断地磕头,说的话倒是像朵出淤泥不染的白莲。“殿下,您仁慈善良,绕了奴婢这次吧。奴婢给您磕头,求您手下留情!”   “……”萧南冷冷地笑了。   仁慈。善良。   这么违和的词语也能往她身上扣……   “本宫缺一个使唤丫头,就她了。苏姑姑好好□□一下。”萧南瞥了眼脸色铁青的轩辕济,“晋王爷有意见?”   “殿下为本王教训下人,本王应该说声谢谢。”轩辕济脸色变得比人翻书还要快,顿时如沐春风起来。“殿下,□□似锦,不妨本王陪殿下走一走?”   “本来本宫心情不错,现在么……”萧南冷冷地看着脸色煞白的胡秋音,“被垃圾挡住了路,脏了眼睛。再好的风景,看起来都像残渣。让人,格外恶心。”   轩辕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却意外地愉悦了萧南。   她发现,自己非常喜欢看这个精分的男人变脸。   时而冷漠时而温润的伪装,让轩辕济看起来,像是个在戏台上表演得炉火纯青的小丑。   轩辕济一直觉得自己被生下来的时候,母亲忘记把心脏给他了。他自小尝遍世态炎凉,却从未伤心难过一次。   然而当萧南说他像垃圾,很恶心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胸口疼得有些反常。那种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有一刻浑身冰冷。   看着她高贵的背影,那抹鹅黄色消失在绿色枝桠间,轩辕济怔愣了良久。   而他的贴身婢女胡秋音,却被带到了萧南的新寝宫,光明宫。   光明宫,传说大英帝国皇太子居住的寝宫。   轩辕纯在给她设陷进,利用她皇帝独女的身份给轩辕济做挡箭牌。既然拥有了寝宫的使用权,那么也该有太子相应的权力吧。   胡秋音长这么大,遇到的主子都很和善。就算是轩辕济,也很少说她一句重话。她一直想,做轩辕济第一个女人。   可是,轩辕济向来洁身自好,至今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人。   萧南无疑是她遇到的最可怕的人,虽然她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给过她一个眼神。可是周围紧密的空气包裹着她,让她觉得窒息。   胡秋音哪里会知道,有一个词,叫做杀气。   萧南一般对待将死之人,极少言语。她觉得对一个快要死的人,没有必要说太多的话。尤其是,胡秋音。   “殿下,一切都准备好了。”苏氏是萧南最忠心的大宫女,她知道苏氏的性格。苏氏再恐惧轩辕纯,也不会背叛自己。   萧南轻轻颌首,看了苏氏一眼。   苏氏让外面四名的太监进来,四个太监都已中年,大腹便便,走得非常慢。他们的脸都非常难看,而且吓人。   他们四人将萧南抬起来,笑得谄媚,声音刺耳。“奴才们谢公主殿下赏赐。”   冷宫里等死的太监,剩下的唯一乐趣,就是玩弄被送进冷宫的小宫女。胡秋音这样的,他们一定非常喜欢。   “苏姑姑。”萧南一开口,苏氏就把耳朵凑到最合理的距离,以便听清主子的吩咐。“三天之后,送回来。”   “殿下……”苏氏惊诧地看着萧南,忘了答应。   “宫女自然有宫女的用处,我有分寸。”萧南看到苏氏眼眸深处隐藏的担心时,心头微微一怔。   原来她还是有人关心的……   苏氏知道,萧南这是让自己放心才多说了一句。立即低头应答,“奴婢这就去督办,殿下放心。”   从主子喝她的第一口奶水开始,她就决定拼死效忠。   不管主子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主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为了主子平安快乐,就算让她下地狱,也义不容辞。   改变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   苏氏看着眼前被彻底改头换面的胡秋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宫女变得……   “苏姑姑,求求您让奴婢见一下公主殿下,奴婢知错了。求求您……”那个骄傲目中无人的宫女胡秋音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个为了活命而求饶的蝼蚁。   低贱、卑微。   苏氏一板一眼地说道,“收拾一下,殿下有话问你。”   胡秋音连忙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被扯乱的衣裙,苏氏抚掌唤出另一名小宫女,递上一套新的宫装。   “殿下喜欢干净。”苏氏特意交代胡秋音,好好打扮。   萧南斜倚在宝座上,纤长白皙的手指熟练地剥着糖炒栗子,漫不经心中透着说不出的优雅。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胡秋音三天就学乖了,所有的规矩礼仪都异常标准。足以说明,她不是没学过,而是选择性忘记。却在生命遭到威胁时,全部记起。   萧南扫了眼她,没有了沾沾自喜的高人一等,有的只是畏惧和隐藏着的仇恨。“想做晋王妃,就听本宫的。”   晋王妃……王妃?她已经没了清白,还能做王妃?   “公主殿下,奴婢……”胡秋音愣住了,她弄不清楚萧南的最终目的。看到苏氏手里的药丸,她更是心脏瑟缩着,颤抖不已。   萧南淡然一笑,“你可以拒绝,回去继续伺候他们四个,一直到你死。” 作者有话要说:  唉,思维枯竭了。 抱歉小伙伴们,晚了…… 不过,251会努力的,一定把这本填完。然后,再开下一个……   ☆、7.2娇宠后PK精分帝之“话可以乱说,饭不可以乱吃”   萧南的威胁,让胡秋音彻底妥协,甚至崩溃。   胡秋音突然间明白了,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能掌控她的命运,操纵她的一切。   她能做的,只有顺从。   吃了那颗药丸之后,胡秋音开始变得恭顺听话,完全变成一个□□控的傀儡。她跪在宫殿中央,听凭吩咐。   “你跟在轩辕济身边四年,他都没有动你一根手指头。只能说明,你对他的诱惑还不够。”萧南吃着栗子,说得漫不经心。“从现在开始,你该慢慢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最能让男人冲动、激动、情动……”   胡秋音不明白,眼睛里闪动着懵懂。   “花满楼里的顾妈妈,会教导你的。”萧南看着苏氏将一瓶药塞到胡秋音手里后,才指了指药瓶。“这药,每天一粒。你同样可以拒绝,不过……”   “奴婢惟主子之命是从,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义不容辞。”胡秋音不笨,她立即投诚的态度,让萧南略有赞扬。   “一个月。”萧南给出了一个日期,“把你能学的,全部掌握。本宫会以娿东公主义妹的身份,派人接你进宫。”   这就是投靠的第一个好处,胡秋音甚至可以看到今后的荣华富贵……   苏氏过后,问了萧南。“为什么选择胡秋音?她,非常不容易掌控。奴婢认为,她一定会报复……”   “那也要有那个命。”萧南笑了,风轻云淡,眼眸深处却满是冰霜。“当你有一天知道她吃的是什么药的时候,就会知道我为什么用她。”   “只要殿下没有危险,奴婢就放心了。”苏氏收起了担忧。   轩辕济身边有很多人都是踩着原主萧南的尸体上位的,他们的荣华富贵都是用萧南的鲜血与不幸换取的。   那么,就从胡秋音这个人开始。   把围绕在轩辕济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揪出来。   该策反的策反,该控制的控制,该杀的杀……   将他们完全掌控住,然后再次包围住轩辕济。让他身边,再也走不进除了她掌控下的人以外的存在。   围而绞之,必定无处可逃。   萧南反动着手里有关轩辕济的资料,虽是一目十行,却将最有用的信息全部记下。她看得很快,因为资料很多……   资料哪里得到的这个问题,应该从两天前她抓到的金灵卫统领百初鹤开始说起。现在,百初鹤就站在萧南身边。   身为大英帝国帝王的四大卫队之一,金灵卫的大统领。百初鹤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挫折,尤其是他的武功。   他是四大统领中武功最高、心思最缜密、行踪最诡秘的一个,却被眼前这位娿东公主在第六招的时候打败。   不单单是武功,还有他的行踪……   “你一定很好奇,我怎么找到你的。”萧南一边翻着白纸黑字的信笺,一边漫不经心地对话百初鹤。“百统领下次出行,最好把身上的栀子花香去掉。”   每个人都有他的爱好、习惯和味道,百初鹤的习惯就是隐藏在栀子花丛里。他只要一动,空气里就有淡淡的栀子花香。   不过,花香很淡,除非嗅觉灵敏至极。   例如,萧南。   百初鹤呆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南看。心里不断吐槽:什么鼻子?属狗的吧这是!狗都闻不出啊!   “有什么话别憋着,难受。”萧南翻到了写的最详细的那页纸,拎到百初鹤面前。“不说的话,就把这个人带到这里。给你两个时辰,要半死不活的。”   风源。   百初鹤扫了眼密密麻麻的纸,忍不住确认,“半死不活?”有什么用?   “风源,原名凤渊,凤家家主第九子。因其母身份低微,不被凤家长老们承认,他就成为了私生子。”萧南换了一张纸,再次摆到百初鹤眼前。“三个时辰后,我要看到这个人。要求么……活蹦乱跳的就好。”   轩辕济身边的伴读是凤家的人,这可以理解。轩辕家和凤家本就是一根利益链上的,同气连枝。   可是,这个许珩……   “许珩,原是北三街上的一个小乞丐。先被当时的镇国公主带进皇家暗卫中,经过五年的高强度训练,成为皇家最年少却最杰出的暗卫。”萧南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因为后面的百初鹤都知道。   刑部尚书许末中年丧子,在白云茶楼偶然遇到与他失去的儿子相似的孤儿,就是后来的许珩……   百初鹤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女想要攻击的,是神圣的皇权。   他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是一种来自本能的恐慌。   风源、许珩,两个背景相同、主子相同的人,却用不同的方式处理对待。显然,通过一张密信,她就熟知了这两个人的性格。   然后对症下药……   百初鹤作为四大卫队的大统领之一,既然选择了背叛帝王,他就要全力以赴来帮助萧南。   没有一个人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他也是。   百初鹤眼里的半死不活,就是只剩下喘气,其余都不能。   风源意识非常清醒,四肢却被全部打断,以他最熟悉的方式手段……他费力地抬头去看,却因为脊椎骨被扭曲而不得不放弃。   现在的风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黑暗的地板,明黄色的帷幔飘荡在和煦的晚风中。刚燃起的红烛,被风吹得摇曳多姿,在辉煌的墙壁上留下各种各样的剪影。   这里,是玉宵城。   嗖地一声在他耳边震开,他的眼角被锋利的刀锋占满。他隐隐能够看到刀刃上的青芒,刀很锋利……   “想死,还是想活,由你自己决定。”冷漠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格外好听,像冷玉相击的清冽。   能活,谁想死?   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梦想,还没有正大光明地踏进凤家,成为凤系名正言顺的子孙。他怎么能够死?   何况,他才十六岁……   风源求生的意志被激发,咬紧后牙槽,使出全部的气力往前爬。四肢和脊椎都用不上力,他只能一点点蠕动着……   他想用动作告诉面前的人,他的选择。   萧南满意地点头,手里的玉牌准确地扔到了风源的面前。“今后,随叫随到。否则,呵……”   风源生生地打了个寒颤,艰难地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他的声音沙哑无比,“属、属下遵命。”   他是私生子,就算是帝王培养的暗卫,也是一枚棋子,一个工具。他的生死,只有他自己在乎,他不想赌。   他只想活着,好好活着。   至于效忠……效忠谁不是效忠?   只要主子更强,他才更有可能得到他想要得到的。   风源失去意识之前,只看到一个鹅黄色的裙角。上面花纹繁复,质地华美,是宫中贡品云锦……   许珩走进光明宫的时候,正是晚膳时分。他没有跨进宫门,就闻到了美食的香味,诱人的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   他脚步一顿,眼底划过几许警惕。知道他爱吃的人,不多……   “许公子,殿下有请。”苏氏脸上半点笑容都没有,一张脸板着,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正是她的严肃,让许珩心里打起了鼓。   他跟着苏氏进入殿中,一张十六脚紫檀木雕蟒长桌上摆满了珍馐。正座上,当今圣上之女娿东公主萧南正在用膳。   鹅黄色的宽袖随着窗外吹进来的晚风轻轻浮动着,虽然看不清她吃的是哪一道菜,可是她的动作无疑是优雅绝伦的。   皇家子女,无论是走路、吃饭还是坐姿,大抵都是高贵优雅的。许珩却没有见过哪一个人,有眼前的娿东公主般。   连吃饭,都无可挑剔,美得像一副生动的画。   萧南象征性地把每一道菜都尝了一尝,就示意苏氏撤膳。看着眼前的长桌上空无一物的时候,她才开口。“饿吗?”   “饿。”许珩很诚实,他是在饭点被带到这里的,当然会饿。可他最好奇的是,萧南的目的……   “有的时候,话可以乱说,饭不可以乱吃。”萧南意有所指,让素来面不改色的许珩额头不由得沁出了冷汗。   什么意思?饭……有问题?!   苏氏给萧南上了一杯茶,萧南指了指身边的太师椅,“坐下聊聊。”许珩的确是比风源聪明,到底是从乞丐混出来的……   “谢公主殿下赐座。”许珩感觉到来自萧南的威胁,不由得规矩起来。战战兢兢地坐在她下手之后,许珩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摆。   衣摆上绣着的是,皇家暗卫特有的标识花纹。他们的主子以这种方式,提醒他们时刻要效忠,永不背叛。   可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他的身份暴露了。   “现在,谁都救不了你。只有我……”萧南说得很慢,好像在让许珩仔细听清她话里的意思。对上那双表面冷静实际已经开始紧张的眼神,萧南笑弯了双眼。“包括,圣上。”   许珩膝盖上的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再度低下头。   这一刻,他脑子一片空白。   他该如何?   难道就这么结束一生吗?   那么,他曾经付出的一切算什么?他黑暗的童年训练生涯、寄人篱下的少年时代……他的付出还不曾得到回报……   “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萧南的一句话,在许珩听来振聋发聩。“自由、财富、权力,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给不起的。”   许珩沉默,一双如死水的眼睛胶着在萧南身上。   萧南却将一粒红色药丸放到了他的面前,“这,是我的诚意。”轩辕凤用来控制暗卫的解药,是许珩多年一直渴求的。   看到这枚药丸,许珩看到了自由,看到了希望……   “属下许珩拜见主上。”许珩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他开始相信,这个比他还小的女子能够给他想要的一切……   因为,她首先给了他渴求的自由。   苏氏望着许珩远去的背影,那道身影仿佛带了光,不似他来时那般灰暗。她很疑惑,“殿下,不是说皇家暗卫不会背叛吗?”   从百初鹤、风源,到许珩……   他们三个的背叛,让苏氏非常不解。   “知道他们的旧主子错在哪里了吗?”萧南勾唇一笑,冷冷的却极其赏心悦目。“百初鹤是柄绝世好剑,她却宁可让宝剑蒙尘。风源傲骨,自小因私生子的身份而自卑,她却用钱财来收买,于风源是侮辱。而许珩,出身市井,唯利是图,她却威胁打压不给半点好处。”   该威胁的她选择利诱,该利诱的她选择威胁,该重用的她选择束之高阁……完全用错方式来掌控手下,怎么能成功?   轩辕济政治上的确出色,可是不会用人,那都是白搭!   “主上说得很好。”百初鹤突然出现在萧南面前,眼里有着以往没有的钦佩。自然,也有疑惑。“主上为什么选择的是属下?”   四大统领都不得重用,因为轩辕济有自己培养的暗卫。可为何,萧南会偏偏选择的是他?   “我要的,是这个。”萧南拿了一本密折,微微笑道。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很多时候,掌控一个人靠的不是武力,而是这儿。”   喊打喊杀的,太不符合她的作风。   捏住软肋一击即中,简单多了,不是吗?   “刚刚晚膳的菜,有六道中被下了药。轻微的□□,需要日积月累才能发作。这是解药。”百初鹤将手里的一包药放在萧南手边。   萧南看着他,笑了。“一点□□,能耐我何?”她本身就懂医术,吃之前就服了解药。不过,百初鹤的关心她还是挺受用的。   “主上一定知道,是谁下的手吧?”百初鹤不能确定她知不知道,万一……   “自然。”萧南却给了他肯定的答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说,虎毒不食子,她不会这么狠?如果,我不是呢?”   如果,我不是呢?   一句话,让百初鹤和苏氏都愣住了,久久不能反映过来。   不是什么?不是轩辕济的女儿吗?   萧南抿了口茶,上好的蒙顶黄芽,一口下去齿颊留香。“有些秘密之所以被称为秘密,是因为不可告人。知道了,记住了,也就好了。”   百初鹤没有作声,他的沉默何尝不是认同。   苏氏,亦是。   四月二十八这天,是萧南的生辰。   在一众的生辰贺礼中,苏氏找了一位特殊的人送来的锦盒。长长的锦盒捧在臂弯里,沉甸甸的……   “殿下,无相大师的贺礼。”苏氏不知道萧南和无相有什么关系,却知道他们之间不是旁人看到的那样疏离。   能让一位方外之人送来俗礼,可见萧南在无相心里的分量……   长长的锦盒被打开,一副画展现在眼前。   画工细腻严谨,画风却透着股望断红尘的不羁。画中主人公是一位佛陀,佛的眼睛凝着在右上方的一只飞鹰上……   佛陀的跟前跪着一名少妇,衣着打扮皆是华美。少妇的怀里抱着一名大笑的孩童,肢体雀跃好似在欢呼着什么。   画意很清晰——一对母子收到凶猛的老鹰袭击,因为受到佛陀的保护而庆幸,甚至感激涕零。   非常有禅意的普度众生画面,却别有意境。   母子,说明轩辕济和轩辕纯的关系已经被查清楚,他们是母子关系。因为画中孩子的眼神很清澈明朗,说明轩辕济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飞鹰,指的是无相自己。被佛陀盯着,说明他身边有轩辕纯派去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轩辕纯眼皮底下。   轩辕纯忌惮着无相,为的应该还是轩辕赫的死……   而佛陀……   普度众生的是佛,放下屠刀当然也能成佛。   无相想表达的却是,轩辕纯对她的杀意。他担心她的安危,想让她凭借这幅画去相国寺,和他一起……   可是她不能,不能将血腥和杀戮带到无相身边,不能破坏无相为躲避天劫而修得的善意。   她也怕,由于她掩藏得好,无相都不知道她在害怕。她怕她渡劫完成,再度翱翔九霄时,却没有他比翼□□。   她怕极了,她不能失去他,第二次……   所以,这一次,哪怕是粉身碎骨,她不能让他伤到分毫。纵然是天劫,她也要拼一拼!她不信命,从来不信!   萧然走近了,才看清楚这幅画。他神情微愣,“南儿尚佛?”这幅画的意思很明显,劝人成佛。   他担心,他的女儿有出家的意念。   对萧南,他很愧疚,一直愧疚着。这是用多少宠爱都无法弥补的……   “大英人,皆尚佛。”萧南的声音清冷得厉害,总能让人心头一凛。她懒得看萧然摆出的慈父嘴脸,这种做戏的姿态让她恶心。   萧然,这个男人和那些做了□□还立贞节牌坊的寡妇没什么区别。   萧然被她一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好愣愣地望着她手边放着的青花瓷高脚瓶。瓶里盛开着的嫣红茶花,美得不可方物,就像他初次见的那人……   可惜,她只留下了这个女儿……   他却无法庇佑她周全,只能带着她一起仰人鼻息……   “南儿……”萧然再度试图开口,他想说的很多。可惜,外面有人通传,轩辕纯来了。他要说的千言万语,就那么咽了下去。   轩辕纯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衮冕、东珠、玉佩一应俱全。她的到来,不像是一家三口的团聚,更像是来示威。   然而,她的这些明晃晃举动背后的意思,原主萧南完全没有感觉到过。   原主萧南一直以为,轩辕纯最爱的是她这个女儿,比爱江山更爱……这是有多么天真和愚蠢啊!   萧南一丝不苟地行着大礼,严肃认真到无可挑剔。   萧然目瞪口呆,轩辕纯更是怔愣了好一会儿才躬身把人拉了起来,和蔼亲昵地拍着她的手背,“一家人,不用如此多礼。”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251更新的慢,还是最近的人设大家不喜欢,关注这么少。 不过没有关系,喜欢的朋友们,你们都是我的动力,我会在炎炎夏日努力码字填坑的。 无论有多少关注,不管评论如何,我都会坚持认真写完。 坚决不烂尾,不弃坑! 有的时候,人生需要坚持…… 加油吧!251!   ☆、7.3娇宠后PK精分帝之“他要的,她从不知道”   一家人,本该听着非常温馨的三个字,在三人耳中听来,都异常讽刺。   “谨遵圣上教诲,谢圣上。”从轩辕纯登基后,萧南不再唤她母亲。而是与众人一样,称她圣上。   萧南用自己的言行,告诉轩辕纯。   她是君,而她是臣。   没有一家人可言……   本就是做戏的轩辕纯也懒得应付她了,然而脸色不可预计地僵硬了一下。毕竟,是曾经与她无比亲昵的孩子,如今……   “南儿并髻了,也到了议婚的年龄。”轩辕纯不再多说话,开门见山,直接点题。“众家子弟朕都看过,从品行才学上看,晋王轩辕济非常合适。明晨朕宣他进宫,你们是表兄妹,先处处再说。”   呵……原来是这样。   萧南笑弯了双眼,笑容漂亮得连轩辕纯都愣住了。“谨遵圣上圣谕。”做戏不是吗?谁不会?大家一起吧。   “这是无相送来的吧。”轩辕纯扫了眼画卷,眼中的警惕消散了。笑容也多了几分随意,“无相乃是大英帝国最受尊崇的大师,能得他青眼也算是南儿有福。过几日,让晋王陪你去相国寺上香还愿。”   “谢圣上。”也好,看看相国寺到底被轩辕纯掌控到何种程度。   “你……”轩辕纯愣了一愣,“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要赏赐?要宫女太监?还是要锦衣美食?   以前的萧南,最喜欢的就是这些,不是吗?   “恭送圣上。”萧南微微一笑,温柔谦顺。她躬身在旁,等待着轩辕纯的离去。如果可以,她不想多见她哪怕一刻。   轩辕纯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话就走了。可是,她能够感觉到萧南对她的疏离和陌生。   她有点担心,萧南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萧然也在担心,担心着萧南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一些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才能拉近父女之间的关系。   看着这双冷漠的眼睛,他所有要讲的,都变得不再重要。   “圣上已经走了,您请自便。”萧南冷冷地开口,最后的两字轻飘飘的,却重重地钉在了萧然的胸口。“王夫。”   萧然从袖口摸出了一方掌心大的锦盒,递到萧南眼下。“南儿,这是父亲给你的并髻礼物。”   萧南漫不经心地打开,紫檀木锦盒中,雪白羊绒垫上,安静地躺着一枚绿得发光的玉佩。   玉佩上刻着的是五福献瑞,玉佩质地纯正,价值连城。   可惜,这份礼物,却是萧然原本准备给他的另外一个女儿,人家却退却不要的。拿别人不要的东西送给她,当她什么?   捡垃圾的么……   精美的玉佩从她白皙光滑的掌心一点点坠离,在她华美的卷云宫鞋旁清脆落地。碎裂的声音,如同她的嗓音般清冽动听。   纯粹的碧绿翡翠,在光滑的地板上碎成一小块一小块,再难拼合……   “王夫,抱歉……”萧南勾唇一笑,眼里尽是嘲讽。“本宫一时手滑,王夫大人有大量,不会怪罪吧。”   萧然好像能从她的双眼里,看到她的嫌弃和轻蔑。那种一眼把他看透的感觉,让他浑身发寒。“南儿……”   “王夫。”萧南不紧不慢地打断了萧然的话,用雪白的丝帕擦拭着自己摸过玉佩的手,好像手上残留着肮脏无比的东西一样。她漫不经心地开口,语气却异常认真严肃。“本宫乃是圣上亲封的娿东公主,麻烦王夫下次称本宫,公主殿下。”   雪白的丝帕被扔在一堆玉佩碎屑里,上面根本是纤尘不染,在萧南看来却是那么脏。她淡淡地吩咐苏氏,“苏姑姑着人打扫一下,本宫要沐浴更衣。”   “王夫,殿下累了,需要休息。您请回。”苏氏一板一眼地把萧然请了出去,一点都不畏惧萧然看她时愤怒的双眼。   “对了。”萧南再度开口,成功地让萧然的脚步停留在原地。却听她说,“纵然是王夫,光明宫也不是想来就来的地方。请王夫牢记,本宫是光明宫的主人。”   不是都用她做靶子吗?那她就做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随便抹杀的靶子,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是个靶子。   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只要有半分危险,真凶就是她的父母。   为人父母,不仁不慈。她倒要看看,轩辕纯怎么坐稳大英帝国的天下!   轩辕济接到圣旨的时候,虽然看着面无表情,但是内心却是激动的。他对着镜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衣着配饰,生怕哪里不合适给萧南留下不好的印象。   从上次在御花园一别,已经大半月。他每天夜里都能梦见牡丹园里,优雅漫步的萧南,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刻进了他的灵魂里。   他喜欢她,非常喜欢……   如果有可能,他想要娶她为妻,为她建造一个只属于她的牡丹园,让她天天都可以散布在百花丛中。   许珩风源都是轩辕济的伴读,风源近日都在休假,所以许珩今天会跟着轩辕济一起进宫。   许珩见过萧南,而且投靠了她。   萧南给他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就像一直受人仰望的神抵,无论跪在她脚下的信徒磕多少头,都无法让她走下神坛……   唯一能做的,就是臣服!   他能看出轩辕济的紧张和喜悦,这位时而暴戾时而温和的晋王,从未有过这两种情绪。许珩不由得担忧,轩辕济的未来。   直觉告诉他,前面已经拉了一张网,就等着轩辕济走进去……   粉红色的花瓣追随着仲春的晨风,飘零旋转在晨曦中。偶尔打着转,落在人的肩头;偶尔随风远去,不知在何处停留……   海棠花拥簇中的秋千架上,少女的笑容比花更俏丽几分,周遭的百花瞬间成为了她的陪衬。因她的存在,而黯淡无光。   她单脚踢动着青石地板,秋千架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摆动。另一只脚随着秋千架而晃动……   月白色的宫装飘动着,时而遮掩了她倾城倾国的笑颜,时而引得树上的海棠花尽情飘落。   轩辕济的眼里有着痴迷,尤其是在她开心地大笑时露出的银铃般的笑声时,他就忍不住冲上去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不让她离他而去……   她,会离他而去吗?   为什么他会这么想?轩辕济剑眉紧蹙着,为了心脏勾起的不明已的痛感。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笑……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是如此。明明想靠近她,却不能够……   “晋王爷来陪本宫玩,还带着伴读?”萧南坐在秋千架上,轻轻地晃动着,幅度却不大。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轩辕济,看着他把许珩打发离开。   轩辕济深呼吸一口气,脚步沉重地走近。离她三步之远,他停住了脚步。以往的暴戾和冲动消失不见,只剩下眉目间动人的温柔。他看着她的眼睛,盛满了浓浓的温情。“公主,我来晚了吗?”   皇宫里,不会做戏的人活不下去。尤其是轩辕济,就算他眼里的感情有九分是真实的,也有一分暗藏着算计。   或许,就是他现在的这种温情,让原主沉沦。以至于,在地狱不得飞升还惦记着他。只是,为这样一个男人,值吗?   萧南轻轻摇头,真的不值。“晋王爷,圣上让你进宫陪本宫玩。不应该明白圣上的意思吧。”   轩辕济心头一跳,为自己的猜测而浑身兴奋不已。他克制自己雀跃的心情,说话的时候因为激动而声音颤抖。“什么意思?”   “晋王爷是世祖皇帝的嫡子,身份尊贵,才学品行兼优。圣上为本宫挑选夫婿,晋王爷是首选。”萧南漫不经心地荡着秋千,华美宫鞋鞋尖上嵌着的蓝色水晶石在晨曦下光彩熠熠。   轩辕济没想过,她会这么直接。一般女孩,不是在谈婚论嫁的时候都很害羞吗?她为何一点都不在意?   是不在乎吗?   轩辕济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暴戾的气息他只能费力去压制。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要发怒。   她是公主,这里是皇宫,不是王府!   只要她嫁给他,以后有的是机会,让她明白他是不能被忽视的存在!他会以行动告诉她,他才是掌控她命运的一个!   “晋王爷,本宫可以奉旨嫁给你,你也可以奉旨娶本宫。不过,丑话咱们要说在前面。”萧南歪着头,狡黠的笑容看得轩辕济移不开眼。   但是,他还是不忿!她凭什么高高在上?就是因为她是公主?她的母亲是皇帝?早晚有一天,他要让她在他面前扬不起头。   他一定会让她知道,他才是大英帝国未来的帝王!   可是,心里再多么狠戾,他还是笑得谦和温柔,“公主是金枝玉叶,尊贵无比,有话但说无妨。”   “不管晋王爷将来有多少女人,正妻只能是萧南。”先得把皇后宝座保住,才能完成使命。不然,萧南是不会嫁给轩辕济的。   男人渣成这种样子,都不如路边随便捡一个来得好!   轩辕济硬逼着自己讲视线从她的笑颜上移开,目光落在自己脚边的花瓣上。“那是自然。”正妻啊……   轩辕济心里是失落的,很失落……   原来,她真的不似其他女子。她要的,只是做正妻,要的是一个名分。而不是,他的感情,他的爱。   而他,却在十几天前,见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他曾经梦想着,让她依靠他,让她仰望他,让她爱上他。甚至,让她只为他一个人笑……   他对她的占有,已经病态了。午夜梦回,他甚至想过,用铁链把她囚禁在自己床上,让她的眼里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可是,她对他,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正妻。   若她想要唯一,他一定也会答应她,而且是兴高采烈地答应她。然后,放弃他图谋多年的皇位,带着她走遍天涯……   他要的,她从不知道。   “晋王爷,你带本宫出宫玩吧。”来到这里还没有出去过,听说大英帝国是最繁荣的王朝。萧南眼里闪亮闪亮的,像转载了漫天星辰。   “好。”轩辕济扬唇笑了,笑容里的真挚让人看到一定会心酸不已。他等着她换了一身衣裙,带着她坐上了马车。   火红色的衣裙衬得她好像一团火焰,轩辕济仿佛看到了在他眼前燃烧的冲天火焰,灼烧着他的眼睛,烧痛着他的心。   猛然间,他有一种上辈子她就是在火焰中消失在自己面前的错觉。   轩辕济紧握成的拳的手一点点松开,浓浓的悲伤在他眼底散去,他才开口。“小南,咱们去东二街好不好?那里热闹,还有很多民间小吃。”   他自小就在宫外长大,经常由许珩和风源陪着出来玩。京畿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当然知道哪里比较好玩,哪里更得萧南欢心。   对于他突然改了的称呼,萧南并不在意,反正她原来也不叫这个,随他怎么叫。她点点头,表示答应。   轩辕济看她并不反感自己这么叫她,心里的暴戾气息瞬间平复了很多。马车停下之后,他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去扶萧南。   萧南被服侍惯了,手搭在在他胳膊上跳下了马车,毫不扭捏。她看了眼眼前繁荣似锦的街市,很欣悦地笑了。   物阜民丰,百业兴旺,是王朝兴盛最大的成果。   看来,大英帝国的确富庶。   萧南随意地走在前面,身边跟着轩辕济和许珩。她的容貌很出色,很快就让周围所有人都惊愣住。   她只是微微一笑,也没有生气。看到前面有人画着糖人的老人,她几步上前。老人正在为一个小女孩画一个老虎,画得栩栩如生,金黄色的糖光泽诱人不已。   老人大概近七旬,技艺非常纯熟,一个糖人画完只是眨眼间的功夫。   “小姑娘,要一个吗?”老人笑眯眯地问看得出神的萧南,看到她的衣着打扮,他就知道这姑娘不是一般人家的。她只是好奇,应该不会想要这样路边的吃食,这是一般大户人家都不放在眼里的东西。   萧南果然摇头了,不过她眼睛闪亮亮的,“爷爷,您能教我怎么做糖人吗?”   好奇心上来的萧南,谁都拦不住。   轩辕济怔住了,他从未见过萧南对谁这般友善过。那句“爷爷”,听起来那般真挚诚恳……   老人家也愣了,随后笑眯眯地说道。“现在哪有人愿意学这个,等老汉不在了,就没人吃到糖人喽。那就,教教你?”   “谢谢爷爷。”萧南一点也不嫌地上脏,非常自然地蹲到老人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老人家用勺子舀出一点融化的蔗糖,勺子和下面的大理石面成一定角度,蔗糖非常流畅地从他手里的勺子倾泻出来。   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白兔活灵活现地展现在大理石面上,老人用竹签子压在画上,将勺子中的糖稀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浇到竹签子上。   老人家举起小白兔糖画放入面前的木台上,笑眯眯地看萧南,“小姑娘,要不要先试一试?”他活到这把年纪,当然看得出萧南是真的想学,而且刚才她学得非常认真。   “好啊。”萧南在学习新事物方面,可以说是一学就会。她坐在老人家身边,认真的开始做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幅糖画……   她知道刚开始的时候不能画难度大的,不然可能会嵌不上竹签子。于是,她也画了一只小白兔。   萧南是不喜欢兔子的,换句话说,她向来对温顺柔弱的动物或者人,没有好感。因此,她画的兔子不是可爱,而是像狐狸一样狡猾。   她举起自己制作的糖画,笑得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爷爷,再让我画两个好不好?”   嗯……一定要练练手,然后画一个小师兄,一定很好看……   老人家本来就没有多少生意,又非常喜欢这个小姑娘。乐呵呵地让出自己的地方,在一边开始熬起了另一锅蔗糖。   萧南的画艺也是出神入化的,不过很长时间没有练习,到底生疏了。而且,这不是在纸上作画。她打算用轩辕济练手……   雪白的大理石面上,一个糖稀勾勒出的面容渐渐丰富起来。从束着的玉冠到刚毅的下颌,不无细致。   轩辕济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正在认真做着糖画的萧南。他感觉自己血管里的热血在沸腾着,心砰砰地跳得很厉害。   先不论萧南的画艺如何,这是第一次,轩辕济知道萧南对他容貌的熟悉。递到自己面前的糖画,和自己的面容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栩栩如生。   “送给你。”萧南把糖画塞到轩辕济手里后,不看他的反映,万分雀跃地再次开始制作她的理想作品。   她终于找到了感觉,相信一定能够画出最完美的十六丹翎火凤!   不羁的凤眸,头顶的华美羽冠,优雅的喙,张力十足的形体,十六根恍若火焰般的丹翎……   完美的火凤,仿佛要飞出大理石面,扑入萧南的怀中……   萧南非常满意地把这件作品捧在手里,“爷爷,谢谢你。”留下一锭银子,她护着新出炉的糖画心满意足地离开。   一定当着无相的面吃掉它!萧南想到无相可能出现的表情,嘴角的笑容更是添了几分真实感。   轩辕济捏着萧南为自己画的肖像糖画,感觉有千斤重。这应该会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吧……   虽然,她可能是随手奉送的。   不过,只要她还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也就是很好的开始了。其他的,他可以等,他们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相互了解。   然后,相互喜欢……   萧南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后,脚步些微停顿了一下,迈步跟了上去。什么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就是!   那不是王夫萧然吗?怎么他会在宫外?他去哪里?轩辕济疑惑不已,沉默地跟着萧南,他猜想萧南也是有这样的疑惑的。   许珩作为小跟班,很贴心地为两位主子拿好易碎的糖画,穿梭在人山人海里。还要保证,不把自己跟丢……   许珩表示——做伴读,好痛苦!   萧然一只脚踏进一座古朴典雅的四合院时,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身后居然跟着三个人。他推门而入,却有人已经翻墙进了院子。   轩辕济再次愣住,被萧南这位金枝玉叶潇洒利索的翻墙动作震慑住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她会翻墙?! 作者有话要说:  告个假,不是251不更,是最近实在是腾不出手,工作蛮多的。 不过,一定杜绝粗制滥造。 只有这两个故事了,251还是想写得精致一点…… 尤其是,他们自己的故事。 四大上古神抵的爱恨情仇……   ☆、7.4娇宠后PK精分帝之“那些年,你不知道的过往”   一个当朝公主,一个当朝小王爷,还有一个尚书公子……   三个人非常光明正地站在一扇雕花木门外偷听……   “宝贝儿,这是我在尚宝斋挑选的耳环,喜欢吗?”萧然明显讨好人的声音,不似往常那般,反倒是有点柔情过头。   让人觉得,作呕……   萧南指了指不远处的角落,示意轩辕济和许珩往那边去。三个人刚好蹲在窗台下,听墙角。   女人的声音有点甜腻,听着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对着萧然的撒娇,在他们听来更像是女儿对父亲……   三个人不约而同被恶心到了。   虽然,他们知道有些高官府里的那些老爷,养的小妾比自己小几十岁的都有。可是,却没有这么……违和!   大抵是萧然以往在他们面前的形象太好,而他与轩辕纯的夫妻情深又伪装得太完美。发现他在外面养了这么小的女人后,才会觉得他“人面兽心”。   里面传来让人耳红心跳的声音,大白天的行闺房之乐,实在是……轩辕济下意识用双手护住了萧南的耳朵,眼神催促着她离开。   萧南也没有兴趣偷听老牛是怎么吃嫩草的,只要确定了萧然和黄怡有这种关系,她就放心了。   从许珩手里抽走自己的糖画,完美翻墙……   这动作,标准得一塌糊涂。轩辕济都不知道该说佩服好还是该说其他,“小南,咱们……回去?”   “好啊。”萧南听轩辕济这么说,觉得他陪自己玩了这么久该是无聊了,也不再强求他。“对了,刚刚……”   “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轩辕济的声音有点凝重,他姑姑已经是皇帝,这种家事他一旦插手,难免会被君上猜度。回头瞪了眼许珩,“记住了吗?”   “嗯。”许珩从善如流,甚至还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萧南状似认同地点头,扭身上了马车。当轩辕济挑帘进来的时候,刚好把她有些惊讶的目光收入眼底。   “……我,不能上来?”轩辕济是真的愣了,这好像是他家的马车吧。   这人明明已经厌烦了和她待在一起,这时候不是该趁着她回宫溜回家吗?萧南想是这么想,实际上却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的马车你做主。”   轩辕济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做这么孩子气的表情,不由得眼睛里溢出了笑来。“明天我再去接你出来玩怎么样?”   明天……明天有雨。   萧南眼珠一转,笑颜如花。“好啊。”顺便,偶然拜访一下萧然养的女人。嗯……给轩辕济牵牵红绳。   “那明天我去宫中接你。”轩辕济没想到她会答应,心里异常喜悦,却硬是憋着脸上看不出任何开心的样子。   因为隐忍兴奋而微微扭曲的表情,在萧南看起来,就是这精分的家伙一定是非常勉强陪她还非要装得很热情……   有的时候,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   这种根深蒂固的误会,或许在以后,用任何动情真心的解释,都解不开来。   很多感情,一时的隐忍,可能错过的,就是一生。   可惜的是,此刻年少的轩辕济不懂。   爱和喜欢,是需要被对方清晰知道的。尤其是,你因为她的每一个举动而兴奋的心情,一定要让她感觉到。   而不是,凭她自由想象。   轩辕济自十三岁封王后,一直参加早朝。   他正在想着下朝以后带着萧南去什么地方玩的时候,御史台的御史大夫杨力站在了金殿正中央。   杨力是出了名的当朝名嘴,上下两片唇一对上,连忠心耿耿的大臣都能被他说成是谋逆反叛的罪犯。   杨力正滔滔不绝地例数着晋王轩辕济的种种“罪行”,根本没有看见正座上的轩辕纯脸已经放下来,脑门隐隐跳动着。   而被告轩辕济,满脸无辜……   他是怎么惹上这位的?   他最近什么都没有做,天天乖乖读书,早朝的时候装木桩子,这也能有错?   心怀怨愤么?   你怎么知道我心怀怨愤,你躲进我的小心脏里偷听了吗?   言语多有谋逆之嫌?   你哪里听出了我要谋逆来着?这是我轩辕家的王朝,我爹还是先皇呢!上面的是我亲姑姑,我用得着谋逆?   结党营私?   结什么党?我一无权二无势,谁乐意跟我一党……   “朕有些头疼,诸位爱卿各自回府吧。”威严的声音回荡在金殿内,硬生生地斩断了杨力的慷慨陈词。   看着远去的明黄色背影,再瞧瞧身边做鸟兽散的同僚。杨力傲娇地扬起下巴,大步地离开大殿。   可怜轩辕济刚一脚踏出宫门,想扭身去接萧南出宫,身后跟着的杨力如影随形。紧紧地贴着他不放,活像块狗皮膏药。   萧南远远地看去,都能够看到轩辕济蹙起的眉能夹死苍蝇……后面这个贼眉鼠眼的谁呀?   萧南捏着新到手的鞭子,感觉手痒痒,有一种抽人的冲动。   “微臣给公主殿下问安,殿下长乐未央。”杨力倨傲地拱手行礼,还颇有些看不起人的味道。尤其是,下巴抬得比眼皮都要高。   萧南还是没能忍住,手一抖新鞭子就挥了过去。“啪”一道尖亮的清脆响声划破空气,硬生生地在杨力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杨力疼得龇牙咧嘴,跳脚不已。“殿下!此处乃是玉宵城宫门,你无故殴打朝廷命官,有违大英律法……”   没等轩辕济怒喝杨力,耳边响起了陆陆续续的鞭子响声,“啪啪”的声音震得周遭的侍卫禁军们目瞪口呆。   鞭子,是萧南的最佳武器。她挥鞭子的手法炉火纯青到一种无法想象的程度,她只要想让他疼两个时辰,绝不会让他少疼一秒钟!   杨力的朝服彻底报废,外表看上去半点血渍没有,其实杨力连叫嚣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那里,只有喘气的份。   萧南松了松鞭子,噼啪的声音听得人心肝直颤。用鞭子指着一名比较顺眼的禁卫军,“你,把这位大人送回去。”   “卑职遵命。”那位禁卫军颤颤巍巍地把杨力默默拖走……   轩辕济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鞭子上,谁都没有看到,他原本的眸色一瞬间深邃起来,掩藏着浓得化不开的哀恸与回忆。   然而,那么深邃沧桑的眼神,只是出现了短短的一瞬间。   等萧南察觉到轩辕济有异样的时候,他又成了那个带着温和面具的晋王。她不动声色地张望了下周围,那种熟悉的目光却还是消失了。   谁?谁在看她手里的鞭子……   马车行走到街市的时候,天空中已经飘起了蒙蒙的细雨,穿过马车的车帘打在萧南宽广的衣袖上。   鹅黄色浮光锦宽袖有着细雨的润泽,更透着细碎的光。萧南漫不经心地拂去水渍,侧过头看轩辕济。“去哪儿?”   “你想要去哪儿?”轩辕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突然间心不在焉起来。好像很多思绪都不受自己控制,这种感觉……   “那就去那座院子,躲躲雨。”萧南迎上轩辕济错愕的目光后,笑得有些戏谑。“怎么?不敢?”   轩辕济自然清楚,萧南说的院子就是萧然昨天进的四合院。他觉得,长辈的事情他们是应该避嫌的。   何况,萧南刚刚打过朝廷命官。他担心,这件事情再出点什么差错,皇帝会怪罪她……   “小南,望江楼的阁楼上适合听雨……”轩辕济直觉,不能让她去。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好像自己身体里有另一个人替他做主。   “你自己去听雨。”萧南打断了他拒绝的话,掀开车帘就要出去。手腕却□□燥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她浑身僵硬了下……   她从未和轩辕济离得这般近,这种接触即使还隔着衣袖,她还是无法忽视自己对身边这个男人从灵魂深处的排斥。   轩辕济也感受到了,他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子深处的受伤。因此,他很快地松了手,“外头下着雨,这么出去会着凉的。你说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只是出门在外不比在宫里。为了你的安全,不要使性子。”   萧南点点头,“放心。”或许,他是真的担心她,否则不会一次讲这么多话。可她既然出来了,就没打算平静地回去。   黄怡这个人,用得好可以是很多人的软肋。   萧然、轩辕纯、轩辕济,他们三个都会因为这个女人而失去很多……   开门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见门外是陌生人,看他们的眼神就多了几分警惕和打量。说话的时候还有些颐指气使,比宫里的大姑姑都要端架子。“你们是谁?不知道这里是不能随便打扰的么。赶紧走!这里不能进!”   轩辕济本想着能劝萧南还是先劝一劝,听到一个黄毛丫头敢这么和他说话,一下子就怒了。一脚踹了上去,把小丫鬟踹进了她家院子里,两扇门自然而然也被他这一脚踹开了。   轩辕济后知后觉,一想旁边还有自己心仪的女子,这种举动太无礼了。正想着如何补救,却看到萧南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额……这是夸他的意思吗?   轩辕济不明所以,跟着萧南走进这座四合院。精致的院落里栽种着名贵的花卉,其中有两株十八学士十分显眼。   萧南像是走到自己家一样,往大堂上一坐,手里的鞭子不轻不重地压在手边的黄花梨木案桌上。   恰好此时,四合院的女主人婀娜娉婷地出场。小鸟依人的身姿和乖巧温顺的小碎步,看得轩辕济瞬间保护欲爆棚。   他刚想站起来,说明来意。身边就传来萧南清冽冷漠的声音,让他想起身的心思立即被掐灭了。   “早就听说王夫在外收养了一名孤女,果然如此。”萧南单手撑着下巴,随意的动作都透着皇族子女的高贵和优雅。   如果说黄怡的小家碧玉能够勾起男人无限的保护欲,那么萧南就像是一朵盛开着的高岭之花,让人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轩辕济经常能够看到萧南的不同面孔,有狡黠灵动的,有言笑晏晏的,有温煦柔顺的,也有冷若冰霜的……   可是再多的面孔,都无法融化她眼眸深处的冰冷与沉寂。   像所有的情绪都被冰封在一层厚厚的冰下,阳光无法融化,只能挫败地折射出无数的幻想……   他关心的不是这座院子的女主人究竟是谁,他只在乎,萧南。   而黄怡听萧南这么一说,本就弱柳扶风一样的身体颤抖得跟要随时倒地一样。“这位姑娘,我并不知晓你说的是谁……”   “萧然。”萧南勾唇一笑,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不禁赞叹,真不愧是母女啊!“当今圣上的丈夫,也是你……男人。”   黄怡腿一软就倒了下来,一双小鹿般泪汪汪的眼珠子里写满了无辜,盯在轩辕济身上不放。“这位公子,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求求您和身边这位姑娘说说,我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轩辕济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扭头不看黄怡。对着萧南轻声道,“咱们还是走吧。这个女的,脑子不是很正常。”和青楼里出来的一样,活脱脱是勾引男人的样子啊!难怪王夫……   不,不对呀!   轩辕济哗地站了起来,错愕不已地指了指黄怡,又求证般看向萧南。“你是说,她……她是王夫的养女?那他们岂不是乱/伦!”   萧南笑弯了双眸,轻飘飘点头。“何止啊!王爷看看她,觉不觉得很熟悉?”   轩辕济一直被黄怡勾引人的样子吓得没有正眼瞧她,听萧南这么一说,才认真地打量起来。   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就呆住了。   眼前的女子,有□□分他姑姑轩辕纯的样子。换个打扮,活脱脱就是轩辕纯年轻时候的样子啊!   “你……”轩辕济指着黄怡结巴了,脑子一片空白。   她是谁?为什么萧南都没有她长得像轩辕纯?   她和王夫是父女?   乱/伦。   这两个字浮现在轩辕济眼前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去看萧南……她知道多少?她故意来为的是什么?   如果是真的,被揭穿后……   不,不能揭穿。这对萧南很不利……   这个女的一看就这么会装可怜博同情,萧南这么骄傲的小公主怎么会是她的对手?绝对不能让她出现在皇宫,让她取代萧南的位置!   “你叫什么?”轩辕济温和一笑,如此笑容的他看起来俊朗不凡。只有天生敏锐的萧南,才感觉到他压抑着的杀气。   萧南眼中一闪而逝的错愕,她没料到轩辕济会对黄怡产生杀念。   “我叫黄怡。”黄怡羞涩地垂头,故意露出自己洁白细腻的脖颈。以往她只要这样,萧然就会把她好好疼爱一番。   今天突然闯入的这位公子比萧然更加英俊挺拔,若是成为他的女人……黄怡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了起来。   “萧然是你义父还是你男人?”轩辕济懒得和她废话,快刀斩乱麻!问清楚前因后果就把这女的一刀解决了,料想萧然金屋藏娇也不敢怎么样!   “公子,我是义父一手养大……”黄怡意欲辩驳,想着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黄花闺女。   “很多朝中官员都喜欢将孤女抚养长大后暖床,萧然有这个嗜好不足为奇。只是他是王夫,本王的姑父,你好好伺候他。”轩辕济一把拉起悠哉悠哉看戏的萧南,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外面还飘着牛毛细雨,轩辕济下意识地脱下外面的锦袍为萧南挡雨。并且在她耳边轻声道,“不管她是谁,都不会活过明天。”   这种随时会爆炸的存在,还是尽快抹杀得好。   萧南很是意外,她故作调侃,“王爷舍得?”她没有看错的话,轩辕济见黄怡的第一眼还是挺有好感的。   “小南,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见异思迁的人。”轩辕济觉得自己心头堵着一口气,无可奈何中带着千言万语都道不尽的委屈……   见异思迁。   很形象的四个字。   萧南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才跳上马车。只是,她握着鞭子手把的手,指骨泛青,掌心硬生生地掐出了月牙痕迹。   轩辕济凝视着她置于膝上的鞭子,眸色一点点开始深邃起来。   “你认识这个?”萧南这一次没有错过这一个眼神,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她还是捕捉到了……   轩辕济茫然地看着她 ,“什么?”   “没有什么。”萧南笑了笑,笑意却很浅。她轻轻地拂过掌心冰冷的鞭子,一股冰凉从掌心渗透进心脏。   他,快要成功了吧。   除了他,谁还会拥有那般深邃的目光?借用历代帝王之气修身养魂的他,怎么会突然苏醒……   是这根与他有生死关劫之缘的鞭子吗?   “……你,在想什么?”轩辕济惴惴不安地打断了萧南的沉思,她眼底的冷漠和隐隐的痛楚,让他觉得很难受。   这种难受,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烤一样……   “问你一个问题。”萧南扬唇微笑,“如果有一天,你被人杀了。你会原谅,那个杀了你的凶手吗?”   或许是真的有些痛,她问出的问题,语速有些断断续续。不似往常一般,断词断句都很流畅。   轩辕济听得出来,她可能经历过她说的这种情况……   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的心快要分裂成两份。两颗心脏在不断挣扎,相互矛盾对立着。终于,当一方战胜的时候。   他轻声回答了萧南的提问,“不会。”   “嗯。”看来她想象得不错,他的意识已经逐渐恢复,包括丧失的记忆。连他的灵魂都开始占据主导地位。   只有宙穅,才会有这样的答案。   就算她在看不起宙穅所谓的爱情,他的行事作风也是值得赞扬的。他有着谁都比不上的敢作敢当,以及单纯果决……   所以,当初他的报复,直到今天她终于有了肯定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251在此得把里面的一些人物提前交待一下,免得有的朋友看不懂。 这是251之前的疏忽,抱歉。 PS 天地之神的五行命数幻化了五大上古神抵。除了老大之外,其他四个被山之神祖收为弟子。所以,大哥不等于大师兄。 二哥是大师兄,三哥是师兄,四哥是小师兄。 女主是最小的,小妹。 大哥老厉害了,也不是天帝。后面会有大哥的戏份……   ☆、7.5娇宠后PK精分帝之“笑很容易,开心却难”   “主上,人带来了。”许珩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上显得格外突兀。他本是奉晋王的命令杀黄怡的,半道上接到萧南给的任务,就把黄怡直接打昏抹着黑扛到了光明宫。   不过,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位穿着金光闪闪的铠甲的人会把刀架在堂堂王夫的脖子上?   金光铠、黄金令、金缕靴……一身四大卫队统领的标配,难道他……   许珩转过目光看萧南,却看到她手里捧着糖画在笑。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幸福与甜蜜,比糖都要甜……   萧然看到被扔到地上的女人,是他藏了多年的黄怡,一下子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定格在惨白上。   “本将的刀不长眼睛的,萧大人。”百初鹤目不斜视,淡淡地出声警告。按在刀柄上的手分毫未动,硬是在萧然的脖子旁边留下一道血痕。   百初鹤一出声,萧南脸上的笑容顿时如镜花水月般消散得一干二净。手里的糖画搁在了一尊青花瓷瓶耳柄上,就像一只火凤栖息在瓶缘上。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在萧然和黄怡身上徘徊,未出声笑先起。   萧南的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中毫不掩饰其中的嘲弄。“王夫,你说圣上如果知道。你不仅偷了她的女儿,还别出心裁地将她养大,金屋藏娇。她,会不会将你生吞活剥?”   听到她这两句话,纵然是见惯血腥屠戮的百初鹤都呆滞了。何况被揭穿了秘密的萧然,以及年少的许珩?   萧然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你……”她和黄怡不过相同的年纪,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秘密?   她,还知道多少?   “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自有分寸。”萧南一脚踩在萧然的肩上,将他的脖子往百初鹤的刀口上逼,撞出了的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板上。她却没有丝毫收脚的意思,“都把我当成挡箭牌,真以为我好欺负么。萧然,你摸一摸,你的血是不是冷的?如果不是,说你畜生不如都侮辱畜生!”   原主很傻,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很疼爱她。可是,这对无良的父母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子女,他们要保护的从来不是她。   作为天之骄女的她,不过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活靶子。   于是,她骄纵的上半生和悲惨的下半生根本不是命运的扭曲,而是她本身就是一个悲剧。   一个从出生就注定的悲剧人物!   萧然有两个女儿,她作为其中之,却是随时可以被牺牲的那个。而另外一个女儿,享受着双倍的父爱和母爱,生活在一个富庶之家……   他还养了一个女儿,虽然是为了报复轩辕纯。可是看他现在看黄怡的眼神,何尝不是已经假戏真做。连一个养女都比她重要……   而轩辕纯,只是把她当作一个让自己儿子轩辕济登基称帝的跳板,用她来吸引所有不轨之徒对帝王继承人的明枪暗箭。   看似蜜糖,内里却满是□□。   毒。   当然毒……   因为他们,毁了萧南本该平安喜乐的一生。   “我是你父亲!亲生父亲!”萧然惊惧过甚反而大声强调,希望能够唤回萧南对他的最后仁慈。   萧南慢慢地收回自己的脚,在他面前悠然蹲下。看着萧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不禁轻笑出声,“怎么?以为自己安全了吗?”   萧然不明所以,“南儿,你忘了我是怎么疼你的。不管有什么好东西,我都给你。我从未亏待你……”   “放心,我不杀你。”萧南勾唇一笑,凑到他耳边轻声呢喃。“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不理会吓得昏死过去的萧然,萧南拍拍袖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翩然起身。“大统领,把黄怡洗洗干净给圣上送去,就先做个奉茶宫女吧。”   百初鹤浑身一凛,下意识地看萧然。为他默默地哀悼了下,拎起黄怡就消失在了光明宫。   脖子上血淋淋的萧然大喇喇地躺在宫殿正中央,许珩屏气凝神。暗道:真倒霉,他怎么就被这位主子挑上了呢。   这里的收尾工作,肯定要他来呀!   果不其然,萧南笑着开口了。“王夫金屋藏娇的金屋,许公子认识的吧。我相信,在那里王夫才能好好养伤。”   把重伤的萧然送到四合院?为什么?   许珩即使再不解,也没有蠢到问出口。他拽着人,学百初鹤走得悄无声息。   相国寺作为大英帝国的皇家庙宇,经过几代帝王的重金修缮,已然气势恢宏。榜山临水,最难得的是离京畿繁华地区极近。   大雄宝殿上的金佛闪闪发光,潺潺佛音往往最能超脱红尘喧嚣。百位僧人日日在晨钟敲响时,齐念着他们的课业经文。   坐在最上首的,就是相国寺的主持方丈无相大师。   没有人知道这位年轻的大师年龄几何,只知道他年轻的面容自二十年前接任相国寺主持的时候,便从未改变。   他是大英人们心里,真正的活佛。   萧南在外面的求签处,求了一支签。手里轻轻捏着这根上上签,她漫不经心地找到了解读签文的老和尚。   “……施主命犯桃花……”老和尚后面的声音默默地咽了下去,垂下了头。心里很委屈,出家人不打诳语,无相大师怎么这么看着他?   无相从老和尚手里抽过那支上上签,笑得慈眉善目,出尘空明。“慧觉,这签文由贫僧亲自为娿东公主解。公主殿下,请。”   用得着笑得这么阴测测的么,不就是一支签文么!萧南嘴角抽搐了下,迈步往无相指着的方向处走去。   身后,是冷气弥漫乌云密布……   萧南一脚刚迈进佛堂偏殿的门槛,腰已经被强劲的力道揽了过去。炽烈的怀抱将她紧紧地嵌住,霸道的吻接踵而至。   “吾倒要看看你如何命犯桃花……”呜咽呢喃的话语几乎被彼此交缠的气息吞没,恶狠狠的语气里满是酸味。   萧南被迫着背紧贴着墙面,墙的另一边时而传来僧人吟诵的经文,耳边的诵经声、木鱼敲打声以及无相粗重的喘息声交替出现着。   无相的怀抱很紧,萧南感觉自己被他身上的檀香味道彻底淹没。他时而细碎温柔时而霸道粗狂的吻,让她想推开都做不到。   “吾爱,好甜……”无相低头,闪亮的眸子里倒映着的都是萧南的样子。他在她唇角呢喃着,温热的气息断断续续从她嘴里钻到心脏深处。   萧南的笑容打破了原本的冷漠,她双手反剪住无相的蜂腰。仰头看他,心头却是被他眼底深处愈发深重的郁结之气怔愣住了。   到底……他为什么越来越冲不破最后的劫数?   “小师兄,我有事情问你。”萧南越来越清楚,猜测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她必须明白,他因为什么而郁结于心。   看她如此严肃的神情,无相也轻轻地搂着她,认真点头。“你想知道什么?”   萧南漂亮的手指划过他轻锁的眉峰,停留在他凤眸的眼角处,“我能够感觉到你的不安,若是为了天劫,你绝非如此。因为我吗?”   无相捉住了她置于自己眼角的手,轻轻地在她掌心落下一吻。“吾爱,抱歉……”他的吻准确地落在她的唇上,堵住了她所有的疑惑。   ——抱歉,不能告诉你,我是在着急。我找到了你的灵魂,却至今未能寻得你丹比青凰真身。   ——抱歉,当初没有能保护好你。   萧南似乎能够听到他的心声,他的吻里带着的苦涩和痛传递到她这里,化作了浓浓的感伤。眼角微热,沁出的泪珠缓缓垂落……   滚烫的唇一点点吻去她的泪,无相的声音轻得微不可闻,“莫哭,吾心疼……”你是高傲的青凰,魂灭身死都不曾让她有半滴泪落下。   你所有的眼泪,都会让我以为是我的罪过……   我会怀疑,我给不了你未来,更给不了你幸福……   我会质疑,是不是我做了这么多,最终的结果都是付诸东流……   “不会疼了,吾在,一直都在……”她轻声地呢喃着,在他唇齿间许下了他想往已久的誓言。   她一直都会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相国寺的斋菜里,萧南最爱吃的就是青菜炒香菇。她单手支着下巴,一口口吃着无相喂过来的饭菜。   “你和轩辕济,怎么样了?”无相挑了一块比较好看的香菇,喂到萧南嘴边。熟知爱侣的他,非常清楚爱侣喜爱美好事物的爱好。   萧南津津有味地吃着,还能口齿清楚地回答无相的问题。“正在努力交往中,或许不用过多久,就能完成任务了。”   “交往?”无相认真的眼神里难得露出一丝兴味,喂了她一根小青菜。见萧南眉头皱得死紧硬是不张嘴,他宠溺地笑了。“再吃些,对身体好。嗯?”   “绿绿的,难看。”萧南撇了撇嘴非常不屑,但是看到无相执着地端着手臂,瞬间就投降了。艰难地吃着青菜……   无相扫了眼她带来的糖画,等她咽了下去后又喂了她块香菇表示奖励。“画得不错,你不会打算挡着我的面吃吧。”那样也太血腥了……   额,这样也能猜到?   萧南郁促了,“笨一点会少块肉吗?”   “会啊。”无相理所当然地点头,嘴角的笑容光彩夺目。“笨一点,你看不上怎么办?”   他只有足够聪明、足够强大,才能守护住他的爱情,他的爱。   萧南伸手去摸他的光头,无相已经把头低了下来。她揉了几把,笑眯眯地感慨,“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好看?”   想了一会儿,她只用了“好看”两个字来形容无相。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她的目光总会在他身上长久地停留。   这,已经是一种亘古难改的习惯。   “因为,你爱我。”无相认真地凝望着她。与其说,这个是答案。不如说,这是他的不安的试探……   萧南却笑出了声,什么时候他也有了这样一双忐忑的眼睛?是因为爱吗?爱让他变得患得患失……“是的,我爱你。”   既然他不相信,那她就一遍遍说给他听。一直说到,他坚信不疑为止……她坚信,总会有那么一天。   无相将她锁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合上的眼眸里闪动着还未来得及干涸的泪珠。他犹豫很久,才在她艰难地开口,“其实,我……”   话到嘴边,他怕了。   站在众妖魔都面不改色的他,此时拥抱着自己爱侣的手却在轻轻地颤着。他很害怕,她会因为知道那件事情而离开他。   他太了解她。   爱得越深,恨得越深。   就像对师兄宙尚,别说和她说一两句话,她连面都不见……   他多么害怕,今天的宙尚,会成为明天的自己……   “什么?”萧南放在他腰间的手轻轻地抚着他轻颤的脊背,轻声问他。可是回答她的却是良久的沉默,她眼底是深深的无奈。或许,想要听到他亲口说出来是不可能了,他越是在意就越是说不出口。   她歪下了头,轻轻地枕着他宽广的肩膀,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容。“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有的时候,笑很容易,开心却难。不管你想要说什么,你要记得,没有你,我不开心。”   无相紧紧地抱着她,声音哽咽着,“吾不值……”   “你值不值,我说了算。”萧南掷地有声的八个字,换来了无相狂烈的吻。她任由他的泪流入彼此的吻里……   原来,他真的也会害怕啊!   那么,当初即将失去自己的他,是不是心情也是如此?   萧南在他怀里渐渐入睡的时候,还不忘记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她连睡着的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的……   笑很容易,开心却难。   不知怎地,无相突然就想到刚刚她说的这一句话。他的确没有见过她如此开心过,从未见过……   从前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各自修行、各自征战……匆匆一见,也不过看到的是彼此最荣耀的一面。   没说谁会在意,对面站着的他们是否开心。   他一直都记得他收服妖界归来,等待在天河边的她,那抹淡淡的微笑。   没有温度,没有情感,单纯的为了笑而在笑。或许,还因为他是她的师兄,她为了表示亲近才卸下了冷漠和清傲。   可是,那抹笑容还是深深地镌刻在了他的心上。   从那以后,他每次征战归来都会在天河边驻足,等待着她因为要迎接他而露出的笑容。然而,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她再也没有去迎接过他……   “你若像对待师兄一般对我,我宁可灭于天劫。”无相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吻,虔诚郑重。“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聪明,连坦白的话都不知道如何说出口。所以,不要放弃我。”   坐在床榻边,无相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眼里写尽了珍惜。   外面响起的嘈杂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萧南懒懒地睁开眼睛,眼角溢出几许笑意。被抱在熟悉的怀里时,她把玩着他手腕上的佛珠。“你不去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无相修长的手指穿过乌黑的发丝,为她顺着背后些微凌乱的发。“佛门重地,他们出不去。只是,另一拨是什么人?”   “萧然的人,这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萧南看他难得疑惑不解,笑得有些狡黠。“你告诉我轩辕纯当年生了龙凤胎,一个是轩辕济,另一个生下来就不知所踪。后来我查到,那个女儿是被萧然派人偷走的。他将孩子养大,做了轩辕纯的替身。我将那个孩子送到了轩辕纯的身边,你说轩辕纯会放过萧然吗?”   “之后,萧然为了报复你就派人到这里杀你,轩辕纯正在清算萧然的势力,自然不会放过萧然手下任何一人。”无相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既能让他们两败具伤,又能解决轩辕纯放在我身边的人。不担心那个真正的公主取代你的位置?”那样,萧南就做不成轩辕济的皇后了。   轩辕纯能够不在乎自己和兄长乱/伦,更不会在意她的一双儿女成为夫妻,一举将她的孩子推上最高地位。   那样,萧南就是弃子。   下一个,轩辕纯要杀的就是萧南……   “胡秋音学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会输呢。”萧南眨了眨眼睛,毫不在意。“让她们两个先斗起来,轩辕纯还能把手伸到轩辕济床上?”   胡秋音一旦吸引了轩辕纯的注意力,萧南就安全了。只要有一小段时间,她就能够让轩辕纯自动闭嘴。   毕竟,轩辕纯有致命的软肋……   萧南举着精美的糖画,歪着脑袋找地方下嘴。眼珠子从上瞄到下,觉得先咬哪里都不完美。她摇着糖画,问本尊,“大师,你说女施主我先吃哪里?”   无相看着和他本尊长得一模一样的糖画,嘴角抽了抽。“女施主随意……”有这样的么……   看着她一口咬住火凤糖画上火凤的脖子,无相觉得自己脖子都嘎嘎地响,浑身恶寒不已。   可是,当他看到萧南从眼底溢出的开心时,脸上的笑容放大了很多倍。他单手支着脑袋看她,“很开心?”   萧南愣了一愣,她还是难得看到他笑得这么幸福温暖……就像他的一切都被阳光晕染了一样。“当然,有你嘛。”   答得这般理所当然。   “我是你的。”连命都是……无相轻声的四个字,却重重地击打在了她的心上。等无相反映过来的时候,唇上是她温暖的气息。   他一把将她揽了过来,将她置于自己膝上。细细品尝着她嘴里的糖画,蔗糖的甜度丝毫没有他此刻的心甜……   热切的吻顺着她的唇角一点点落到她的下颌,滚落到她的脖颈。湿热气息从她的颈边吹进她的领口……   无相单手将她紧紧地搂着,另一只手解开她的玉质腰带……   “……佛……”萧南的所有声音被他霸道的吻再度吞没。   “佛会闭眼……”无相冷冷地瞪了不远处供奉的三尺金佛,佛像瞬间黯淡无光,连佛像上本该睁着的眼睛都被逼着合上了。   萧南无语凝噎,任由他横抱着自己走向佛堂里唯一的床榻。再度陷入柔软的被子里的时候,她还在想,相国寺是不是能借宿?   无相的轻吻落在她灵动的眸子上,嘴角的笑容带着属于他的不羁肆美,“在这里,陪我……”今天,就别想着回去了。   萧南纵容着他的动作,根本舍不得拒绝他的热情。   “你也要记得……”无相在她耳边郑重宣告,“……无汝,无吾。” 作者有话要说:  再聪明,在爱的人面前都会手足无措。 因为深爱,所以半点都不敢怠慢。 唉。 洪岩,太爱洪绛,所以不知道聪明如洪绛,怎么会不知他藏着的秘密?   ☆、7.6娇宠后PK精分帝之“这份迟到的记忆”   杨花落地无根,纷飞似雪……   桃花零转凋敝,漫天似血……   低着头,他只能看到脚下一片狼藉,血雾弥漫着他的双眼,偶尔能见到的残躯也是被肢解过的……   他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往前走,漫无目的,冥冥之中却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   他仿佛置于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半个身躯被血色笼罩着,另外半个却纯净非常。他想要再往前,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突然,气势恢宏的声乐充斥他的耳膜,熟悉的喜乐飘荡在世界的每个角落。他愣愣地看着纯净的一边,那里正在进行着婚礼。   他,这场婚礼的主人。   一身红色喜袍,上面镌绣着繁复的图腾和纹理,在阳光下折射着炫目的光芒。   他看到自己在笑……   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兴奋和欢愉。   同一时间,血色的一边画面一幅幅展开,上面的一男一女于他而言太熟悉,却因为时光久远而觉得陌生起来。   男的,是他的小师弟洪岩。   女的,是天界的神女秋蔚,他座下的一位使者。   他好奇,为什么他们两个会认识?洪岩是妖魔二界的主宰,怎么会和秋蔚在一起商量探讨?   “你甘心吗?”洪岩的声音很低沉,他甚至能听出一种别样的落寞。“他们正在六界的见证下,结为夫妇。从此,恩辱与共,福泽同享……”   秋蔚激烈地摇头,她有失神□□雅地大声强调,“当然不甘心!我不甘心!”   然后,他看见洪岩笑了……   狂狷肆美,潇洒不羁。   洪岩摊开手掌,一个装有红色液体的水晶小瓶静静地幻化而出。“此水唤为心想事成,希望你能够来得及。”   他能够感觉到这瓶子里的水对他的威胁,他想要叫住秋蔚,想要阻止她伸手去拿瓶子。   可是,他却一动都动不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被逼着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另一边,拜堂已经结束,那个身穿喜服的他正在敬酒。看得出来他非常高兴,可以说是来者不拒。   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其中一杯就是秋蔚端过来的……   【不要喝!不能喝!】   他拼命地喊着那个自己,却还是看着那如血的液体一点点淌进他的身躯,流进他的血液里……   蓦地,画面扭曲了一下,他看到了他的新娘……   红色的喜袍熨帖着她的身躯,勾勒出她婀娜的身姿。高耸的朝凤发髻上簪着纯金色的九凤衔珠簪,瓷白的脖颈曲线优美……   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却映着浓烈的欣悦。微微扬起的唇角,勾起了倾国倾城的笑颜……   一双微挑的眼眸,瞳孔漆黑。羽睫轻轻一扑闪,眸子里就会溢出灿烂的光来,光彩夺目……   她的手腕被一只修长的手捉住,她眼底闪动着诧异和不解,“师兄?”   他认出了他,他的师弟宙尚……   那么,他是谁?她又是谁?   “绛儿,你不了解宙穅。他不会对你好的,他不可能给你幸福。”宙尚急切的表情倒映在她绝美的瞳孔上。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给她幸福!】   他冲着宙尚咆哮,可依然于事无补。面前的画面还在继续着,让他明白这或许就是他的过去……   他,叫宙穅?   绛儿……   ——绛儿别怕,二哥在,一定能够保护你!   ——绛儿你看,二哥找到了你最喜欢吃的栗子!   ——绛儿当心点,慢些走小心摔了……   他的眼角微微发烫,麻木地伸手去触摸,指腹触及一点温热。   是泪吗?   洪绛……   对,她是洪绛,她嫁给了他。   画面上,宙尚拉着洪绛往他们的寝殿走去,一路上的红色帷幔间或阻挡了他的视线。他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来了。   洪绛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的是……   他和秋蔚正在他们的喜床上翻云覆雨,两具红果果的身体紧密地交缠着,好似天荒地老都不愿分开……   “宙穅。”洪绛轻轻地唤着他,声音低微得仿佛害怕会打破什么。她的小心翼翼却让画面外的他怔怔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洪绛站在门口。红色的衣裙、红色的帷幔、红色的灯笼、红色的床、红色的喜被,她几乎被一片红色包围……   那么浓烈的颜色,却温暖不了她孤伤清冷的灵魂……   床上的宙穅和秋蔚已然忘我,连门被打开都未曾发觉,连门口站着两个“不速之客”都不曾停下交缠的动作。   “宙穅。”洪绛又唤了他一声,声音些微地颤抖着。她的表情还是怔愣着的,她的身后已经陆陆续续站了很多道影子。   这些,都是来参加他们婚宴的贵客。此时,却成为了观看这场荒唐的看客。他们指指点点,看着洪绛的表情……   嘲讽有之,同情有之,可怜有之……   他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个自己拉出来,狠狠地揍一顿。事实却是,他只能看着这场荒唐的洞房持续到结束。   从婚房的门被推开到他清醒,洪绛唤了他七次……   一次比一次声音大,一次比一次表情冷漠。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地扯平,最终定格。   红色的光芒在她掌心闪烁,他们的婚书静静地躺在她手心。“诸位做个见证,今天新娘换了。本座与守天九部厄龙解除婚约,至此,生死不问,再无干系。”   婚书一分为二,一份被她焚烧在掌心,化为灰烬。另一份,飞到了他的手中,他握着断裂的婚书的手在颤抖。   他跟着她,走进了内室。   她安静优雅地在梳妆镜前坐下,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她身后床上的狼藉和床上还躺着的女子好像根本不存在……   他呆滞地看着,头脑一片空白。   完全反映不过来,明明、明明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   明明她是他的新娘,他的妻!   镜中的女人穿着华美精致的凤袍,站得如翠竹般傲然挺直……   她拔下头上高贵华美的凤钗……   美丽的朝凤髻一点点散开,发尾打着转,好似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   他努力地去看她的脸,却只看到她腮边的泪……   一行一行,流到他心里,疼到他的骨髓里。   看着她要离去,他拦下了她,“……绛儿,我知道错了,真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她还是停下了脚步,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几许嘲弄。“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问问你自己,这是第几次了?”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里的,我真的改了!绛儿,你相信我,我只爱你。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他将她堵在门口,不让她离开。   宙穅感觉到自己的心口一阵闷痛,他坚持看着画面一点点推进。却发现,那里面的自己是那么混账!   洪绛的语气很平静,“宙穅,我说过,我愿意相信你。因为,我相信你不会骗我。现在,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看看我的床上,躺着的是谁!是我扒光她的衣服让她躺上去的吗?是我让她一直在喊快一点不要停的吗?”   “绛儿!你是上古之神,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他觉得刺耳,这种话根本不该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呵……”洪绛怒极反笑,“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居然嫌我说话难听。好,宙穅,你好样的!”   洪绛一把挥开了他拦在门框上的手,临去前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宙穅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会是洪绛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话。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   他能够见到她,能够听到她的呼吸心跳,却无法让她对自己开口说话。   她从小就记仇,他说了她说话难听,她就可以一直不和他说话。   他狂躁,他不安。   他试图用宠爱秋蔚来让她吃醋,可惜她却连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他试图和宙尚、洪岩打架,可是她只是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从不插手。   他用尽一切方式,都没能换回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   “或许,有一天,你闯下了什么弥天大祸。她,就有可能骂你一两句吧。”宙尚在听他抱怨的时候,不无感慨地说了这么两句话。   他听到了,就记在了心里。   所以,当秋蔚提出,想要他陪着去看天之神柱的时候,他一口答应下来。并且允诺,将天之神柱拿回来给她当寝殿。   宙穅发现,自己的身躯被血雾包围,画面直接跳转到他盗取天之神柱的那刻。支撑天地的天之神柱消失,天地渐渐并合……   一时间,天地人三界哀鸿遍野,亿兆生灵皆落入黑暗之渊。   他带着秋蔚躲入了天之神柱中,过着隔世的生活。他无视了外界的生灵殒灭,无视了挣扎和痛苦……   终于,在某一天,他等到了她。   “这么多年,你还好吗?”他关怀她的安危,有些担心天地的浩劫会影响到她。这个时候,他才有一点后悔。   不该为了一己私欲,让天地生灵受罪遭劫。   他以为,她至少会寒暄两句话,也可能骂他一句,再不济也会说是奉命来抓他归案。可是,她没有回答他。   她只给了他一个安静的眼神,没有任何意义。   他想,如果没有眼睛的话,她会连这个眼神都吝啬到不给他。   她挥舞着神妖魔佛皆所畏惧的贴身法器,灭魂鞭。纯熟的招式没有一点破绽,让他连反抗都变得吃力起来。   也是在他们打斗开始了一段时间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她那日离去,他便在没有修炼过。   每天的酒色,让他的修为一直下降……   他输了,输得毫无悬念。   在天帝面前,他被判罪。   毁灭元神。   换句话说,从此六界之内再没有他,没有守天九部厄龙宙穅。所有人都会忘记,曾经有个他,包括洪绛。   他看着站在一边异常安静的洪绛,他期望再多看她一眼,将她记忆到他被毁灭的前一刻……   “青凰乃天道正神,执掌天道因果。由青凰行刑,再好不过。”天帝的命令,让宙穅的元神都感觉到了彻骨的痛意。   让他最爱的她,杀了他。   为什么?   他不甘地瞪视着所有的座上客,最后目光落在洪绛身上。他想看到她拒绝,甚至期望她能够为他求情……   哪怕、哪怕是让他死在其他的神手下……   洪绛迈出了脚步,优雅地作揖,一举一动透着前所未有的清傲。她翩然转身,举鞭指天,响亮的鞭声引得地府的无数鬼混凄厉哀嚎。   其中,就有宙穅的元神。   他看着自己一点点被灭魂鞭吞噬,宛若凌迟。他双目血红,蓦地他眼神清明起来……他看到了什么?   灭魂鞭上,他的真身金龙牢牢地攀附着,周围包裹着一层透明的水珠。他的一缕残魂竟被隐藏了起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洪绛,只听得她清冽的嗓音,“行刑已毕,青凰请辞。”   她收起灭魂鞭,消失在了天界。   所以,他还活着!   宙穅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能够感觉到充沛的力量充斥着全身。他狂喜不已,同时也讶异,灭魂鞭是洪绛炼就的无尚法器,她怎么……   很快,他得到了答案。   洪绛回到了修炼的九华山道场,她的面前是一鼎火红的青铜炉鼎。她举手成刀,欲向灭魂鞭上沉睡的金龙残魂砍去……   这一击,定能让宙穅真的消失……   宙穅不敢呼吸,死死地盯着洪绛,不放过她脸上的一点变化。当看到她缓缓地妥协般收起手刀的时候,他喉头一哽,哭出了声。   后面的记忆如开闸了的洪水般,将他的头脑袭卷了遍……   洪绛救了他,开始每天修炼之余还为他修补重创的元神,一点点地,让他那缕残魂变得逐渐健全起来。   期间,她被他们的师父九华山老祖发现了。   那么清傲、从不低头的她,竟然跪在老祖面前为他求情。   ——没有大师兄庇护,绝无青凰今日。灭其元神乃是法,为无数生灵还个天道正义。助其重生乃是情,还其今生扶持守护之恩。青凰斗胆,求师父成全。   那是他自分别后,首次听她说这么一长串的话。   他的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她帮他修魂的时候,遇到了瓶颈。她不得不求助于洪岩……   “为什么?”洪岩眼里的受伤,让他明白。原来,这个聪明到无可匹敌的小师弟钟情于洪绛。他想要个解释……   洪绛没有给他任何答案,或许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给你。”洪岩没有逼迫她,只是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给了她上古神器炼魂鼎。并且担忧地交待,“自己小心。”   没有等到他元神复原,妖魔二界大动。   在灭魂鞭中不明就里的宙穅因为被洪绛绞杀而心存怨恨之气,引发了灭魂鞭里被毁灭的其他妖魔之力。   其中,万魔兽就是最富野心的那个。   受到万魔兽蛊惑的他,开始了对洪绛的报复……他想要拉着她一起,沦落魔道,一起受到无尽的痛。   他不知道,他受到的痛,其实是洪绛在为他炼魂。   他一味地报复,终于得偿所愿。   洪岩征战外出,将修炼中的洪绛托付给宙尚。   他只用了一招美人计,派遣了万魔兽手下的千面狐狸引诱守护洪绛的宙尚。宙尚的软肋他自然清楚无比,只要柔弱的女子都会引起他的怜悯和爱惜。   宙尚沉醉于千面狐狸的温柔乡里,万魔兽借机操控了洪绛的元神……在洪绛被万魔侵蚀的时候,他是痛的。   他后悔了……   可是,就是在洪绛被万魔入体的时候,她还是将他的魂魄安全地锁入了灭魂鞭中。保住了他的元神……   他从未见她如此痛苦过……   他恨不得画面中的自己早就死去,那样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洪绛也不会受到那么多的痛苦……   洪岩保护不了她,宙尚更不能……   他们声称爱她胜过爱自己,却在最关键的时候,都无法给她一个安全的依靠。她只能挣扎着,与魔做斗争。   洪岩回来的时候,看到这样的结果,做了一个让宙穅不得不折服的决定。   洪岩,毁了魔界。   只有没有魔,洪绛才能回来。   洪岩不惜对抗天地之神,那个创造他们的男子……他毁了魔界,重新编制,还是受到了天地之神的处决。   业火焚身。   火中的洪岩,依旧潇洒狂傲,他挂着释然的笑。他没有一点后悔和不甘愿,因为他救了心爱的女子吗?   宙穅很想问问洪岩……   他旁观着一切,看着洪绛为救洪岩同样受到业火之苦。看着洪绛将内丹一分为二,救了洪岩。   看着,他们浴火重生。和他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宙穅重生的秘密…… 之所以在这个地方写,是因为精分的轩辕济里面住着沉睡的宙穅。 龙龙醒了之后,才会更有用处哦! 这也是为什么,洪绛会让人做一根鞭子的原因。这根鞭子,就是龙龙记忆的钥匙。 不多说了,大家不要放弃看哦。 谢谢!   ☆、7.7娇宠后PK精分帝之“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梦一场的轩辕济终于完全清醒,他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了几分恼怒和挫败……他翻船了!   阴沟里翻船一次也就够了,他居然翻了两次!   身边睡着的这个女人化成灰他都认识,转世这么多次她的容貌没有一次改变过!正是害他落入这般境地的神女秋蔚。   转世多次,她怎么可能都用着一副容颜?这本身就是一个大的疑点,就算他再蠢再笨,也知道自己被陷害了。   而且,关键在于他一次次地重了招。   这一世,她是轩辕济的贴身婢女胡秋音,本来被娿东公主萧南要去的。突然回到他身边,他就觉得事有蹊跷。   没想到,这个女人敢给他下药!   催情的迷药放倒了他,误打误撞地冲开了锁闭他记忆的阀门……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一口气憋在胸口想叹都叹不出来。   坚实的腰封被一双玉璧轻柔地搂住,冷硬的脊背感觉到了暖和的体温和柔软的胸……轩辕济仿佛被咬了一口,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一张英俊的脸满是铁青,一双桃花眼更是溢满杀气。   “王爷……”胡秋音的声音经过一个多月的特训,柔媚入骨,听得人浑身酥麻。她柔软的身体寸缕不着,顺着轩辕济的方向以极其媚态的动作匍匐移动。   轩辕济略低眼,就能看到她雪白的胸,因为轻柔的动作微微起伏着……一双深邃的眼眸瞬间染上了暴戾,一只脚踹了上去。   胡秋音本就是一位再柔弱不过的女子,因为自小进宫服侍贵人们,品级向来不低,哪里挨过这么重的一击。   轩辕济一脚踹在她胸口,就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个乌黑的脚印。她更是因为内脏的翻滚而口吐出了鲜血,怔怔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血渍……   轩辕济三两下整理好自己的衣袍,对浑身没有一丝遮挡的胡秋音看都不看一眼,毫无顾忌地唤了人进来。“来人!”   来人是刚刚养伤养好的另一名轩辕济的伴读风源,他诧异地扫了眼躺在地上的女子。人家嘴里吐着血不说,关键身上一点遮掩都没有,很难让他不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   风源知道轩辕济的脾气,敛了敛心神,目不斜视。“王爷。”   “这奴才太没规矩,王府养不起。”轩辕济动作利索地给自己戴上了银质的护腕,一边吩咐风源,期间没有看胡秋音一眼。“既然她那么喜欢往男人床上爬,就把她送到花满楼去。好歹她跟了爷这么些年,也算是满足她的需求了。”   风源眼睁睁地看着穿着打扮比以往更为霸气的王爷从自己身边大步流星地走过,他将视线移到地上躺着的女人身上。无奈地叹了口气,扯过床上的一条被子将人随便一裹,扛了出去。   胡秋音一直处在呆愣的状态,等被扛在肩上的时候才挣扎起来。风源有点不耐烦,于是抬手打昏了她,继续前进……   轩辕济脚步匆忙地走出王府,想找到萧南,先去解释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争取宽大处理。顺便,告诉她,自己是被人陷害的!   想到洪岩用一瓶药就破坏了自己和洪绛的姻缘,轩辕济的脸色更加铁青了。走在路上,人人无不退避三舍,生怕惹了这位煞神。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人倒霉了,喝凉水都要塞牙的。何况,晋王爷这么虎虎生威地走在热闹的大街上!   一辆失控了的马车就那么冲撞了出来,马蹄子凌空而跃就要往轩辕济身上砸。轩辕济反身灵活地避开了,却没有避开脚下的香蕉皮。   华丽丽地摔倒前,轩辕济深邃的眸子瞬间湮灭……   初夏的午后,相国寺的佛堂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推开木格子窗就能看到晚桃的花瓣正在纷纷坠落。   萧南窝在无相的怀里,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风景,嘴里细细品尝着无相喂过来的糖炒栗子。   无相修长的手指,指节根骨分明,熟稔地剥着栗子壳,动作行云流水般潇洒。他的嘴角噙着几许宠溺的笑容,眼里满是认真。   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言语交流,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清楚彼此的想法。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百初鹤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大英人人敬畏的无相大师怀抱着娿东公主,二人姿态亲昵,一举一动皆默契非常。他眼角抽搐了一下,硬着头皮打扰他们,“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说。”萧南捉着无相的手,手里的鹅黄色丝帕轻轻地拭去他指尖的细屑。无相的另一只手则轻轻抚着她背后柔顺的发……   百初鹤看了眼视他如无物的无相,才把事情缓缓道来。“晋王今晨出府门就被一辆失控的马车撞到了,至今昏迷不醒。圣上大怒,下令彻查。于是……殿下的奶娘苏姑姑被抓到了刑部,刑部左侍郎魏毅接到一道暗喻,务必让苏姑姑咬出殿下是此事的幕后主使。属下特意来请示,此事该如何处置?”   萧南漫不经心地靠在无相怀里,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问百初鹤,“昨夜,胡秋音办的事成了吗?”   听到胡秋音这个名字,无相抚着萧南头发的手略略一僵。没等百初鹤说什么,他突兀地开口。“你让她做了什么?”   他清楚,胡秋音就是秋蔚的转世,必然会与轩辕济有所牵扯。如今萧南的动作,总让他觉得有些违和感。   说要报复轩辕济也不像,要帮轩辕济更是不太可能。   再想到那根与轩辕济渊源颇深的鞭子……无相疑惑不已,怀里的人到底在布着什么局是他不知道的?   “你去准备一下,我即刻去刑部。我倒要看看,谁能把脏水泼到我身上。”萧南打发了百初鹤,从无相怀里坐起。一把将莫名其妙中的无相抱住,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我在故技重施,把你当年让她做的,让她再做一次。”   “什、什么?”无相结巴了一下,不是他故意这么说,实在是他一时没有反映过来。他迎上那双饱含笑意的眼睛,神情蓦地严肃起来。“吾爱真的知道?”   知道我用小小一瓶药破坏了你的姻缘?   知道我也会逼不得已做出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知道,我为了你,不过也是一个束手无策的男人?   “自然。”萧南在他冰冷僵硬的唇角轻轻印上一个吻,她温热的呼吸萦绕在彼此的唇畔间。“近来莫要出相国寺,我解决完事情便来陪你。”   天劫将近,只要无相一出现在佛光之外,就会被发现。用肉体凡胎来历劫本就危险万分,何况这是最后一劫,后果不堪设想。   “知道了。”无相轻轻一笑,笑容里全是满足。   萧南捏了捏他修长的手指,“其余的,不要多想。若你不能保护好自己,我会生气的。”   无相点头,微挑的凤眸里闪动着亮光。看着她的身影在桃花花雨中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他才收回视线。   萧南直接上了马车,车内百初鹤已经坐着等候。看她一袭正装坐了进来,他才继续刚才的话。“就算苏姑姑承受得了刑部的酷刑,也走不出刑部。”   百初鹤清楚萧南的性格,谁对她好,她就会对谁千百倍地好。尤其是她的奶娘苏姑姑……   “我是太好说话,才会让人觉得良善可欺。”萧南用轻声细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百初鹤整个人都不好了。   浑身汗毛竖着,百初鹤感觉自己被扔到了三九寒天的水里,就快冻僵了!   她太好说话?良善可欺?   睁着眼说瞎话真的好吗?公主殿下……   百初鹤偷偷拭去额头沁出的冷汗,直觉就要变天了。心里无限感叹:怎么样不好,非要扯到这位小祖宗的逆鳞!   刑部很热闹,刑部左侍郎魏毅是主审,他拍着惊堂木,怒喝着被绑着的苏氏,根本不在乎这是堂堂公主殿下的奶娘。“刺杀晋王究竟是何人指使?还不从实招来!否则,刑部十八般酷刑绝非摆设!”   “本相倒是头次看到如此审案的,难不成以往的大案魏大人都是屈打成招?”丞相司徒赢笑眯眯地开口,作为陪审的他本就一肚子气,哪里会给魏毅好脸色看。在他看来,别说马踢晕了晋王,就算踢死晋王那也只能说是晋王学艺不精。堂堂大英皇室子弟,先皇嫡子,连匹马都躲不过,丢脸!   魏毅是轩辕纯一手提拔上来的,身为刑部左侍郎的他酷吏之名早就风传于野。他阴狠一笑,“相爷稍等,本官有人证。来人,带王氏夫妇。”   刑部衙役押上来两个农民打扮的中年男女,他们畏畏缩缩地跪在遍体鳞伤的苏氏身边。重重地磕了个头,才磕磕绊绊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个遍。   “大人,小民是北大街的马夫。前天这位姑姑找到小民,只说帮她办好一件事情,小民将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王车夫低头供认不讳。   司徒赢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同样为陪审却至今一言未发的刑部尚书许未,接过车夫的话继续问。“她,让你办什么事?”   “说是让马跑到晋王府,只要让马伤了……”车夫顺着话继续说,不料却被一个清冽如刀的声音打断。   “饭可以乱吃,话可要想好再说。”萧南手里把玩着血红色的皮鞭,迈着优雅的步伐径直走到了刑部大堂。   魏毅回过神刚想呵斥,他背后是皇帝,眼前这位公主名头虽大不过已经在皇帝那里上了黑名单,他哪里会把她放眼里。   没成想,不待他开口。一道血红色的光影甩了过来,犹如风啸的声音砸在了他面前的案几上。   “狗奴才,看见本宫还不滚下去!”萧南见魏毅不给她让位,抬脚就踹了过去。动作利索到位,魏毅一个大马趴从大堂上滚到了堂下。   司徒赢和许未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掌上明珠,要知道这位可是几位皇帝陛下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们拱手作揖,“臣等参见公主殿下,殿下长乐未央。”   萧南抬抬手,单手杵着下巴靠在太师椅上,另一手拿着她的皮鞭。“本宫的奶娘苏氏是疑犯,本宫不该过问。可是,本宫路上捡到了两个孩子,特意让尚书大人帮忙找找他们的父母。”   奶娘苏氏的侄子董尓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到了大堂上,两个孩子见到爹娘立即朝着王氏夫妇跑了过去。   王氏夫妇傻了眼,一人搂着一个孩子抖得跟筛糠子一样。   “本宫没别的事,你们该怎么审还怎么审。”萧南嘴角挂着笑,眼底却蕴藏着风起云涌般的杀意。   魏毅梗着脖子,“王氏!你说,苏氏她让你们做了什么?”   “她……她说,只要晋王不在了,她的主子就、就能啊……”车夫大叫一声,紧紧地搂着自己怀里的儿子,惊恐地瞪着孩子脖子上圈着的皮鞭。   血红色皮鞭绕在孩子的脖子上,执鞭的萧南微笑地看着车夫。“怎么不说了?话说一半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   孩子的脖子涨得紫红一片,在车夫的怀里不断挣扎,却无法挣脱。   “我说!我说!都是这位大人教我们夫妇这么说的,他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让我们把疯了的马放出去,伤了晋王之后嫁祸给公主。我说的都是真的,银子还在家中,我们一分未动。求求您,开恩,不要伤害我的孩子。”车夫的妻子连忙一股脑地把魏毅供了出来。   萧南收回皮鞭,起身拍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相爷,这里交给你处置,本宫在光明宫等待你的审讯结果。至于你……”   皮鞭指向已经吓呆了的魏毅,萧南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刑部十八般酷刑,本宫会亲自指导他们严加执行。董尓,把你姑姑带走。”   “奴才遵命。”董尓垂头应道,看到姑姑身上的伤时更是恶狠狠地看了眼地上的魏毅一眼,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一口。   苏氏忙扯了扯自家侄子,不让他惹是生非,怕他给萧南惹麻烦。直到上了马车,她还是撑着没有昏死过去,非常担忧萧南的处境。“殿下,此事事出蹊跷,奴婢一时大意给您添麻烦了。”   “无妨。”萧南拉过她的手,给她把了脉才略松了口气。大概是魏毅没想到她会去救人,苏氏只是伤了些皮肉,伤口看着吓人。抬头正好看见苏氏在看她,她才解释了一句。“有的人,不给点颜色她看看,是不会知道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五颜六色的。”   无论如何,苏氏是不能回皇宫了。萧南让人调转了马车,直接去了萧然的那座四合院,顺道解决萧然。   董尓请了大夫给苏氏看伤,萧南就独自到了萧然的房里。   这座房间显然是黄怡的闺房,萧然正躺着,看到萧南就这么走进来,他怔愣了一下,才赶紧起身,诧异地盯着她不说话。   萧南自己挑了个地方坐下,“很好奇,我为什么没有死吗?”   萧然沉默了,要不是这个女儿知道太多他哪里会痛下杀手。可是,看到她毫发无伤,他更是害怕了。   “呵……”萧南歪着头,看他时眼神是那么天真无邪。“你那么爱轩辕纯,可惜她心里装的都是她那个死去的哥哥。当年,她连她最爱的男人都能下毒杀了,何况你?要不是我,你以为你还会活着,甚至能派人来杀我?”   萧然抖动着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震惊吗?当然……要多么隐忍,这个孩子才会长到这么大?要多么聪慧,这个孩子才会活得这么好?   他不是没有后悔的……   “既然你那么爱她,我送你到她身边可好?”萧南轻轻地笑着,明明笑得如沐春风,萧然却觉得毛骨悚然。“让你时时刻刻地看着她、陪着她。”   百初鹤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就跨步进来了,“殿下,一切已经布置妥当。”他的眼睛盯着萧然……   萧南打量了一遍萧然,“不用留太多,有双眼睛有双耳朵,足矣。”她最讨厌的就是杀妻灭子的人,像萧然这样连亲身女儿都不放过的父亲,简直是为人的耻辱。杀了他,太便宜了。   百初鹤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手起刀落。   温馨的闺房里,顿时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以及一个男人凄惨痛苦的嘶吼狂叫。没等院子里的人找到声音的来源,声音戛然而止。   腥红色的地毯上,一根血淋淋的舌头还冒着热气,就那样躺着……   萧南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在萧然痛到涣散的目光中,拎着自己血红色的皮鞭迈步踏出房门。   留给萧然这个“父亲”的,只是一道清傲的背影。   “最讨厌不负责任冷血无耻的父母了!”百初鹤看到被砍掉了四肢拔了舌头的萧然还是不解气,一脚踹到他的心口,硬是让他口中吐出了血。他撇撇嘴,脱掉根本没有染上血渍的外袍,扔在地上。   他就是被父母遗弃在外的弃婴,被皇家卫队的人带回基地,从会走路开始就接受着惨无人道的训练。   他比任何人都恨萧然这样的父母!   所以,在萧南吩咐他做这样的事情时,他立即就应下了。   轩辕纯永远不会知道,每当她走入帝王寝宫的时候,暗中都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萧然。   萧然被泡在一个大缸里,露出的头被硬生生地卡在缸口,连退缩回缸里的权力都被剥夺。他只能盯着轩辕纯的寝宫看……   轩辕纯在寝宫里养了不少美少年,一个个眉目间都有着英世祖轩辕征的影子。她在和这些轩辕征替身翻云覆雨的时候,更不知道暗中的眼睛里淬满了怨毒。   因为轩辕济还在昏迷中,轩辕纯和怀里的美少年滚了一回床单后就没有再来一次的心思。任由美少年给她做着按摩……   “圣上,丞相求见。”外面内侍的声音让轩辕纯更加烦躁。   自从萧南闯了刑部,让她不得不牺牲了魏毅之后,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害得亲生儿子到现在都没有醒。   现在这个丞相司徒赢更是盯着她,让她早立储君。   若是立轩辕济也罢了,那好歹是自己的孩子。偏偏司徒赢这只狐狸拥戴的是萧南,那个愈发嚣张的野丫头!   轩辕纯非常不耐烦,“让他回去!”   司徒赢也不纠缠,每天晚上都来逛一圈成为了他的习惯。他就是看不惯当今圣上的作风,政治感觉再好有什么用,目光短浅!   正想扭头出宫回去抱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差点撞上了拾级而上刚刚驻足的娿东公主。司徒赢立面作揖,“殿下万安。”   “相爷好。”萧南对这个狐狸还是挺有印象的,这人后期毕竟帮助轩辕济抓了很多政治漏洞,硬是让大英王朝多存在了一百多年。   司徒赢笑眯眯地颌首,“殿下这个时候,嗯?”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一个眼神就该知道其中深意的。   “嗯。”萧南勾了勾唇角,扬眉眨眸。算是回答了某狐狸的问题……   “唉!大英的损失啊!”司徒赢眼里一闪而逝的无奈,人家看不上这漏洞百出的花花江山有什么办法。不然,大英又将迎来一个繁荣时期啊!   “有相爷在,差不离。”萧南将手心里的一枚小玉牌塞了过去,“苏姑姑很是感谢相爷为她沉冤得雪,相爷不要嫌弃。”   司徒赢的指腹抚着小玉牌,摸到上面的“金灵”二字后,笑嘻嘻的狐狸脸定格住了。等他要再说点什么,只看到萧南背着他挥手作别。   萧南轻微的声音同时传递到他耳中,“功高震主,相爷留着防身。” 作者有话要说:  虐渣父! 虐蠢龙! 下一章,虐女皇! 不要怪女主太狠,人是上古神兽,本质上就是很凶残的。 而且,所有神兽的特点都是,对她好的她会加倍奉还,对她坏的亦然。 而且,渣父让她很多时间都能想到偏心的天地之神,所以她是恨不得捏死渣父的。     ☆、7.8娇宠后PK精分帝之“有用吗?他又不爱你。”   7.8娇宠后PK精分帝之“有用吗?他又不爱你。”   “放肆!谁准许你闯进帝王寝宫的!”一声怒喝,并没有让被怒喝的对象改了颜色,反而使沉睡中的人霍然苏醒。   轩辕济揉着自己发疼的后脑勺,环顾四周。一片黑暗让他无法判断身处何处,可是从外面传来的声音极其熟悉。   他的姑姑,大英帝国现任帝王,轩辕纯。   他印象里的姑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大惊失色,这给了他无限的想象。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噶嘎”的声音,间断不连续……   “百统领,我对你,算手下留情吗?”清冽的嗓音敲打在轩辕济心脏上,那么震彻心扉。萧南……   百初鹤呆若木鸡,看着自小一起训练的伙伴,就那么倒在他的面前。   三招。   萧南同样的一招,三次,就结束了三个堂堂皇家卫队首领。   百初鹤从未质疑过萧南的武功,可是……谁能告诉他,这位闺阁之中长大的女子是怎么……   他想不通。   轩辕纯同样想不通,她僵硬地坐在龙床上,身上单薄的绸衣挡不住从骨子里透出的寒凉。   这,是她从小养大的女儿?   她脱口就是一句,“你不是萧南!你不是!”萧南任性刁蛮,只不过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一旦走出象牙塔就会万劫不复。   可是眼前的萧南,是一头狼。   随时随地可能扑上来,咬得她尸骨无存!   “萧南……”萧南想到了,在冥界的轮回镜前站着的高傲身影。那么骄傲的凤命女子,却被折磨得半世凋零惨死异乡……   或许,原主萧南的灵魂得到了共鸣,心脏传来细密的疼痛。   她轻轻蹙眉,伸手放在心脏处:本座会让你如愿以偿。   因果轮回,只要做了,就要付出代价,这就是天道。   “百初鹤,你身为金灵卫大统领,还不将这个冒充娿东公主的逆贼给朕拿下!”轩辕纯以为识破了萧南的身份,连忙将所有的希望押在了四大统领唯一幸存的百初鹤身上。   萧南轻声一笑,微微眯起眼睛看百初鹤……   周遭的温度嗖地降低了,百初鹤偷偷抚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毅然决然地走到了萧南的身侧,垂头做听令状。   轩辕纯好悬没有吐出一口血来,瞪大了眼睛看他。伸手指着百初鹤,手指颤抖不已,“你是皇家的守卫,你居然、居然!”   “识时务者为俊杰。”百初鹤连忙表态,萧南给了他选择的余地他怎么会自寻死路。他不想步地上这三位的后尘……   听到这里的轩辕济屏住了呼吸,连皇家四大守卫的统领都被萧南控制了吗?那么,她要做什么?   做皇帝么……   “你要干什么?”轩辕纯不是傻子,她能够做帝王,就能很快反映过来,第一个要问的就是萧南的目的。   清楚敌人的目标,才能因人制宜。   “如今的大英帝国,党争激烈,贪官横行,内忧外患。这样的国家,送给我我都不要。”萧南挑了个绝佳的位置,悠闲地坐下。   她的手里抚着血红的皮鞭。   血色的皮鞭,白皙的手指,对比鲜明……   不知怎么的,轩辕纯听到她这一句话,竟然是松了一口气。原来,她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帝王的宝座吗?   萧南轻蔑地一笑,“你说,轩辕济如果知道他是你和世祖皇帝乱/伦之下的产物。他,会如何?”   轩辕济最大的资本,就是世祖嫡子。   他高贵的血统,助长了他不断膨胀的野心。如此的身份,更是让他无法说服自己放弃帝王的权威。   他渴望帝位,渴望实现梦想,都是建立在如此高贵的血统下。   如果,他知道他自诩高贵的血统却流淌着这般见不得光的血液。梦想和愿望都会成为折磨他自己的笑话,让他痛不欲生。   让一个否定自己,否定努力的一切不过是场泡影,那是多么残忍。   萧南漫不经心地扫过寝殿的某个角落,那里躺着刚刚苏醒的轩辕济……   ——他是你和世祖皇帝乱/伦之下的产物。   轩辕济满脑子,都是萧南的这样一句话。而且,他没有听到轩辕纯的反驳,而是得到了一个无比肯定的答案。   “那又如何!”这样的四个字,彻底毁灭了轩辕济。   那双时而暴戾时而温和的眼睛,顿时湮灭了所有光芒,变得灰蒙蒙的。   没有希望,没有未来。   他恨自己,恨自己是个怪物!   姑姑成为亲生母亲那不算什么,可当父亲成为自己名副其实的姑父时,那种感觉是毁天灭地的。   兄妹乱/伦,天下大耻。   然而,他的生母,他喊了十七年的姑姑,是怎么说的?   “我和三哥同父异母,与普通人家表兄妹没有差别。表兄妹尚可成婚生子,我与他又有何不可?”   轩辕纯的言之凿凿,让百初鹤难以置信。   这是疯了吗?绝对疯了吧。   这算什么借口,又是什么理由?   表兄妹和亲兄妹,这也是能够比的吗?天啊!他能不能不要听皇家这么多龌龊不堪的秘密……   萧南对百初鹤请求离开的表情视若无睹,反而非常反常地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把钩子,扎得人胆颤心惊。“世祖皇帝不这么想吧。否则,你为什么要霸王硬上弓?”   她为什么会知道?   要谢谢无所不能的无相大师……   轩辕纯求爱不得,给轩辕征下了药,硬是把哥哥给睡了。于是一夜留情,有了轩辕济和黄怡这对龙凤胎。   轩辕征却从未爱过轩辕纯,只把她当作普通的妹妹,连最亲近的妹妹都不是。他醉心于朝政,没想到却让轩辕纯因爱生恨。   一点鹤顶红,结束了轩辕征年轻的生命。十几年英明的执政生涯从此画上了句号,除了轩辕纯给他生的两个孽种,连一个孩子都没有留下。   轩辕纯怎么会让轩辕征和别的女人生下孩子?痴人说梦啊!   “看看,这长得多像世祖皇帝。你让这样的人睡在枕边,午夜梦醒不会吓到吗?”萧南的视线从床上昏迷的少年身上移开,似笑非笑,声音轻缓却一字一字敲打在每个人心尖上。“不怕世祖皇帝为自己、为他的妻妾儿女,向你索命?”   百初鹤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只知道轩辕纯狠,却不知道这个满手血腥的女人,杀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世祖和世祖皇后太子贵妃等人。   得不到的,宁可毁掉。   多么疯狂的爱……   “你不懂。”轩辕纯笑了,很是疯狂的笑容,看得萧南不禁蹙眉。她死死地盯着萧南,“你不懂我有多爱他,就算午夜梦回他来找我,我也会十分开心的。只要他看到我,眼里装得下我,我就会很高兴……”   “可是,他宁可宠爱那些女人都不愿意靠我近一点!”轩辕纯不甘的尖叫和嘶吼,让整座寝宫陷入了一种诡异氛围中。“就是因为我们是兄妹!兄妹又如何?我就是爱他,就是要他!”   “我宁可亲手杀了他,也不要他拒绝我,冷落我!”   “他只能是我的!我的!”   爱不能,求不得。   算是世人最大的痛苦吗?不,其实不是的……   萧南平静地抬眸,静谧的眼神让轩辕纯有那么一瞬间呆滞。她的话,更是让轩辕纯多年的美梦化为乌有。“有用吗?他又不爱你。”   说完,不仅轩辕纯崩溃了,萧南也有一瞬间恍惚起来。   这句话,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前,她的师父九华山老祖对她说的。也就是因为这一句话,让她后面的生命轨迹彻底扭曲。   或许,轩辕纯真的酷爱权力,享受帝王权威给她带来的极致感觉。可是,她毕竟是一个有着挚爱的女人。   而且,是永远得不到的挚爱。   萧南的一句“有用吗?他又不爱你。”将她一把拉进了现实,让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   毁一个人,最有效的方式,是摧毁人心。   轩辕纯,因为一句话毁了。   看着疯了的轩辕纯,萧南丝毫不怀疑她是装疯。因为眼睛骗不了人,轩辕纯的眼睛里是没有光彩的……   她或许一直是疯着的,从亲手杀了轩辕征开始……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将疯狂暴露,再难克制自己。她无视了权力的诱惑,投入了痴嗔的怀抱。   只因为,爱而不得。   轩辕济一直是浑浑噩噩的,他被推着登上了帝王的宝座。在他根本不情愿,甚至是厌恶的状况下……   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象,登上九五之位的那天。   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   不费吹灰之力,仅仅因为轩辕纯突发恶疾难愈,身为世祖嫡子的他当仍不让拯救轩辕氏的江山。   接触朝政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是萧南的那句话——如今的大英帝国,党争激烈,贪官横行,内忧外患。   很多奏折,繁杂冗长,锦绣溢美之词洋洋洒洒写了一长串,最后表达的意思不过寥寥一句话。   连很多请安的折子,都是歌功颂德,奉承之词。   轩辕济烦躁地推开身前的奏折,这样表面看似繁荣昌盛至极的国家,实际上已经从内里开始腐烂。总有一天……   他浑身打了个哆嗦,会不会这江山也会如摧枯拉朽一样轰然倒塌?   轩辕纯被废了皇帝之位,一直养在后宫之中。轩辕济从未去看她,对于这位生母,他其实是恨的,甚至是厌恶恶心……   他连自己都觉得很恶心,何况是生下他的……   如果他有选择自己出生的权利,他绝对宁可做鬼也不愿有这样的出生。他埋头在御案上,连哭都不敢大声。   帝王又如何?   永远洗不去骨子里的原罪。   “圣上,娿东公主求见。”风源已经不再是伴读,他被轩辕济封为御前带刀护卫,随时保护皇帝安全。   对娿东公主萧南,风源只有一个感觉。   害怕。   他甚至都不敢在萧南面前抬头……   轩辕济愣了好一会儿,才让风源去请萧南进来。这个知道他身世,将他一手推向他原本企望的宝座的女子,他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不会骗自己,他很喜欢她,也许比喜欢还要多一点点……   可是,她还会嫁给他吗?   应该,不会……   她那么清傲高贵……   萧南见他眼神放空,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也就自己选了个位置坐了。她将手里的血色皮鞭搁在手边的案几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轩辕济的目光落在响声的源头处,目光促地变了。深邃、坚定……   “脑子没有全部摔坏么。”萧南的声音很清冽,后面的三个字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大师兄。”   大师兄……轩辕济脸色蓦地变了,眼神也彻底沉淀了下来,蕴藏着千万年的沧桑和幽远,深邃得像是要把人整个吸进去。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唤出了沉睡了千万年的灵魂。   这缕尚未强大的灵魂,有着以往没有的沉稳和沉默。他只是凝望着眼前的女子,仿佛要把她再一次牢牢刻进灵魂里。   “你很安全。”   谁都没想到,他先说的,是这四个字。   她没有想到,他自己也是。   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这一句话的真正意思是什么。   于上古神兽而言,灵魂的强大自是不用说,那是先决条件。可是,原身的周全才是必要条件。   没有原身的上古神兽,纵然渡劫成功,也无法逆天改命,统御生灵。   她,洪绛的原身,只有他知道在哪里。   她看着他,终是没有说谢谢。而是道了一句,“不会后悔吗?”   “嗯。”他怎么会后悔。也许她不会相信,他自始至终都不会伤害她。纵然伤透了她的心,也舍不得让她少一根羽毛。   “其实……”话到了嘴边,她还是有些不忍说出口。因为,利用一份感情会有负罪感。但是,她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因为,她不能让洪岩有事。   为了洪岩,也为了她自己。   “其实,自始至终,你爱的都是洪岩。”宙穅大神的一句话,让洪绛诧异不止。他却笑了,即使笑得那么涩然。“我是很笨,可是我也没有笨到连心爱的你,心里爱的是谁都不知道。”   他很笨,也蠢。   比起大哥宇岭的憨厚和勇猛,他永远少了一些大智若愚。比起三弟宙尚的机智和温和,他永远少了一些灵便机敏。   “知道为什么天地之神介意你和洪岩的存在吗?”宙穅大神沉重地叹息,“因为,在天地之神眼中。强者等同于敌者。”   洪岩和洪绛,这两个最晚出生的上古神兽,集合了所有的优点而生。   他们聪明睿智、机警敏锐,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绕阴阳、拿日月、能察理,乾坤摩弄、避死延生。   几近,无所不能。   因此,在他们未曾出世之时,天地之神多有降天雷欲灭之。   不像他们三个,各有缺点弱处。   大哥,擎天四色元麒麟宇岭年长,虽强悍霸道,但是他会年老。尽管有无限的生命,可是不会一直年轻……   他,守天九部厄龙宙穅,虽呼风唤雨,执掌天地二界亿兆生灵。可是,他的多情、贪财、愚笨,注定他会昏聩永恒……   三弟,八方御风鲲鹏宙尚温和,上可变换为鹏展翅九天,下可变换为鲲兽入海万丈。然而,他的心软注定他会被俗世红尘永世牵绊……   “所以,就算没有之后发生的一切。我、洪岩,都会有此一劫。”不同的是,拉了他和宙尚一起吗?洪绛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宙穅大神没有说话,等于是默认了。   其实,他的智商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他只知道,在每次天雷劈下来的时候,将她护着身下。   他想着,不要伤到她,就好。   别的,他从没想过那么多。不管她信不信……   “师父曾点拨过我,让我潜心修习天道,早日接替他掌管六界之外,入佛道化众生。是我心有旁骛,才耽搁了。现在想来……”如果她没有坚持去确定一份暗藏的情,或许一切都有不同的结果。   宙穅大神皱了皱剑眉,“你,忘不了洪岩,才选择用我做试探吗?”不介意吗?不可能……他是真的痛。   谁被自己心爱的人利用会不痛苦?还是为了情敌……   “修为停滞不前之时,师父开启了我的命盘。”她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你是知道的,师父通晓万物,我没能瞒过去。他给我两个选择,一则剜心成道,二则毁劫灭情。剜心太痛,我选了后者。”   “师父查了姻缘,说我与你有一段情缘。说我看到你对我由爱到厌恶,就会自己放弃对洪岩的执念,就会知道,爱无用。何况,洪岩那时一心收服妖魔二界,根本没有心思放在其他上面。”   当时,老祖就说——有用吗?他又不爱你。   是啊!明明知道不爱……   “他爱你。”宙穅大神的确笨,也的确蠢。换做任何一个情敌,都不会说出他这样一句话来。反之,他也的确是单细胞生物,一根筋。   此刻,宙穅大神想到的都是洪岩在看到他们大婚时,嘴角那抹苦涩凄切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龙龙出来了,出来了! 偶是亲妈! 我坚定地认为,蠢龙龙是善良的…… 那些紫薇星化作的帝王才是不好的,当然蠢龙龙的抽风不可抹杀。 脑洞太大的龙龙,注定只能做“大师兄”啊!   ☆、7.9娇宠后PK精分帝之“保护你,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你也许不会相信,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纵然生命漫长,也可相互依偎,给彼此依靠。可惜……”   她的话,模糊了他的双眼。   可惜,他一次次地纵容着自己挥霍着她原本就不多的情感。最终,将她硬生生地推到另外一个怀抱中。   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她。   从第一次背叛,到最后一次……他都数不清楚,自己究竟负了她多少。   如果说,她对洪岩的感情是无望的。那么,那时候她对他是彻底的失望。因为,她选择了一个注定不会为爱侣为婚约负责任的男子。   他合上了深邃的双眸,一滴热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她远去的脚步声,一点点消失在宫殿中,让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变得沉默死寂,没有一点光亮。   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可是也没有必要说。   他都知道……   后来发生的一切,固然有一时冲动、有算计阴谋、也有命中注定……□□,终归是他。   这是事实,一个不可抹杀的事实。   他能够活着,只因为她的手下留情……   她举手想毁去他的元神的时候,想到了的都是他护在她身前的画面。一点点堆积成了感激和动容……   他应该早就知道的……   被灭魂鞭毁得那么碎裂的灵魂,除了炼魂鼎和她,又有谁能够救得了?   她一出了皇宫就直奔相国寺,这些天一直心神不宁,她不去看着他,很不放心。这整日的阴霾都昭示着,天劫将至。   强者等同于敌者。   宙穅说得很对,她和洪岩都是天地之神的眼中钉,而非令他骄傲的儿女。   他用自己的五行幻化了他们,却在后来有自己亲生的孩子的时候,野心一点点膨胀。他要统治寰宇周天,让所有生灵膜拜在洛氏血脉的孩子脚底。   做梦!   她的眼里云集着阴霾,冰冷嗜血。   握着血色皮鞭的手指,指节泛白。嘴角勾着讽刺的弧度……   她是未来的天道,佛界诸神的统治者。   她会活下去。   有大哥宇岭仰仗依靠,有宙穅和宙尚保驾护航,还有洪岩并肩作战……   这场力量与智慧的角逐,她才是赢者。   从一开始,就是!   三千年的漂泊与等待,她相信自己一定有一个光明的前景。再不济,她的手里还有着天地之神的软肋……   “殿下,相国寺到了。”百初鹤掀开车帘,扶着她走下马车。他近日一直贴身护卫萧南,尤其是来相国寺的时候。   娿东公主和无相大师的关系……有他默默地知道就好。   萧南手里盘着炫目的皮鞭,漫不经心地走到相国寺的大雄宝殿门口。殿中传来僧人们的念佛声,其中伴和着木鱼敲击声。   无相盘坐在大殿中央,凤眸轻合,双手合十。   佛珠挂在修长的手指间。   周身好像泛着佛光。   这厮装得太好!   萧南忍不住吐槽,做一样像一样,说的就是无相这样的人。好像不管做什么,他都能做得很好。   尤其是这回当秃驴……哦,不,是出家人。   她一直不明白,洪岩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她的。她以为自己暗藏的爱恋终会无疾而终,可是当她放弃的时候,他却主动出击了。   或许,找个时候,可以问一问。   站在大殿的门旁边,侧倚着朱红色的廊柱。   她想了很多很多……直到温暖的掌心抚着她的发顶,她才悄然抬眸。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温暖了她冰冷的心。   百初鹤讶异地张了张嘴,他从未见过娿东公主笑得这般倾国倾城。发自内心的笑容,当真有这么不同吗?   百初鹤想不通,人已经送到,可以选择默默离开了。   看到她笑弯了的双眸如初生的新月,无相心尖痒了一下。凤眸里闪过深沉的暗光,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藏在雪白色的袈裟下,抬脚往佛堂走去。   “忙完了?”无相温热的食指指腹摩挲着她微红的唇,非常满意自己的成果。忍不住,又重重地吻了下去。   “嗯。”萧南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短暂的鼻音,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无相的热情让她很是诧异,被吻得发烫的唇被他含在嘴里。交缠着的呼吸,让彼此的心跳都加快了很多……   “吾爱莫要忧心。”缠绕在唇齿间的低语呢喃,透着安人心魂的作用。   天劫将至,他自是清楚明了。   佛,庇佑不了他。   天地之神下了狠手,佛界怎么可能以卵击石。   萧南轻蹙眉头,“……现在的洛僢最怕的,就是咱们拿小弟威胁他。”身为天地之神的洛僢,怎么可能把这么明显的软肋交到他们手里呢?   就算为了他挚爱的小弟,也……   “大不了,一起死。”无相认真地凝望着她,轻笑轻语,“可好?”   拥有挚爱,哪怕只是短暂的瞬间。于他而言,此生已然足以。   漫长的生命又如何?   生杀予夺的巅峰权力又如何?   如果没有挚爱在身边相依相偎,蓦然回首也只不过是寥落残生。他不需要空度年华,只求一个圆满人生。   “善。”   同生,自然共死,有何不可?   十指相扣,默契非常。   走到这一步,他们是真的别无所求。   只要能在一起,生如何?死又如何?   “你,从何时起对我有意?”她非常好奇,一直没有答案。她想过很多他们相处的瞬间,可惜没能抓到任何真相。   何时有意?   他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她在天河边静谧的微笑。为笑而笑的笑……   不禁地,他扣住她的手略略收紧了些。贴在她耳边轻声到来,“因为,只有你会让我感觉到心痛。”   说不出那时候自己的感觉,或许只是想看见有一天,她真心实意地笑一次。或许,他只是想让她只为他一个人笑。   哪怕是,为笑而笑。   她,就该是他的。   那时,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独占她吧。只是因为她的高不可攀而硬生生地止步在天河的另一边……   “那日,我是去与你诀别的。”她需要突破修为,就必须强迫自己忘记深埋在心底的无望的爱情。   得知他从妖界战胜归来,她特意等在那里,只为再看他一眼。   然后,忘记他。   为了给他留一个较好的印象,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没有一点儿高兴,只有深藏着的苦涩和绝望。   他抚着她的眼角,满是心疼。   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   “后来,我每次战胜归来,都会停留在天河等你。”他眷恋着她的容颜,眷恋着她的笑容。眷恋着,看到她的每一个刹那。   可是,她从未出现过。   这,就是原因吗?   “从一开始,我爱的,就是你啊。”她捉住了他留恋在自己脸上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   因为得不到,所以宁愿自己掐灭一切的源头。   因为选择了无情无爱,所以宁可暗示自己从未爱过……   “是吾明白太晚,让汝久等。”他吻上了她的唇,带着此生不换的绝世温柔。将所有的歉意和不忍都一点点,传递给她。   她不由得回抱着他,用自己的温度,告知他,一切还来得及。   “还有一事……”她仍有不解。   “嗯?”他示意她问,好像没有什么没说清楚吧。   “为何,你也会失去记忆?”刚刚入世渡劫的时候,他明显是没有认出她。虽然她很高兴,他在没有认出她的时候依然会爱上她。但是,她无法说服自己,一个上古神抵居然会没有记忆……   他的眼底蕴藏着无尽的恨,尽管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天劫。”如果不是他被天劫所伤,怎么会找了她那么久才找到!   “转世寻你之时,被天劫重伤。你应该感觉到的……”他的一半元神是她的,他受到天劫受伤,对她而言也会灵魂削弱。   她释然点头,“难怪有一段时间,我只能停留在一个地方,行动被彻底束缚,半点动弹不得。”   “这一次,我们会在一起。”他笑了,凤眸里溢满流光。   狂狷肆美,潇洒不羁。   天雷劈下来的时候,正中相国寺大雄宝殿的屋脊,整座佛寺轰然倒塌……   狂风暴雨随之而下……   伏案批阅奏折的轩辕济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狼毫,抬起的双眸里,深邃不见底。他扭头,透过窗户看外面的电闪雷鸣,心脏不由得抽痛起来。   天劫……   父王,为什么要这么狠?   宙穅大神扯过一边的披风,大步踏出御书房,抢了一匹快马就往目的地奔去。他深刻的脸庞因为急切而发白,疾驰在暴雨中,溅起的雨水一次次模糊了他的双眼,让他看不清前面的路。   快点,再快点!   他狠狠地抽着马鞭,御马撒开蹄子跑得几乎要飞起来……   虚弱的无相连站起来都不可能,他安静地躺在萧南的怀里,仰视着她被雨水冲刷着的脸庞。   想说点什么,却因为没有力气只好放弃。   “殿下……”百初鹤看着天上的雷和不停闪烁在空中的闪电,满是焦急。空气里充斥着的危险,让他紧绷着脸。   “你走吧。”萧南仰头看着这个直立在暴雨中的男人,他的脊背挺得仿佛风雪中的松柏。“这里,不适合你。”   百初鹤张了张嘴,只好转身离开。   滚滚的天雷压在乌云的边缘,青色的闪电交替闪烁着……   “第二道了……”萧南在无相耳边呢喃着,单纯地数着天雷,声音没有半分起伏。“相信我,好不好?”   相信……他当然相信她,和相信自己一样。   ——小仙飞升在即,将来若大神有用得着小仙之处,尽管吩咐。小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息梦萝,望你能助本座一臂之力。   青色的闪电包围了无相和萧南,一道天雷从乌云上跌落,往他们身上砸去。在接近他们身体的那一刻,一道紫色闪电划破天际,将天雷引向了别处……   他们百步处的浩恩塔被天雷击中,犹如巨人般轰然倒塌。   萧南满意地笑了笑,将更加虚弱的无相揽入怀抱,用身体遮挡着暴雨的侵袭,不让他的头部受到半点湿意。   无相只能看到她的下巴,一串串雨水从她优美的下颌处滴落,滴在他雪白的袈裟上,和袈裟上的雨水融在一起……   息梦萝幻化人形,静立在他们身边,默默地望着他们生死相依的画面。眼睛里有着朦胧的湿气……   她只听说,洪绛大神的冷漠不可接近,以及洪岩大神嗜血冷酷无情。   可是,眼前相拥的两道身影,诠释了世界上最炽烈的感情。   她从未得到的感情。   怎能不动容?怎会袖手旁观?   “你能挡住一道天雷,完全是出其不意。可一不可二……”只能突然出击,而非静待天劫。   她的话,让息梦萝明白,天劫只可以挡,而不能等。   息梦萝一咬牙,化作一道虚幻的紫色飞凤,直冲九霄碧天而去……   萧南低头,在无相耳边轻声炫耀,“大师,你看旁人都羡慕你我呢。”说一点开心的,也能减轻他的痛苦。   “嗯。”无相虽然虚弱痛苦,可是还是回了一声。   他嘴角的笑,从未消失。   息梦萝的气息一消失,轰隆隆的雷声顿时弥漫着整个天空。四周的乌云更加密集,蓝色的闪电时而东时而西,闪烁不定。   天雷压着,好像在找一击即中的角度。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护住怀里的爱侣,只能用全部的力量去抵抗。她不会退缩,绝对不会!   所以,当天雷再度砸下的时候,她正抬着望天……   红色的光芒让第三道天雷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在一旁的地上砸了个大坑,四周的青砖因为碎裂而四溅。   “大神,小仙爱美,不想自己的身体被砸成焦炭。所以……”原主萧南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笑得娇俏可爱。“还有,我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已经没有遗憾了。谢谢你,大神。”   有恩必报,她萧南从来不想欠人情,大神的也不可以。   她,萧南,就是这么地骄傲!   洪绛无奈地笑了,“扯平了,再见。”即使知道这丫头是心软看不下去,也还是要顺着她的话说。不然,小丫头会不好意思的。   此时此刻,天仿佛发出了怒吼,雷声闷沉可怕。连闪电,都带着无可躲闪的火光。耀眼的红色闪电,几乎染红半边天。   乌云在红色的闪电映衬下,像极了血雾……   “轰”地一声,洪绛本能地将洪岩搂在怀里。天好像就在头顶触手可及的地方,连第四道天雷也像砸在了耳边……   洪绛和洪岩入眼的是一片蓝色光芒,两人眼里都有些茫然。直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他们面前……   “汪小颜。”洪绛是诧异的,她眼里的汪小颜就算归位也是柔弱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挡得住杀气肆意的天雷。   汪小颜执下属礼,恭敬虔诚。“大神无恙便好,小仙还未谢过大神扶持犬子之恩。受小仙一拜。”   为母则强,汪小颜会为了儿子而变得更加强大。   “吾爱,这便是因果。”洪岩抬起虚弱的手,和她十指紧扣。   天雷被一个个挡去,仿佛杀气更浓,蕴藏着更加强大的力量悬在他们上空。一道道,接踵而至。   赤橙色的闪电过后就是更为凶猛的天雷,可惜再次被迫拐弯,落在了他们的正后方百米开外的池塘,溅起的水花使得整个池塘浅了一大半。   拓跋婧!   这位为爱痴狂的女王,以最为强大的力量,抵抗了第五道天雷。   没等拓跋婧消失,第六道天雷砸了下来。拓跋婧想要再度出手,可是力量仿佛被禁锢了一般,再难聚集。   绚丽的黄色光芒照亮了半边天,让第六道天雷再度落空,甚至是在洪岩和洪绛头顶碎裂的。完全地被破碎了……   雨中站着一袭黄色礼服的蒋榕,她面目冷峻,垂眸不语地站在拓跋婧旁边。并且解释,“力量接触到天雷,就会被禁锢。只能挡一次……”说到这里,她略有歉疚地看着洪绛。   “本座明白。”洪绛知道,她们能够帮助渡劫,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   第七道天雷就在耳边,在千钧一发的时候,青芒四射。洪绛洪岩被青色的光华包裹住,天雷被甩了出去,在半空中消散。   天真而不谙世事的慕容伊,静静地站在蒋榕身侧。“没能来得及谢大神为小仙解开心结,大神莫怪。”   她的话音刚落,第八道天雷盘旋在他们耳边,欲落而不落。   洪绛反而勾唇笑了,她感觉到了这道天雷的忌讳。因为,助她挡劫的已经到了。有一个词语,叫做投鼠忌器。   白芒照耀了整个天空,连乌云都被驱散了许多。第八道天雷在乌云边缘处一点点散开,最终化为无痕。   “第九道天劫之雷,小仙无能为力。”郭朦沉默地看着相拥的他们,无奈。   尽管经历很多世,洪绛依旧记得郭朦。郭朦留给她的感觉,是命运的曲折离奇的奈何,更是毒发生死时的痛苦。   是郭朦,让她第一次那么渴望死亡。   “无碍。”   洪绛拂去溅在洪岩脸上的一滴雨水,笑得平静安谧。却又是那么满足……   第九道天雷,从所有人眼前闪过,重重地砸下。   四个拥有凤命的女人,四双焦灼的眼神,也抵不过一个飞奔而过的身影。   明黄色龙袍沾满了视线,天雷狠狠地砸在那宽广的脊背上。他的身下,是两个冰冷的身体。   他用他的怀抱护住了他们……   他用他的温度温暖了他们……   他更是用他的生命守住了他的承诺。   ——绛儿别怕,二哥在,一定能够保护你!   尽管是紫薇星君的身体和宙穅大神的元神,在如此天雷重击之下,他的灵魂还是飘忽不定着,身体更是受到了重创。   可是,只要她没事,他就不后悔。   “二哥……”洪岩眼里,被这双熟悉且坚定的眼神完全占据。宙穅的所作所为,全然震慑了他。   “大师兄……”洪绛抬眼,宙穅嘴角的鲜血让她无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宙穅大神紧紧地搂着他们,一手抚过她背脊上湿了的长发。他的声音,那般无力,透着弥留的感伤。   “不管你还是否相信,保护你,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也许,从她出生开始,这一切已然注定。   怕她摔着,就一直抱在怀里。   怕她磕着,就把周围所有都夷为平地。   怕她受伤,就一直永远保驾护航。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就不能让她受到伤害,这已经是他信仰般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个结束了,接下来,嗯…… 《烟瘾后PK末代帝》 一锅乱炖了他们先!开虐渣父啦!   ☆、8.0烟瘾后PK末代帝之“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洪岩的天劫,让洪绛的任务提前圆满完成。看着身边沉睡着的元神,洪绛又手痒了,想抬手拍碎……   不过,她还是没有下手。   这个时候搞内讧,一定不是最好的时机……   “吾爱选的丞相不错。”洪岩杵着下巴,笑意拳拳。   轮回镜里,是大英皇帝轩辕济在相国寺意外身亡后的后续故事。丞相司徒赢,以一己之力,扶持了轩辕氏中又一位杰出的少年皇帝。   史称“英圣宗”。   也是这一位帝王,将大英帝国再一次推向了世界的巅峰。   洪绛不以为意,她时而看着洪岩,时而看看轮回镜。这厮耗在这里什么企图?他不是该回他的妖魔界吗?   “吾爱,吾还有一短处。”洪岩笑得肆意,伸手抚上她虚幻却完美的容颜。浅浅勾唇,“狭私报复。”   报复?   洪绛下意识地看了眼沉睡在她灭魂鞭里宙穅的元神,最后一道天雷……   天地之神是下了死手的,如果没有宙穅,她和洪岩都将灰飞烟灭。   天地之神洛僢……   他,力量与智睿都睥睨寰宇,不是那么好报复的。   洪绛伸手扯了扯他宽广的衣袖,真实的触感让她觉得以往一切的牺牲与付出都是值得的。   看着他紧扣住她的手,她才轻叹一声,“没有时机。”   取胜之道,在乎契机。   洛僢的命格中虽偶有薄弱之时,却非眼下时期。要想将他踩压在脚底,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除非……   “釜底抽薪。”洪岩眨了眨凤眸,吐出的四个字让洪绛浑身泛起了寒意。他将她半抱在坏,“他越是在乎,就越会出错。小弟是他唯一的致命弱点,不利用反倒是可惜了。”   在乎?   洪绛冷笑,“小弟已然长大,心智纯熟,非众神所能及。我非常有必要告诉小弟,咱们让人敬仰的父王到底是如何在乎他的。”   有些时候,初衷错了,后面无论如何再多的真心和弥补,都没有用。   “所以,不是没有时机。”   洪绛笑了,满是赞同。   “哈秋”一个响亮的喷嚏回荡在天河底的水晶行宫,午睡着的水神大人洛宸泓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哪个在念叨他?   两位“心胸狭隘”的上古大神正商量着怎么狠狠地报复一把,这头冥界的冥忽焉大人捧着头无辜地蹲在墙角画圈圈……   要说这最后一位紫薇星君可真不是个东西,看看这最后一位凤命神女被折磨成什么模样……   要不是痛哭起来有碍观瞻,冥忽焉真想甩一把辛酸泪出来!   “想报仇不?”冥忽焉弱弱地问。   正在吞云吐雾的女子冷冷地扫了眼他,手指架着一根白玉烟杆,瘦骨嶙峋得像鸡爪子一样。“报了,又如何?”   她的声音很轻,却能够听得出她的心如死灰。   冥忽焉正想说点什么,被一只手从后边像拎小鸡一样拎走了,眼睁睁地看着洪绛大神笑得像狐狸一样靠近上了烟瘾的凤命神女。   冥忽焉默了,大神您还是像以前一样冷点好了,这样笑下去心脏受不了啊!   寰宇六界最冷漠的神抵,就算改变再多,冷不丁地笑了,哪里会有好的事情发生?冥忽焉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带上自家那位到大哥身边躲一下……   “凤者,百折而不挠,宁死而不屈。”洪绛居高临下地看着榻上吞云吐雾的女子,清冽的声音回荡在彼此耳中。   “你,真的甘心永堕地狱?”   女子的动作戛然而止,浓烈的烟草味从烟杆上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永堕地狱么……   因为心有怨恨、命有情结,而无法飞升成仙。   她是凤啊!   宁死而不屈……   她沉默良久,终于在浓烈厚重的烟草味里,将她的一生缓缓道来。   她叫乌珠穆沁牧仁,是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大蒙的最后一位皇后,她身后的家族为了大蒙王朝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可是,她的一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因为,所嫁非人。   大蒙王朝从入关到被推翻,一种存在了两百五十年。在这段时间内,她是唯一一个从皇宫正门抬进乾宁宫的皇后。   经过层层筛选,两宫太后都挑中了她乌珠穆沁牧仁入主中宫。那时候,皇帝十六岁尚且年幼,却有了自己的打算。   皇帝阿勒坦吉达有着阿勒坦氏一族共同的性格,隐忍残忍。他能够微笑着将牧仁娶进皇宫,只因为他看中了牧仁背后的乌珠穆沁家族。   娶了牧仁,他就能够亲政,可以独立行使自己的帝王权力。   娶了牧仁,他才会有足够的政治资本。   他不像历史上那些冲动的少年皇帝,他知道没有权力在手,根本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爱着珍妃塔拉珠,为了这个女人,他宠妾灭妻,甚至不惜杀子灭伦。   他是一个天生的戏子,在牧仁面前伪装成二十四孝好丈夫,温柔体贴。用柔情的攻势,让牧仁陷入情网。   甚至,喝下了他亲手喂下的“毒”。   芙蓉膏,一种抽了就很难戒掉的大烟……   就是一小块芙蓉膏,毁了历史上最后一位皇后。让她在最美好的双十年华,因为烟瘾的频频发作,而变得卑微低下、摇尾乞怜度日。   阿勒坦吉达纵容着珍妃塔拉珠将芙蓉膏抹在马靴鞋底,让烟瘾发作的牧仁捧着塔拉珠的脚底舔。   深陷绝境的牧仁没有任何人帮助她,连戒掉烟瘾都做不到。   除了忍受阿勒坦吉达和塔拉珠给她的种种羞辱,别无他法。她一直受着这种非人的折磨,想死都不能。   阿勒坦吉达命十名太监轮番守着她,不让她有任何时机可以自杀。完全以虐待她为乐的帝王和珍妃,把她当成了一个发泄的玩具。   牧仁是在侵略者冲进皇宫的时候,自杀而亡。   帝王和后妃们忙着逃跑,忘记了被囚禁的她。看守她的太监都跑了,她才有机会一头撞在了冰冷坚硬的宫墙上……   那时候,死亡,成了唯一的解脱。   恨么?   当然恨。   如果阿勒坦站在她面前,她一定会天天十大酷刑伺候,最后把他剥皮充草。   她一直在想,她到底哪里错了?   要娶她的人,是他。利用她的人,还是他。   论吃亏道委屈,也该是她。要报复泄恨的人,更该是她。   阿勒坦吉达说到底,不过是个过河拆桥的渣滓。还真爱……呸!一对狗男女,私相授受,无媒苟合!   “那就亲手把芙蓉膏塞进他的嘴里,让他像狗一样求你。”洪绛冷漠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响起,如此的建议竟然让乌珠穆沁牧仁动了心。   短暂的心动后,是无奈的叹息。“小仙怕是不成了,这烟瘾……难戒啊!”她何尝没有想过,在脑海里她已经把阿勒坦吉达虐了千万遍了。   但是,要尊重现实。好高骛远,不是个好现象。   “把你的命运交给本座,本座帮你改天换命。”洪绛冰冷的声音却充满了诱惑,坚定的眼神让乌珠穆沁牧仁心头激动不已。“如何?”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洪绛无力地看着自己身上鲜红华贵的嫁衣,对着那对喜烛奈何叹息。她怎么就这么寸?!   正好是成亲当晚……   头上的凤冠很重,压得她根本抬不直脖子。她一把拉了下来,甩在龙凤呈祥的喜被上。扭了扭僵直的脖子,盘算着该怎么办。   从了渣皇帝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是说,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第一场仗很重要么。她是不是该好好地和阿勒坦吉达打一场,顺便给人挂点彩。   顺手摸到了自己腰间的鞭子,嗯,大蒙的女子就是这点好,成亲都鞭子不离身。随便那么一抽过去,就是一道脆亮的鞭子声响。   新郎官、少年黄帝吉达姗姗来迟,做好一系列心理准备后,脸上展露出一抹自认为最温柔的笑容。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吉达眼里便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了。   及腰的长发披散在鲜红华丽的凤袍上,长长的耳珰落在胸前……   一双冷漠的眼睛,深不见底,却熟悉得让他心跳几乎静止……   两弯柳叶眉,眉心落着红玉包金水滴状的额饰……   微微勾起的唇角,似笑非笑……   “皇后……”这是他十里红妆,从皇宫正门抬进来的妻。站在他的面前,她是那么形单影只,却光芒万丈。   这个女子,从今而后,就是他的爱妻。   她,将是与他厮守白头的终生伴侣。   嗯,演技真的不错……难怪能够骗得了当初还是只二八年华的牧仁的芳心。洪绛想到自己看到的牧仁的原型,手开始痒了,一路摸到了腰间的鞭子。   刚刚她照了照镜子,镜中的牧仁,不说倾国倾城,也算是花容月貌。   可她看到的牧仁,瘦骨嶙峋。   没有圆润的脸庞,只有瘦得像锥子一样的下巴和深深凹陷的眼眶……   有对比,才有冲突。   洪绛承认,她心疼了,从未这般为一个陌生的存在而疼过。   她替郭朦的命运感到可惜……   她替慕容伊的付出感到不值……   她为蒋榕的结局扼腕……   她为拓跋婧深陷情锁而发愁……   她为汪小颜的处境感觉到忧心……   她因为息梦萝的无人救赎感到委屈……   她也因为萧南的坎坷身世感慨过……   然而,乌珠穆沁牧仁不一样。她没有错,从来没有……   她带着浓浓的期许,穿着喜庆的嫁衣,来到良人身边。她渴望在天下最大的家庭里,夫妇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她以为她得到了丈夫的尊重和爱护,得到了丈夫的全部温柔和爱……   就在她手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期待着腹中麟儿到来的时候。所有的幸福瞬间都化为了泡影……   被丈夫亲手灌下的堕胎药,还有被丈夫亲手喂下的芙蓉膏……   将一个高贵端庄幸福的韶龄女子,彻底毁灭。   心疼她,真的很心疼。   乌珠穆沁牧仁,用她的悲惨境遇,诠释了一句话——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鞭子抽过去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   细细的鞭子抽打在吉达的身上,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躲,都躲不过鞭子落在身上的结局。红色的喜袍也撕了开来……   “你大胆!”吉达一边躲一边冲她怒吼,可是又怕外面的宫女太监听到后冲进来,看到他堂堂帝王这般狼狈而失了面子。所以,压着愤怒的嗓音很低,对盛怒中的洪绛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该抽就抽,鞭子甩得那叫一个漂亮,保证不出血不留痕却疼得吉达龇牙咧嘴。   所以,吉达疼得昏死过去的时候,还没能明白过来,他是怎么惹到这位新晋的皇后的。不是说,这位是出了名的温婉娴雅端庄贤淑么?   怎么和传言得这么不一样……   他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本质决定现象”。   于是,这位披着羊皮的少年皇帝没能当成大尾巴狼,却被披着小白兔面具的老狐狸狠狠地抽了一顿。   好在皇帝大婚,罢朝三日。   吉达醒过来的时候,入眼一片红色。胸口后背刺骨的疼,他爬起来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   晨曦透过木格子窗户笼罩在窗前站立的人身上,金色的阳光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那盈盈细腰更是让人忍不住握在掌心……   吉达悲愤地看着自己精神的小兄弟,唾弃自己中……被媳妇打成这样,面子里子都丢了,居然还对她的一个剪影而情动!   又不是没有见过女人!   洪绛看着窗外,才大约猜到了如今的时节。   生机勃勃的绿叶和盛开着的夏花,让这座帝后的寝宫生机盎然。外面的晴空万里,更是看得人心情舒畅。   背后扎眼的目光除外……   她没有心思应付吉达,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少年黄帝还尚未亲政,要想拿回亲政大权,一定会讨好她身后的乌珠穆沁家族。根本不用担心,他这个时候会有什么动作。   他只会讨好她,迁就她。   因为,他想要从她这里求得本该属于他的帝王政治资本。   可惜啊!没那么容易……   吉达不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无法洗清他在洪绛心里过河拆桥冷血无耻的形象。   他只是看了一会儿她在阳光里的剪影,才开口。“皇后起得好早,昨夜睡得可好?”完全不高明的搭讪……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故事,哈哈……   ☆、8.1烟瘾后PK末代帝之“没事干了是不是?”   洪绛一直都非常佩服人间帝王学习的厚黑学,那种不要脸到让人无法直视的程度,真是……怎么看怎么欠揍。   吉达完全不知道,他面前的女人又开始手痒了。   好在外面的大太监及时出现,在寝殿门口捏着尖细的嗓音朝里面禀报,“皇上皇后,给两宫太后问安的时辰到了。”   吉达皱眉,实在是他一动浑身都在痛。   这亲成的!   大太监见没有声响,非常尽责地有把话重复了一遍。“皇上皇后,给两宫太后问安的时辰到了。”   这大太监是负责监督皇帝日常的,手里捧着一本祖训,时刻约束皇帝按照祖训做事。一旦皇帝违反,他就会在外面朗诵祖训。   其实,这要看这些大太监遇到的是什么样的皇帝了。   碰到吉达这样的,他们自然能够照本宣科。   放在大蒙王朝鼎盛时期的那些帝王身上,这些大太监就跟鹌鹑一样。敢教训皇帝?别开玩笑了,一顿板子打死你信不信。   “进来伺候。”吉达其实并非脾气好,只是他目前还是个傀儡皇帝。这些身边伺候的人,从来没真心拿他当主子。   吉达的处境,算是历代皇帝中很憋屈的了。   前朝里,有一位摄政王两名辅政大臣三个人执掌朝政。他只是个摆设,每天负责在他们批阅的奏折上巧印就好了。   而后宫,嫡母和生母死死地看着他,一点儿都不肯放权。他夹在两宫太后中间,就像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像现在,穿衣服都有个大太监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好想把这个老太监给拖出去杖毙,解解气!   不知道是不是洪绛听到了吉达的心声,她抬腿就给了大太监一脚。   “……”大太监被踹懵了,倒在地板上愕然地看着这位新进宫的皇后。   “……”吉达似乎听到自己的下巴嘎嘣一声掉了,这是什么情况?   “……”宫女们忘记继续给皇上穿龙袍,呆呆地看着。   皇后是要干什么?   洪绛拍拍下摆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在窗户下面的一张榻上随意地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大太监,“知道你错在哪儿吗?”   大太监张了张嘴,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摇摇头。   “窥伺帝后。”   吉达乐了,皇后真是聪明啊!终于可以摆脱这些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太监了!“来人,将这个狗奴才交到摄政王府。竟敢对朕与皇后不敬,请摄政王帮朕好好管教管教。”   洪绛唇角略扬,眸色却慢慢沉了下来。   她是在试探,试一试眼前年少的帝王究竟手段心计到了何种程度。之所以拿这个大太监开刀,因为她知道这个人是西宫太后的眼线。   因为她是辅政大臣的女儿,西宫太后不敢和她对着干……   可是,吉达的反映,让她顿时心生警惕。   他知道这个太监是生母安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却用这样一个理由交到摄政王手里。目的再纯粹不过……   挑拨离间。   一旦因为这个奴才,锐化了摄政王与西宫太后之间的矛盾。那么他就可以稳坐钓鱼台,隔岸观火。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虽然年少,可是因为隐忍多年,养成了绝顶的心计和谋算。一个简单的举动,一个小小的□□,就能轻易地绝处逢生。   难怪,心思纯粹的乌珠穆沁牧仁会成为他手里的牺牲品。   这是一个无情又心狠的男人……   “皇后,咱们该去给两位母后请安了。”吉达的声音很温柔,完全有着新婚丈夫的体贴和温暖。   洪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变脸变得这么快的男人,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好。”   因为她是他拿到亲政大权的踏板,所以不能轻易折断?   他能忍着自己昨夜把他抽到遍体鳞伤,更能忍着现在对她笑颜相对……伪装的温柔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面具,不达目的就不揭下来。   乌珠穆沁牧仁碰到这样级别的腹黑厚颜帝王,有那样的结局也可以理解了。她之前还以为是牧仁太好骗……   其实,是这人装得太好吧?   吉达完全不知道身边的女子在想些什么,可是那双深沉的眼眸打量自己的时候,他竟然有一刻觉得难以呼吸。   因为,紧张……   他从未见过这种眼神,好像下一刻就能把人活生生吸进去,绞碎了,让人粉身碎骨荡然无存……   吉达还是不明白,这个女人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怎么一进宫嫁给了他就心性大变,和他们说的那个女子一点都不同。   他甚至在想,这不会是乌珠穆沁名策不想嫁女儿找来的代替品吧?可是立即他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他是见过她的。   只是,她不知道。   在摄政王府的阁楼里,她陪着郡主在窗前绣花……   那时候的她,低着头,认真的样子像极了一幅完美的仕女图。他远远地看着,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娶她为妻。   可惜,她的父亲是乌珠穆沁名策,他父皇为他指定的辅政大臣。   他从小就恨摄政王和两位辅政大臣,将他们三个甚至两宫太后,都视为敌人。他怎么能够对敌人的女儿动心?!   所以,他忍着。   不去想念,逼着自己忘记。   一个女人而已,将来的他富有天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渐渐地,他真的忘记了她……   直到大选皇后,他再次在入选的六位秀女中看见了她。说不心动是骗人的,他一瞬间就想到了初见她时的画面……   可他的理智克制了情感,他不能让乌珠穆沁家族成为皇族的绊脚石。于是他从她身前走过,将手里的玉如意交给她身边另一个和她一样长得很漂亮的秀女。   没等他递出去玉如意。   “皇帝!”   一声断喝从身后传来,让他差点摔了手里的玉如意。   他听得习惯了的怒喝声,来自他的生母。   西宫太后将他叫到了一边,声音冰冷言辞犀利,“想要夺回亲政大权,做一个真正的皇帝,你选的皇后必须是乌珠穆沁氏。”   亲政……对,为了亲政。   吉达想到自己娶身边的女人的目的,眼神更加坚定,再没有了之前的爱恋和犹豫。他告诉自己,他娶她是逼不得已的。   他娶她,只是一时之计。   吉达的脚步越来越坚定,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他不知道,走在他身边的洪绛,眼神比他还要冰冷漠然。   洪绛的目的很明确,让吉达和珍妃亲自体会一把牧仁之前受到的痛苦。只有这样,她才能完成任务,同时好好地给牧仁出口气。   巧合的是,他们刚被赐座,吉达同时封的两位妃子也来请安。   一个是淑妃,相貌端正,谈不上多么美貌,一看就是个本分老实的小绵羊型后妃。伤害力,不足为惧。   而在历史上,吉达对这位淑妃,更是从未宠幸过。   另一个就是珍妃……   珍妃的年纪虽小,可是发育得很好。身材窈窕,脸蛋更是漂亮……   洪绛其实是想扶额的,因为她又遇到了这么多世都遇到的老熟人,似乎是一辈子的“老情敌”。   她有机会一定要问候一下冥忽焉……   这皇帝的真爱每一次都是秋蔚神女的转世,是要闹哪样啊?   冥界里打盹的冥忽焉打了个喷嚏——哪个又在念叨本王了?   洪绛看到吉达眼神发亮地盯着珍妃,不由得嫌弃起牧仁。这么明显的眼神,她居然没能够发现??   西宫太后看到这一幕,故意轻咳一声,硬生生把吉达的目光从珍妃身上撕开。“皇帝与皇后定要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   “子嗣”两个字还没发出声响,外头西宫的大太监就唱和道。“摄政王到。”   大蒙是关外民族,习俗与汉族不同。   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苛,摄政王作为监国,出入宫廷非常自由。包括,到后宫来也是不需要通报的。   或许,这也是吉达非常想弄死摄政王的原因。   摄政王是先帝的十二弟,难得的是两人一母同胞。先帝临终前不放心国家和妻儿,就把他们都交给了摄政王照顾。   摄政王是很优秀的掌权者,他行事果断,雷厉风行。   硬是将大蒙王朝支撑到现在……   摄政王一双凤眸光彩夺目,笔挺的鼻梁恍若悬胆,薄唇微扬笑得有些潇洒不羁。“今天好热闹啊。”   洪绛嘴角抽了抽,这厮怎么会在这里?   没错,摄政王正是统御妖魔二界已然渡劫成上古神的洪岩……   他在洪绛朝他看来的时候,轻轻地眨了下左眼,做了个异常俏皮的小动作。洪绛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   凑热闹?!   没事干了是不是?   说好的去给天地之神下套的呢?   跑这里混脸熟?   “皇后的父亲有些话让本王转达,所以?”你们明白的。摄政王说话说一半,意思是我要把人领走秘密谈话。   西宫太后的脸僵硬了一下,才笑道,“左丞相不放心女儿可以理解,小事一桩,王爷自便就是。”   小事一桩有必要笑得比哭还难看吗?   摄政王笑得更加肆意,朝洪绛做了个表情就率先走了出去。   对皇宫地形非常熟悉的摄政王用最短的时间把洪绛带到了皇后的寝宫,没等洪绛站稳就被一个狼扑扑到了软和的床上。   “……”打鸡血了?洪绛看着放大的熟悉的脸,刚想说点什么,却被炙热的吻全部堵在了嘴里。   霸道地撬开整齐的贝齿,缠绕着柔软的舌。   洪岩吻得认真且用力……   “吾好想……”洪岩不在她嘴里肆虐,而是轻轻含弄着她的唇。温热的气息交缠在彼此唇齿间,声音呢喃。“想吃了你……”   洪绛早就发现了抵在她小腹的火热,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满头烟霞烈火。想让他注意点分寸,没来得及说一直干燥温暖的手已经从她领口探了进来……   得,什么都说不了了。   洪绛觉得这厮自从知道她的心意后,愈发地肆无忌惮了。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面,完全是不分场合,随时可能发情……   “……轻、轻点!”洪绛忍不住呼疼,又不是她原形幻化的真身。这是真的人好不好?!   洪岩轻啄了她的唇角,身下力度却没有小分毫。听到爱侣唇边溢出的声音,更是血气上涌,奋力战斗。   于是,洪绛大神悔青了肠子……   她该在他得寸进尺的时候,给他一鞭子的!   “晚了……”洪岩从身后抱着她,贴着她的耳边吐出两个字。笑得很是忝足,“吾爱,说句好听的,好不好?”   洪岩的脸皮,有的时候也是蛮厚的。   洪绛坚决摇头……   “一句,就一句。”洪岩坚持,他还从来没有听她在这个时候说句情话呢。一定会非常刺激……   洪绛被他折腾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任由他翻来覆去地继续折腾。   吃饱喝足的洪岩大神表示……   不满足。   说好的爱我呢?   “……坑挖好了?”洪绛被他抱在怀里,知道他不会再来一次后,终于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话。   给天地之神挖坑,是她和洪岩想到的报复方法。没想到她一转世历劫,这厮也跟着来了,让她哭笑不得。   “挖好了呀。”洪岩揉了揉她的发顶,将人紧紧地搂着。眼睛里满是笑意,“我觉得无聊,顺便把他也拽进了轮回池。”   洪绛的表情僵硬了……   她算是很简单粗暴了,可洪岩这比她还要粗暴,直接把天地之神给带进了轮回池……手太黑了好么!   不过,干得漂亮!   “人呢?”轮回转世,总要有个踪迹吧?   洪岩笑笑,“关在塔里,防止天地神灵闻到他的气息。皇家的浩恩塔,上不能通天下不能触地,这一辈子让他好好体验把民间疾苦。”   “……”洪绛觉得,大师兄宙穅虽然蠢了点,但是有时候说话还是蛮诚恳的。   以前宙穅就说——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洪岩,不然你想死都死不了。   一针见血啊!   只是,会得到报复的吧?   洪岩明白她的担忧,笑得很笃定。“放心,我是背后动的手。而且,每天去给他上刑的,都是陌生人。他不知道。”   呵呵,下黑手当然还是要偷偷的……   他不过是在跳轮回池之前,用勾魂索将天地之神先扔下去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是民国时期的《跟着少帅有肉吃》,写了一个一万五千字的前序…… 人物设定方面,个人觉得比较赞。 不过,这篇也在继续奋斗,要完结了。 最后这个比较简单粗暴,没有那么多心眼。因为主角都养得很强大了,一般的角色可以瞬秒。 你们懂得,嗯?   ☆、8.2烟瘾后PK末代帝之“说不出的违和感”   洪岩的来意非常明显,就是为了守着爱侣,顺便报复。   然而,洪绛总觉得哪里不妥。   “不要多想。”洪岩抚平她轻轻蹙起的眉,柔声安慰。“无论发生何事,只要你我在一起,没有过不了的难关。”   这是洪绛最后一次历劫……   只要过了这次情劫,洪绛就会成为天地之神最为忌惮的存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洪绛才会觉得天地之神洛僢没有这么容易被套住。   要知道,洛僢并不是宙穅一样的存在。   洛僢也很聪明……   坐以待毙,或是束手就擒……   这两个成语,永远不会出现在洛僢的生命里。   因为,他是天地之神,天地万物生灵的缔造者……   “嗯。”然而这些事实,洪绛相信洪岩也知道。可是他还是选择一把将洛僢拉到人间对决,而不是用小弟水神洛宸泓来牵制洛僢。   洛宸泓……   那是洛僢唯一的软肋……   “小弟……”洪岩轻轻合了合眼眸,遮掩住了眼里的无奈与叹惋。“吾爱知晓,小弟未来命途坎坷,劫关难渡。吾不愿他因此,命中再生浩劫。”   洛宸泓虽然是洛僢的孩子,却因为是水神,从小生长在洪绛身边。跟着洪绛学习水系法术,仿若亲子。   于是,身为洛宸泓四哥的洪岩也将他视作最亲的弟弟。   护短,是他们最明显的性格。   洪岩对洛宸泓,绝对真心宠爱。虽然主要因为洪绛的关系……   洪绛忍不住叹出了声,“都道是智者早夭,小弟……”有的时候,太聪明绝对不是好事。   尤其是洛宸泓年纪太小,又因为被保护得太好,经历太少……   “吾爱也不用过于担心。”洪岩轻啄了一下她的嘴角,“只要我们过了这一关,将罪恶的源泉杜绝,会有奇迹的。”   奇迹……   是么?   洪绛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可以在身后这个坚实温暖的怀抱里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   吉达近来,心情很好。   因为,他的生命里走进了另外一个美丽的女子——珍妃。   怀里的珍妃就像是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殷红的雪腮让他忍不住轻轻啃一口。看着她一点点在身下软若春水,吉达心满意足。   他告诉自己,这是他最爱的女人。   娇媚动人,美丽非凡,温柔似水……   好像一切形容绝色女子的词语,珍妃都非常适用。   她就像是吉达此时生命里,最亮丽的那抹光彩,点亮了吉达的全部世界。让此刻的他,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爱妃,朕爱你。”在珍妃耳边,吉达温柔地呢喃着爱语。   他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全部给怀里的这个女人。   爱。   多么深情的一个字,打动了珍妃的心,也让吉达越来越觉得离不开这个女人。   于是,夹杂在这对爱人中间的皇后牧仁,便成了他们爱情下的算计品。   吉达郑重承诺,“爱妃,待朕亲政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废后重立。除了你,没有谁能做朕的皇后。”   “皇上,你是妾的天,妾永生永世都是你一个人的。”珍妃埋头在吉达的胸前,用一个女人的温柔回抱着爱人的深情。   宫里的规矩,皇帝在初一十五两天,必须歇息在皇后的寝宫。   为了亲政,吉达一个月这两天都会去皇后寝宫。   每一次踏进这座冰冷的寝宫,他都会扬起最温情的笑容。对付深宫女子,他极会使用这种怀柔计谋。   可不知为何,他的心在看到皇后时,总是沉重的。   隐隐的,藏着一丝愧疚与悲伤。   初冬的京畿,已经大雪纷飞,皇后的红墙黄瓦已经雪白一片,茫茫无际……   这夜风雪漫天,天空上难得出现了一轮圆月。   十五啊!   冒着风雪,吉达抬步往皇后寝宫走去……   在堆积着白雪的青石路上,他跟着前面打着宫灯的太监走着。突然,他在一棵含苞待放的红梅树下站下,抬眸远眺……   他的左前方阁楼画廊上,一抹身影安静地站在飘飘洒洒的大雪中。   静谧而安详,孤寂而清傲。   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单薄却好似钉在风雪中屹立不倒的碑石,纵然天塌地陷也不能让她动摇半分。   恍然间,他好像看到了一抹坚毅的灵魂……   用坚定与刚强书写着渐渐流淌着的时光,用孤寂与凄冷晕染着红尘人世的百变沧桑……   他指了指画廊的方向,取过太监手里的宫灯,独自一人踏上了台阶。   因为有屋檐的遮挡,台阶上的雪花一落下就消融了,踩在脚下没有半分存在感,恍如一场镜花水月。   走得近了,他反而越加放轻自己的脚步,越走越慢。   近乡情怯,大抵如是。   他好像不知哪一世似乎就看到过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背影,让他在深吸一口气的时候,都感觉到无数根细密的绣花针往心脏上扎。   狠狠地疼着……   洪绛知道,他就在自己身后。   然而,她并没有回头,她在想着怎么样解开这个局。   宙穅与吉达的灵魂是一体的,宙穅借用紫薇星凝聚元神,还在沉睡中。在宙穅没有醒过来之前,吉达必须活着……   若非如此,再多的吉达都已经被挫骨扬灰了。   吉达和珍妃之间的谈话,被洪岩非常贴心地送到了她的面前。她在看到的时候,更加为牧仁生气心疼。   而宙穅和秋蔚……   这根本就是设计好的吧。   “想亲政吗?”洪绛突然出声,吓坏了吉达。她并未转身,只是看着夜空下雪花一点点飘散着,染白整座皇宫。   简单的四个字,听得吉达心跳如擂鼓。   当然想!   他做梦都想!   他不想再做傀儡皇帝了!   “你做梦。”可是,洪绛接下来的这三个字,将吉达毫不留情地打落地狱。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回转的余地。   ——你做梦。   如此的心性,一旦他获得大权,他们将都是他手中的棋子。   所以,他不可能亲政。   吉达脸色大变,双目充血地盯着她的背,好像要用目光从背后将她的心脏扎一个窟窿!可是一想到她的身份……   最终他只能深吸一口气,沉声强调,“朕是皇帝,乃先帝所传的继承人。没有人有这个权力,让朕永远不能亲政。皇后,你放肆了。”   要不是洪绛背景强大,估计这时候吉达都要动手了。   “我纵是放肆,你待如何?”洪绛蓦地转身,鹅毛般的大雪在两人相对的目光下洋洋洒落。   她眼神冰冷似刀,语气轻嘲。“傀儡帝王,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不待吉达继续反驳,她句句剜心,“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却也不过是想靠着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爱情夺回亲政大权。踩在女人肩上坐稳的皇位,又有何尊严可言?有什么好得意的?”   洪绛冷冷地注视着他,完全不顾他手里提着的宫灯木柄已经被大力捏碎。   她牢牢地锁定着他的双眼,在没有看到自己熟悉的目光之前,她继续嘲讽。字字珠玑,“我若是你,定会从这里跳下去。免得将来在九泉之下,愧对列祖列宗。没有学会祖宗的仁义智谋,却一心耍奸取巧,玩些鬼蜮伎俩,你也配登上九五大宝,当这天下之主!”   洪绛的话就像闷棍一样,棍棍精准地敲打在吉达的心头,硬是把他冰冷坚实牢不可破的心防敲出了一个个血窟窿。   和先祖相比,他的确像是心智未开的幼稚孩童。   想着借助旁人的力量,夺回自己的政权。   这本身并没有错。   错的,是他的用心。   错的,是他的态度。   过河拆桥,鸟尽弓藏,忘恩负义……   一个个词语从他脑海里飘过,最后定格下来的,就剩下“宠妾灭妻”。   “皇后……”吉达的声音极为嘶哑,唇动了又动,却最终没能发出声音来。只乏味地说了这千金般沉重的两个字……   他没有看见,洪绛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那是功败垂成的失望。   她有些懊恼地拽了拽自己身上的狐裘披风,将落在自己肩上的大雪轻轻地拂去。心里却一片愁苦……   宙穅,还是没能觉醒。   在她用言语如此犀利地痛击下,还是没能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眸重新出现在吉达的脸上。这是一种用尽力气却最终发现毫无用处的脱力感觉。   很无力,很无奈。   原本想着,宙穅能被轻易唤醒。那么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她能够和宙穅商量着,为了渡劫尽快让吉达尝尝痛苦,好以最强大的状态来应对洛僢的随时反击。   可是,宙穅的元神在吉达灵魂里沉睡着……   一旦吉达此时无故消亡,宙穅会再也无法醒过来……   宙穅醒不过来的后果……   她永远无法找回自己的青凰原身……   “你这么看不起朕,为何会进宫?”吉达卸下温柔的面具,冷冷地笑了。嘴角挂着讽刺的弧度,看起来很欠揍。   洪绛因为没有完成自己的计划而气恼,正火气没出发。乍一听这一句问话,笑得比吉达还要冷凝七分。   偏偏,她的眼睛在笑,笑眯眯地说了三个字。“我乐意。”   不得不说,洪绛要是想气人,那就没有气不死的。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让吉达感觉一口血梗在喉咙口,一张脸僵硬着说不出半个字来。   洪绛冲他轻轻一瞥,转身往画廊的更高处走去……   火红色的狐裘披风,雪白色的漫天飞雪……   极端的色彩,染红了吉达的双眼。   他按着自己的胸口,想不明白那里的跳动为何突然加快了这么许多,揪心般的痛楚让他不自觉得模糊了眼睛。   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让他觉得,渐行渐远的她,并非是自己原本的皇后。就像是,突然闯进了他的世界的一缕孤魂……   ——你要去哪里?   为什么他好像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在跟着她攀爬着通往高处的台阶?   ——你到底要去哪里?为什么不让人送你去?   那个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焦急的表情,那般惶恐不安?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另一个自己,越来越焦急,跟着她身后一直在说。可是她却好像和他不在一个世界,什么都听不到。   她突然间展开双臂,迎接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   一片片鹅毛般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体上,她的脸异常苍白,欺霜凌雪。只是那双眼睛里,流光熠熠。   “噗”,大雪中,仿佛下起了血雨……   血从她的嘴里喷出,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夹杂在漫天飞雪里。   极致的白。   极致的红。   他冲上去想要抱住她要倒下的身体,她的身体却穿过他的双臂直直地落在了地上。她身上正红色的凤袍上全是血……   “不!不要!”他痛苦地跪在她的身边,却触摸不到她……   “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不……”他无助地呢喃着,企图用卑微的乞求挽留住她生命流逝的脚步。   温热的触碰让他浑身一颤,猛然睁开了双眼。因为眼里有着来不及干涸的泪,他只看到一张模糊的脸。   声音,却是万分熟悉。轻柔里带着几分甜腻和依赖,“皇上,是不是做噩梦了?妾帮您倒杯水压压惊可好?”   吉达沉默地摇了摇头,抹去额头上的冷汗。眼睛里的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掌心的晶莹,想到方才的梦境……   他为什么会梦到皇后会死?   为什么看着她死,他会那么难过,那么痛。   痛到,纵然梦已醒来,胸口还是疼到无法呼吸……   自上次被皇后大骂后,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每当他想到她离开时留下的身影,他都会在晚上做梦。   梦中的皇后,会用不同的方式死在他的面前。   每一次,他都会哭。   然后,从悲痛与绝望中醒过来,一夜再不敢入睡。   他忘不了,那一袭凤袍嫁衣,颜色和皇后成亲当日穿得一模一样……   也和她流出的血,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有小伙伴们的留言,好桑心。 不过不要紧,咱是乐天派,该填的坑还是要填。 加个油,继续走起! 得儿驾!   ☆、8.3烟瘾后PK末代帝之“好久不见”   皇帝的生活圈无非两个,朝堂和后宫。   然而当一个帝王无法掌握朝堂的时候,他能否掌控住自己的后宫呢?答案显然示否定的,因为他处处限制。   西太后是个强悍的女人,二十二岁就做了大蒙王朝的太后,还能从东太后手里夺走一部分原本不属于她的权力。   可想而知,这个女人是多么的有手段。   越是如此,她越是看不过儿子这么长时间独宠一名妃嫔。   她也是从妃子的位置上爬上来的,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大,怎么允许儿子就黏在一个女人身上,而且是她并不待见的那个。   西太后打算把皇后叫到跟前,先教训一下她皇后该做的本分。   没想到,她所有训斥的话都还没有说出口,外面太监又唱和了起来,再度打断了她的计划。   “睿亲王到。”   睿亲王是先帝和摄政王两人的弟弟,因为生母是后宫一名小小的庶妃,所以一直没有什么实权在身。   他平易近人,而且游手好闲。常常进宫把御花园当作自家后花园一样,散步溜达,顺带着管管内务府。   洪绛抬眸只看了一眼,就把自家的眼睛转向了别的地方。   心里却是很诧异的。   诧异过后,是一种隐隐的担忧。   来人正是她那好久不见的师兄宙尚大神……   宙尚和西太后有一句没一句地话着家常,从东边人家家里丢了一只狮子狗,说到西边谁家家里又多了一方小妾。   洪绛本是无心去听,然而为了心里升起的那点莫名疑虑,还是留了一只耳朵给他们。对话之中,内容没有什么蹊跷。   让洪绛觉得不舒服的,是宙尚与西太后一言一语中的熟稔……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   西太后和睿亲王本来就是叔嫂,又经常见面,当然会很熟……想着想着,也就没有再听他们说什么,而是装木头人。   顺便想想,糟心的宙穅什么时候才能苏醒。   “……御花园暖房里培育的牡丹新品在这个时节结出了两朵,听说皇后极爱牡丹。若是无事,不知本王能否请皇后一同观赏?”平和的言语里隐隐露出几许期待,宙尚看洪绛的眼神毫不掩饰温柔与爱意。   西太后知道,睿亲王极其喜欢和他有共同爱好的人,尤其在花卉方面,也就笑呵呵地放人了。   洪绛走在宙尚身侧,步履优雅缓慢,仿佛是踱步在自己领地的王。   她并不想和宙尚说点什么,如果可以,她觉得自己甚至都不想看到他。更别说,与他之间有亲密和睦的一天。   他们本来相处极为融洽,可是这种关系是宙尚自己亲手打破的……   就像是碎了的镜子,纵然后来用尽一切方法拼凑完全,镜面上的碎裂痕迹却会永远地存在。   时刻地提醒,曾经发生的一切。   不断地重复,曾经犯错的画面。   “那么讨厌我吗?”洪绛不说话,宙尚却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对自己的成见会突然间变得那么深。   甚至,连看他一眼都觉得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洪绛的脚步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继续踩着积雪往前走。然而,她只是选择了沉默,没有做任何回答。   讨厌?   这个词语,不恰当。   恨……   才比较贴切。   她恨,真的很恨,从来没有这么恨过。   宙尚是唯一一个。   都说宙尚温柔,却不知温柔也是一柄双刃剑。有的时候,刺痛了自己,更会刺伤身边最亲近的人。   无疑,洪绛是被宙尚伤得最深的那个。   突然,纤细的手腕被一只修长的手紧紧地握住。   白皙的手与掌心下鲜红的衣袖,对比强烈且鲜明……洪绛抬眼看他,满是受伤的眼神刺得她双目生疼。   “告诉我,为什么?”   简短的六个字,却是无比的坚持。好像,不得到回答,誓不罢休……   为什么?   因为你辜负了我的信任,辜负了我对你的依赖,辜负了我与你许下的约定。   因为你曾经杀了我一次。   因为你曾经杀了洪岩。   因为……   你,是帮凶。   因为,你背叛了我们……   话到嘴边,迎上他那双眼睛的时候,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怕他面对自己的指责是会承认这些罪行,她怕事实真的如她想象的那般,甚至还要糟糕。   她知道真相,却害怕当事人的坦白。   她恨这个毁了一切的男人,却无法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宙尚归位已久,他强大的力量和地位,让她的情感无法克制理智,将他推到自己的对立面……   “……”洪绛选择忍,忍下心头的恨意。“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好好在天上待着,安安静静地做他的上古大神,却跑到她要历劫的世界,来做个游手好闲摆弄花草的王爷?   “是。”   一个字的回答,往往是斩钉截铁,不容置喙的。   他就是一个可以为了寻找一个答案而不顾一切的人,他也会任性到不管不顾,也会为了某个人某件事拼尽一切。   “告诉我。”   宙尚的坚持,让洪绛忍无可忍。   撕破脸又如何?   她不是一个被人打了脸还笑着说没关系的人,她疼会让别人更加疼!她侧过头,唇边勾出了一抹清冷的笑容,“真想知道?”   “嗯。”宙尚郑重地点头。   突然掌心紧扣的手腕一个利索的翻转,挣脱了他的桎梏。两人之间拉开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随之而来的,是洪绛一声声的反问。   “秋蔚,是你命定的爱侣吧?”   宙尚因为这一句话,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白得几尽透明……   “是你让秋蔚去接近大师兄的吧?”洪绛在笑,然而她的笑容让宙尚从心底开始发寒……“你没想到,秋蔚会真心爱上大师兄吧?”   算计了爱情,却最后也败给了爱情。   宙尚难以置信地看着洪绛,百思不得其解,她是怎么知道的?明明、明明这一切都被隐藏得那么完美。   “吱嘎”细微的脚步停顿声,并没有让沉浸在往事的两人引起注意。   洪绛的声音越发清冽,冷得如数九寒天。   “小师兄为什么知道我和大师兄成婚?”   “为什么聪明如小师兄,会冒着反天道的危险,给大师兄下了禁药?”   “药从何处来,你不会不知道吧?”   偌大个御花园,却让宙尚透不过气……   “离间我和大师兄,陷害小师兄。一箭双雕,师兄你打得一手好算盘。”此刻,天渐渐地飘下细碎的雪珠。洪绛抬手拂去肩上的冰粒,轻笑出声。“如果秋蔚没有爱上大师兄,你的阴谋就得逞了吧。”   五大神抵灭其三,生下不问世事的大哥,只有他能够统御六界……   一旦他渡劫成功,将是天地之神别无他选的继承者。   宙尚无从辩驳,僵硬地站立着。   如果,她不说出来,他都要忘记这些事情了……原来,都是他做的,不管过去多长的时间,都改变不了事实么。   “就这样,你还不死心。”洪绛无奈地叹了一声,“大师兄盗取天之深柱是你撺掇的吧?让他走上一条自我毁灭之路……”   宙穅是真的笨,又极易冲动。受不了挑拨,躲不了算计,只会一头扎进宙尚早就布好的陷阱……   “被万劫封印的万魔兽是你放出来的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万魔兽冲破封印前,你一共去过魔界三次对吧?”   宙尚闭上了双眼,置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突兀。这些被埋藏的记忆被一点点挖出来,居然这么……   让他承受不起……   “万魔兽诱惑大师兄是你出的主意吧?”   “还有千面狐狸……你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演戏演得不错,在我面前郎情妾意翻云覆雨的时候跟第一次苟合的场景都一样。”   宙尚张了张嘴,却发现无从反驳。   事情都是自己做下的,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铁一般的事实……   “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师兄?”洪绛挑眉,问得漫不经心。仿佛眼前的男人不是她一直恨着的那个,也不是将她害到如今这种地步的那个。   出乎洪绛意料之外的,宙尚比她想象得要平静。   “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竟然心存侥幸。希望她知道得没有那么早,或者……   “看到秋蔚和大师兄在我的床上的时候。”她踏进新房,喊第一声宙穅却并没有得到回答的时候,就知道了。   宙穅有的时候是荒唐,可不会在那么重要的日子里胡来。更不会在她出现的时候,一点反映都没有,连她喊他都听不见。   房间里虽然气味暧昧淫/靡,但是隐隐还能闻出禁药独有的味道。   这种药,除了宙尚没有人能够炼制出来。   所以,她才会害怕到声音都颤抖了……她怕,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往的平静时光,至此踏上血腥的争夺之路。   有的事情一旦开始了,就没有那么简单地结束。   宙尚向她走近了一步,沉重的步履踏在积雪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脚印。“所以,你选择隐世修行,不问世事。因为,你不想任何一个受到伤害,宁可以这种方式退出。可是洪绛,你知道我真正要的是什么吗?”   “与我无关。”洪绛转身,迈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然而刚走了两步,铁一般的手臂从她的背后搂住了她的腰,让她再难踏出第三步。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边,温柔的声音压抑着不甘……   “我只要你。”   无力的四个字,充满了求而不得的哀伤……   “从一开始,我要的只是你。”   因为,你是我的唯一追求和梦想。我要的从来不是六界的至高权力,那些都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洪绛僵硬着身体,忘记了将身后的男人推开,怔怔地望着眼前迎着风雪怒放的红梅。心里,说不出的震撼与惊惶……   耳边的声音愈发轻微,带着一丝委屈、一丝嫉妒。   “可是你的眼里,只有洪岩。”   “你从来没有笑过,没有哭过。”   “你第一次笑,就是在洪岩大胜归来时,与他隔着天河相望……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多想趁着洪岩尚未归位将他毁灭。”   “我忍住了,因为你……”   “我怕你伤心,怕你会因为没有他,再也不会笑了……”   温热的泪顺着洪绛瓷白的颈项缓缓落在她的领口,湿润了领口的金绣祥云图纹。耳边,是他从未说出过的真实想法。   “后来我想,既然不能让你第一次的笑容留给我,那就把你第一次的眼泪留给我。不过,当我真的看到你哭……”   温柔的嗓音颤抖了一下,哽咽了很久都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洪绛第一次流下了眼泪,正是知道一切阴谋的背后是他在操纵……那行眼泪,是她对他们未来命运的担忧和对自己爱情的放弃。   “我虽心性不坚,但我做事从未后悔过。唯独这……我是真的后悔,我想我是宁愿看着你笑的,不管让你露出真实笑容的究竟是谁。”   当他看到事情朝着另外一种结果发展,他连阻止的力量都没有的时候,除了后悔没有其他。   太晚了。   他明白得太晚,以至于牺牲他这条命都没有办法挽回。   洪绛的心在颤抖……   那个救她和洪岩的上古大神是他……   所以,他才会和他们一样,轮回了一世又一世……   她用半条命换了洪岩。   自己缺失的半条命是宙尚换给她的,他还帮洪岩弥补了另外一半……   他用生命在挽回,却仍然于事无补。   “我告诉过自己,若有可能,不再让你落下一滴泪。”宙尚松开自己的双臂,小心翼翼地为她抚平肩上的狐裘披风。   他略略仰头,眨去了双眸里的湿润。侧头低声道,“恨我就恨吧,一直恨下去……现在,去看看我养的花吗?”   洪绛到了嘴边的拒绝,不禁又咽了回去。   最终,她还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他们离去后,交错的枝桠间露出一道修长的身影,僵直地站在冰天雪地里。深色的蟒袍上,冰粒从光滑的布料上不间断地滑落。   他的眼眸里夹杂着很多情绪,最后定格在释然上……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终于大白了,小boss是二师兄,哈哈…… 不过,说真的,要在这里做个小广告,自我推荐一下下一本小说。 嗯……奉上一段先。 ======================================================== ================================================= ======================================== 楔子 西元1845年,一声炮响,打开了华国对外尘封近三百年的大门。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士兵,摇身一变,成了打劫华国这位巨富的强盗。 华国当时的统治者,是关外的游牧民族,史称蒙末宗。 末宗面对侵略,开始一路逃亡的生涯。 他放弃了抵抗,选择了奴颜婢膝。 于是,华国历史上的十九世纪中叶,永远地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割地、赔款、开放海口、建立租界…… 千疮百孔的华国,风雨飘摇。 西元1890年,华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大蒙被推翻了。让人扼腕的是,推翻大蒙政权的居然不是华国的爱国者。 而是,一个受七国控制的傀儡。 伪政府的建立,让华国人民的生活更加水深火热。 华国这只沉睡的狮子,终于被撩拨到了痛楚,开始反抗。 西元1891年,袭卷世界的战争在华国的各省市打响。 这个统一的国家,再次被割裂。 可是,她割裂得那么无可奈何,割裂得那么悲怆…… 军阀崛起…… 为的,是救国。 为的,是赶走侵略者。 西元1895年,华国局势基本稳定,军队被八大军阀牢牢掌控在手。伪政府被推翻,随之而来的却是南北对峙。 西元1896年三月,25岁的薛氏军阀统帅薛卫国在顾系军阀、冯系军阀的支持下,建立华北政府,称大总统。 华北政府的总统府经过商定,定在了北京。 西元1896年五月,32岁的陆系军阀统帅陆济元在白系军阀、孟系军阀的支持下,建立华南政府,称大总统。 华南政府的总统府经过商定,定在了南京。 南北割据的时代正式到来…… 不同于薛卫国对总统府的选址,陆济元总觉得南京这个城市历史味道过于浓重。他忘不了南京的惨案,于是与白督军白荣棠交换了驻地,去了上海。 以至于,上海这座各国军政交流频繁的城市,成了南大总统的驻跸之地。 支持?同样身为军阀统帅的四位督军真的对大总统的位置没有想法吗? 他们为何会选择辅佐,而非争夺?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0.1白博雅的“雅” 西元1900年,是华国历史上最不平凡的一年。这一年,诞生了影响华国历史走向的四个人。 他们,同年出生在东南西北各地。 他们,同样身份贵重,肩扛重责。 他们一生下来,注定了就要为华国这个千疮百孔的泱泱大国而奉献终身。 白楚,就是其中之一。 白楚,是华南政府东南督军白荣棠的独子。 十二岁那年,他一个人毅然决然地提起了行李箱,踏上了远去英国的轮船,开始了他长达五年的留洋生涯。 白楚永远记得,西元1912年三月十五日,他十二周岁生日那天的每一个时刻。因为刻骨铭心,乃至于永生难忘。 “吾儿博学儒雅,当以博雅为字。”他的父亲白荣棠督军深沉地看着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从此,白博雅这个名字跟了他一辈子。 其实,他并非人人艳羡的督军少爷。 在督军府,他一直如同寄人篱下般生活着。 只因为,他自幼丧母。 母亲白李氏是当着他的面,从家中客厅的旋转楼梯上滚下来的。鲜红的血液在地板上淌过,也让他温热的血液从此冷冻凝结。 那只罪恶的手的主人,成了他的继母。 同样的白李氏,他的亲姨母。 白荣棠督军不喜欢他,对外只是“吾儿”二字,对他管教多于和善。因为,白督军还想要一个儿子…… 他,不是被期待的那个。 博雅。 呵呵…… 自小过目不忘,博学广思。一个博字,他自是当得。 雅么? 儒雅?温雅?优雅?淡雅?高雅?文雅? 哪一个都不是。 他,是装雅。 原来他温和儒雅的笑容真的保持太久,让身边所有的人都只记得,白楚的温文儒雅……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白楚真的温雅吗? 这是个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直是将来的华南十九军的秘密。 因为一位算命先生的一句话、五个字——生而克手足,他的父亲督军白荣堂将他赶出了家门,打发到远隔重洋的英国。 白楚走出督军府的时候,就有了名字白博雅。提着一个行李箱,弱小的少年两袖清风,离家而去。 他的背后,是目光森冷的督军父亲,以及一群毫不掩饰自己眼中恶意的姨娘们……白楚懒得看,因此也懒得回头。 知道白楚的人,都知道白楚永远不会走回头路。 十二岁的少年,留给白府所有人的最一句话是——父亲,祝您早得麟儿。 从那以后,白楚再无音讯。 他彻底消失在了白督军的眼前,就像他从未存在过。 有时候白督军午夜醒过来,只有看着英国银行传来的银元提取单子,才能够再次安然入睡。白督军不得不承认,他也会害怕。 怕白楚有个好歹,至今再无儿女出生的他会断子绝孙。 很多很多年以后,华国解放,新华国成立。人们还会很好奇,为什么东南督军白荣棠明明妻妾成群,却除了白楚再无所出。 为什么? 白荣棠到死,都没有得偿所愿地抱到称心如意的儿子。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是没有人会给他答案。 早得麟儿? 白楚优雅地微笑,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抵着弧度优美的下巴。“做梦。” 这要从白楚的母亲谈起,正是这个芳华早逝的女子,让原本该温雅的白少帅瞬间改变了性格。 白李氏,是华国当年风华绝代的四大名媛之一的李茵。 李茵是李氏的嫡长女,她的父亲李邦国是大蒙的翰林院大学士。大蒙王朝被推翻后,李邦国因为门生众多而屹立不倒。 李邦国的嫡长女李茵,因为这样的家世背景,追求者众多。 当时的白荣棠,只是从军的一名小兵。由于读了十几年的书,算得上文武双全。人又长得英俊潇洒,李茵一眼就相中了。 白荣棠对于这桩婚姻当然举双手赞成,娶了李茵又得到李氏的支持,自己又有谋略有胆识,很快在各系军阀中站住了脚。 年仅二十二岁,白荣棠就占领了东南五省,成了东南五省的最高长官。 后来,李茵怀了白楚。 白荣棠瞬间圆满了,即有权又有美丽的妻,不久后又有聪明伶俐的儿子……那个时候的他,做梦都会醒过来。 李茵,又何尝不是。 他们都忘记了一个词语,水涨船高。当年纪这么轻的督军只有一个妻子的时候,有多少漂亮的蝴蝶惦记着。 而白荣棠,又是一个风流的男人。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李茵挺着大肚子坐在床上,默默地流着眼泪。任由丈夫抬进来一房又一房的妾室,却只能强颜欢笑。 她能如何? 这个男人已经是东南五省的土皇帝,三妻四妾多么正常不过啊! 她能做的,只是保护好自己的儿子。 白楚从小就和其他孩子不同,他逢人未语先笑。一脸赤子般天真的笑容,能够让所有人都放下戒备下意识地跟着他笑起来。 包括,白荣棠。 五岁的白楚,已经能够明白自己和母亲的处境。所以当白荣棠的五姨太身怀有孕的时候,属于白楚的战争已经拉开了序幕。 少帅之争。 自五姨太有了身孕后,白荣棠就很多次放下话,谁能生出让他满意的儿子,少帅就是哪个儿子的。 言下之意很清楚,白楚并不让他满意。 五姨太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开始对李茵放肆起来,这个从风尘中走出的女子一举一动自然带着市井之气。 李茵堂堂督军夫人,生生地被气出了病。 白楚看着母亲病倒,觉得母亲太过柔弱。开始也没觉得什么,只是陪在身边安慰她而已。 让白楚态度转变的,是白荣棠的动作。 白荣棠宠五姨太,李茵被五姨太欺负了,他却对李茵破口大骂。一次,五姨太告状告得严重了,白荣棠冲进李茵的屋子单手就掐住了白楚的脖子。 李茵是李氏的嫡长女,有父亲撑腰,他不敢动。 可白楚是他儿子,他随便怎么样都可以。 “你敢动他,我就死在你面前。”李茵手里的匕首就抵在脖子上,那瞬间她眼底的坚定让白楚明白了一个词语的含义。 为母则强。 白楚逃过一劫后,对李茵的态度不一样了。母亲再怎么柔弱胆小,为了他这个儿子也会拼命,会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为了这样的母亲,他是不是也该改变一下自己的处境? 他更加清楚自己的处境,在白荣棠眼里,他这个儿子永远是个替补。 替补? 很好…… 作为替补,也要有正品存在是不是? 五姨太终究没能生下孩子,生产的时候,胎死腹中。而且,她本人也难产而亡,母子俱亡。 白楚后来想了想,挺佩服自己的。 五岁就会杀人了…… 可是,他想要活下去。 他不能死,死的就必须是其他人。 这种事情,没有办法的。 后来,白荣棠的姨太太们都怀过孕,却没有一个人生下健康的孩子来。活得最长的一个儿子,只活了八个时辰。 白荣棠一直致力于造人,他子孙满堂的希望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他自己的一个动作彻底掐灭。 如果他知道自己断子绝孙是白楚造成的,他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再用力一点,干脆掐死白楚? 如果他知道,还会不会说——吾儿博学儒雅,当以博雅为字。 可惜,他永远不知道,当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时。年少的白楚白博雅温柔的笑容下,深深地埋藏着讽刺和轻嘲。 雅? 雅个屁! 白楚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大失风度地吐了一句脏话。 后来,很多人都好奇,白楚消失的五年,究竟做了些什么……每当这个问题被摆在台面上的时候,这个外人一直认为儒雅风范的白少帅都会温柔微笑。然后,说出一句让人吐血三尺的话。 “你猜呀。” 从十二岁到十七岁,整整五年。 白楚做了什么? 后来功成名就,白楚每次想到这被掩藏的五年,即使他不是自恋的人,都会忍不住佩服自己。 白楚继承了父母的容颜,一张容颜堪称东方人的完美标本。 然而,他继承最好的,是他父亲的文武双全。 这一点,是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 白楚在英国皇家医学院辅修的是病理研究,自小天赋异禀的他对从医心怀向往。他五岁就能识别很多中草药,长大后更是得到高人指点。 左手国医,右手西医。 他带着浓厚的兴趣爱好去英国学医,却也没有忘记乱世中的生存之本。 谁都不知道,这位看似温文儒雅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身怀武艺。不管近身格斗、枪械射击,还是排兵布阵指挥作战,都信手拈来。 因为,他在英国主修的,是海军指挥。 他的模拟实战成绩,是诸国留学者中的翘楚,无可匹敌。 在学校里,甚至后来决战时,但凡碰到他的战队,对方一定第一时间举白旗投降。这是英国海军学院从未有过的奇景…… 英国海军最高指挥,有海战之王的萨尔曼元帅,无数次挽留这位最令他骄傲的华国学生,都没能阻止白楚归国的脚步。 ——我是华国人。 白楚每一次都用标准的伦敦音,这样回答他的老师萨尔曼元帅。 因为他是华国人,所以他必须拯救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将这只沉睡的猛狮唤醒,让她继续护卫她的子民。 他的目标坚不可摧,他的信念势不可挡。 只因,他是华国人。 有人曾这般形容过这位从英国回来的贵介公子——左手可翻云,右手可覆雨。此人不倒,华国终将崛起。 而现在的白楚白博雅,才刚刚从远航的轮船上下来,直奔天津卫的华康酒店。他只是普通的归国少年,还什么都不是。 甚至,他还不是东南五省所有军官承认的白系接班人督军府少帅。 华康酒店,三层楼3018室房间,已经有人恭候他多时。 他一身黑色的西装,裁剪得体,是时下北京高层最时新的装束。手里捧着一张新世纪报纸,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一排大字…… 华国金融大亨盛丰年不日抵达重庆,目的成谜。 虽然不到而立之年,可是他却仿佛历经战火的洗礼。捧着报纸的虎口,更是布满老茧……数月前,他收到了远在海外的一份电报。 上面,只有两个字。 即归。   ☆、8.4烟瘾后PK末代帝之“谁是谁的谁”   洪绛从来没有在大雪天看过牡丹花,暖房外的雪越下越大,而面前的这朵盛放着的火红牡丹,美得令人心窒。   不由得,她想起了曾经采花给她的男人。   还有那一句——你喜欢,就好。   “你还相信我吗?”宙尚轻声问她,言语中带着很多不确定。他拿不准,因为太了解眼前这个女人的性格。   相信?   洪绛诧异地看着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平白无故地,宙尚不可能突然说这样一句话。   “只是想知道,你还会不会相信我……”   “你永远是我的师兄。”洪绛极其自然地截断了他的话,看到他眼睛里闪动的光芒是,不由得垂下眼眸不再去看。   ——你永远是我的师兄。   罢了,师兄就师兄。   总比是陌路人要好得多了……   “自己小心些。”宙尚伸手抚上衬托着牡丹的绿叶,低头轻声道。明白洪绛的疑惑,他还是解释了一两句。“我和西太后算是接触较多的,这段时间她有些奇怪。或许你会以为我多心了,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在这关键时刻,你赌不起。”   万一输了,那就只剩下一个结果——灰飞烟灭。   那是宙尚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临近除夕,西太后将很多大臣家的待嫁女子召进宫中,举行了一场赏梅宴。作为皇后的洪绛,是必须出席的。   她来到御花园的时候,宴席上珍妃的席位还空着。一个比她的谱还摆得大的妃子,果真被吉达宠上了天。   洪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精贵华美的指套,上面熠熠闪光的蓝宝石透着神秘的色彩。优雅地坐在一边,打量着红梅树下站姿标准的妙龄女子。   个个像水葱似的女孩,放到吉达身边,真是……糟蹋了!   “皇后看着,哪个较为出色?”西太后对珍妃的迟到非常不满,和蔼地看着皇后,邀请她一起对着这群女子评头品足。   洪绛果真一个个仔细地去看……   因为红梅开得正艳,周围又是昨夜下的积雪,白皑皑的一片。   穿得太艳丽,穿得太素净,都不容易被一眼捕捉到。   鹅黄色的宫装才是最惹人注目的。   洪绛的目光在她身上久久地停留,“那个不错。”长得非常漂亮,比珍妃还要美上一些,眼角上挑着一看就非常妩媚。   “哀家觉得也是。”西太后朝着那女子招了招手,将人亲昵地搂了搂。“这是刘尚书家的闺女,才貌那都是上佳的。皇后,好眼力啊!”   洪绛本是好奇,朝刘氏女看了过去。却捕捉到了她眼里尚未来得及遮掩的仇恨和嫉妒……表面上,她还是笑了笑称是。   仇恨、嫉妒……   她根本不认识刘氏女啊!就算在牧仁的记忆里,也没有和刘氏女有交集的记忆。那么,这抹情绪究竟从何而来?   洪绛记在了心里,打算找洪岩来一起查一查。   刘氏女很得西太后的欢心,两人正说着,皇帝吉达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只是看了眼洪绛,就坐在了珍妃的身边。   当面打脸……   洪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沐春风偏偏让看到这笑容的吉达浑身冰凉。   “这是……”吉达没有被这抹笑容多影响,反而在看到刘氏女的时候眼睛亮了许多。冲着西太后寻问,刘氏女的身份。   “刘尚书家的,皇上瞧着如何?”西太后明显牵红线,周围很多女子都恨得牙痒痒。当然除了看戏的洪绛……   珍妃的脸色一点都不好看,尤其是在吉达表示出对刘氏女的好奇后。她觉得自己的脸被抽了一记,火辣辣地疼着。   昨天还在她耳边说着爱语的丈夫,今天,就在她的面前,居然看另外一个女人看得目不转睛!   吉达看到珍妃的反映后,一股来自男人的自满充斥着胸膛。可再看洪绛一脸看戏的样子,他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一想到,他的皇后一点儿都不在乎他喜欢谁宠爱谁,他就觉得愤怒和委屈。   为什么,他是皇帝,她却一点儿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封刘妃,今晚侍寝。”吉达随口道。   帝王的随口一句话,却定下了一名女子的一生。   西太后有些怔愣,出言提醒,“皇上,今晚十五,按照祖制该陪皇后。”亲政大权还在皇后的父亲手里……   “本宫身体不适,皇上还是陪刘妃为好。”洪绛一手优雅托腮,笑得温和非常。甚至,言语里带着几分戏谑,“看刘妃是个好生养的,要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为皇上绵延子嗣啊!”   吉达恨不得咬碎自己的后槽牙,沉声道,“皇后费心了。”天知道,他多想把说这句话的女人咬碎了,吃进肚子里。   只有那样,她才会不那么无视他!   猛然间,吉达回过神后,被自己这个疯狂的想法吓傻了。   变相的选妃大会在吉达和刘妃的“一见钟情”中结束了,珍妃看着丈夫手牵着比自己更加年轻的女孩,看着看着居然气哭了。   洪绛讶然,非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如此柔弱?   额……   算了,眼泪掉得这么凶,再待下去别人以为她欺负人怎么办?赶紧走吧。   堂堂皇后溜号,旁人撤离得更加快了。   “啊……”走到假山旁边,一只手伸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把洪绛揽了过去。洪绛被吓得瞪大了眼睛,耳边是宫女紧张的喊声。   她拉开洪岩捂着她嘴的手,“本宫无事,在御花园转一转,你们先回宫。”打发了宫女太监们,她才狠狠地踩了洪岩一脚。   跺在脚背的力道很足,疼得洪岩龇牙咧嘴,捧着脚在转圈。“痛啊!”大失风度的洪岩大神中……   洪绛从他身侧抱住了他的蜂腰,仰头在他唇角落下一个轻吻,“亲一下就不疼了,乖……”   洪岩一口堵住了她的所有话语,紧紧地缠绕着她的舌不放,时而轻咬着她的红唇。在唇齿间呢喃,“吾爱哄小孩呢,什么时候给吾生一个?”   洪绛的唇因为被他含弄着,声音有些模糊。然而那戏谑的笑声倒是很清晰,“让你那狐狸精给你生呗。”   洪岩的眼神暗了一暗,双唇相抵着她的贝齿,“吾爱变了。”   若是以往的洪绛,别说这般调侃戏谑,连稍微开玩笑一些的话都不会说。   “都是因为你。”洪绛认真地回视着他深情的双眸,“是你改变了我,让我觉得这世上并非只有我一个……”   “吾知道。”洪岩揽着她,背抵着假山,吻上了她的眼睛。   洪绛推了推他,“刚刚说到那狐狸精,我倒是想让你查一查今天被封为刘妃的刘氏女。直觉告诉我,她不简单。”   刘氏女……洪岩皱了皱眉,认真地应了下来。“好。”   洪绛的直觉向来精准,那么就是那个女人真的有问题。甚至,有可能对他们产生极大的威胁。   “还有,你觉得西太后……”洪绛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洪岩接了过去。   “正在查。”洪岩非常坦然地承认,“那天你和宙尚的对话,吾都听到了。吾从未想过,他会那般惦记着你。”   宙尚的那一句“我只要你”,刺痛了洪岩的神经,让他再也无法忽视身边的这个情场劲敌。   “吾一直想问,吾爱为何会看上吾?”从洪岩的眼底,洪绛第一次看到了不自信和迷茫,懵懂得让她心疼。“吾不如宙穅心思单纯,对你百般维护。吾亦不如宙尚,心性温和,事事以你为先。”   “那你呢?”洪绛会心一笑,“为什么会爱上我?我不如狐狸精那样漂亮,也不像秋蔚那样温柔。我还很小心眼,手段又毒,心又狠……”   “可是你是洪绛。”   说出这六个字的时候,洪岩自己首先愣住了。   是啊!感情这玩意儿哪里有什么为什么呢?不过是“你就是你”,所以“我爱的就是你”。这么简单的因果关系罢了。   谁是谁的谁?这不存在任何关联。   只要一句“我爱你”,就足矣。   只要一句“我要你”,还有什么不安的呢?   不过,洪岩和洪绛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还没有彻底查出刘氏女和西太后的事情,潜在的危险就爆发了。   而且,就在除夕夜宴上,火树银花不夜天下……   大殿中央舞动着的舞姬,伴随着悦耳的声音,跳着盛世霓裳。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唯美的舞蹈上……   除了洪绛……   她看到了其中一名舞姬的鞋子,黑色靴子……不属于舞姬的舞鞋,却是一名杀手的鞋子。   她握着酒杯的手略略收紧,朝洪岩看去。   洪岩恰好朝她看来……   突然,舞台上数十名舞姬齐齐地朝他们的方向飞来,袖中藏着的软件青芒四射,染着浓重的杀气。   洪岩第一时间到了洪绛的身边,他不能让洪绛有半点闪失。   可是他估计错了。   刺客的目标,不是洪绛,而是满脸惊慌的皇帝吉达!   “西太后,浩恩塔。”洪绛留下六个字给洪岩后,便一把拉扯过呆愣住的吉达。一柄软剑从她的腰间穿透,剑身上满是鲜红的血。   血液一滴滴地从剑身上落下,滴在腥红的地毯上,凝结成一摊黑色……   洪岩忍住没去看洪绛,指挥着周围的御林军,下令,“一个不留。”这毒一看就非凡间之物,留这些人根本没有用。   西太后……   洪岩凌厉的目光刺向一旁被众人保护在中间的西太后,对上那双黑眸,不禁浑身一颤,怎么会如此熟悉……   “来人!御医!”吉达抱着怀里的女人,脸色白得像死人一样,眼睛里闪动着疯狂。他嘶吼着,恍如一头受伤的野兽。   他的眼前满是鲜血……   血,全是血,淹没了他的全身,让他难以呼吸……   他想到无数她流血的画面,每一个画面都让他的呼吸急促一分,最后他耳边是一道清冽的声音在吟唱着歌谣……   月儿明,风儿静,树儿遮窗棂。   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   琴声儿紧,鸟儿动听,摇篮轻摆动。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呀睡在……   他痴迷地抚上她因为失血过多而恍若金纸的脸,“是你在唱歌吗?我听到了,真好听……你再唱一遍,好不好?”   当刀兵相击的声音渐渐停下,一切动乱趋于平静,御医们也紧赶慢赶地到了的时候。偌大的宫殿里,传来了年轻帝王的疯狂嘶吼。   “不要死!不要!”   声音无助里传递出他的哀求……   所有人都不敢上前,洪岩从他背后将他敲晕了。同时,他也松了一口气,为这不幸中的万幸。   因为,宙穅醒了。   洪绛受伤非常严重,洪岩又必须找出西太后和浩恩塔的联系,所以,他亲自出面找到了如今的睿亲王,也就是宙尚。   宙尚脸色很不好,比躺在床榻上昏迷的洪绛的脸色甚至还要差。   见到洪岩的第一句话。   “给我点时间研究解药。”宙尚是在炼药,一听到洪绛受伤他就知道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再后悔也没有用!   “怎么回事?”洪岩的声音非常冰冷,如果不是他足够理智,相信宙尚已经被他挫骨扬灰了!   “这些年我囚禁了千面狐狸,用她来炼制各种药。可是上次多喝了几杯,被她逃了。而且,她盗走了我刚炼制的□□。”宙尚想起来,就觉得非常蹊跷。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了出来。“我怀疑,一定是有人想要利用她,所以趁机将她放出来的。而这个人,应该是西太后。”   “又是她?”洪岩这下真的皱眉了,打算把西太后这个人物回去查个底朝天!“你去守着洪绛,宙穅已经疯了,我不放心。我必须去铲除西太后!”   “你还信我?把她的安全交到我手里?”宙尚非常诧异地看着他,却看到了他眼睛里不容错视的认真。   “洪绛要是回不来,吾会毁了寰宇周天万物生灵。吾等,全部给她陪葬。”   不是相信他。   而是,如今的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让任何人都不敢伤害到她。   最坏的结果,就是一起死。   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们的生命那么漫长,要说活着,早也就活够了。   何况,他知道洪绛是那么爱他。   这一辈子,就算立即死了,他都不会有任何的遗憾。   因为,他曾经拥有过那么一份纯粹的爱,拥有过那么一个令他心动的爱侣。还有什么,会让他觉得畏惧呢?   望着他即将离去的背影,宙尚忍不住出声,“等等!”果然,洪岩再不情愿还是停下来疾行的脚步。洪岩对对手的绝对尊重,这点,是他和宙穅都比不上的。   “记得你用不同的身份靠近洪绛那次吗?去一趟浩恩塔,或许会对你有些帮助。”宙尚还是说了出来,尽管这样让他违背了一直秉信的孝道。可他不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新作预告《跟着少帅有肉吃》(民国) 接着放点前序哈…… 251本就属于自娱自乐型,各位看不过眼的,不要看哟。 ============================================================= =================================================== ========================================= 0.2顾茂功的“功” 白楚白博雅是一只优雅迅捷伺机而动的狮子,顾纬顾茂功则是一头霸道凶猛战斗力爆表的老虎。 白楚身上有着无人可以模仿的尊贵、威仪、睿智的强者气度,而顾纬却是一柄淬了火开了锋的绝世宝剑。 同样的年纪,他们的年少经历却迥然不同。 同样是独子,他们的处境却是天南地北的差距。 因为,顾纬顾茂功太幸福了! 顾茂功的家庭组成非常简单,父亲和母亲,还有一个他。一家三口,牢不可破,刀枪不入,其乐融融。 东北督军顾方霆爱妻成痴,眼里的女人只有他的妻卫冉一个。 不是没有人劝他再纳妾,可是人顾督军抽出随身的配枪往桌子上一拍,“来呀!来一个老子崩一个!什么东西,敢跟我家冉冉过不去!” 于是乎,虎视眈眈的媒婆和高门名媛都被顾督军这一嗓子给吓傻了,从此再也没有人上门说亲。 卫冉和白楚的母亲一样,是四大名媛之一。 顾方霆和卫冉的相识,媒人却是白楚的父亲。 顾方霆作为白荣堂的同窗,参加白荣堂和李茵的婚礼。晚宴上,他与卫冉一见钟情,然后一舞定情。 卫冉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东北世家卫家家主,尽管顾方霆当时已经在东北闯出了些名头,可在卫老眼里,这个女婿并非尚佳人选。 顾方霆见岳父为难,二话不说立下军令状。 一年之内,收复东北五省,用三十万精兵迎娶卫冉。 卫老笑眯眯地答应了,心想着这小子还算有魄力…… 被算计的顾方霆,为了早早抱得美人归,仅用了九个月的时间,就成为名副其实的东北王。 其中,顾方霆用尽了各种战法,完全的战争军痞。 顾卫的爱情,是东北的一段佳话。 而他们爱情的结晶,顾纬顾少帅当然也是东北的一个传奇。 很多人都以为,顾方霆对顾纬这个独生子很溺爱。其实,顾少帅从小被这个霸气的老爹坑,坑着坑着就习惯了。 顾纬七岁的时候,被顾督军拎着后领扔到了军营,从此开始了他长达几十年的军旅生涯…… 棍棒底下出孝子,顾纬绝对是经典案例。 顾督军的棍子,指哪里打哪里。 打出了一头威猛迅捷霸气的小东北虎…… 顾督军手下的老人们都建议,让少帅走出国门去。看看人家督军府的少爷,谁不是留洋求学在外? 顾督军一巴掌糊了过去,拍得上好的黄花梨木桌子裂开了条缝。“屁!国家都被打成筛子了,还想着读书!跟老子去杀人,收拾那帮老毛子!” 众人愕然。 “是,父亲。”沉默寡言的冷峻顾少帅头一个响应自家老爹,读书什么的还是算了,头疼…… 没错,外人看来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顾少帅,其实最讨厌读书。 不过,在一代名媛卫冉的监督下,顾少帅还是能说几口流利的外语的。什么英法德意澳,对语言天赋极强的顾少帅而言,不要太简单啊! 顾少帅这个名头,在顾纬进了军营的时候就牢牢地扣在了他的头上。尽管那时候,他才是个七岁的顽童。 谁让他有个说一不二的老爹? 顾方霆说了,“虽然这小子是老子的接班人,但是该揍就揍,不用给老子面子。”顾督军一句话,奠定了东北四十二军的风向标。 将来,顾纬就是东北五省的统帅。 咱们顾少帅自然不是吃素的,一把枪杆子耍得那叫虎虎生威。加上他冷冽沉默的气息,给人扑面而来的上位者气息。 十三岁的顾少帅就领了一个独立团,作为独立团的团长奋斗在战争前线。 东北五省边界的俄国,是一块硬骨头。顾少帅专门朝这些老毛子下黑手,美其名曰不放过任何一个侵略者。 华俄边界打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顾督军也不管儿子闹得鸡飞狗跳,他实在也是最恨北边的老毛子。儿子打老毛子,他是最大的后援。 打!往死里打! 什么? 枪不够?和副官,去给你家少帅送枪! 粮不够?和副官,去给你家少帅送粮! 饷不够?和副官,去给你家少帅送饷! “……”和副官心累中…… 这对嬉皮父子是北大总统薛卫国心头的一根刺,经常让他恨得牙痒痒。可是,又拿东北这一大一小两头老虎没有办法。 谁让他薛卫国没有生到儿子啊! 白荣堂是有了儿子还想生个更好的,而薛卫国只求来个儿子就好,不管怎么样的儿子…… 他实在不想被嘲笑为,生不出儿子的大总统。 “薛大总统!你家这五朵金花,那是华国的骄傲啊!”顾方霆这个军痞子还见一次嘲讽他一次,到处炫耀自己有个多么凶猛的儿子。 呸!有儿子了不起啊! 薛卫国在心里给顾方霆扎小人,并且发誓:老子一定找五个出色的女婿!女婿是半子,老子有五个女婿,好歹有两个半儿子,比你多! 这么一算,薛卫国暂时心里平衡了。 就当薛大总统心满意足地开始为自家三女儿选女婿的时候,东北五省传来了个消息,让他恨得牙痒痒。 顾纬夺回了关山大隘! 西元1860年,关山大隘被俄国占领,关山周边的华国子民从此成为了俄国的战利品,这是一段华国人不堪回首的往事。 可是,十六岁的顾纬带着他的独立旅,一路将俄国军队赶出了关山! 西元1916年元月二日,举国震动。 顾纬这个名字,深深地刻进了华国人心里,成为了华国当下最年轻的英雄。 十六岁的少年,在华国新修订的法律上,还不是一个成年人。可是他稚嫩的肩上,就早早地扛起了家国大任。 他的外祖父听闻后,大笔一挥,一改低调,给自己的外孙定了个注定震动华国的字——茂功。 茂功,盛大的功绩。卫老显然认为,他的外孙顾纬的成就一定不止于此。 顾纬顾茂功一战成名,十六岁就获得了一等军功,成为华国最年轻的少将。他领的独立旅,一跃成为了独立师团。 谁都没有想过,很多年以后,东北独立师团成为了华国永恒的王牌军队。代表着华国,参加了一次又一次重大的战役。 华国的两位总统三位督军,没一个不羡慕顾方霆生了个好儿子。 顾茂功就是来拉仇恨的。 偏偏,顾茂功在北京政府接受勋章的时候,面对大总统、各级军政要员以及记者洋洋洒洒的褒扬,说了一句让无数华国人肝疼的话。 ——华国,就需要纬这样的热血男儿! 顾方霆笑了……其他人,哭了…… 顾纬顾茂功就是一个自夸无下限却不自知的人,这才是他在军事上展露头角的开始。相对的,他拉起仇恨来也是杠杠的。 顾少帅话不多,一旦说了,就能气得别人很久说不出话来。 当然,咱们沉默是金的顾少帅也是有自己的业余爱好的。只是,这个爱好非常特别,并且被他发展到了极致。 后来独立师团的八位旅长一致认为,顾少帅是一名热武器狂人。 顾少帅最喜欢给自己的独立军更换装备。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很多人都认为顾少帅追着老毛子打是为了试试手里的枪炮好不好用…… 顾督军有钱,儿子要什么给什么,只要乖乖听话就好。 大手一挥,把一家兵工厂划拉到了顾少帅手里。 平时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顾少帅,眼睛唰地一下亮了。漆黑的眼眸里染上了狂热的气息,一头扎进了兵工厂。 开始研究各种热武器…… 研究出来了,冲出关山拿老毛子试炼。追得俄国军队鸡飞狗跳,所过之境如同扫荡一般人畜不见…… 俄国在华领事多次找上书薛大总统威吓——再这样,咱们战场上见。 薛大总统抽了抽嘴角,心道:你连个毛娃娃都斗不过还在老子这儿玩这套?随即回了俄国领事三个字——打就打! 不得不说,薛大总统有的时候也是简单粗暴型的军人。 他也恨俄国那群老毛子,却因为年纪大了又放不下大总统的权位,所以只能跟这群领事周旋。 逼得急了,薛大总统也是会咬人的。 有了薛大总统这句话,顾少帅放心大胆地动手。 一年下来,武器研究更上一层楼,独立师全部换上了崭新的统一装备,而关山外的俄国军队…… 不好意思,两百里之内暂时看不到俄国驻军了。 顾方霆知道这件事情后,也默默地低头了。儿子太凶猛,他怎么有点心虚呢?是教育方式不对? 随即,跑到督军夫人那里寻找答案。 督军夫人卫冉毫不客气地揪着顾督军的耳朵,“现在知道教育方式不对你早干嘛去了!我就一个儿子,被你教得,除了打仗就知道搂着枪炮睡觉!去!把那兔崽子给我拎过来!” 不管顾茂功创下多少丰功伟绩,还是逃不过母上大人的五指山。 被顾督军亲自从独立师军营里领回来的顾少帅,在卫冉面前站得笔直,军姿站得那叫一个标准。“母亲。” 褪去少年的清脆嗓音,顾少帅声音低沉,带着兵刃般的冷硬。 “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卫冉想要抱孙子啊!很多和她儿子一般大小的少爷都有了儿子了,她儿子又长年征战,不先娶妻生子她不放心。 顾少帅愣了一下,义正言辞地说了句,“国不光复,永不成婚。” 斩钉截铁的八个字,噎得面前的父母良久说不出话来。 华国被侵略了半个世纪,现在更是被各国欺辱。华国的军队再怎么强大,也四分五裂中,谈何光复? 难道他这辈子就打算不娶妻? 卫冉知道儿子说话气人,没想到对象换成自己的时候,会觉得这么气人! 太气人了! 这次,出乎卫冉意料,顾方霆平静地开口了。 “就算遇到真心喜欢的人,也不成亲?让人家没名没分地跟着你一辈子?”顾方霆其实也会打迂回战术,先把儿子绕进来再说。他拍拍儿子的肩膀,“小子,华国不是说收复就能收复的。” 他曾经也热血地以为,只要他努力,就能让华国翻身,赶出侵略者,夺回属于华国的领土。 然而,儿子都这么大了,他还没有看到曙光。 儿子的抱负,让他欣慰的同时,也觉得心酸。 他是一位父亲,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有个温暖的家庭。和他一样,有心爱的妻子,和足以自豪的儿子。 顾少帅却不为所动,“我说能,一定能。” 坚定的话语,让顾督军热泪盈眶,也让卫冉说不出任何反驳儿子的话来。 “对了,听说你要去一趟重庆?”卫冉是听顾方霆说的,还让她帮忙劝一劝。“为什么?” 顾少帅先是看了眼装木头人的老爹,再回答老娘。简短的两个字,概括了自己的行动。“取药。” 对于儿子的惜字如金,顾督军已经习惯为他补充会说明了。“军情处上报,重庆有一批药物即将投入使用于军方。是极具疗效的止痛药,对于军队伤员至关重要。目前,很多人都盯着这批药,风险极大。” 卫冉也知道,事关重大。可是一听儿子要到西南狼的地盘上去干这么危险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她坚决不同意。 “母亲放心。”顾少帅简单地给出四个字,算是给母亲的定心丸。 他对这批新药,势在必得!龙潭虎穴,怎会困住他顾少帅?   ☆、8.5烟瘾后PK末代帝之“迟到百世轮回的报复”   宙尚踏进皇后寝宫的时候,想了很多很多……   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却是洪岩的那一句——洪绛要是回不来,吾会毁了寰宇周天万物生灵。吾等,全部给她陪葬。   洪岩是疯狂的,说一不二,说到做到。   他从不怀疑,万一洪绛有个好歹,洪岩会将这句话变成事实。因为很多很多年以前,洪岩就凭借一己之力毁了魔界。   魔界那么多生灵,在洪岩的业火下全部被活活烧死,成为灰烬。   如今,洪岩正神归位,成为力量顶尖的上古大神,连大哥都不能与他抗衡。他要是想毁了寰宇周天,也是轻而易举的。   宙尚坐在床边,满目心疼与忧愁地望着昏迷的洪绛。   原本倾国倾城的容颜,苍白如金纸。   唇色更是淡得几乎与脸色化为一体……   一双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上落下青色的阴影,显得非常脆弱……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脆弱的洪绛。   就好像躺在这里的是个瓷人,一碰就会碎了一样。   他好几次想伸手摸一摸她冰冷的脸颊,在要接触到那细滑的肌肤时却将自己颤抖的手收了回来。   他,不敢……   万一,他碰碎了她,他会和宙穅一样疯掉的!   宙尚只是一个不留神就被一股力道从床榻边拽了下来,倒在床头的兔毛地毯上,错愕地看着眼前状况极为反常的宙穅。   那双深邃的眼睛,像破了个洞的天空,看到的是无尽的荒芜。   “大师兄……”宙尚想要阻止他去触碰洪绛,却对上了宙穅赤忱的眼神和那抹从未所见的天真笑容。   “嘘!”宙穅的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他凑到了洪绛的耳边,眼睛里溢出的宠溺瞬间让旁观的宙尚红了眼眶。   “绛儿,别怕。乖乖睡,有二哥在,一定能够保护你!”轻柔的声音低沉温润,让听到的人心头泛酸。   他看着她的眼神,已经疯狂。可是,在这疯狂的表面,他硬是给自己蒙上了一层安静甜蜜的纱……   “二哥给你唱你最爱听的曲子,好不好?”他在她耳畔,说着所有人都能够听到的悄悄话。“可是绛儿一定不能贪睡,知不知道?”   “大师兄……”宙尚看不下去,从地上爬起来想要把宙穅拉开。至少,要等宙穅再冷静一些再说。   而当他刚刚爬起来,就被当胸一脚又踹倒了。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宙穅双目赤红,像一只捍卫领地的狮王。   这一刻宙穅的反应力让他愕然,他刚要动,竟然就被他打倒了!   宙穅看宙尚的眼神,就像下一刻要他生吞活剥。看得宙尚不由得浑身僵住,一动都不敢动。可是踩在他胸口的这只脚差一点将他的五脏六腑踩碎,耳边是他疯狂的嘶吼和怒骂。   “都是你!你没有保护好她!都是你!”   “滚!你给我滚!”   “不要靠近绛儿!我不允许!不允许!”   没等宙尚反抗,胸口压制的力道突然消失。那个将他打倒的身影,如风一般再次扑到床前。   时而安静,时而暴躁。   那种疯狂,看得宙尚只能无力地坐在地上,屈起膝盖,抱头沉默地流着眼泪。原本静止的寝宫里,飘荡着的都是一个男人动听的歌声。   ——十岁竹马弄青梅,数九共饮杯,八七分醉。   ——雁传六言问归期,只道是五四月,再见已三人。   ——两小无猜,怎敌他一见情衷?   ——一朝年少梦里花,两处富贵家,三四盏茶。   ——谁知五步即天涯,咫尺六七芳华,错过八方霞。   ——九万重云,十缕相思绾成画。   澄澈的嗓音即使有些低沉,却包含着无限的憧憬与难得的天真。一字一句,勾勒成了那么催人泪下的画面。   无奈悲伤的辞赋,述说着太多酸楚和痛苦。   这,或许是宙穅最真实的心声。   歌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唱歌的人,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宙尚不忍再看不忍再听,却无法转身离去,将无法自保的洪绛留给疯狂的宙穅。有些错误,他不会允许自己犯第二次。   就算在这里,心再痛,再受煎熬,他也要守在这里。   守在洪绛身边。   确保她,万无一失。   “我从未见过他这么痛苦,可以说大开眼界。”寝宫里,洪绛昏迷身体旁边坐着两个脱体的魂魄。先开口的,正是原主牧仁。   牧仁的目光一直落在正唱着歌谣的宙穅身上,眼里原本的惨淡一点点消散。她的笑容里,除了释然还有几许嘲讽。   洪绛正在打坐,听她这般说道,不禁看了眼坐在地上头倚着床榻的宙穅。心微微震恸着……   她没想过,宙穅会在苏醒的那刻变得这般疯狂……   “洪绛大神,其实他是真的爱您的吧。”牧仁看到洪绛眼里的诧异和疑惑时,真心地笑了笑。“他每一世轮回,都在不断地寻找着您。可他能力受制,只记得您身上的某一个特点。”   对于牧仁猜到的事实,洪绛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牧仁的聪慧让她刮目相看,“你很敏锐。”尤其是在感情方面……   “所以,我知道吉达是爱过我的。”牧仁的眼眸里不禁蓄满了泪水,“只是他的爱,来自于宙穅大神对您的那点细微记忆。因为他想看到吞云吐雾的您,所以才逼着我、逼着我抽大烟……”   喜烟好坐……   洪绛没有敢看牧仁的眼睛,她怕自己的任何一个表情都会伤害到这个无辜的女子。她更怕,从牧仁那里看到恨。   当初,她修行的时候,最爱的除了打坐,就是在最顶峰吞云吐雾,练习归纳之术。为了有一天,可以控制天维之力。   “大神,您不必如此,我只恨……”牧仁哽咽地停顿了一下,缓缓地说出了后面的四个字。“痴心错付。”   “……你已经不恨了?”洪绛能够感觉到牧仁的灵魂之力越来越强大,因为她郁结在心的怨气正在逐渐消散。   牧仁点头,“看到他这样,也就够了。”宙穅的疯狂,让她心有余悸的同时,也觉得同病相怜。   她看得出,宙穅深爱着洪绛,可洪绛……   “若是这具身体能够醒来,你与本座交换一下。”洪绛微微的一笑让牧仁遍体生寒。“你解恨了,本座却不曾。”   宙穅太花心,再多的爱也比不上“唯一”两字。   可惜,他永远不明白,永远都只会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想到补偿。   这,对那些被他伤过的凤命神女不公平……   牧仁想问为什么,却因为突然闯入寝殿的陌生气息而咽了下去。安静地待在洪绛的身边,看戏……   宙尚第一反映就是拦下了这个陌生的女人,可当对上那双空荡荡的眼睛时,宙尚脸色大变。“千面狐狸!”   刘氏女竟然是千面狐狸?!   洪绛突然间觉得自己的思绪豁然开朗……难怪她会觉得这个女人的神态那般熟悉,而这个女人对她的仇恨也有了说法。   毕竟,当年洪岩是为了她的一句话,挖下了千面狐狸一双漂亮的蓝眼睛。   “宙尚大神,好久不见。”千面狐狸笑得妖冶妩媚,举手投足间媚态横生,行动妖娆充满诱惑。“可曾想念小妖?小妖可是很想您,想您的温柔细语,想您的温暖胸膛……”   “闭嘴!”宙尚铁青着脸看她,“是谁指使你的?”   她能够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一定还有帮凶。直觉告诉宙尚,那个人就是偷偷帮助她逃离他掌控的人。   “宙尚大神千万不要动怒,怒大伤肝。”千面狐狸掩唇轻笑,慢步走向床榻。可当她想要靠近的时候,宙尚把她拦住了。   千面狐狸顺势倒在了宙尚的怀里,柔软的双臂搂上了宙尚的腰。“宙尚大神,您就是等着小妖投怀送抱的么。可惜,小妖是来送解药的呢。”   宙尚将紧贴着他的千面狐狸从身上撕了下来,因为用力过大,将毫无防备的千面狐狸推倒在了地上。他温和的俊脸满是铁青,“解药?”   “当然。”千面狐狸并没有从地上爬起来,而是顺势做了个更加妩媚妖娆的动作,将自己身体的玲珑曲线展露得十分完美。她捏着兰花指指向床上昏迷中的洪绛,“您瞧,洪绛大神快撑不住了呢。要是她死了,您当年以命易命的心血可都算白费了呢。”   宙尚不用看,也知道千面狐狸说的都是事实。   他眼眸深处闪动着千面狐狸不知的厉色,“大不了,一起死。”   威胁他,做梦!   洪岩说的多好,就算是洪绛有个万一,他们也能拉着万物生灵一起陪葬。将这个寰宇周天至此彻底毁灭,结束这个时代!   千面狐狸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好久好久。她的手紧紧地拽着自己的罗裙,将云锦绣花裙摆抓得褶皱不堪。   恨,好恨。   为什么他们眼里都只有一个洪绛?!   “你也是这样……”千面狐狸眼圈泛红,声音里透着七分嫉妒三分悲哀。“我以为,只有他是这样的……”   宙尚愣了一愣,没反映过来千面狐狸说的是谁。只是下意识地去看宙穅,他觉得也就他大师兄是个招蜂引蝶的主。   “不是他。”千面狐狸突然笑出了声,“是洪岩。”   “啊?”宙尚非常讶异,显然没有想到千面狐狸和洪岩还能有什么瓜葛。倒是眼角的余光看到宙穅的脊背僵硬了,他忍不住开口。“大师兄,你也知道?”   原以为,疯了的宙穅会毫无反映。   可当背对着他的这个狼狈身影,做出了点头的动作时。宙尚头疼地扶额,怎么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怪圈呢?   “宙穅大神当然知道。”千面狐狸笑得妖娆,可是声音却是异常地尖锐。“如果不是他让我去引诱洪岩,我怎么可能失去我的一双眼睛!要不是他让我去引诱你,我怎么可能被你囚禁在黑暗神域那么多年!”   就因为她是一个妖,一个要靠着天界神祗才能修成妖神的妖!   宙穅……不仅宙尚的眼神落在宙穅的身上,洪绛也愣住了。牧仁看了看洪绛错愕的神情,讷讷地开口。“大神您不知道?”   “不知。”洪绛轻轻摇头,她以为宙穅这么简单的脑子不会去挑战宙尚,何况是自小聪睿的洪岩?   “你要不是爱上洪岩,会答应本座的要求?”宙穅突然平静地开口,吓坏了所有人。他此刻,就像一弯紧绷着的弦,随时可能崩断。他连头都没有回,他一开口整个寝宫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中。   爱上洪岩……洪绛一听这话,竟觉得对千面狐狸心生起一种怜悯。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也因为爱上洪岩而挣扎过、痛苦过。   “可是他就因为要讨好洪绛挖了我的眼睛,我就算躺在他身上他都可以无动于衷!我爱他,爱他有什么用!”千面狐狸激动地尖叫着,她一双空无的眼睛,其实早就没有半点光明。“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上古大神,随意地决定着别人的命运。你们可以肆意妄为,可我们呢?”   “你错了。”宙穅强而有力的四个字,将千面狐狸所有的指责都否决了。   宙穅从不能言善道,甚至在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后都无法用言语将自己的所作所为解释清楚。   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开口了。   在明知道一个女人不能被激怒的时候……   “你会按照本座的安排去做,是因为你贪婪。你想一步登天,想要走捷径成为妖神,更想要得到你爱的洪岩,得到你崇拜的宙尚。”   “不是本座逼的你,是你自己。”   “你的贪婪,你的欲望,才造成如今的你。”   “你来送解药,为的什么?无非想要报仇,用解药要挟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为你后来遭受的一切讨个说法。”   “所以……”宙穅骤然回首,从地上缓缓站起。高大的身躯在地板上落下一道清浅的身影,他深邃的眼睛锁定着千面狐狸,沉声问她。“你想要什么?”   有所欲,必然有所求。   这是常理。   宙尚皱眉,他突然觉得站在他面前的宙穅不一样了。   那种万人之上的霸气,已经刻在了他的骨髓里。就连说话,都让人觉得有无形的压力。   “洪岩大神挖了我的双眼,本来我想要找他来还的。可是,我舍不得……”千面狐狸凝望着宙穅的眼睛,“宙穅大神,您的眼睛很美。把您的眼睛,来换取救洪绛大神的解药吧。”   “好。”   “放肆。”   宙穅与宙尚一同出声,前者应答平静,后者异常愤怒。   宙穅身手将宙尚往床边扯了扯,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在床边坐下。“一双眼睛算什么,保护好你们才是最重要的。”   “哈哈……”千面狐狸放声大笑,笑出了眼泪。“宙穅大神果真情深似海,连自己的眼睛都愿意牺牲!那挖吧!挖给我!”   迟到百世轮回的报复,终于来了。可怕的是,更大的暴风雨还在后面等着他们……他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   只有足够的时间,才能让洪绛归位,能让自己修复真身,能够将笼罩在他们身上的阴影彻底抹去。 作者有话要说:  《跟着少帅有肉吃》(民国) 前序 第三位主人公 0.3冯子越的“越” 华国北方有两头虎,一头东北虎,一头西北虎。 不同于东北虎顾方霆只有一子,西北虎冯延义有四个儿子。 伯仲叔季……冯季,是西北督军冯延义的第四个儿子。 自古嫡庶有别,虽然冯季是最小的那个,但是他是唯一的嫡子。 冯季的母亲王娇嫁给冯延义的时候,冯延义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都是外面养的交际花所生。 第三个儿子,是王娇嫁给冯延义之后,冯延义抬进府的一个妾室所生。只比冯季大了两岁。 王娇不同于柔弱的李茵和才华横溢的卫冉,她非常泼辣。 被丈夫这样打脸,王娇当然不甘示弱,卷起包袱就回了娘家,找老爹做主。而王娇的父亲,是西安省青红帮的帮主。 王老爷子见女儿被欺负了,二话不说,批准女儿和冯延义离异。 冯延义虽然那时候已经是西北五省的督军,奈何王老爷子手下的人都不是吃素的。他只好同意,离婚就离婚吧。 婚,到底是离了。 要说冯延义也是个不念旧情的,前脚刚离异,后脚就把第三子的生母,一个妾室抬举成了督军夫人。 王娇那叫一个屈辱啊!一时气愤,昏厥了。 大夫一把脉,这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王娇没了主意,让王老爷子做决定,这孩子是生还是不生。 “我王乾铭的孙子,将来定然前途不可限量。生!生下来你尽管去改嫁,这小子老爹给你养。”王老爷子这么一决定,冯季就出生了。 王娇生下孩子,在王老爷子的慧眼如炬下,嫁给了一个北方政府的军政要员。 而冯季,就被王老爷子带在身边。 都说隔代亲,再怎么地王老爷子也要像宝贝疙瘩一样疼着冯季吧。可是,王老爷子显然教育方式比较奇葩。 等冯季七岁的时候,该懂的都懂了,王老爷子一封书信通知冯延义来家里领儿子。于是乎,冯季就被冯延义带了回去。 陌生的环境,比他大好多岁的兄长们,还有把他当成透明的父亲……冯季的小脸黑了,嘴巴倒是更甜。 后来,但凡熟知冯季的人听到他开口夸人,就汗毛直立…… 因为,他越是要算计谁,就一定会先用甜言蜜语把那个人说得飘飘然。 上到冯延义,下到他的三个哥哥,都这么悲剧过。 冯季的忍功很好,他能憋着一肚子气,说出和气的话来。 在西北督军府,这位青红帮的小太子瞬间成长,心智愈发成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因为这个小透明,改变了看似平静的督军府。 八岁的时候,他挑拨了十六岁的大哥弃文从武。 九岁的时候,他挑唆了十六岁的二哥争夺西北督军少帅的位置。 十岁的时候,他已经潜移默化地把比他大两岁的三哥改造成一个狂躁的少年,只知道遇事先动拳头。 小透明冯季表示,我是好心的。 好心? 冯季十一岁的时候,他的大哥十九岁,刚刚成年。却在一次抵抗匪军的战役中,壮烈牺牲。 年轻的西北督军府长子,被□□炸得连具尸骨都没有…… 冯延义痛失爱子,一瞬间老了十岁。 没等他缓过来,又一个噩耗,把他打入深渊。次子也牺牲了…… 十八岁的西北督军府次子死于一次莫名的暗杀行动,同样没有尸骨…… 于是,这一年,督军府迎来了王老爷子。 目的非常明确——我孙子大了,该回我家了。 青红帮在西安是横着走的,青红帮帮助王老爷子大马横刀地往正堂一坐。“冯督军,老夫不想将来某一天,收到消息说老夫的乖孙子也没有了。” 冯延义伤口正淌着血,王老爷子又恶狠狠地撒了把盐。 更让人郁卒的是,冯季泪眼汪汪地往王老爷子怀里一扑,满脸写着“你怎么才来,他们一直欺负我”。 王老爷子怒了,“冯延义,你不要这个儿子早说,居然虐待他!走!跟老子回青红帮做太子爷,从此姓王!” “跟您回去可以,但是他必须姓冯。”冯延义只有这么两个儿子了,失去不起。他坚定地强调,“老爷子,他是我冯延义的儿子,这是事实。” “父亲再见,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我会回来看你的。”冯季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可是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 再见啦便宜老爹…… 坑爹坑哥坑成这样,然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的,也就只有这位了。 可悲的是,被他坑的人,还不是知道他就是罪魁祸首。 代表人物,西北督军冯延义。 出了督军府就吃了老爷子一个瓜落,“你个小混蛋,要装好好装,回去再笑!” 显然,知道冯季一肚子坏水的,也只有王老爷子。 冯季又在青红帮呆了两年,每天被王老爷子关在一座四合院里,接受着惨无人道的训练。 后来,冯季回忆起那两年的疯狂教学生涯,时常叹一声——那时候,只想到要这么死了就好了。 王老爷子觉得冯季学得已经差不多的时候,又一脚把乖孙子踢了出去。这一脚,就把人踢到了德国。 十三岁的少年,带着一文一武两个跟班,坐上了开往德国的轮船。 走之前,冯季的政治老师,已经年过花甲的前朝尚书左康,给他取了个字。 子越。孺子卓越…… 越者,又意在跨越多界。 因为,在左老眼里,这个学生几乎是个全才。 将来,他在白道一定能够长袖善舞,从军从政都如鱼得水。如果在黑道,一定是雷厉风行无可匹敌。 所以,他是个卓越的少年。 卓越? 冯季冯子越懒懒地躺在暖榻上,表示这并非我的追求。 起码…… 该是超越。 就像,他选择去德国学习开飞机? 开着飞机,学着空军部署的冯少帅表示,这才像话么。 很多人形容冯季冯子越,说他像一匹狼,而且是调度作战的狼王。不管多么强大的对手在他面前,都不会讨到便宜。 最不济,他也能拉着对手同归于尽。 打起仗来的冯子越是个疯子,可是谈笑风生的冯子越却像极了战国时期游说诸国的名士。 他的字没有取错分毫。 他身世优越,督军嫡子,未来的西北五省少帅。 他智商卓越,学习能力超强,领悟力极高。 他学识跨越,政治、军事、经济多方涉猎,每一门都有着优异的成绩。 他意识超越,能够遇见将来的战争取胜点,构想华国将来的发展之路。 他整个人,是飞越般的存在。 不过,很可惜,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懒。 或许是因为年少的时候,在督军府成长的那段日子,扩张了他懒惰的性子。在没有特殊情况下,他更愿意捧一杯茶,喝喝下午茶,看夕阳西下。 王老爷子逼着他长大,是因为担心自己老了后,这个孙子会因为没有依靠而在乱世之中不得善终。 他有母亲,可是他的母亲组成了另一个家庭,乃至于他与母亲素未谋面。见的最多的,不过是她的相片。 母亲也有自己的孩子,真正的爱情的结晶。 对母亲而言,他的存在是一种耻辱。 所以,他聪明地不去索要母爱。 就只当她死了…… 他有父亲,可是他的父亲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督军府的那段日子,不管他受没受欺负,有没有吃饱穿暖,他的父亲从未过问。 在父亲眼里,给他一口饭吃,仿佛就是天大的恩惠。 何况,他的父亲还有一个儿子,根本不需要他继承家业。 他当然不会主动要什么,就当没有父亲罢了…… 对他最好的,是外祖父。 外祖父的每个决定都很霸气果断,让他学到很多。而且那份苦心,是他在异国他乡活下去的唯一希冀。 青红帮的太子爷,他必须将外祖父的帮会发展下去。 青红帮,是外祖父的命。 所以,当德国的军官第一次开口挽留的时候,冯子越嘴上答应了。却在当夜就混上了从德国开往华国的货船,秘密回国了。 因为他如果拒绝德国的挽留,他将命丧当场。 他不能辜负外祖父的养育教导之恩,他必须维护外祖父的这片心血。 只有真正了解冯子越的人才知道,这位狠起来冷血无情的黑道太子爷其实有一颗再柔软不过的心。 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必然回以十分。 冯子越很毒舌,骂起人来都像是在夸人。可是,和他骂架一定要准备好足够的水,他一定会把你说得口干舌燥。 冯子越很护短,谁要是伤了他在意的人…… 不好意思,冯子越会告诉你,你活到头了。 而冯子越最让人侧目的,是他的隐忍。 有的时候,连青红帮帮主王乾铭都承认,冯子越个小混蛋的忍功非凡。 “你个小混蛋,又在这里躲懒!”王乾铭年纪大了,手上的功夫却丝毫不生疏。前天帮里一个人反水,被老爷子一巴掌打下去掉了满口的牙。 冯季反射性地一躲,身体像是水蛇一样拧了过去,躲开了老爷子的巴掌,稳稳地靠在墙边上。手里端着的一杯红茶,更是一滴都没有漏。 老爷子知道自家小混蛋的功夫不简单,可是看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做出这么快的反映还是有些惊讶。 小混蛋,又进步了啊! 可惜,太懒了点…… 冯子越性子是懒,因为生活太过优越,反而对一般的事情提不起兴趣。并非他骄傲自负,而是觉得没有挑战。 老爷子也知道,就是还会在遇到某些事情上,看到冯子越提不起兴趣的样子的时候而心急。 甩出一张新出的报纸,扔到冯季手里。 冯季冯子越撇撇嘴,扔到一边,不痛不痒地表示。“看过了。”他是懒,可每天还是挺关心时政的。 老爷子太阳穴跳了跳,觉得自己一定会在哪天被他气出病来。 “坐。”冯子越给老爷子让了个位置,拉着他坐在榻上。“这件事情您别管,会有人收拾他的。” 冯子越的目光定格在报纸的一行字上——华国金融大亨盛丰年不日抵达重庆,目的成谜。 “你知道盛丰年去重庆的目的?”老爷子疑惑了,谁会收拾盛丰年?那可是日本安放在华国的摇钱树啊! 虽然他恨不得扑上去杀了盛丰年个狗汉奸,可是奈何手短,够不着。 冯子越笑笑,笑容懒洋洋的,让人看得想揍他。“不管什么目的,您老放心。他,活不过这个月。” “谁有这个胆子?”老爷子好奇心上来了,非要问个明白。而且神情激动,恨不得马上拉那个人拜把子…… 冯子越继续笑,“秘密。” 笑话,他怎么能把盟友给暴露了呢。 在老爷子抬手揍他之前,他连忙开口转移话题。“对了,最近帮会码头上挺空的。老爷子调一队精英给我去押货呗?” 张口要人…… 你能不能要点脸?老爷子真想吐他一脸的唾沫,“你个小混蛋要挖老子的老本啊!昨天不是才拿了枪,今天又要人!押货?押什么货这么精贵?” “刚到重庆的一匹止痛药。”冯子越风轻云淡,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而且告诉还在震惊中的老爷子,“我会亲自走一趟。” 懒猫变狼王了么这是?老爷子真想吐血啊!   ☆、8.6烟瘾后PK末代帝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宙穅说了一个“好”字后,就没有再说话。他的沉默,让人不禁屏气凝神。而他的动作,更是让人瞪大了眼睛。   洪绛侧目,看到了牧仁紧缩的瞳孔时,她非常困惑。“我以为,这个时候你会挺解气的。可是,你在担心他。”   “大神不担心吗?他会永远看不见的!”牧仁再恨宙穅,也不愿意看着他自剜双目。况且……“他是为了救您!”   宙穅的动作,在他们的眼里,变得非常缓慢……   举起的手……   靠近瞳孔的两根手指……   “大神!”牧仁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扯出洪绛的袖子。目光里,露出哀求的神色。“求求您……”   洪绛凝望着宙穅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都说,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大多花心多情。果不其然,宙穅身边有很多很多的女子,形形□□……   他却像是一个沉迷于感情游戏的孩童,认真地对待着每一份感情,却无法做到有始有终。归根究底,其实是他根本还不明白什么才是爱。   可这一刻,洪绛相信他已经明白了。   爱是付出……   爱是责任……   爱,是唯一的,不可变的……   置于膝上的左手凝聚成一道蓝色的光华,束缚住了宙穅的双手,在最后的关头,定格住了他视死如归的动作。   纵然牧仁不开口,洪绛也会出手的。只是,她没有想到牧仁用情这般深……让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慨。   洪绛挥出右手,蓝色的光柱将千面狐狸笼罩,流动的水光像极了太阳照耀下的水晶。千面狐狸在光柱里,奋起挣扎,却始终徒劳。   躺在床榻上昏迷的身体,此刻有无数道蓝光闪烁不定……   牧仁适时地将自己已然归位的元神重新侵入自己原本的身躯,然后陷入长期的睡眠中,等待着解药。   “绛儿!”宙穅扫视着寝宫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定格在某一处。   洪绛怔住了,好像此刻的宙穅隔着不一样的时空,也能与她对视着。这种感觉非常奇特,让她不禁屏住呼吸。   眼看着宙穅一步步朝她存在的方向走来……   洪绛感觉自己的脚步好像被宙穅深邃的眼睛钉在了地上,就这么隔着异时空看着他一点点接近……   宙穅伸出双手,宽大温暖的手掌,捧住了她的脸……在他人看了,他不过是对着空气做的这个动作,可是他是真的看到了……   “绛儿……”宙穅深深地看着她,好像要把她的样子牢牢地记住。“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伤着?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洪绛张了张嘴,想安慰他一句,话到嘴边才发现她说了他也听不到。也就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覆上了他捧着自己脸的手。   异时空……   纵然他们的动作这般默契,可是永远不可能碰触到彼此。感觉不到彼此的温度,只能体会着唯一的那点熟悉。   “你放心,会好的。这一切的一切,总会结束的。”宙穅的嘴角扯出一抹宠溺的笑容,“有我在,别怕……”   宙尚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倒是千面狐狸……   他先从千面狐狸拿到了解药,验明真假。   而宙穅的行为,在宙尚眼里,根本就是疯病再犯,行为举止诡异得让人浑身发毛,胆战心惊……   自言自语,状若疯癫……   宙尚觉得自己再看下去,也要离发疯不远了。   好在,解药是真的。   “大师兄,真的是解药。”宙尚将宙穅拉走,把药递到他手里。“你正常一点,这样才能见到绛儿,才能让她重新回来。”   “我不正常吗?”宙穅推开了宙尚,紧紧地将解药握在掌心。他冲着宙尚咆哮,拉着他的前襟几乎要将他掐死。“我哪里不正常?你才不正常!既然你在孝和义中选择了孝,为什么还在这里?你还想怎么样?”   宙尚一拳打过去,铁一样的拳头打得宙穅肿了半个脸。他的愤怒比宙尚半点不少,“我想怎么样你管不着!你这个疯子!”   “我就是疯子!反了天了你,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你!我不会让着你了,鲲鹏!”宙穅扑上去,和宙尚拧打在了一起。   两个高大的男人顿时打得难舍难分……   从小打到大,从小打到大!   每一次,他们两个在一起都是,三句话说不到就开始动手,谁都拉不住。   洪绛死死地盯着那瓶解药……   小瓶子的解药从宙穅的手里转移到宙尚的手里,在他们手里不停地被争夺着。随时都有被打碎的危险……   洪绛恨不得一人一鞭子,打得他们不能动弹。   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打架!   没看见她人还昏迷着么!   “都什么时候了,还闹!”洪岩一脚一个,硬是将两个人踹了开来。紧绷着的唇线,冰冷的眼神,看得宙穅和宙尚都缩了缩脖子。   要说他们两个怕的有谁,洪岩就是其中之一。   没办法,打不过啊!   洪岩扫了眼宙穅手里的解药,“去给你的皇后解毒,然后跟我去一趟浩恩塔。”有了解药还能打成这样,也算是奇葩了!   “我去?”宙穅愕然。   这洪岩不是小心眼么,怎么会让他靠近洪绛?   宙尚同样非常好奇……   “去不去?”洪岩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吓得宙穅一边捂着被打肿的脸一边手忙脚乱地开始喂解药。   宙尚看了眼也没说什么,掉过头来问洪岩。“浩恩塔?是不是查出什么来了?”那里不是整个京畿最高的地方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是什么东西?”洪岩瞥了眼被禁锢在一旁角落的千面狐狸,眼里写满了不耐烦。   这是什么东西?   东西?!   这么个漂亮女人,他居然这么形容!   宙尚张了张嘴,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心里默默地为千面狐狸点了根蜡……爱上这家伙,那真是最大的不幸啊!“千面狐狸。”   千面狐狸,那个企图破坏他和洪绛感情的狐狸精?   “呵……”洪岩的冷笑听得人背后发毛,“挺能耐,还活着。”洪岩宽袖一挥,一道业火点燃了千面狐狸的周身。   “洪岩!”宙尚拦都没有拦住,心里苦笑:这好歹是条命啊!   洪岩冷冷地瞪他,“心疼啊?要不要送你去陪她?”吓得宙尚连忙摆手,要再不知道这厮心情十分不好,他白活这么大了!   洪绛倒是无可奈何地笑了,洪岩这脾气……   大概,是被真相气到了吧。   “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心里究竟向着谁。这一次,要么帮忙,要么滚蛋!要是你站在对立面,我不会客气的。”   洪岩非常清晰明了地把话摆在宙尚面前,说得那叫一个直白。   作风一改以往的腹黑,极其简单粗暴……   洪岩,你是大师兄附体么?   宙尚真的想奚落他两句,不过想到这厮心情不好,没敢。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不然,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你放心就是。”他又不傻,天地之神洛僢收拾了他们几个的话,会放过他吗?   他不会那么心软,更不会那么天真。   什么父子情谊,见鬼去吧。   骗鬼都不会相信,他当初怎么就那么傻,相信了洛僢的鬼话呢?   “你打算怎么对付他?”天地之神……不容易扳倒啊!宙尚实在是好奇,洪岩哪里来的信心。   洪岩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睛里透着森冷的笑意。“怎么?担心他?”   “我担心他?我是担心我们!”宙尚大失风度地跳脚了,像只骤然间炸了毛的猫,就差冲着洪岩龇牙咧嘴了。   一句话,无意中已经表达了他无比坚定的立场。   一个“他”,一个“我们”。   已然划分好了双方阵营,注定了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不管为了什么,他们想要继续存活,就要赢,就要战胜寰宇周天的神话天地之神洛僢!这目标清晰,了然。   “怕什么?”洪岩紧绷的唇线听到宙尚这句代表立场的话后,松动了。肆意地勾起了一抹狂傲的笑容来,“杀不了他,还不能把他砍成一截一截的么。”   一截一截……   宙尚是个温雅的君子,听不得这些血腥的词。在头脑里幻想了一下被砍成一截一截的洛僢后,他的头皮都已经麻了。   “我来砍!”宙穅向来是个凑热闹也不嫌事大的主,听到洪岩的话后更是来了劲。三个字说得豪气冲天,连洪岩都看了他好几眼。   要说相处,洪岩最怕的就是和宙穅相处。   没办法,他们好像天生就是互缺的。   洪岩永远学不会宙穅的坦然和单纯,就像宙穅永远都学不来洪岩的睿智与谋略。如果说宙穅是直肠子,一根筋。那么洪岩的心思,就是九曲十八弯。   听宙穅这么愤慨,洪岩眼神有一瞬间是茫然的。   智商和情商,偏差太大!   在他的印象里,洛僢再怎么着也没有亏待过宙穅。就连宙穅毁了天之神柱,洛僢也能睁只眼闭只眼让宙穅蒙混过关了。   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   洪岩就不明白了,疑惑不已。决定言语上试探一下,“这么激动?”他只是想听听,宙穅这时候是怎么想的。   没想到宙穅太老实了,老实得洪岩都不忍心下手坑他。   “要没有他,哪来这么多的事!挑拨离间咱们五个之间的感情,砍不死他我!”宙穅心里一直憋着股气,当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的洪绛。“要不是他,咱们绛儿会这样?从绛儿和你没出生就想伤害你们,他以为我们三个是死的么!大哥已经被他逼走了,还想怎么着?生那么多儿子了不起啊!生儿子取代我们,做他的春秋大梦!”   宙尚咽了咽口水:大师兄受了什么刺激?说这么多秘密……洪岩在呢,不怕他翻天啊!有点脑子行不行?   洪岩听着听着,已经眯起了一双凤眸。眼睛里暗藏着锋芒……   洪绛无奈又头疼地看着不打自招的宙穅,真不想承认这是她家威风八面的大师兄。这智商,活脱脱无限趋零啊!   这些事实,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了。偏偏那层窗户纸被捅破,想伪装成自己不知道,或者自我欺骗一下都不可能。   这下好了,本来性格就狂暴肆虐的洪岩终于有理由大开杀戒,反抗天地之神,撑起一面正义的旗帜了。   按照洪岩腹黑的性格,旗帜上一定会写上“吾乃自卫”这四个明晃晃的大字。   洪绛突然觉得,这会儿自己还是不醒过来比较靠谱……   天地之神洛僢,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当他选择不放过她和洪岩的时候,就该知道总有一天她和洪岩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结局必然只会是,鱼死网破。   洪绛无奈地苏醒,自己从床上坐起了,半靠着枕头。看见他们三个立马凑过来的时候,她忙伸手做了个禁止的动作。   三个男人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全部定住不动,不再往前走。   混蛋!这时候听话了,早干什么去了?!   “小师兄,浩恩塔那边有消息了吗?”她一直觉得,里面关押着的天地之神很有问题。因为抓到的时候太轻易了……   洪岩点点头,几步走到她身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将人裹住。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确保她不会冻着,才抱起她。“一起去。”   宙穅和宙尚只能跟上,瞪着洪岩的背影开始咬牙。   一来就抢他们的绛儿!   浩恩塔离皇宫的距离不算远,但也不是很近。何况,天一直灰蒙蒙的,他们刚出门的时候还挂着刀子一样的寒风。   这会儿刚走到半道上,又开始飘着雪。   洪岩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些,不让风雪扑到她半点。脚步也是越来越快……   宙穅和宙尚都站在一边,将风雪都挡住。半边身子没多久就蒙上了一层白,可是他们第一次这般默契地配合着洪岩的脚步往前走……   四个人,一段路。   久久的沉默,就连呼吸声都被淹没在呼啸的寒风和飘洒的大雪里。   洪绛伸手紧紧地搂着洪岩的脖子,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洪岩平稳的心跳声,从她的耳膜中传递到心脏……   这个抱着自己的人,是她一直藏在心里的爱。   终于有一天,他们能够为了共同的敌人,共同进退……   他不曾将目光从她头顶掠过,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他更不曾嫌弃她是个累赘,紧紧地将她护在怀里,像是最重要的宝贝。   这一刻,她觉得,就算有去无回,也值了。   至少,他们是在一起的。无论是人,还是心……   踏进浩恩塔的最中间那层,扑面而来的阴森气息笼罩着他们。空荡的塔内,除了四周摆放着的冷硬刑具,只有三个被吊着的人。   三个人,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体质。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额间都破了个窟窿,血液簌簌不停地往下淌着,像绵延不绝的小溪淌过他们的五官…… 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结局了,各位亲,关注哦! 千万不要走开。 ———————————————————————————— 《跟着少帅有肉吃》预告 前传 第四位主人公,最后一位少帅哦! 0.4孟无疾的“疾” 古有大将霍去病,今有财神孟无疾。 这是很多年后,华国翻身再度辉煌的时候,人人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那时候,孟无疾已经是华国的财政部部长。 而西元1917年的孟无疾,还只是个刚年满十七岁尚未成年的少年郎。 孟灿孟无疾的父亲是西南督军孟友诚的儿子。 孟友诚是两位总统四位督军中,儿子生的最多的。他一共有八个儿子,最小的老八刚会开口喊人。 孟灿,排名第七,人称七少。 孟七少在督军府,处境还是挺好的。 因为他是个病人…… 疾者,病也。 十岁的孟灿生死一线,从鬼门关回来,孟友诚就给他取了“无疾”这个字。 无疾,没有病。 可见,那时候孟友诚还是期望孟灿能够好起来的。 孟灿也那么想。 直到,有一天,孟灿因为贪玩躲到了孟友诚三姨太的床底下,偷听到了孟友诚和三姨太的谈话。 他才知道,就算是亲生父亲,也会成为敌人。 三姨太是生儿子最多的,督军府的老二老四老五老六都是她儿子。 原本,孟友诚偏袒三姨太一些也没有关系,她生得多功劳也就多。谁让孟灿的母亲虽是正妻却只生了他一个呢! 可是,当孟灿听到他生病是被下了毒的时候,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危机。 父亲为什么给他下毒? 虎毒尚且不食子…… 喔,原来是弄死嫡子,给其他儿子接任督军之位铺路。 同样是儿子,他孟灿的命就不是命了? 铺路? 好啊! 你铺吧。 看谁能够笑到最后? 孟友诚在埋头苦干,给中意的儿子铺路中。而嫡子孟灿,不是身体不好么,那少帅之位就没他的份了! 孟友诚的算盘打得再好,哪里比得上商贾之家出生的正妻? 孟灿他家老娘非常给力,作为富商之女不仅会经商算钱,更是头脑聪明满腹计谋。一次次地将孟灿从鬼门关拉回来,而且尽量缩小孟灿的存在感。 这么聪明的女人,自然是四大名媛之一的肖悦。 肖悦是个很现实的女人,没有丈夫专一的爱情,没关系。她可以不要爱情,只要掌控督军府的财政就好…… 一把将督军府财政抓在手里的肖悦,开始了保护儿子一路斩妖除魔的道路。 孟灿跟着母亲学习经商,开始一边装病一边充实自己。 哥哥多? 没关系,多就多呗,谁没有个三长两短啊? “无疾有何愿望?”某一日,肖悦摸着孟灿的脑袋,问了一个一般家长都会问的问题。 肖悦没想要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真的给她什么答案,偏偏孟灿回答得让她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富民强国。 仅仅四个字,让坚强的肖悦忍不住抱着他埋头痛哭起来。 她十一岁的儿子说什么? 富民强国。 可是华国的千疮百孔和侵略者遍地,要走这样一条路,必须有政治资本和军权靠山。谈何容易? “无疾意欲何为?”肖悦又问他,想听听愿望伟大的儿子,为了这个目的做了什么样的打算。还是,他只是说说罢了。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从那一刻起,肖悦就知道,看似文弱的儿子,有一根锋利的根骨。 “无疾意欲母亲何为?”肖悦忍不住又问。 “如此便好。” 孟灿需要母亲的保驾护航,至于冲锋陷阵,那是他的事情。 肖悦欣慰地笑了,哪个说她儿子有病来着? 有病的是孟友诚吧? 眼瞎,也是一种病啊! 因为孟友诚的眼瞎,孟灿的兄长们出事了…… 十二岁的孟灿站在督军府门口,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大哥渐渐进入视角,他嘴角的冷笑一闪而过。 父亲,您中意大哥是吗? 这样的大哥呢?您会怎样为他铺路? 看到孟友诚眼底的失望,孟灿眼神更冷了。 这就伤心了,好戏,在后面…… 大雪纷飞的时候,督军府的二少被人从雪地里救起来。因为冻得太久,没有抢救过来。孟友诚最中意的儿子,死了。 大过年的,草草下葬。 因为太过年轻,家里人连孝都没有给孟二少戴。 孟灿心脏冰冷,想一想那年他要是死了,结局或许还不如二哥吧。想着想着,他越是觉得处境危险。 他觉得危险,就必须有人要倒霉。 釜底抽薪这招,孟灿孟无疾已经用得习惯了…… 儿子多,不是吗? 咱们一个个来,不急…… 孟三少在前往四川驻军的时候,路上被乱军杀了…… 孟四少在上了英国轮船之后,在航海途中遇到暴风雨,被卷进了大海…… 孟五少有点可惜,被日本浪人在大街上砍死的…… 孟六少倒是没死,可是想要娶妻生子那是不可能了。因为不能人道…… 儿子多又怎么样,那也要有那个命啊! 孟灿喝着补药,笑得像只狐狸。 看到孟友诚继续努力生儿子中,孟灿表示心情非常好。 生吧生吧,多生点才好…… 生多了,灭起来才过瘾。 兄弟又如何? 父亲又如何? 他差点害死的时候,哪个把他当人看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活了。 世界上人这么多,不缺披着人皮的畜生。 不得不说,当人的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反击起来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孟灿这种从生死边缘捡回性命的人。 他像一把藏在刀鞘下锋利无比的宝刀,一旦出鞘必然血流成河。 偏偏,他又有着无比软弱的一面。 苍白的脸颊,因为生病而嫣红的唇,强烈对比的两种颜色总让人不忍、让人心疼。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疼惜…… 然而,当你将他抱住的时候,却会发现,他原来并没有那么弱。 他会反咬一口,咬得人鲜血淋漓…… 狐狸…… 孟灿就是一只常年在算计和阴谋里周旋的老狐狸…… 他,精明狠辣,老谋深算。 他,狡诈阴险,从不吃亏。 可是,真正了解他的人,都可以从他身上看出八个字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他或许精明,可是他从不贪图金银钱财。 他或许狠辣,却从不伤害无辜。 他是心怀大志的狐狸,算计全是为了祖国美好的未来……他的这种梦想,让后来很多人都动容不已。 而如今,他只是个病怏怏的少爷。 连出门,都需要有人扶着。 自然,这都是表面的。 因为,孟灿是名杀手。 他的行动力如同美洲豹一样迅捷,快准狠。比古时候的刺客,不遑多让。 每当黑夜降临,他会摇身一变,成为整个西南五省最可怕的暗夜精灵。他的头上悬赏的赏金,已经从一千五百个大洋涨到了十根金条。 可是,他是西南五省所有百姓心里的英雄。 他杀的每个人,都是汉奸走狗。 或者,是某个涉足西南五省的侵略者。 他的这个身份,只有个别人才知道。他手底下的情报网,已经以重庆为中心点向整个西南五省铺展开来。 只不过,每次肖悦用心疼的眼神看他的时候,他都会心有愧疚。 他又不能告诉母亲——我其实没事。督军府眼线这么多,他既然装病了,就要好好装病,不能穿帮。 至于孟友诚的督军位置,孟灿表示不感兴趣。 “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拿。” 少帅? 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孟灿还不放在眼里…… 在他眼里,山河破碎的时候还搞这些分裂,这些人根本就是疯子蠢货!不想着光复国家赶走侵略者,却在这里内乱,愚不可及! 当然,孟友诚没有孟灿这么高的思想觉悟。 这也就注定了,这对父子将不死不休…… “无疾,母亲今日给你看了门亲事。”肖悦总担心儿子有个好歹,想着有个贴心的媳妇照顾着会好些。 所以,她精挑细选开始选媳妇。 孟灿是嫡子,督军府的少爷们死的死残的残,目前最有可能继承督军位置的,就是孟灿了。 孟灿正喝着药,听母亲这么一说,立马咳得撕心裂肺,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那种…… 肖悦忙帮他抚背,眼泪不要钱似地往下掉,一口一个“我可怜的儿啊”。听得孟灿更是咳得来劲…… 娶妻? 拜托,他不要! “母亲……”孟灿掌握着节奏,不让肖悦担心过头,慢慢停下了咳嗽声。抓着肖悦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儿子这般身体,何苦害了人家。母亲如此苦命的女子太多,何苦再多一个?” 言下之意——我不爱人家,娶了也没用。 肖悦了然,自己儿子的心思她还是挺清楚的。“那,母亲便不难为你了。只是,听说督军和盛丰年做生意,你手下消息灵通,他们做的什么生意?” “儿子手里的货,一方面是为把盛丰年这条大鱼钓到重庆,另一方面为的是扩大手里的生意。”孟灿倒是没有多隐瞒,给肖悦说了说他的目的。 肖悦非常好奇,“什么货能引来盛丰年?” 盛丰年是华国连小孩子都知道的奸商狗汉奸,他的狡猾和多疑,让很多暗杀他的人都没有办法找到他的踪迹。 竟然这么轻易把这条鱼给钓来,会是什么东西? 不会是什么要命的玩意儿吧? 看到肖悦脸色不是很好,孟灿怕她再想下去反而不好,老实地露了些底。“儿子的一个朋友,在英国研究出了止疼药片。他传来的配方和制作方法,儿子负责制造。这批止疼药,能让军队的死亡率降低至少一成。” 止疼药? 不是那些徒有虚名的麻沸散? 肖悦激动地抓着孟灿的手,“真的有这么好的药?” “自然。”孟灿难得笑得这般开心,“以后,还会有更好的药产生。”他对那个人,有很多的信心。 “那督军是想从盛丰年手里买?”肖悦明白了盛丰年的来意。他是想从孟灿手里买到药再转卖给各大军阀,甚至其他国家……而这,就是儿子放出的钩子。   ☆、8.7烟瘾后PK末代帝之“最无情的,是命运”   “这三个都是吗?”宙尚倒吸了口凉气,他怔怔地看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究竟要多少血才会致命啊!   洪岩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咸不淡地解释。“除非六界水竭,不然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宙穅沉默地看着不说话,显然也对这样的景象很是错愕。   倒是洪绛突然开口,“是傀儡术吧。”   如果只是分/身术,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效果。除非洛僢使用的一直是傀儡大法,用本体滋养着这些傀儡。   “目前只发现了这三个傀儡体。”洪岩将她放了下来,半抱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洛僢躲到了西太后身体里,刚刚暗卫来报,他已经开始以血养血,大开杀戒了。咱们的时间,不多。”   以血养血之后,洛僢会借用凡人的力量对他们造成制衡,根本拿他没办法。   “直接说,怎么办。”宙穅听他们玩这一套就头疼,他比较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绕啊绕的,也不怕把自己折在里面!   宙尚这回也同意宙穅的话,看着洪岩……   “吾爱以为如何?”洪岩一个人是拿不定主意的,毕竟洛僢现在的目标是洪绛本人。这是起码的尊重……   宙穅嘴角一抽,后槽牙酸得厉害。   都这时候了,还“吾爱”!存心膈应他们吧……   洪绛却在这个时候朝宙穅看了过来,眼睛里写满了认真。看得宙穅忍不住心里发毛,“大师兄,这个身体就算有解药,也抵挡不住洛僢的攻击。她,快要不行了。如果身体死了,牧仁尚未归位,那么我也就完了。”   洪岩暗自掐了洪绛一把,示意她不要太过火。   其实牧仁已经归位,这个身体虽然已经是极限,可是并不能影响洪绛归位正神。洪绛是故意的……   “是我辜负了她。”宙穅深邃的眸子里,有愧疚有无奈,更多的却是对洪绛的担忧。“她最恨的,是我杀了那个孩子吧。”   洪绛身体非常明显地一颤抖,吓得另外三个男人屏住了呼吸。洪岩亦是,只能把人抱得更紧些……   显然,宙穅的话,刺激到了牧仁的元神。   牧仁在哭,在发抖,她的伤心一点点地感染着洪绛,影响着洪绛……   宙穅朝她走近了些,透过洪绛在和牧仁对话。“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每一个跟过我的女人。每当我转世轮回记起前尘往事,都会后悔,伤害了那么多爱我的人。所以……我用对你们的忏悔孕育了善念,给了你一个儿子。”   这一次,不仅牧仁受到了刺激,就连洪岩洪绛和宙尚都被宙穅的最后一句话给砸懵了。   上古神兽的确可以用善念孕育生命,创造自己理想中的后嗣。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这么做的,居然会是最不会负责任的宙穅。他们的大师兄,在感情方面甚至连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还,一创造,就造了九个!   “孩子很好,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身上流淌着我最为纯正的血液。”宙穅微微垂眸,“如果这还不能化解你心里的郁结之气,你说希望我如何,我一定照做,绝不说半个不字。”   牧仁真的在哭,哭得洪绛都不忍心了。   所有人都知道,宙穅这么做只是为了洪绛……   这对于一个深爱着宙穅的女人来说,是最残酷的。为了情敌的安危,还要化解自己的仇恨!   很久很久之后的沉默,气氛沉重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洪绛有点儿敬佩,此刻的宙穅。   很多年前,她奉命捉拿宙穅时,他还是个负不起责任,满脑子都是情爱的男人。可是现在的宙穅,已经蜕变了。   尽管他还是那么简单,可是他的想法已经非常成熟。   有担当,有骨气。   真正的值得敬佩崇拜的八部守天厄龙。   洪绛轻声叹息,“她归位了。”   牧仁是带着对宙穅的爱成为神的,即使宙穅没有对她有任何补偿,她还是爱着宙穅。从牧仁为宙穅求她,她就知道。   宙穅终于松了口气,拽紧的拳头也松了开来,掌心全是冷汗。他无法想象,万一因为他自己的感情问题,再次害了洪绛……   他不敢去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果。   不过,真的那样,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的吧……   洪绛扫视着面前的三个已经被重创的傀儡,“傀儡术是一种同死共生的法术,洛僢既然用这种法术来牵制我们,一定是做好了和我们死拼的准备。可是,他不知道傀儡术有一个非常大的弊端……”   “什么?”宙尚很好奇,连宙穅也非常疑惑地看着洪绛。   洪岩微微一笑,代替洪绛说道。“很多上古禁术都是极为完美的,可偏偏傀儡术有个很大的漏洞。行傀儡之术,必须注入本体的三魂七魄,傀儡才能有用。换句话说,咱们眼前的三个傀儡,体内有洛僢的三魂。”   宙穅眼睛刷地一亮,“把这三魂打碎,洛僢不是等同于失去了半个元神!”   额……智商突然上升,是什么节奏?   洪岩笑着点头,“不过很可惜,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对。”宙尚眯了眯眼睛,“要让洛僢放松警惕,让他以为咱们不知道这个秘密,在最紧要的关头,他才会重用这三个傀儡。”   三个人相视而笑,笑容十足十阴险。看得宙穅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不耻下问的宙穅大神,丝毫不怕显露自己的低智商。   洪绛懒懒地一笑,“师兄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先把洛僢逼入绝境,逼得他逃无可逃。那个时候,这三个傀儡将是他唯一的退路。他一定会将自己剩余的元神和神力分别藏在这三个傀儡中,然后反击……”   “所以,我们必须留一个在这里。在他的元神回到傀儡身上的时候,将他拍碎。然后,封印。”洪绛接着补充道。   宙穅觉得他们的世界自己不懂,只好提出自己的看法。“万一,他的元神跑掉,不会回来呢?”   宙尚对宙穅的天真表示无奈,拍着他的肩膀叹道。“所以,我们必须有人去把他逼到这里来啊!”   洪岩认真地点头,“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谁去谁留。”   “大师兄留在这里。”洪绛毫不犹豫地开口,瞬间有了一个想法。“在洛僢眼里,我是你们三个的软肋,他一定非常想拿捏住我,来逼你们三个就范。因此,我是最合适的诱饵。”   “可是你现在太弱,不是他的对手。”宙尚拧眉,很不赞同她冒险。   “所以需要你们啊!”洪绛狡黠地一笑,看得他们三个背后发寒。这笑容……怎么有点毛骨悚然的味道呢?   “简单点说,我们与洛僢正面交锋的时候,一定要让他感觉到,我们都在。而他不会攻击我们每一个人,这就是契机。”   “大师兄把你拥有的神力和金雷之力转移到我身体里,在洛僢攻击我的时候,他肯定会认为大师兄你对他已经没有威胁。”   “小师兄则会将他所有的神力全部转移到大师兄身体里,让大师兄能够在最快、最短的时间内将洛僢逃到这里的元神绞杀、封印住。”   “师兄你保护我,和我一起将洛僢逼入绝境。”   洪绛将自己的计划全部说了出来后,三个男人呆住了。包括洪岩……   洪岩摸了摸自己的英挺鼻梁,“没有力量,洛僢一掌就能把吾拍碎。吾爱不怕吾受伤?”   “在人间,洛僢绝对不会和你动手。他一直忌惮你,就算在其余五界,他也不会轻易和你交锋。何况他现在只是为了保命和阻止我归位?”洪绛暗自捏了捏洪岩的掌心,“他不敢拍你。”   “等等,我还是没有明白……”宙穅被洪绛绕晕了。   “你不需要明白,照做就是。”洪岩戏谑地笑道,“还有,千万不要手下留情。手里的业火该招呼就招呼,别给吾省着。”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一定把洛僢的元神烧成荒芜!也让洛僢尝一尝,当年他与洪绛所受的业火焚身之痛。   “那我还是想把他砍成一截一截的……”宙穅深邃的眼神里闪动着暴戾的情绪,血光肆意迸射。   洪绛忍不住瞪了洪岩一眼,这厮就知道出馊主意。偏偏宙穅就记得他说的这个非常不靠谱的主意!   或许,他们都不曾想象过,有朝一日,高高在上的天地之神洛僢,他们尊贵的父王。会以一个女性的形象,就这么似人非人似妖非妖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感慨是真的,怨恨也是真的。   “你们来了。”洛僢比他们想的要冷静许多,他打量的目光一直落在洪绛身上。最后竟先叹息了一声,“你一直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一直想除掉你。”   洪绛冷冷地一笑,“你说说,为什么。”   洛僢看着她,眼睛里有探究,也有疑惑。“你,永远都是一个变数。在你的命运里,总是会出现不同的选择,让我无法掌控。而你的力量和智慧又过于强大,我不放心。”   “你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洪绛微微一笑,“所以你后悔,后悔创造了我。可当你要除掉我的时候,才发现那已经是一件非常难办到的事情了。”   “是的。”洛僢见事到如此,也不再隐瞒。“他们三个都护着你们两个,寸步不离。所有的伤害,他们都会自己扛着。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你们不那么齐心,该有多好。”   宙尚愤怒地看着他,“所以,你利用我!利用我对洪绛的感情,挑拨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让我们死的死,伤的伤!”   “对,就是这样。”洛僢承认得风轻云淡,没有半点情感。以往在宙尚面前伪装的慈父形象,早就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消失不再。“最无情的,是命运。谁让你们都爱上了洪绛?”   “就像你爱洛宸泓一样吗?”洪岩狂肆的笑容张扬耀眼,他的话更像是一道惊雷劈在了洛僢的心头。   洛僢平静的表情变得狰狞可怕,“洪岩!我最后悔的,就是给了你过于超凡的智慧!更让我后悔的是,没有在你和洪绛在一起前,将你们拆散!否则,你不可能同时拥有智慧和感情!”   洪岩肆意地笑着,半搂着洪绛笑得开怀。“后悔啊?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你以为你还能做什么?现在的你,看到我第一时间想的却是逃跑,你不觉得自己丢人吗?”   对,最无情的,是命运。   可,最动人的,也是命运。   只要拥有足够的智慧,心怀诚挚的感情,就可以将命运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他洪岩做到了,只有他可以做到!   “小弟如果知道他崇拜的父王,这么恶心地垂涎着他,我想他肯定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生过吧。”洪绛佯装成恍然大悟的模样,“啊,我想起来了。原本小弟的出生就是一场游戏,只是你为了讨好……”   话说到这里,洛僢当然不会让洪绛继续说下去。   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被激怒的洛僢第一时间朝洪绛的方向冲了过来。洪岩纹丝不动地站着,宙尚亦是……   洛僢掌心挥出的暗紫色光芒照得半个天空阴沉无比,然而当迎上一道金色的雷电时,洛僢急忙退后。一个纵身跃到了百步之外,眼睛里的疑惑终于转为了释然,还有些轻蔑……“宙穅真是情深,愿意牺牲自己来保护你。”   “这一点,你永远不如他。”洪绛手心里托着金光闪闪的雷电,笑得如沐春风。然而说的话却一而再地刺激到洛僢,“多少次,你和不同的异性在交/欢的时候,小弟都会问,他的母亲是谁。你敢告诉他吗?”   洛僢狰狞的表情更加凶狠,意识也开始混乱,被激怒得无法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只知道一味地攻击洪绛……   洪绛在眼前三个人中最弱,最容易被击败。   然而,宙尚不会袖手旁观。   当洛僢另一只手释放出一个咒术,从背后攻击洪绛的时候。宙尚动手了,他袖中的如意宝珠飞旋而上。   咒术遇到如意宝珠被彻底吞噬后,反而从洛僢的背后订入了胸口。从洛僢的身体穿透而过,重新回到了宙尚掌中。   洪绛没有给洛僢任何喘息的机会,如意宝珠穿过洛僢胸口的那一瞬间,她凝聚了全部的金雷之力,狠狠地甩出了一道金光四射的金雷在洛僢的头顶。   刹那间,天地在怒吼。   宙尚将自己的如意宝珠扔给了洪岩,让他可以在这时候不被扭曲的天地之力给伤到。他则是背后生出了双翼,飞上了半空。   鸦青的翅膀,羽毛如鳞片一般光亮。在空中闪动着,强力的风如刀一般朝洛僢刮了过去,所过之处,皆一片狼藉。   洛僢先是被如意宝珠穿胸而过,后又被头顶的金雷震得七魄少了半魄。宙尚的这道神风,刮得他身上的衣服全部碎裂,六个半魄体硬生生地脱离身体。   透明的魄体悬在空中,洛僢急忙在胸口结印,企图用最古老的禁术,将与他作对的宙尚先封印住。   他们是他创造的,他们的弱点只有他知道。   可是,他忘了还有洪绛……   洛僢刚做出结印的动作,洪绛手里已经召唤出了消失很久的灭魂鞭。一道蓝色的光芒伴随着鞭子划破天空,将洛僢的魄体从中间劈了开来。   魄体碎成了四分五裂。   灭魂鞭的威力,经过宙穅魂魄的滋养,比以往更加强大。饶是寰宇周天最强悍的元神,天地之神的魄体,都被灭魂鞭打去了两个半……   魄体碎裂,洛僢已经不能将剩下的四个魄体合成一个。他只能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再次攻击洪绛。   洪岩单手抛着如意宝珠玩,眯着凤眸看他们三个在纠缠着。   四个魄体全部攻击洪绛……   双拳难敌四手,尽管有了宙尚的帮忙,他们还是很吃力的。此刻他们都有一个想法,要是再灭掉一个魄体就好了……   “啪”地一声,宙尚还没打出的拳,在看到面前的一个魄体化成齑粉的时候,默默地收了回来。   洛僢双目赤红地盯着又打碎他一个魄体的如意宝珠,顺着如意宝珠运行的方向,他对上了洪岩充满杀气的眼神……   洛僢猛地惊了一惊,浑身发寒。   他居然忘记了,还有洪岩没有出手……而他却只剩下三个魄体了!再纠缠下去,他一定会被他们给封印的。   此时再不跑,恐怕再也跑不掉了。   于是,堂堂天地之神带着自己的三个魄体,脚底抹油开溜了。他要是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只要动一动小指就能弄死洪岩,肯定会哭的!   洪岩将如意宝珠扔了过去,宙尚张嘴将如意宝珠吞进去。   三个人看着洛僢逃跑的方向,笑了。   宙穅见面前的三个傀儡瞬间神力提升,深邃的眸子里溢满了杀气。掌心催动出一团业火,化掌为刀,劈了出去。   三个傀儡被业火包围住,魂魄被业火焚烧的噼啪声响,在空荡荡的浩恩塔内,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恨吗?   宙穅当然恨这个将他创造出来的神抵。   他们的命运一直被他摆弄着,他操控着他们,且永不知足。   在他的面前,他们丝毫感觉不到半点温暖和依靠。有的永远是防备和抵抗,就算帮他做再多的事情都没有用。   他的眼里,最重要的一直是权力。   “别这么看我。”宙穅的眼睛里毫不掩藏的厌恶和愤恨,他一个个封印打了出去,符咒的图纹愈加复杂繁琐。   洛僢认识这个封印,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却被业火烧得只有喊痛的份。   “听洪岩说,你爱小弟。”宙穅胸前结成的金色印记准确地打进洛僢的魂魄里,唇边勾勒出一抹残忍的笑容。“父子一场,我成全你。”   “我送你到天河之底陪伴小弟……”   “让你一直看着他……”   “他却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你的世界从此将只有你一个。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知道。”   “可是你可以一直看着他,看到他开心的时候你没有办法陪他笑,看到他沮丧的时候你没有办法鼓励他,看到他痛苦的时候你更加没有办法安慰他。”   “你只能看着他哭,看着他笑,看着他伤心,却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曾经的他、曾经的洪绛一样!   永远被封印在异时空,尽管就在身边,永远都无法触碰到彼此,永远无法沟通,甚至永远找不到一个人听自己说话。   在绝望中,一点点死去……   “你杀了我!宙穅!你杀了我!”洛僢惨叫的声音撕心裂肺,震得浩恩塔都开始摇晃起来。他被封印一点点侵蚀,他觉得自己的元神一点点被拉扯着,去往一个他陌生的空间……   生不如死!   宙穅肆意挥动着宽大的广袖,金色的光芒将洛僢笼罩着。“想死?我不会让你死,你要活着。活着看到小弟,娶妻生子。”   洛僢目光涣散,被最后一句话引得挣扎更厉害。他恨不得毁了自己创造的天地,也不要按照宙穅的安排一直活着。   宙穅双手合十,金红色的古老符咒穿透过洛僢挣扎不屈的元神。“永别了,伟大的天地之神。”   强大的,遥不可及的,天地之神的元神一点点涣散开,慢慢消失在空气里,连同着那三个傀儡……   浩恩塔应声而倒……   宙穅的元神冲破浩恩塔倒塌后的废墟,一条金龙直冲云霄,笑傲九天而去。蓝天白云中,时而传来他威风凛凛的龙吟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小故事结束了,最后还有一个终章,然后就谢幕了。 呵呵…… 不管怎么样,终归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写完了。 喜欢洪岩为爱而强大,对一切都不妥协。也喜欢洪绛的执着和果决…… 龙龙其实也不错,他只是心智不成熟,至少其实他是最保护洪绛的。 另外,二师兄后来改邪归正,再也不骑墙了。 完美!   ☆、终章   金碧辉煌的神殿上,一片沉默。   宙尚第一个忍不住站了起来,一改往日的平和温润,就差变出双翼刮出一阵风来。“我就不懂了,他又哪里去了!他做事从来就没有个轻重!你看看绛儿!看看她这样,我恨不得弄死他!”   骂骂咧咧的宙尚毫无半点风度可言,却平添了几分难见的真实。   洪绛虚弱地倚着水晶榻,看着他但笑不语。   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把她的脑袋捧起来,换了个方向。继而,她看到了一双认真却隐藏着怒意的凤眸。“笑之前,看着吾便可。”   凭什么对那个不是鱼不是鸟的混蛋笑!   洪岩认真深沉地瞪了宙尚一眼,冷飕飕的眼神瞬间把宙尚给冻住了。   洪绛笑意更深,上半身微倾,被洪岩一把抱在了怀里。可是因为长久没有原身寄托,她的元神显得很飘忽。   这种飘忽虚无的感觉,让洪岩不禁心头犯紧。每看一眼,都会觉得很心痛。不看她,却又怕她下一时刻突然消失……   他再也承受不起失去她的痛……   “绛儿,你自己再想想……”宙尚感同身受,他也同样担心着洪绛。怕她消失,怕她再有个万一。   可洪绛的青凰原身……   “真的不知道。”洪绛只记得自己元神意识消散前,原身在她一直修炼的神殿里。之后的事情,她什么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她原身下落的,只有宙穅。   她没想到,那么危急的时刻,宙穅还能将她的原身保护得连天地之神都无从知晓。到底藏在了哪里?   洪岩更是暗自恨得牙痒痒,宙穅个笨蛋,做件事情都这么拖拉!这个时候了,连个残影都看不见!   “你让大师兄干什么去了?”洪绛笑得深不可测,看得宙尚毛骨悚然。上一次她这么一笑,天地之神就被封印了……   宙穅向来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赶到!   除非,事出有因。   又被洪岩这厮给坑了吧……   洪岩点头,简明扼要地说了两个字。“善后。”然后他把洪绛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把她抱得更紧些。   然后,他认真地看着宙尚。“此间事已了,吾愿与吾爱再不过问寰宇周天之事。吾爱以为如何?”   话是问的洪绛,可他却是看着宙尚。   似乎,只是想从宙尚那里得到一个他所希冀的答案。   “甚好。”洪绛也看着宙尚,褪去冷漠的眼神,带着几许真心的笑意。共同进退,是应该的,不是吗?   “看着我干什么?”宙尚咽了口唾沫,被他们两个看得不禁后退了几步。“那个……我也觉得好,可把他们丢下,不好吧?”   他们分别掌管着六界的秩序,让万物生灵得以和平与安宁。   封印了天地之神后,六界不会如何。可他们一旦不再过问,那么六界生灵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此不负责任,合适吗?   “你以为你是谁,管得真宽!”一阵龙吟穿透耳膜,深沉的声音盘旋在他们身边。宙穅一身金色鳞袍,熠熠生光。   宙穅刚站稳,上去就给了宙尚的后脑勺一个大巴掌。“什么叫把他们丢下,本来就不关我们的事情。爱谁谁!”   宙穅本就是最不愿意被规矩束缚的那个,所以才那么容易被洪岩忽悠着撂挑子跑路。还给他们扫清了障碍……   宙尚也不客气,反手就给了宙穅一个后掣肘,撞得宙穅龇牙咧嘴。“你还知道回来!就不能靠谱点吗?啊!”   “……”宙穅刚要反驳,就听到洪岩的笑声。   肆意的笑声听到耳朵里总觉得脊背发凉,“行了,走吧。”洪岩一把抱起洪绛,示意宙穅带路。   要说宙穅不聪明,这个时候没有谁会认同。   这蠢龙聪明起来简直是无敌啊!   谁特么会想到把原身藏到这里!   洪岩张了张嘴,怎么觉得一时间看不懂宙穅了呢。明明挺聪明的一个,是怎么变得这么……   “大哥。”洪绛一把扑到了擎天四色元麒麟身上,原本躺在熔洞里的元麒麟一听到声音,立即张开了他沉睡的眼睛。   琉璃般耀眼的眼珠子转了转,里面盛满了对弟弟妹妹的宠溺。元麒麟抬了抬爪子,轻柔地将洪绛元神圈住。   沧桑而坚毅的声音,在熔洞里回音阵阵。“你们终于来了。”   宇岭比他们出身得都要早很多很多年,当他力量已经非常强大的时候,身为老二的宙穅才从金蛋里破壳而出。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更多的时候更加愿意变成原身,躺在舒适的熔洞里睡觉。而且,常常一睡就睡很久很久。   宙尚比较性急,“大哥,绛儿的原身呢?”   对于当年的时候,宇岭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已经很年老,力量之强又受到天地之神觊觎,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更加担心,会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反而害了这些他疼爱的弟弟妹妹。   因此,看到宙尚,宇岭大哥还是比较生气的。   一个麒麟爪子按下来,能让天地变色的八方御风鲲鹏扁了……   嵌在坚实的岩石地表、变成薄薄的纸片的宙尚表示——后悔了!他要回他的人界!再呆在这里,他会被他们轮番揍扁的。   “有脸问!不成器的东西。”   宇岭的威严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独一无二的气势展露无遗。   宙尚委屈的瘪瘪嘴,不敢看,更不敢回嘴。   宙穅扭头……不关我的事情。   “唉!”元麒麟先是用鼻孔叹了口气,表示很糟心。然后才张开大嘴,将洪绛的元神吸了进去……   洪岩和宙尚瞪大了眼睛,先看宇岭,再看宙穅……   泥煤!   他们说怎么找不到!   把原身藏大哥肚子里,这事是宙穅这头蠢龙想出来的主意?!   藏得也太……损了。   天地之神洛僢恐怕现在都不知道,青凰原身究竟在哪里吧。谁敢让睡着的元麒麟张嘴给他检查?又不是不要命了!   “那个……”宙穅无辜地挠头,“我这不是没办法了么。”   要知道,当年他带着青凰原身来求大哥,可是被硬生生地拍在岩石墙壁里头足足一百零一次!   而且次次都是拍进去抠不下来的那种……   没办法,大哥爪子力道实在是太大啊!   青色的羽毛划过熔洞,飞旋在熔洞中的十二丹比青凰恍如最美的风景。十二根尾后丹翎优美非凡,华丽的青色水羽翅膀所过之处清冽非常。   擎天四色元麒麟前足点地,后肢缓缓撑地,威武地站了起来。突然,他抬起头,仰天而啸。   麒麟雄武的吼声振聋发聩……   白光闪动后,一袭白色长袍的白发男子站在他们面前。俊朗刚毅的面容上满是倦意,一双眼睛却如琉璃般闪亮。   洪绛见此,一个俯冲,变身后扑进了长兄的怀里。“大哥!”   宇岭被小妹脸上从未有过的笑容震住了,一时间眼珠子都不会动了,只是那样呆呆地看着她。   他没老眼昏花吧?   是笑了吗?   洪绛的笑容依旧在……   宇岭使劲地眨了几次眼睛后,抱着洪绛转圈圈。“小妹,你会笑了!你会笑了……”从出生到如今,历经沧海桑田万般变化。   他以为,他最疼爱的小妹,永远不会笑。   可是她还是笑了!   笑得那么开心!   洪岩阴沉着脸:抱着吾的媳妇不放,就算是大哥也不行!一把冲过去,把洪绛硬是从宇岭怀里给撕了下来。   毫不畏惧地迎上宇岭威严的眼神,洪岩坚定而认真地看着他,斩钉截铁地强调,宣誓主权。“吾的!”   敢跟大哥叫板……   宙穅默默地后退中,后背贴着岩石,就差把自己拍进去……   宙尚停止把自己从地表抠出来,一头埋进岩石里。装鸵鸟,你们看不到我……   “……”洪绛无语。   这厮随便泼醋,合适吗?合适吗?   “……”宇岭同样无语,好半天都没有拍爪子按扁“以下犯上”的小弟。摆脸色谁看?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过,小弟这满身煞气……伟大的大哥元麒麟缩了缩脖子,年纪大了就是不好,要不然肯定把这小子给拍扁了!   年长的大哥,不得不败给了岁月,败给了腹黑的醋坛小弟……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谢谢大家一路陪伴! 觉得251写的还不错的话,留个言点个赞!给251加加油。 另外,给新作《跟着少帅有肉吃》加点动力。 拜拜……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